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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寂寞,是一种自由

    寂寞,是一种自由。

    她自己一直以此为傲。

    张定言望着在朝阳下泛着淡淡桔黄色的图书馆大楼,拎紧了手里一如往常沉甸甸的手提袋加快了脚步。她面前驶过“嘎吱嘎吱”的自行车走过穿着花花绿绿手里撕扯着保质期长达半年面包的塑料纸的人群,她面无表情静静地看,她静静地听着。世界,睡没睡醒?

    “…如果你想要转专业的话,最好转到新兴一点的那种…对口市场知道吧?就是出去就能赚大钱的那种。”她左前方推着一辆红艳得夸张的赛车的男生高声发表着演说,定言定定地盯着他脖子后堆起的那一层肉质褶皱。

    他身旁穿着高中生版米奇T-shirt的马尾女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着她尊敬的大二学长的谆谆教诲,眼神里透着疯狂的虔诚寸步不离跟在旋转的车轮旁。……

    “哧”地冷笑起来,张定言捂住了嘴,身体摇摇晃晃偏向林荫道一边去。

    “…desire…maybe…”她放下手自顾自喃喃道,眼神低沉莫测。

    她想起了,当然,她当然会想起了村上《挪威森林》里单单一句就刺穿所谓“大学生本质”的话。

    “这些人,都是行走的欲望。”就算裹紧的牛仔裤也藏不住那勉强掩盖的所谓“青春”的肮脏欲焰。她一瞬间仿佛可以看到那个推着车不忘斜眼瞄着小学妹的胖男生满是脂肪的脑子里一点点渗出湿溚溚的荷尔蒙。

    于是她强忍不住笑地再次融入这个普通的清晨花花绿绿的盲流中。

    日光尽情洒落,日光暖洋洋的手指爱抚着摊在桌上的《解剖现象学》大大的书页。张定言白皙而看似细弱的手支着下颌,冷峻的目光扫描机一般逐行“嗒嗒”打入脑子里,精巧却不怎么挺的鼻子却微微皱了起来。

    书桌对面坐着的是穿一个大白背心袒露着膀子的男生,正在狂啃右手的肉包和左手的鸡蛋,眼睛鱼眼般死盯着一本书页似乎也是被他啃烂的《结构力学》,啃得不亦乐乎。

    张定言的思路仿佛停住了那么十秒:这个图书馆里的男人臭味正在一如往常地放肆地弥漫开来。那些体恤衫汗湿了又风干又汗湿的味道,脚丫子的酸味溢出运动鞋,额头上亮晃晃的油光,桌子的宽度窄得足以让他打的臭白煮鸡蛋味呵欠热烘烘地吹在她脸上。

    “男人这种动物,为什么不和恐龙一样,灭绝光?”一个尖酸却冷静的声音在她心底的一个地方响起。

    定言伸手到挎包里掏出一小包未拆封的面巾纸。

    指尖却触到了抖动个不停的手机外壳。她翻开迅速瞄了一眼号码,狐狸般狡黠地眯缝起双眼…这么早,会是谁…难道是他…还不放心我会去告发…

    她起身快步走出到坐落着大盆大盆翠绿色落地观赏植物的外休息间,那里分散着条凳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喂?请问您是哪一位?”张定言清朗的语音响起,标准得就像自动台的合成音。

    一个浑厚的男子淡淡地道了一句:“你好。你是Sophie是吧?”

    张定言苍白的手指刹那间微微抠紧了手机,眼睛四下里急急张望一阵,走到离大门更遥远的窗边抬起一只手掩护好嘴。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她的两道眉紧张地蹙起来,语速也不自然地加快,“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向他灌输过你说的什么奇怪思想,你就算再在怎么问我我也不可能负什么责。”她的声音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暗含焦灼的意味。

    那个身份和地点未知的男人好像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地嗤笑一声:“负责?我现在已经不想让你负什么该死的责,哼…这种事情…我没办法正常整治你就只有…用我们道上的法子了。”

    张定言顿然有些失声:“那你…你还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还想干什么!”手机那头的声音突然嘶哑地增大,竟似痛苦的呻吟,“你这个变态女人问问你自己,你把我那个老弟给哄骗得成什么样了?你都害他差一点就…”

    她仍在故作镇定换以一种好像息事宁人的语气软软地劝导:“那件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的,我是他的朋友我怎么会…”

    男人冷峻如刀口的声音隆隆地打断了她:“你,就等着送死吧。”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这个时候张定言的脸色有些变了,她神情恍惚地翻下手机盖捂着嘴跑了出去,穿过熙熙攘攘正涌进图书馆的人群。

    正挤到狭窄的进口进退不得的时候,她被一只陌生的穿球鞋的脚绊得猛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干脆顺势紧紧抓住有些摇晃的她的双肩拉扯到过道一边去。

    “定言!”还是扣着那顶不伦不类的棒球帽的王子木满脸激动又惊异地粗拉着嗓子问到:“你怎么了,这么慌张?”

    张定言猛地拂开肩头沉重的手,转身就要走回人头涌动的图书馆大堂。

    王子木却仍旧死死抓住她的手臂,仿佛她是她生命关头的最后一颗稻草:“你去哪里?”她因为昨天熬夜看日本视觉系视频而常常混浊的眼睛闪动着某种不正常的光芒。

    张定言回头眯缝起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干嘛?我肚子不舒服想上厕所。”

    “走,我陪你去。”王子木着了魔似的硬硬地说,眼中还是闪着那莫名的光点。

    定言的手被她紧紧扭着挣脱不出,于是鼻孔里冷笑着一声,只得任由她拉着自己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一头钻了进去。

    她尽量拖延着时间,依靠在小隔间的墙壁上掏出ipod听起来,舒适地闭上眼睛静静回想昨晚所见所作的一切,奇怪的是现在的感觉竟比那时更为鲜明可触,那种熟悉的自然得可怕的…

    半个小时后,定言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洗手间。

    “怎么样?”王子木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转过脸来一脸关心地说。

    “你怎么呆了这么久?”她像个男人一样搓搓手,吸口气咧嘴笑道。

    张定言这下子也觉得没辙了,想要大步走开:“什么怎么样?你是不是还要问我现在是不是有身轻如燕的感觉?”

    王子木也急了般跳了起来,把男式耐克斜挎包往旁边一甩,横步挡住定言去路,却又莫名其妙地死盯着她的鞋尖嘟嘟囔囔说不出话来。

    张定言收脚眯缝起眼睛看着她,倏尔狡黠地一笑:“好了我明白了,老是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对于面前这个不男不女一直纠缠她的怪人,她从来都采取若即若离的奇妙态度如鱼得水地应对。

    不然,生活不是会太无聊了么?她的眼中又闪动起可怕的挑衅般的微光。

    面前这个壮实的男人婆开始紧张地搅动起自己的双手,支支吾吾道:“我说定言,我昨晚碰见你时闻到…你身上,好像有一股很奇怪的血腥味…”

    王子木说着抬头灼灼地直看到定言掩藏得最深的眼眸深处。定言的眼光瞬时有些摇曳不定,面前的这个人有时候会非常大胆妄为,那种眼神有点让她心虚,但那绝不是害怕。她从来不会真的害怕过什么。

    她嘲笑地噘噘嘴把头扭向一边:“笨蛋,我来好事了,当然会可能有些味道。”

    她看王子木陷入惊愕的沉默之中,显然她压根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定言趁她哑口无言轻轻从她身边擦过走开,抛下一句:“你还是个女的,你知道吗?”

    王子木突然清醒过来愤恨地捏紧了双拳狠狠地捶向自己的大腿前侧,嘴里大声骂道:“贱货!死女人!”

    图书馆外人迹稀少的草坪小道上,张定言的侧脸迎着渗透过法国梧桐翠绿叶子的阳光显得那么的平静安恬。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寂寞的罗马数字十,她决定是时间前往羽毛球馆上体育课了于是背着包走上枝叶荫庇的大道。

    ……

    在正常人体解剖学上,从前后方向将人体切为左右两部分的切面,称为矢状面。过人体的正中线将人体切为左右对称两半的切面,称为正中矢状面。

    所以,人都是两面的,人也是可整整齐齐割裂的。张定言一直奉此为信条,因而伤害人而又不觉痛苦难过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就是矢状面……

    她步履轻盈得如同水泡地经过静静躺在校园一角的田径场,铁栅栏那里面一群同年级的男生们已经开始了他们选修的足球课,她可以听见时时响起的哨声和喧闹欢呼声。

    欣赏的一瞥,她的眼睛扫过那些飞速奔跑传球的模糊人影,无意间落到就地坐在球门旁早地上的一个白色背影上,定住。

    她不由得走上前几步到球场大门口细细地打量起来,那个呆呆坐着看的人,是昨夜在她眼前还凶狠如同人狼的男生。

    看来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陆铭这个人从来不参加体育课。她沉默但饶有兴味地抱臂远远地放肆地看着他,他一无所知。他在看上去柔软得如鸟羽的绿草上自如地席地而坐,观看着他的同学好友争相奔跑着追逐狂热的足球,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扶一扶眼镜架子。他的背在衬衫柔和的面料下呈现微微的弧形,仿佛永远都乐此不疲不会生气,更不会嫉妒。

    那个黑白相间的球骨碌碌地滚到了陆铭的脚下,他抬起眼帘几乎是温柔地看着它擦着草皮越来越近,好像那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将要跳入他的怀中。

    不一会有一个满脸痘印的高大男生在不远处跑动着冲球门吼叫道:“陆铭,帮我们拣一下球好吧?”

    他站起来拍拍膝盖微微一笑:“好的。你们等一下。”然后如此从容地和蔼可亲地弯下腰去小心抱起那只球,又轻轻地仿佛是在空气的透明介质里推出去。一个轻盈的弧线。

    那些远处的身着球衣的人没有一个人嘲笑或是无视他的存在,都高兴而感激地冲他挥挥手,而那个领头的麻脸男生裂开一张嘴高声嚷道:“谢谢啊,哥儿们!”

    张定言终于发现,自己已经迟到了。而这还不是结果。

    结果是张定言发现自己今天一整天的课上都在尝试着缝合陆铭的矢状面,并时时不由得发呆微笑起来。这对她这种追求刺激的人来说,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燃着温暖的秋季火烧云的傍晚降临的时候,她接到一条短信说今天她又社团活动要她晚八点半准时到大学生活动中心二楼参加。当她准点踏进大教室的门槛时第一眼就看见右边后排坐着一个身着白得不正常衬衣的男生。

    她笑了。她大三时为了赶在毕业之前有一点社团经验胡乱报了个社团组织,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他们原来是一个社团的:夕拾诗社。

    “好了好了,请大家快点坐好。我们今天按计划是该由校人文学院副院长给大家上一堂精彩绝伦的现代诗歌鉴赏课,可是因为种种…呃…”一个长得瘦瘦高高中发披散开来的显然是理学院的女生站在空旷的讲台上张开手臂招呼着。

    “呃…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今天的内容决定分小组自由尝试创作简单的现代语诗歌。”她刻板地吩咐完,就开始分发手中的一沓白纸。

    底下的民众熙熙攘攘起来,当小组会议正式开始的时候,张定言马上毫不犹豫地走过去选择坐在了他的身边。而他只是礼貌地习惯性地冲她微微一笑示意欢迎。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生活。”张定言习惯性地咬了咬带橡皮头的铅笔,刷刷地在净无纤尘的白纸上迅速写下,坐在一旁的陆铭把身体俯过去瞅着。

    “这好像是徐志摩的诗吧?”他眨巴着纯洁的无任何荫翳的眼睛望着她。

    “没有,”她的一边眉毛不高兴地横了起来,好像受到了不可饶恕的冒犯似的,“不一样的…”

    最后,她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换了个看上去“更不一样”的句子作为成品上交给社团负责人。

    一个半小时后张定言心满意足地挎着包走向点起星星灯火的女生公寓大楼。今天最后一班的鸟儿扑闪着羽翅划过天边最后一丝镶金的阴翳。天上的飞鸟,飞鸟的天。那么自由,那么轻松。

    和那个危险的人物一起作了首诗…她竟然今天从早晨接到那个可怕的电话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微妙的安定和平静。

    也许……她有节奏地踏着安静无人的楼梯。

    只是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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