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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6第047章

    内惩院不是别处,是比冷宫还要无情的地方。一旦进了这门,管你是皇亲还是国戚,抑或就是皇上本人,该罚的,也都逃不掉。

    现在华咏鄯一句用刑,可真叫龙憬役进退两难了。那弱不禁风的皇兄,如何经得住酷刑的拷打?可倘若自己不用刑,于理上也说不过去。

    正犹豫,又听华咏鄯缓缓道:“太子要对自己的皇兄用刑,为难了么?”

    龙憬役看了早吓得失魂落魄的龙憬行一眼,没有答话。

    华咏鄯又道:“太子是未来的君王,是掌控整个国家命运的人,凡事需谨记‘公正’二字。若连审问皇兄这种小事都做不到,日后怎么处理国家大事?”

    “太傅,你又来了。”龙憬役别开头,“憬役需要做什么,心里清楚。”

    “如此最好。”华咏鄯答道,“皇上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查清穆南王爷和呼延随的关系。如今穆南王爷闭口不答,还请太子想想办法。”

    “他会说的。”

    龙憬役走上前,就着皇兄的耳朵,小声道,“你会说的,是不是?别忘了,葬春……还在我这里。”

    龙憬行死灰一般的脸上掠过一抹红光,眼里闪出惊讶的神情。晨儿的解药啊,若是有了这个,儿子的毒可就全解了。

    龙憬役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直起身子,走向案桌,高声说道:“我再问一次,皇兄可有见过呼延随?”

    巨大的恐惧包围着龙憬行,双手捏紧了衣服,额头上滴下汗来。若是,若是就这么认了,会怎样?他和呼延随是有关系的,那日的谈话虽说自己拒绝了,可说出去,谁会信?还有,疯疯颠颠的儿子,难保就不牵连其中啊。

    龙憬役看了华咏鄯一眼,索性蹲在皇兄身边,在对方耳边吐出游丝一般的气息:“都到这般地步了,皇兄也应该相信我才是。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来替你解围。”

    龙憬行将信将疑瞅了弟弟一眼。这个喜怒无常的弟弟,对自己的态度时好时坏,但无论如何,给自己带来的结局都是一样糟糕,自己从没逃脱过他的诅咒。更何况,那晚之后,龙憬行对这弟弟的忌惮又增一分,哪里还敢轻易相信对方。

    他犹豫半天,低低答道:“没有。我跟呼延随……没有关系。”

    “你……”龙憬行一句话,直叫龙憬役气得发抖。如此固执的皇兄,哪里从他身上瞧得到半点怯弱!说到底,仍旧是不相信自己罢了。可他凭什么不相信自己,自己已经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他了!

    龙憬役顿了半晌,大叫起来:“难不成你想死在此处吗?”

    最残忍的一个字,叫龙憬行再度打个哆嗦。思量片刻才又道:“我跟呼延随没有关系。旁人……跟他也没有关系。”

    这所谓的旁人,自然是他的儿子龙翊晨。

    龙憬役心头酸涩得难受,一把揪住皇兄的衣襟吼道:“你以为,你的固执,就能救他于水火了吗?这里是内惩院,凭你一个人就想保护他,你休想!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他离宫这么些天,父皇派了那么多人手去找都找不到,这只能说明……他已经死了……”

    “啪!”话音未落,一个巴掌急促地打在脸上,龙憬役从身到心都火辣辣地疼。

    只见龙憬行颤抖着身子,努力鼓起勇气,瞪大了眼睛高声吼道:“他没死!他是我儿子,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

    “怎么不可能?”龙憬役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羞恼和愤怒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懦夫!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养不出多么厉害的儿子!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

    一句话,如一瓢冷水,把龙憬行好不容易才鼓足的勇气熄灭殆尽。他低下头,眼神又变得无助起来。

    龙憬役直起身子,暗自叹口气,又放柔声音道:“你告诉我,究竟和呼延随谈了些什么?”

    龙憬行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半晌,才抬起迷茫的眼:“若是我说了,太子能答应我放过晨儿么?”

    龙憬役正要答话,却被华咏鄯抢先一步。只华咏鄯铿锵道:“办不到。”

    他刻意顿了顿,见龙憬行眼里的光芒如死灰一般黯淡,才站起来,缓缓道:“王爷要清楚,这事是要上呈皇上的。一切,得请皇上定夺。”

    龙憬行刚刚燃起的一星半点希望再度被扑灭,他弯下腰去,像泄了气的皮球。

    龙憬役不忍,忙道:“我能答应你给他解药。”

    解药?解药么?龙憬行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让他心疼得想哭。光有解药又有何用?龙翊晨一样逃不了将死的命运。倘若自己不能保护他远离伤害,只怕把他医好了,他也是要怨恨自己一辈子的。一想到口口声声说过爱自己的儿子会用凶狠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的心就莫名地抽搐。连自己也闹不明白的情愫在身体里生了根,使得他的思想也变得坚定起来。

    他慢慢抬起头,坚定地答道:“若太子不能保他不死,则憬行——不说;若他得不到解药必定要死,则憬行——陪他。”说完挺直了腰杆,咬紧双唇再不打算开口。

    龙憬役被他的模样气得不轻,又要说话,却听华咏鄯道:“太子也看见了,王爷如此固执,绝不是轻易就能说服的。皇上还等老臣回去复命,请太子用刑吧。”

    龙憬役攒紧了拳头没有作声。

    华咏鄯又道:“请太子用刑吧。”

    同样的话,这次说出来却更具威慑力。龙憬役无法,只得令人取来鞭子。

    管事张三手持鞭子,拿眼角瞅瞅华咏鄯,又瞅瞅龙憬役,暗自思忖,这刚刚才收了王爷的好处就要用刑,于情面上也说不过去,这鞭子,断然不敢给底下人的,万一打出个好歹来日后想再从穆南王手底下讨到好处可就难了。于是弓身上前,道:“太子殿下,依小的看,王爷身份高贵,这鞭子哪能随便给别人打,不如让小的来……”

    “老臣来!”华咏鄯卷起袖子,“张管事说得极是。以王爷的身份,可不能叫底下人的手脏了。太子若不嫌老臣身份卑微,就让老臣代劳吧。”

    “就……依了太傅吧。”龙憬役深吸了口气,死死盯住龙憬行。

    此刻的龙憬行已是面若死灰了,青紫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更是冷汗不断。他双手抓紧了衣角,连指甲都苍白起来。

    龙憬役劝道:“皇兄,你招了吧。”

    龙憬行抬头看了看他,眼里的光芒胆怯又坚定,摇了摇头,又把腰杆挺直。

    华咏鄯不再多说,一鞭子挥下。“啪”的一声闷响,厚厚的衣服被打烂,露出底下白晳的皮肉。

    张三别过头,暗呼不妙,依这老头儿的架势来看,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华咏鄯没有停顿,再抽出一鞭。鞭子落在同一处,脆响过后,鲜红的血涌了出来。龙憬行倒抽一口冷气,挪了挪膝盖,勉强挺直身子,没有吭声。

    第三鞭,仍旧落在同一个地方。龙憬行的皮肉裂开,随着鞭子被抽出,肉向外翻,烂泥一般恐怖。他身子歪了歪,立即用手撑住地下,地底的寒意叫他打个寒颤,这寒气与背心的疼痛交融在一起,使得他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华咏鄯瞅了瞅他,劝道:“王爷,您说吧。”这龙憬行,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龙憬行是什么性子,他心头清楚。那么怯弱的穆南王,能挺过结实的三鞭子才是怪事。

    然而怪事确实发生了。那么怯弱的穆南王,却只是摇了摇头,又把手缩回放在腿上,腰杆依旧笔直。

    华咏鄯哼了一声,又挥出一鞭子。龙憬行叫了出来,血溅了龙憬役满脸。龙憬役不忍再看,别过头去,高声吼道:“皇兄,你开口说了吧!”

    龙憬行淡淡扫他一眼,仍旧没有答话。

    更多的鞭子落下,把衣服都打成了碎片。碎片下面,鲜红的皮肉比有毒的山茶还要触目惊心。大半个时辰过去,连华咏鄯都禁不住恍惚,他如此用力鞭笞龙憬行,究竟是想让对方开口,还是想验证龙憬行懦弱的新极限。

    龙憬行几次倒在地上,又几次爬起,用手支起颤巍巍的身子,明明瑟缩得厉害,却仍旧倔强地挺直了腰身。时而呻吟一声,又很快止住尾音。前所未有的信念在心中流淌,说他固执也好,愚蠢也好,他只想以自己的方式,来保护那生死未卜的儿子。但倘若他是华咏鄯,也定然会大笑出来吧。他垂下头,默默地想着心事,血在体外汇成汪洋,而身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倒是龙憬役,急得来回踱步。眼见着皇兄越来越虚弱,他一遍又一遍地劝说,而龙憬行就似聋了一般,不给他任何回应。最好,无计可施的龙憬役一个箭步挡在皇兄面前,抓住了华咏鄯的手腕:“太傅,依现在的情形看,再打下去他也不会说的。”

    华咏鄯这才感到累了,松了手,喘了几口粗气。

    龙憬役又道:“时辰不早,不如请太傅先去父皇那边回话,此处交给憬役来办。”

    “两个人都拿他没有办法,你一人怎么行?”华咏鄯盯着龙憬役的脸,显然置疑对方的话。

    龙憬役道:“太傅放心。憬役在父皇面前保证过要查个水落石出,就绝不会失信于父皇。”

    华咏鄯点了点头,他也确实累了,再懒得多争执,丢了鞭子告辞。

    出了内惩院,华咏鄯径直向御书房走去。皇上仍旧在里面等他,见他进来,便问道:“事情如何了?”

    华咏鄯摇头叹气,把内惩院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皇上皱起眉头,思量一会儿才道:“憬役,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这个老臣就不知道了。”华咏鄯弓了腰,轻声回答,“不过依老臣看来,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憬行可不是虎。”皇上冷笑。

    华咏鄯亦是笑起来,道:“皇上不是常说,猫被逼急了,也能变成虎么?在老臣眼中,穆南王,就是要被逼到绝境的猫。”

    “所以你才这么用力打他!”皇上斜眼瞥他一眼,“万一他变不成虎呢?”

    “皇上也别忘了,他的儿子,天生就是头老虎!”

    作者有话要说:晕,今天收藏一个劲地掉,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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