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祸福相依
麦收后没有几天，杜杰森便挨家挨户地催着交公粮，当来到杜杰林家的时候，碰巧杜杰林又不在，家中只有王爱华和杜淦。
“小林上哪儿串门了？”
“谁知道上哪儿去了？成天就知道往外跑，家里的事什么也不管。”
“他不管，不是还有我吗？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会不管你们呢？”杜杰森脑子里又回到了那个情景，看着王爱华穿着紧身的汗衣，便不觉心神荡漾起来。
“哦？你那一家人就够你伺候的了，哪里还有闲心管我们的事？”
“这话说的，我这个村长能是吃白饭的？放心，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8226；&#8226；&#8226；们饿着。”杜杰森上前去摸杜淦的头，不知怎地，他的手刚一碰到，杜淦便大声哭起来，吓得杜杰森忙把手缩了回去。
“大哥&#8226；&#8226；&#8226；”
“什么都别说了，做哥哥的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是交公粮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这是上边的规定，我只是传个话，不过我可以给你宽限几天，你看好不好？”
“大哥，我们能不能少交点啊？你看今年添了杜淦，大人倒是没什么，吃什么都行，可小孩子最需要营养，再像去年那样，我怕&#8226；&#8226；&#8226；”王爱华说着便哽咽起来。
“不会的，今年你们收成那么好，肯定比去年剩的粮食多。”杜杰森见王爱华不应声，便又说道：“如果不够的话，可以跟我借啊。”
正在这时，杜杰林从外边回来了，满头大汗的，像是干了什么重活。“杰林，交公粮的事我都跟爱华说了，你等会问问她就行了。”话毕，杜杰森便快步离开了。还没有等杜杰林反应过来，他又回来了，“对了，你等会儿去通知一下孔之麟，他既然是村里的一户人，理当也要交公粮，我下午还有事，就不过去了，你就跑一趟，当是省哥哥一档子事。”杜杰森看弟弟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我还要回去吃饭，不然又要掉饭眼里，别饿着了。”临走的时候，还甩下一句“别忘了！”
第二天晚上，杜杰森拿着三百块钱得意地在她媳妇前晃悠，其态完全像一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小孩儿在母亲面前炫耀一样。
“怎么？捡的，还是抢的？”
“不对。”杜杰森饶有情调地调侃着，继续在她面前晃悠。
“骗的？”
“你就不会往好的方面想啊？从你嘴里怎么就不会出人话了？”
“知道我不会说人话，你还要我说？”
“这是别人孝敬我的。”
“孝敬你？你没喝酒吧？竟会说大话，自从我嫁给你，还没有见过有人要孝敬你，连听说过都没有，倒是你逢年过节的，给这个送一箱酒，给那个送一条烟的，在村里人五马六的，在外边呢？咱们韶文韶武出生的时候，你见谁给你送礼了？只有你，给这个给那个的，要不是你，咱们家比现在强多了。”
“你瞎嘟囔什么呢？上次盖房子不是给你赚过来了吗？”
“是啊，是赚回来了，可以后你还和以前一样，这钱还会花干花净的，到那个时候我就回娘家，再也不跟着你受气了。”张紫英越说越来劲儿，眼泪早已在眼眶中打转。
“好了，好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今天咱们捡了个大便宜，应该高高兴兴的，你怎么总是那么扫兴啊？”杜杰森看张紫英情绪有点激动，便软了下来。
“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8226；&#8226；&#8226；”张紫英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我现在就在县城里享福呢！”
“好了，都怪我。”杜杰森陪笑道，“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
“你想都想不到，是那个怪人给的。”杜杰森顺势把钱塞到张紫英手里，“交给一把手保管。”
“无缘无故人家怎么会给你钱？上次你那样对人家&#8226；&#8226；&#8226；”
“上次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次嘛，是他主动交的。”
“交？”
“对啊。他不是这儿的人，这次交公粮，根本没有他的事，我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告诉他。昨天我去咱弟弟家，看到弟弟满头大汗的回来，就知道他是去帮那个怪人干活了，于是我便让小林去告诉他一下，我没有想到小林会去，谁知道小林还真去了，说完那个怪人竟然也相信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是什么？这三百块啊，咱们想不拿都难啊！”
“杰林就是缺根筋，大戆头一个。”话毕，张紫英也笑了起来。
等到玉米收获之后，杜杰森又故伎重演，从孔之麟那里又得到三百块钱，夫妻二人又甜蜜了好一阵子。
年末，杜杰森家便新置了一台电视机。刚刚运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吃晌午饭的时候，用三轮车拉着一台电视机，走在村子里，惹得蹲在路旁吃饭的男女老少都来观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嘴里吃着饭，还不忘了猜猜这是谁家的。等到了杜杰森家门前时，三轮车停了。这时，杜杰森一家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乡亲们都围着看，脸上露出骄傲的淡笑。杜杰森忙和骑三轮车的人握了握手，然后要他到屋里喝茶，电视机就先被放在门口，被一群无聊的看客无聊地看着。见杜杰森拉着那个人进屋之后，张紫英大声说：“乡亲们，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们看过电影吗？这家伙比电影还好看。”乡亲们越来越多，后来甚至邻村的人也过来观看。
当天晚上，杜杰森家中塞满了人，由于堂屋太小，于是便决定临时在院子里搭建一个棚。在杜杰森插电源线时候，院里的人都屏住呼吸，顿时寂静下来。当电源线插好、开关打开之后，从电视里不仅传出了人说话的声音，还能看到说话的人，院里像炸开了锅，大家那个兴奋劲儿，好像这是自己家的电视一样。放到大约零点，张紫英掐了一下杜杰森，小声说道：“让乡亲们看看就够了，别再放了，这么大个东西，要费多少电啊？！”杜杰森没有听清楚，示意她再说一遍。张紫英把杜杰森拉到一个角落里，重复了一遍。杜杰森那股高兴劲儿还没有冷却，哪里听得进去，但是又怕她当着众人的面跟自己闹，便继续装作听不见，并在她耳畔小声说道：“我听不到你说什么，等人走了再说吧！”话毕，便又回到热闹的人群中央，接受人们的称赞与祝贺。韶文韶武领着妹妹来到妈妈身边，要妈妈也去看电视。张紫英哪里看得下去，不过后来她也想通了，自己不看也是耗那么多电，看了也是耗那么多电，干嘛不看？况且还是耗自家的电给外人看的，自己不看岂不是更亏了，于是便扯着韶依也来到了人群中央；韶文韶武则又跑到门外，和小孩儿们一起去玩游戏。
这一晚，于这个村子，比过年还要热闹。除了个别人之外，各家吃过晚饭之后，放开平时拴着的狗，把门一闩，就来杜杰森家看热闹了。
第二天一早，人们披着点点碎星，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倦意，无精打采地伸了伸懒腰，但嘴角上依然挂着昨日的笑痕。先是隔壁的杜杰军家，继而是稍近点的杜杰春家，然后是&#8226；&#8226；&#8226；一时，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各人都飞快地往自家跑去，哪里还顾得上开门，直接用脚踹，踹开大门之后，有的妇女一看堂屋门大开着，二话不说，便破口大骂起来；有的则是虚惊一场，搂着自家狗的脖子，用力地拍打着。
一家接着一家，络绎不绝，再次来到杜杰森家里，向杜杰森讨个说法。面对越来越多的村民，杜杰森心里害怕起来。昨天，人越多，他越高兴；今日，人越多，他越发愁。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件高高兴兴的事竟会有这样的余音，如果这事捅大让上边知道了，那自己的村长还能坐稳吗？杜杰森一边好话稳住大家，一边让张紫英给大家倒茶。张紫英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端着茶壶走到杜杰森旁边时，轻轻地说了句“叫你不听我的”，然后又笑着给乡亲们倒茶。杜杰森气得脸直发抖，要是平常，张紫英敢这样他非好好收拾她不可，但是今日在这么个尴尬的场合，况且自己也没有心情，长长地出了口气后，便进屋了。杜杰森毕竟当了几年的村长，还算是见过一点世面，慢慢地便冷静了下来。一会儿，他把一张大椅子放在堂屋门正中间，然后淡然地站在上面，很煽情地对大家说：
“乡亲们，大家听我说，当我听说你们家被偷的时候，我的心情和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不想也没有敢想你们家会被偷，不错，你们家被偷是我这个村长做得不够好，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宁愿我自己家被偷，也不愿你们家被偷。当我听到&#8226；&#8226；&#8226；”
说到这儿，杜杰森深情地低下了头，用手拭了拭眼睛，便再也不往下说了。此时，下面的男人看到村长这样，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中一个连忙说道：“我们知道这事不能怪村长，都怪那些小偷，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丢什么东西。我们都回去吧，别再给村长惹麻烦了！”话毕，男人拉着女人想要离开，可是那些女人那肯善罢甘休，平时不敢对村长说三道四的，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怎么能让它溜掉！扬言要村长赔偿他们的东西，否则就去乡里报案。杜杰森听到这，心里又害怕起来，本想通过这样可以暂时稳住乡亲们，谁知道这些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妇女不吃这一套。
杜杰森忽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张紫英忙上前去拉他，在拉他的那一瞬间，他朝张紫英使了个眼色。张紫英先是一惊，继而领会其意，嘴里大声喊着“杰森，你可别吓我啊？韶文，赶紧给你爸拿心脏病的药！”刚刚还不肯罢休的那些妇女一听心脏病，顿时脸色发白，嘴上再也不敢说什么。此时男人更加用力拉自己的妻子，嘴里还嘟囔着“回家再给你算帐”之类的话。
人们大抵都离开了，院里只剩下老五叔夫妻俩，特别是老五叔的媳妇贾氏，仗着老五是退伍军人，在村里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别装了，快点起来吧，你的这点小把戏，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用过了。”杜杰森听闻此言，不觉全身发毛，正在起不起来之间犹豫的时候，贾氏又继续说道：“看来你真的病倒了？”
杜杰森暗自庆幸自己刚刚幸亏没有站起来。
“不会吧？你的肚子还在动呢！”
杜杰森心里又担心起来，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张紫英。
“别再装了，乖侄儿？”
“五婶，我家的都这样了，你就别再难为他了。你想让我们怎么做我们照做就是了。”张紫英连忙说道。
“好了，别再闹了，咱们回去吧？”老五叔说着便去伸左手拽贾氏，谁知贾氏一把把他的手打在一边，“咱们家丢了东西，我就要他赔。”
“你再胡闹？”老五叔脸色发红，用拐杖狠狠地击了一下地，尘土顿时飞扬起来，像是石子击水面一样，呈圆形向周围散开。
“五叔，你想要什么，我们给你们，好不好？求求你别再让五婶闹了！孩子他爹都这样了，你们&#8226；&#8226；&#8226；”张紫英不敢再说下去，只能用哽噎来稳住自己。
杜杰森此时也不好受，刚刚掉下来时，是头部先着地，开始只是麻，现在越来越疼，像被别人用炽热的熨斗烙一样，如果老五夫妻俩再不走，非露馅不可。思之再三，杜杰森又狠狠掐了一下张紫英。这次张紫英疼得差点叫出声来，回瞪了他一眼。杜杰森双眼紧闭，看不着，瞪也是白瞪。
“五婶，你们家丢了什么东西，我们补给你，你看成吗？”
“其实&#8226；&#8226；&#8226；”
“其实我们家丢了好多东西，”贾氏抢过老五叔的话，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小森都这样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我们家仅有的五百块钱丢了，我和你五叔年纪都这么大了，以后就指望着这钱养老呢，现在被小偷偷走了，你看咋办？”
涉及到钱的问题，张紫英向来是只进不出的，更何况贾氏还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五百，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就在张紫英犹豫的时候，杜杰森再次掐了她，这次她猛地站起来，倒是把老五夫妻俩和杜杰森着实吓了一跳。
“钱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谁也不许对外人说！”话毕，张紫英快步走进里屋，一会儿手里拿着五张一百的，走到贾氏眼前，淡淡地说道：“给，这是你们的钱！”贾氏顿时眉开眼笑，拉着老五叔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让小森好好休息。闻此言，张紫英非但没有感激之心，反而觉得恶心。
老五夫妻俩一走，张紫英还没有说话，便听到一阵呻吟声。
“你疯了是不是？她要五百你就给她五百，要是她要一万你还真打算给她一万啊？”杜杰森边说边从地上爬起来，手抱着头，身子坐在椅子上，嘴里直哎哟。
“你还有脸说？昨晚你要是听我的，今天哪有这事？她要五百，还不是你要给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了？”
“不让给，你掐我干嘛？”
“我掐你就是让你给她钱，我打你就是要你给她命啊？”杜杰森又哎哟了几声。
“活该。”
“说谁活该呢？”
“我。我说我自己的，行了吧？”张紫英转身进屋，坐在沙发上，“要知道这样，当时我就不给她，让你在地上好好老实一会儿，看你现在还敢不敢再这样说。”
“疼，忍一忍就过去了；钱，再忍一忍也过不去。”
“好，以后你疼死我也不管你。”
“谁让你管我了？你去把钱给我要过来去！”
张紫英听到这话，气得脸通红，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回到里屋，躺在床上，任杜杰森说什么，就是不搭理，最后干脆蒙上被子，图个清静。杜杰森见状，也觉得再说下去很无聊，便起身欲出门看看，刚走到门口，又急忙退了回来。赶忙回到里屋，对张紫英说：“小英，快点儿起来，让我躺在床上，一会儿有人来看我。”
“床上多不好啊，还是地上好，你咋不躺在地上？”张紫英不怀好气地说道。
杜杰森连忙陪笑道：“地上哪有床上舒服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张紫英忙下床，杜杰森则鞋也没来得及脱，一下子跳到床上，用被子盖着。
“看你那点出息，敲门声都把你吓成这样。”张紫英看到杜杰森滑稽的动作，不禁笑了起来，“门肯定上了闩，不然不会敲门，所以你还是起来把你的鞋给脱了吧！我去开门。”
杜杰森也觉得有点可笑，双脚相互一蹬，便把鞋给蹬掉了。然后静静地在那儿躺好，等待这个神秘的敲门人。
“有人来看你了，还不快点起来！”
“谁啊？”杜杰森有气无力地问道。
“爸，你怎么了？”
杜杰森一听到叫爸，连忙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站着的是韶文姊妹仨，便大输了一口气，“你们跑哪儿去了？”
“爸，你躺在床上干嘛呀？”韶依继续问道，韶文韶武只是在一旁站着不说话。
“爸爸嫌冷，躺在床上暖暖。”话毕，张紫英偷偷笑了一下。
吃晚饭的时候，杜杰森让韶文去打开电视，韶文走到电视机前，在那儿呆呆地站着，话也不说。
“怎么不开啊？”杜杰森大吼一声，吓得韶文往后缩了一步。
“是不是不会开啊，韶文？”张紫英走上前去搂住他，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韶文不会开，你就教给他，不教他怎么会呢？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跑的。”
“昨晚不好好学，就知道玩儿，以后啊，给他钱他都不知道怎么花。”说到这儿，杜杰森停了下来。张紫英见状忙问怎么了。
“昨晚谁没有来呢？”杜杰森满腹疑惑地问道。
“爸，是小叔，昨晚我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小叔家的灯还亮着呢。”韶依撅着嘴说道。
“肯定是他！”杜杰森信誓旦旦，“一会儿我去找他。问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爸，小叔干什么了？”
“哦，没什么，小孩子不要问大人的事。一会儿你帮妈妈收拾厨房，韶文韶武今晚你们别出去玩了，在家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好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别瞎折腾了！”张紫英放下碗筷，起身倒茶。
“这事怎么能算完？咱们那钱&#8226；&#8226；&#8226；”杜杰森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好意思说今天发生的那些丑事，“咱们那前面的树不是还没发芽吗？”
张紫英听不懂杜杰森在说什么，就进厨房，收拾东西去了。
“爸，树到春天才发芽。”韶依撅着嘴，朝杜杰森做了个鬼脸。杜杰森象征性地笑了一笑，便起身也进厨房。
“小英，昨晚小林是不是没有来？”
“是，怎么了？不会你真打算去吧？”
“我还能假打算去啊？”
“你去了能怎么说？好不容易才摆平了这件事，哦，别人不再搅了，你到不乐意啊？”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你把话说明白一点儿！”杜杰森坐到锅底门前，看着妻子收拾碗筷。
“你看看多少家丢了东西，就老五叔让赔了，这不是很好吗？要不然这事捅到上面去，说不定会有什么事发生呢。再说，就算是你弟弟偷的，你又能拿他怎么办？让他赔？还是你赔？”
“当然是他赔了。”
“他赔不起呢？找谁借钱？”
“找&#8226；&#8226；&#8226；那个怪人。”
“你能保证他不来找你借？你才是他的亲哥哥！再说你弟弟是个贼，你这个做哥哥的能光彩吗？你就不会好好想想，这事是越小越好，你倒好，还嫌事情不够大。”
杜杰森一听也有道理，可是白白地丢掉了五百块钱，真是心有不甘，“那钱&#8226；&#8226；&#8226；”
“那钱还不是那个怪人的吗？！”张紫英说完瞥了他一眼，端着盆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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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那一家人就够你伺候的了，哪里还有闲心管我们的事？”
“这话说的，我这个村长能是吃白饭的？放心，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8226；&#8226；&#8226；们饿着。”杜杰森上前去摸杜淦的头，不知怎地，他的手刚一碰到，杜淦便大声哭起来，吓得杜杰森忙把手缩了回去。
“大哥&#8226；&#8226；&#8226；”
“什么都别说了，做哥哥的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是交公粮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这是上边的规定，我只是传个话，不过我可以给你宽限几天，你看好不好？”
“大哥，我们能不能少交点啊？你看今年添了杜淦，大人倒是没什么，吃什么都行，可小孩子最需要营养，再像去年那样，我怕&#8226；&#8226；&#8226；”王爱华说着便哽咽起来。
“不会的，今年你们收成那么好，肯定比去年剩的粮食多。”杜杰森见王爱华不应声，便又说道：“如果不够的话，可以跟我借啊。”
正在这时，杜杰林从外边回来了，满头大汗的，像是干了什么重活。“杰林，交公粮的事我都跟爱华说了，你等会问问她就行了。”话毕，杜杰森便快步离开了。还没有等杜杰林反应过来，他又回来了，“对了，你等会儿去通知一下孔之麟，他既然是村里的一户人，理当也要交公粮，我下午还有事，就不过去了，你就跑一趟，当是省哥哥一档子事。”杜杰森看弟弟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我还要回去吃饭，不然又要掉饭眼里，别饿着了。”临走的时候，还甩下一句“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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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捡的，还是抢的？”
“不对。”杜杰森饶有情调地调侃着，继续在她面前晃悠。
“骗的？”
“你就不会往好的方面想啊？从你嘴里怎么就不会出人话了？”
“知道我不会说人话，你还要我说？”
“这是别人孝敬我的。”
“孝敬你？你没喝酒吧？竟会说大话，自从我嫁给你，还没有见过有人要孝敬你，连听说过都没有，倒是你逢年过节的，给这个送一箱酒，给那个送一条烟的，在村里人五马六的，在外边呢？咱们韶文韶武出生的时候，你见谁给你送礼了？只有你，给这个给那个的，要不是你，咱们家比现在强多了。”
“你瞎嘟囔什么呢？上次盖房子不是给你赚过来了吗？”
“是啊，是赚回来了，可以后你还和以前一样，这钱还会花干花净的，到那个时候我就回娘家，再也不跟着你受气了。”张紫英越说越来劲儿，眼泪早已在眼眶中打转。
“好了，好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今天咱们捡了个大便宜，应该高高兴兴的，你怎么总是那么扫兴啊？”杜杰森看张紫英情绪有点激动，便软了下来。
“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8226；&#8226；&#8226；”张紫英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我现在就在县城里享福呢！”
“好了，都怪我。”杜杰森陪笑道，“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
“你想都想不到，是那个怪人给的。”杜杰森顺势把钱塞到张紫英手里，“交给一把手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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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次嘛，是他主动交的。”
“交？”
“对啊。他不是这儿的人，这次交公粮，根本没有他的事，我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告诉他。昨天我去咱弟弟家，看到弟弟满头大汗的回来，就知道他是去帮那个怪人干活了，于是我便让小林去告诉他一下，我没有想到小林会去，谁知道小林还真去了，说完那个怪人竟然也相信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是什么？这三百块啊，咱们想不拿都难啊！”
“杰林就是缺根筋，大戆头一个。”话毕，张紫英也笑了起来。
等到玉米收获之后，杜杰森又故伎重演，从孔之麟那里又得到三百块钱，夫妻二人又甜蜜了好一阵子。
年末，杜杰森家便新置了一台电视机。刚刚运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吃晌午饭的时候，用三轮车拉着一台电视机，走在村子里，惹得蹲在路旁吃饭的男女老少都来观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嘴里吃着饭，还不忘了猜猜这是谁家的。等到了杜杰森家门前时，三轮车停了。这时，杜杰森一家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乡亲们都围着看，脸上露出骄傲的淡笑。杜杰森忙和骑三轮车的人握了握手，然后要他到屋里喝茶，电视机就先被放在门口，被一群无聊的看客无聊地看着。见杜杰森拉着那个人进屋之后，张紫英大声说：“乡亲们，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们看过电影吗？这家伙比电影还好看。”乡亲们越来越多，后来甚至邻村的人也过来观看。
当天晚上，杜杰森家中塞满了人，由于堂屋太小，于是便决定临时在院子里搭建一个棚。在杜杰森插电源线时候，院里的人都屏住呼吸，顿时寂静下来。当电源线插好、开关打开之后，从电视里不仅传出了人说话的声音，还能看到说话的人，院里像炸开了锅，大家那个兴奋劲儿，好像这是自己家的电视一样。放到大约零点，张紫英掐了一下杜杰森，小声说道：“让乡亲们看看就够了，别再放了，这么大个东西，要费多少电啊？！”杜杰森没有听清楚，示意她再说一遍。张紫英把杜杰森拉到一个角落里，重复了一遍。杜杰森那股高兴劲儿还没有冷却，哪里听得进去，但是又怕她当着众人的面跟自己闹，便继续装作听不见，并在她耳畔小声说道：“我听不到你说什么，等人走了再说吧！”话毕，便又回到热闹的人群中央，接受人们的称赞与祝贺。韶文韶武领着妹妹来到妈妈身边，要妈妈也去看电视。张紫英哪里看得下去，不过后来她也想通了，自己不看也是耗那么多电，看了也是耗那么多电，干嘛不看？况且还是耗自家的电给外人看的，自己不看岂不是更亏了，于是便扯着韶依也来到了人群中央；韶文韶武则又跑到门外，和小孩儿们一起去玩游戏。
这一晚，于这个村子，比过年还要热闹。除了个别人之外，各家吃过晚饭之后，放开平时拴着的狗，把门一闩，就来杜杰森家看热闹了。
第二天一早，人们披着点点碎星，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倦意，无精打采地伸了伸懒腰，但嘴角上依然挂着昨日的笑痕。先是隔壁的杜杰军家，继而是稍近点的杜杰春家，然后是&#8226；&#8226；&#8226；一时，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各人都飞快地往自家跑去，哪里还顾得上开门，直接用脚踹，踹开大门之后，有的妇女一看堂屋门大开着，二话不说，便破口大骂起来；有的则是虚惊一场，搂着自家狗的脖子，用力地拍打着。
一家接着一家，络绎不绝，再次来到杜杰森家里，向杜杰森讨个说法。面对越来越多的村民，杜杰森心里害怕起来。昨天，人越多，他越高兴；今日，人越多，他越发愁。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件高高兴兴的事竟会有这样的余音，如果这事捅大让上边知道了，那自己的村长还能坐稳吗？杜杰森一边好话稳住大家，一边让张紫英给大家倒茶。张紫英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端着茶壶走到杜杰森旁边时，轻轻地说了句“叫你不听我的”，然后又笑着给乡亲们倒茶。杜杰森气得脸直发抖，要是平常，张紫英敢这样他非好好收拾她不可，但是今日在这么个尴尬的场合，况且自己也没有心情，长长地出了口气后，便进屋了。杜杰森毕竟当了几年的村长，还算是见过一点世面，慢慢地便冷静了下来。一会儿，他把一张大椅子放在堂屋门正中间，然后淡然地站在上面，很煽情地对大家说：
“乡亲们，大家听我说，当我听说你们家被偷的时候，我的心情和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不想也没有敢想你们家会被偷，不错，你们家被偷是我这个村长做得不够好，但是请你们相信我，我宁愿我自己家被偷，也不愿你们家被偷。当我听到&#8226；&#8226；&#8226；”
说到这儿，杜杰森深情地低下了头，用手拭了拭眼睛，便再也不往下说了。此时，下面的男人看到村长这样，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中一个连忙说道：“我们知道这事不能怪村长，都怪那些小偷，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丢什么东西。我们都回去吧，别再给村长惹麻烦了！”话毕，男人拉着女人想要离开，可是那些女人那肯善罢甘休，平时不敢对村长说三道四的，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怎么能让它溜掉！扬言要村长赔偿他们的东西，否则就去乡里报案。杜杰森听到这，心里又害怕起来，本想通过这样可以暂时稳住乡亲们，谁知道这些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妇女不吃这一套。
杜杰森忽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张紫英忙上前去拉他，在拉他的那一瞬间，他朝张紫英使了个眼色。张紫英先是一惊，继而领会其意，嘴里大声喊着“杰森，你可别吓我啊？韶文，赶紧给你爸拿心脏病的药！”刚刚还不肯罢休的那些妇女一听心脏病，顿时脸色发白，嘴上再也不敢说什么。此时男人更加用力拉自己的妻子，嘴里还嘟囔着“回家再给你算帐”之类的话。
人们大抵都离开了，院里只剩下老五叔夫妻俩，特别是老五叔的媳妇贾氏，仗着老五是退伍军人，在村里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别装了，快点起来吧，你的这点小把戏，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用过了。”杜杰森听闻此言，不觉全身发毛，正在起不起来之间犹豫的时候，贾氏又继续说道：“看来你真的病倒了？”
杜杰森暗自庆幸自己刚刚幸亏没有站起来。
“不会吧？你的肚子还在动呢！”
杜杰森心里又担心起来，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张紫英。
“别再装了，乖侄儿？”
“五婶，我家的都这样了，你就别再难为他了。你想让我们怎么做我们照做就是了。”张紫英连忙说道。
“好了，别再闹了，咱们回去吧？”老五叔说着便去伸左手拽贾氏，谁知贾氏一把把他的手打在一边，“咱们家丢了东西，我就要他赔。”
“你再胡闹？”老五叔脸色发红，用拐杖狠狠地击了一下地，尘土顿时飞扬起来，像是石子击水面一样，呈圆形向周围散开。
“五叔，你想要什么，我们给你们，好不好？求求你别再让五婶闹了！孩子他爹都这样了，你们&#8226；&#8226；&#8226；”张紫英不敢再说下去，只能用哽噎来稳住自己。
杜杰森此时也不好受，刚刚掉下来时，是头部先着地，开始只是麻，现在越来越疼，像被别人用炽热的熨斗烙一样，如果老五夫妻俩再不走，非露馅不可。思之再三，杜杰森又狠狠掐了一下张紫英。这次张紫英疼得差点叫出声来，回瞪了他一眼。杜杰森双眼紧闭，看不着，瞪也是白瞪。
“五婶，你们家丢了什么东西，我们补给你，你看成吗？”
“其实&#8226；&#8226；&#8226；”
“其实我们家丢了好多东西，”贾氏抢过老五叔的话，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小森都这样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我们家仅有的五百块钱丢了，我和你五叔年纪都这么大了，以后就指望着这钱养老呢，现在被小偷偷走了，你看咋办？”
涉及到钱的问题，张紫英向来是只进不出的，更何况贾氏还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五百，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就在张紫英犹豫的时候，杜杰森再次掐了她，这次她猛地站起来，倒是把老五夫妻俩和杜杰森着实吓了一跳。
“钱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谁也不许对外人说！”话毕，张紫英快步走进里屋，一会儿手里拿着五张一百的，走到贾氏眼前，淡淡地说道：“给，这是你们的钱！”贾氏顿时眉开眼笑，拉着老五叔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说让小森好好休息。闻此言，张紫英非但没有感激之心，反而觉得恶心。
老五夫妻俩一走，张紫英还没有说话，便听到一阵呻吟声。
“你疯了是不是？她要五百你就给她五百，要是她要一万你还真打算给她一万啊？”杜杰森边说边从地上爬起来，手抱着头，身子坐在椅子上，嘴里直哎哟。
“你还有脸说？昨晚你要是听我的，今天哪有这事？她要五百，还不是你要给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了？”
“不让给，你掐我干嘛？”
“我掐你就是让你给她钱，我打你就是要你给她命啊？”杜杰森又哎哟了几声。
“活该。”
“说谁活该呢？”
“我。我说我自己的，行了吧？”张紫英转身进屋，坐在沙发上，“要知道这样，当时我就不给她，让你在地上好好老实一会儿，看你现在还敢不敢再这样说。”
“疼，忍一忍就过去了；钱，再忍一忍也过不去。”
“好，以后你疼死我也不管你。”
“谁让你管我了？你去把钱给我要过来去！”
张紫英听到这话，气得脸通红，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回到里屋，躺在床上，任杜杰森说什么，就是不搭理，最后干脆蒙上被子，图个清静。杜杰森见状，也觉得再说下去很无聊，便起身欲出门看看，刚走到门口，又急忙退了回来。赶忙回到里屋，对张紫英说：“小英，快点儿起来，让我躺在床上，一会儿有人来看我。”
“床上多不好啊，还是地上好，你咋不躺在地上？”张紫英不怀好气地说道。
杜杰森连忙陪笑道：“地上哪有床上舒服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张紫英忙下床，杜杰森则鞋也没来得及脱，一下子跳到床上，用被子盖着。
“看你那点出息，敲门声都把你吓成这样。”张紫英看到杜杰森滑稽的动作，不禁笑了起来，“门肯定上了闩，不然不会敲门，所以你还是起来把你的鞋给脱了吧！我去开门。”
杜杰森也觉得有点可笑，双脚相互一蹬，便把鞋给蹬掉了。然后静静地在那儿躺好，等待这个神秘的敲门人。
“有人来看你了，还不快点起来！”
“谁啊？”杜杰森有气无力地问道。
“爸，你怎么了？”
杜杰森一听到叫爸，连忙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站着的是韶文姊妹仨，便大输了一口气，“你们跑哪儿去了？”
“爸，你躺在床上干嘛呀？”韶依继续问道，韶文韶武只是在一旁站着不说话。
“爸爸嫌冷，躺在床上暖暖。”话毕，张紫英偷偷笑了一下。
吃晚饭的时候，杜杰森让韶文去打开电视，韶文走到电视机前，在那儿呆呆地站着，话也不说。
“怎么不开啊？”杜杰森大吼一声，吓得韶文往后缩了一步。
“是不是不会开啊，韶文？”张紫英走上前去搂住他，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韶文不会开，你就教给他，不教他怎么会呢？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跑的。”
“昨晚不好好学，就知道玩儿，以后啊，给他钱他都不知道怎么花。”说到这儿，杜杰森停了下来。张紫英见状忙问怎么了。
“昨晚谁没有来呢？”杜杰森满腹疑惑地问道。
“爸，是小叔，昨晚我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小叔家的灯还亮着呢。”韶依撅着嘴说道。
“肯定是他！”杜杰森信誓旦旦，“一会儿我去找他。问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爸，小叔干什么了？”
“哦，没什么，小孩子不要问大人的事。一会儿你帮妈妈收拾厨房，韶文韶武今晚你们别出去玩了，在家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好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别瞎折腾了！”张紫英放下碗筷，起身倒茶。
“这事怎么能算完？咱们那钱&#8226；&#8226；&#8226；”杜杰森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好意思说今天发生的那些丑事，“咱们那前面的树不是还没发芽吗？”
张紫英听不懂杜杰森在说什么，就进厨房，收拾东西去了。
“爸，树到春天才发芽。”韶依撅着嘴，朝杜杰森做了个鬼脸。杜杰森象征性地笑了一笑，便起身也进厨房。
“小英，昨晚小林是不是没有来？”
“是，怎么了？不会你真打算去吧？”
“我还能假打算去啊？”
“你去了能怎么说？好不容易才摆平了这件事，哦，别人不再搅了，你到不乐意啊？”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你把话说明白一点儿！”杜杰森坐到锅底门前，看着妻子收拾碗筷。
“你看看多少家丢了东西，就老五叔让赔了，这不是很好吗？要不然这事捅到上面去，说不定会有什么事发生呢。再说，就算是你弟弟偷的，你又能拿他怎么办？让他赔？还是你赔？”
“当然是他赔了。”
“他赔不起呢？找谁借钱？”
“找&#8226；&#8226；&#8226；那个怪人。”
“你能保证他不来找你借？你才是他的亲哥哥！再说你弟弟是个贼，你这个做哥哥的能光彩吗？你就不会好好想想，这事是越小越好，你倒好，还嫌事情不够大。”
杜杰森一听也有道理，可是白白地丢掉了五百块钱，真是心有不甘，“那钱&#8226；&#8226；&#8226；”
“那钱还不是那个怪人的吗？！”张紫英说完瞥了他一眼，端着盆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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