正文 Chapter 26 包子好吃还是馒
短短的面试结束后，晓雯头昏脑涨地离开考场，她觉得自己面试成绩肯定不怎么样。那几道考題，不难也不刁钻，很难回答得出彩。不是问唐僧师徒四人谁适合做销售，也不是考你孙悟空和猪八戒哪个更适合做老公。
各种刁钻古怪的历年真題她看得不少，结果，她遇到的考題都是最实在的，就像问你早餐吃过了吗，吃的是包子还是馒头。你只消回答，吃过了，吃的是包子。再进一步问你是包子好吃还是馒头好吃时，你不能照着自己的口味老实回答，你得回答说，你觉得包子也好吃，馒头也好吃，因为包子和馒头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风味，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作为“考碗族”的年轻人，知道在回答任何是非題时，都不能直接回答“对”或“错”，而要辩证地看问題。要回答这是对的，为什么对，然而这又是错的，为什么错。总之，这既是对的也是错的。这种回答的方法，有点圆滑，但是所向披靡，也很符合国人古往今來奉行的中庸之道。
对“考碗族”來说，这不单是一种答題技巧，也是一门处世学问。
还沒走出党校的大门，晓雯就看见了石头。
石头靠坐在一辆黑色帕萨特里，车窗摇下來一半，正在翻当天的报纸打发时间。
“石头？！”
“嗨。”
“你可沒说你会來呢。”
“工作。”
“明白，今天面试我的考官，有个是你的头儿，对吧，可惜对面坐着一排考官，我一个也沒看清，吓的。”
“正常。”石头咧了咧嘴。
晓雯发现石头说话简洁，言简意赅，完全沒有居家时的随意，语气也很疏远。于是也不多说，点点头说声再见就走了。
强哥的车已经在党校门口等着。
晚上石头回來，心情很好。
趁强哥洗澡的当儿，石头对晓雯解释说：“白天，不方便和你多说。”
“我懂的。”
“你面试发挥不错，这事我想能成。”
“真的吗？”晓雯瞪大了眼睛说，“我怎么觉得一塌糊涂，难道是你们头儿说了些什么？”
石头笑了，沒有正面回答晓雯的问话，而是说：“我的预言一向很灵的。总之，你要相信自己。”
几天后，晓雯果然接到了政审和体检的通知，走完这两道程序后，如愿以偿地考进了石头的单位。
晓雯喜极而泣，买了许多啤酒回家，请强哥和石头喝酒。三个人坐在客厅的地上，喝得东倒西歪。
石头大着舌头说，对吧，我早就预言你能考上的。
晓雯说，石头，你是我同事了，同事……这世界充满了奇迹。
强哥醉眼迷离，问，那我呢，我是你的谁？
晓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你是我同事的侄儿。哦，你好像得管我叫阿……姨。
晓雯开始了她崭新的生活。
虽然到了单位，不过是打打杂，做些简单的收发工作，她整个人却焕发出勃勃生机，昂首挺胸十分自信。把休闲的长裙换成职业的A字裙，把平底鞋也换成了细高跟，俨然是一个小白领的形象了。
白天，家里只剩下强哥一个人，在阳光房看看书，或是在网上看看新闻和股票行情。中午，他们都不回來吃饭，强哥常常煮个泡面打发肚子。
晓雯劝说强哥去找份事來做，要是不想找，就一门心思地考试，像她一样，守得云开见月明。
强哥看着晓雯说，我來上海，不是來找事做的。
“那你是……”
“我是想來找一个人。”
“找到了吗？”
“找到了，也等于沒找到。”
强哥开始躲着晓雯。
晓雯几次要找他说话时，他总是借故走开。
有两次，强哥和石头在客厅里聊天，一看见晓雯过來，马上挤眉弄眼地对石头说：“我就不做电灯泡了，瓦数太高，你们聊。”说着，便飘然而去。
一天晚上，晓雯被同事拉去逛街，强哥拉了石头，去酒吧。
强哥要了扎啤，石头仍然只要了杯水。
石头做了领导司机之后，随时待命，已经不喝酒了。
强哥说，他准备走了。
石头问他去哪里。
强哥说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这儿挺好的。”
“你觉得好吗？”
“以前我无所事事，生活毫无目的。现在不同了，我觉得有人需要我，比如我头儿，他一家子都需要我。这就是我的价值。你别瞧不起我。其实我只想找点事做，我很怕闲下來，闲下來我会想起……”
强哥明白石头忽然间失去父母的痛楚是不能磨灭的。
“晓雯工作的事，是你出的力吧。”
“这……是的。实话说，做一把手的司机，虽然只是司机，有时候说句话比副职领导还管用。”
“这个可以理解。一把手明里暗里的事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讨个人情，他自然会卖你面子换你的忠心。”
“强哥，让你笑话了。”石头耳根发红，面露羞愧，“不过，这次晓雯能够被录取，还有她的运气。”
“怎么说？”
“本來挺悬的，有名考生是区里常委压下來的关系，常委是副局级干部，我们头儿是正处级，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头儿无奈，只好跟我说抱歉了，不能录取晓雯。谁知柳暗花明，另外那名考生也不是省油的灯，托到了另一个常委那里。这样一來，我们无论录取哪个，都会得罪一个常委，摆不平，两害相权取其轻，索性都不录取了，最后还是便宜了晓雯。”
强哥听了，不胜唏嘘。原來考碗族的成败与否，除了关系，还讲究天时地利。
不过在强哥的印象里，石头是居住在“象牙塔”里的人，做人素來丁是丁，卯是卯，黑白分明，恪守本分，照说动用近水楼台的关系，不像是石头会做的事。究竟是因为他自从成为领导的“方向盘”之后，见的世面多了，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
“哈，我不是笑话你。如果能帮到晓雯，我也会。虽然我不庸俗，可我也沒那么清高。社会本來就是这么现实。”
“这事，你别告诉晓雯。只当是她自己的努力。”
“她嘴上不说，心里岂会沒数。晓雯是个聪明人，也讨人喜欢，对吧。”
“嗯。”
“石头，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我……”石头忽然问，“强哥，你也喜欢她吗？”
一个“也”字明白无误地坦露了石头的心思。虽然强哥早就洞悉石头对晓雯的心思，但直面这种心思，多少仍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会呢，石头，你多心了。”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如果你喜欢她，我不会……”
“石头，你只要照你自己的心思做就行了。”
“嗯，谢谢。”石头在侄子面前坦承自己的心思，还是有些不自然，不自觉地客套起來。
两个人继续喝酒。
“石头，我有点想知道，你喜欢她的原因是什么？”
“我……也许是因为她喜欢吃我做的菜，让我有一种成就感，像是遇见了知音。”
强哥有些哭笑不得，道：“那我也是你的知音了，我也喜欢吃你做的菜。”
“这怎么一样呢，晓雯是晓雯。强哥，你说，她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旁观者清，你告诉我。”
“……”
两人的谈话被一通电话打断了。那是石头领导的小蜜打來的，让他去某商场接她，她买的东西太多，拎不动。
“究竟你得伺候几个主子呢？”强哥问。
“谢天谢地，除了那一家子，另外就这一个主儿。我这头儿还算专一，固定的情人就这一个。”
石头毫无怨言地赶着去伺候他的小主子。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石头喜欢这样的生活，胜过他从前养尊处优做富二代的感觉。强哥有些不理解，但转念一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石头工作，不是为了柴米油盐，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忙碌和卑微，或许可以让他有存在感。
强哥一个人回到家里。
晓雯已经回來了。
强哥对晓雯说，石头有事，要晚点回來。
晓雯说：“我沒问他呢，强哥，最近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有么？哦，我得去洗澡了。”
“还说沒有躲我，刚和你说一句话，就要走，”晓雯有几分幽怨地看着强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强哥无言以对。
两人相处这么久，这是晓雯第一次对他咄咄相逼。
晓雯忽然泪盈于睫，直视着强哥，喃喃地问：“为什么？”
强哥不看晓雯，微微侧了脸，说：“什么为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你说，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强哥转身要走。
“你别走！”
“你……那个还有事么？”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題，我有什么做得不好，拜托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你沒有哪里做得不好的。”
“强哥，从相识到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你现在这么距我于千里之外，我很不习惯。”晓雯眼眶红红的，慢慢垂下了眼睑。
“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各种刁钻古怪的历年真題她看得不少，结果，她遇到的考題都是最实在的，就像问你早餐吃过了吗，吃的是包子还是馒头。你只消回答，吃过了，吃的是包子。再进一步问你是包子好吃还是馒头好吃时，你不能照着自己的口味老实回答，你得回答说，你觉得包子也好吃，馒头也好吃，因为包子和馒头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风味，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作为“考碗族”的年轻人，知道在回答任何是非題时，都不能直接回答“对”或“错”，而要辩证地看问題。要回答这是对的，为什么对，然而这又是错的，为什么错。总之，这既是对的也是错的。这种回答的方法，有点圆滑，但是所向披靡，也很符合国人古往今來奉行的中庸之道。
对“考碗族”來说，这不单是一种答題技巧，也是一门处世学问。
还沒走出党校的大门，晓雯就看见了石头。
石头靠坐在一辆黑色帕萨特里，车窗摇下來一半，正在翻当天的报纸打发时间。
“石头？！”
“嗨。”
“你可沒说你会來呢。”
“工作。”
“明白，今天面试我的考官，有个是你的头儿，对吧，可惜对面坐着一排考官，我一个也沒看清，吓的。”
“正常。”石头咧了咧嘴。
晓雯发现石头说话简洁，言简意赅，完全沒有居家时的随意，语气也很疏远。于是也不多说，点点头说声再见就走了。
强哥的车已经在党校门口等着。
晚上石头回來，心情很好。
趁强哥洗澡的当儿，石头对晓雯解释说：“白天，不方便和你多说。”
“我懂的。”
“你面试发挥不错，这事我想能成。”
“真的吗？”晓雯瞪大了眼睛说，“我怎么觉得一塌糊涂，难道是你们头儿说了些什么？”
石头笑了，沒有正面回答晓雯的问话，而是说：“我的预言一向很灵的。总之，你要相信自己。”
几天后，晓雯果然接到了政审和体检的通知，走完这两道程序后，如愿以偿地考进了石头的单位。
晓雯喜极而泣，买了许多啤酒回家，请强哥和石头喝酒。三个人坐在客厅的地上，喝得东倒西歪。
石头大着舌头说，对吧，我早就预言你能考上的。
晓雯说，石头，你是我同事了，同事……这世界充满了奇迹。
强哥醉眼迷离，问，那我呢，我是你的谁？
晓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你是我同事的侄儿。哦，你好像得管我叫阿……姨。
晓雯开始了她崭新的生活。
虽然到了单位，不过是打打杂，做些简单的收发工作，她整个人却焕发出勃勃生机，昂首挺胸十分自信。把休闲的长裙换成职业的A字裙，把平底鞋也换成了细高跟，俨然是一个小白领的形象了。
白天，家里只剩下强哥一个人，在阳光房看看书，或是在网上看看新闻和股票行情。中午，他们都不回來吃饭，强哥常常煮个泡面打发肚子。
晓雯劝说强哥去找份事來做，要是不想找，就一门心思地考试，像她一样，守得云开见月明。
强哥看着晓雯说，我來上海，不是來找事做的。
“那你是……”
“我是想來找一个人。”
“找到了吗？”
“找到了，也等于沒找到。”
强哥开始躲着晓雯。
晓雯几次要找他说话时，他总是借故走开。
有两次，强哥和石头在客厅里聊天，一看见晓雯过來，马上挤眉弄眼地对石头说：“我就不做电灯泡了，瓦数太高，你们聊。”说着，便飘然而去。
一天晚上，晓雯被同事拉去逛街，强哥拉了石头，去酒吧。
强哥要了扎啤，石头仍然只要了杯水。
石头做了领导司机之后，随时待命，已经不喝酒了。
强哥说，他准备走了。
石头问他去哪里。
强哥说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这儿挺好的。”
“你觉得好吗？”
“以前我无所事事，生活毫无目的。现在不同了，我觉得有人需要我，比如我头儿，他一家子都需要我。这就是我的价值。你别瞧不起我。其实我只想找点事做，我很怕闲下來，闲下來我会想起……”
强哥明白石头忽然间失去父母的痛楚是不能磨灭的。
“晓雯工作的事，是你出的力吧。”
“这……是的。实话说，做一把手的司机，虽然只是司机，有时候说句话比副职领导还管用。”
“这个可以理解。一把手明里暗里的事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讨个人情，他自然会卖你面子换你的忠心。”
“强哥，让你笑话了。”石头耳根发红，面露羞愧，“不过，这次晓雯能够被录取，还有她的运气。”
“怎么说？”
“本來挺悬的，有名考生是区里常委压下來的关系，常委是副局级干部，我们头儿是正处级，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头儿无奈，只好跟我说抱歉了，不能录取晓雯。谁知柳暗花明，另外那名考生也不是省油的灯，托到了另一个常委那里。这样一來，我们无论录取哪个，都会得罪一个常委，摆不平，两害相权取其轻，索性都不录取了，最后还是便宜了晓雯。”
强哥听了，不胜唏嘘。原來考碗族的成败与否，除了关系，还讲究天时地利。
不过在强哥的印象里，石头是居住在“象牙塔”里的人，做人素來丁是丁，卯是卯，黑白分明，恪守本分，照说动用近水楼台的关系，不像是石头会做的事。究竟是因为他自从成为领导的“方向盘”之后，见的世面多了，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
“哈，我不是笑话你。如果能帮到晓雯，我也会。虽然我不庸俗，可我也沒那么清高。社会本來就是这么现实。”
“这事，你别告诉晓雯。只当是她自己的努力。”
“她嘴上不说，心里岂会沒数。晓雯是个聪明人，也讨人喜欢，对吧。”
“嗯。”
“石头，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我……”石头忽然问，“强哥，你也喜欢她吗？”
一个“也”字明白无误地坦露了石头的心思。虽然强哥早就洞悉石头对晓雯的心思，但直面这种心思，多少仍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会呢，石头，你多心了。”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如果你喜欢她，我不会……”
“石头，你只要照你自己的心思做就行了。”
“嗯，谢谢。”石头在侄子面前坦承自己的心思，还是有些不自然，不自觉地客套起來。
两个人继续喝酒。
“石头，我有点想知道，你喜欢她的原因是什么？”
“我……也许是因为她喜欢吃我做的菜，让我有一种成就感，像是遇见了知音。”
强哥有些哭笑不得，道：“那我也是你的知音了，我也喜欢吃你做的菜。”
“这怎么一样呢，晓雯是晓雯。强哥，你说，她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旁观者清，你告诉我。”
“……”
两人的谈话被一通电话打断了。那是石头领导的小蜜打來的，让他去某商场接她，她买的东西太多，拎不动。
“究竟你得伺候几个主子呢？”强哥问。
“谢天谢地，除了那一家子，另外就这一个主儿。我这头儿还算专一，固定的情人就这一个。”
石头毫无怨言地赶着去伺候他的小主子。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石头喜欢这样的生活，胜过他从前养尊处优做富二代的感觉。强哥有些不理解，但转念一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石头工作，不是为了柴米油盐，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忙碌和卑微，或许可以让他有存在感。
强哥一个人回到家里。
晓雯已经回來了。
强哥对晓雯说，石头有事，要晚点回來。
晓雯说：“我沒问他呢，强哥，最近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有么？哦，我得去洗澡了。”
“还说沒有躲我，刚和你说一句话，就要走，”晓雯有几分幽怨地看着强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强哥无言以对。
两人相处这么久，这是晓雯第一次对他咄咄相逼。
晓雯忽然泪盈于睫，直视着强哥，喃喃地问：“为什么？”
强哥不看晓雯，微微侧了脸，说：“什么为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你说，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强哥转身要走。
“你别走！”
“你……那个还有事么？”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題，我有什么做得不好，拜托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你沒有哪里做得不好的。”
“强哥，从相识到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你现在这么距我于千里之外，我很不习惯。”晓雯眼眶红红的，慢慢垂下了眼睑。
“你想要我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