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求婚
第七章
圣诞节的前一天，秦宁约了董楠，还是在那家他们从前经常光顾的小咖啡屋里。那天的小屋让他全包了。除了一曲悠扬的萨克斯曲子陪伴之后，再没有人会打忧到他俩。秦宁觉得求婚就应该在这样一个理想的环境中郑重其事。他已经二十九岁了。用二十九年的光阴静待这份缘，已无需再考虑什么。她董楠注定要做我秦定的妻子。否则老天让我遇见她干什么？他的理由有些强词夺理，似乎她生来就是他的，天生就是他的。柔和暗淡的灯光下，他第一次深情地凝视着她的脸，仿佛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似的热切而多情。董楠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弄湖涂了，她猜不出他如此认真的动机。也并不加以追问。她慢慢拿起手中的咖啡准备一边细品，一边静听他的下文。秦宁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他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积攒了数日的勇气在这里毫无用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自认为很有把握又怎么似乎毫无底气，无论怎样，他还是得说出来，必须说出来。终于天喝完了一整杯咖啡后，他压低了音量，用一种无比真诚的语气道：“楠！嫁给我吧。我恳请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说完他勇敢地迎接董楠惊恐万分的目光。董楠由惊异转为平静，用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对于这个问题，她真不知该怎样接纳。从相识到现在，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这颇有点‘闪婚’的概念，闪婚一族固然酷，固然也不失为另一种时尚，她也曾有过那样的念头，可念头也仅仅是个念头，她还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承受闪婚的后果。曾经几许，闪婚后又闪离的。自认为拿得起放得下的婚姻如此轻率，轻率的开始，草率的结束，来去匆匆一场空。如果倒退十年八年，她会考虑。如今她已没有那激情与疯狂，婚姻不是儿戏，没有严瑾的态度妄谈它本身便是对它的亵渎。这个无比狂放奔放的时代，没有几个人还会这样固守婚姻的堡垒，董楠忽然意识到她已僵化的传统与这个时代已愈来愈疏远。在她还没有完全确认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决定要牵手一生的人时，她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着急娶我。你了解我多少。”秦宁看着她坦言道：“我们已经。已经接吻，我牵过你的手，我要对你负责。我确定我要娶的人就是你，就这么简单。”这算什么理由，他吻了她，所以娶她，他的理由真是特别得令她无言以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率真的男人。这句话如果从陈浩的口中脱出，她恐怕会泪洒当场的。如果当年的陈浩可以给她这样一份承诺，相信即使他一无所有她也会甘心情愿地嫁给他的。可惜他没有。迟昂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也仅仅维系了恋爱关系的尺度，认识迟昂是在一次两个企业之间的谈判桌上。作为谈判双方的代表，董楠与迟昂算是初识。那一天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装。完全是职业装的那种正式。只有头发剪短了，在与陈浩分手后的某一天她剪去了为他留了四年的长发，不再拥有长发的她在迟昂的眼里变成了另一种干练而清爽的美。在随后漫长的一个小时里他不可思议地迷恋上了她的优雅与不凡，在她的一频一笑中，在她恰如其分与不拘一格的风格中，他领略到了别样的与众不同的她。就像鱼儿遇到了水。鱼水欢愉的畅快已经把迟昂的那颗心在某一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刻就那么不经意地掠夺。一向沉稳干练的他遇上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位强劲的对手，最决想不到的是她还是个女生，他并没有觉得女人能做这样的大事甚至比男人还要厉害有什么不妥。相反，他从心里敬佩这样的女性。迟昂看着董楠的眼睛的时候，董楠似乎已察觉出他目光的异样。她本能地停顿了下来，在这尴尬的一瞬间里，她猛地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再重新进入主题早已忘记刚才的主题是什么。她这是怎么了。她慌乱地整理着手中的资料，其实东西原本就在那摆着。整整齐齐地摆着，她为自己的多此一举更加心虚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一向伶巧的嘴巴因一时的莫名的紧张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迟昂为她解了围主。后来由于公司的事务太过繁重。栗文已是忙得头晕目眩，头尾不顾。因而两次的签约大任不得不由董楠代劳。再后来，他们两个自然地走到一起，谈生活，淡爱情，淡各自的经历，总之，只要有时间，他们无所不谈，与迟昂在一起，她生活的空白里填满了充实，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每天按时起床吃饭，按时地重复着简单的生活华章。而不觉反复无味。她孤寂落寞的心灵又点燃起新的希望，有的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与迟昂在一起是因为爱他还是只为了尽快忘记陈醋的影子。如果是前者，她还可以坦然释然，但如果是后者，她将如何面对自己的良知呢？可又有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无眠的时候，总会记忆起与迟昂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心又在浪口上徘徊起来。一个星期前的早晨，她发了烧，发了烧的她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已定了去往香港的机票，三天后回来，回来也一定会去看她。他还没有说完，她已挂断了电话，从医院回来，她再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而他也没有打过一个问候的电话。昏迷之中的她一个人熬过了整整一星期的孤独与痛苦，她总在想假如有一天她老了，病了，会不会也和现在一样难受呢！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念想。为了证实她的判断，她忍住不悦接了迟昂的电话，电话里她耐心地听着无懈可击的种种理由。终于在迟昂的话讲完了过后，她无比认真道：“我们结婚吧。”电话那头嘎然而止，差不多有一分多钟的时间是寂静的。寂静得她能听见略带不安的鼻吸声在那仅有的一分多钟的空白时间里，董楠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那么个徒有其表的男人不值得她再为其付出。“没有吓到你吧，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为止。”秦宁的话把董楠的思绪带了回来。她欠欠地笑了笑，”怎么会呢。”“你的意思是说你同意了。”秦宁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不，不是。我是说我还没有考虑过，我-需要时间。”董楠不知这样的回答算不算是拒绝。她的心乱得很，她不愿正视秦宁的眸光。她现在的状况连自己也搞不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想要得到什么，又怕失去什么，又在顾虑什么，二十九年的岁月转眼即逝，董楠觉得自己仿佛从未来过，一眨眼，好像已经看破红尘。无所求，无所欲。管它呢，人总要对自己负责的。总不能因为二十九岁了就随波逐流似的把自己随便嫁掉吧。前半生已经活得够累了，她可不想后半生也那么不如意。回去的路上，她并没有注意到秦宁脸上的表情。秦宁一直没有说话。他突然自卑起来。看看自己的学历不如她，家庭背景也不如她，个性品位穿着没有可比性。这样优秀的女人又如何会委身自己下嫁于他呢。这个社会是现实的。爱情也是现实的，仅仅有一颗所谓的真心在功利的爱情面前多么寒酸呀。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直到董楠进了房间，他才从迷梦中初醒。回到家里，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反复回味，董楠的话，也许他真的是太唐突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想让一个女孩子进门做老婆，换个角度与立场，对方的回答合情合理。人家总应该考虑一下吧，争求一下父母的意见吧。三个月私定终生毕竟不是儿戏。他这样想的时候眼前又豁然开朗起来，就在这时董楠的电话响了：“我发烧了。”只简短的四个字，秦宁的心飞快地穿上衣服，打车赶到董楠的住处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董楠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眼里擒满了泪，秦宁为她擦干泪水，只这么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只有他一秦宁愿意为她去做。她还能说什么呢。当她扒在他宽厚的脊背上时，她突然决定要嫁他，这个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给了她怀抱的男人。闪婚又怎样，三个月又怎样，这些通通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现在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这样令她感动至心了。为了这份难能可贵的感动。她已下定决心赌一次，不论今后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她都不会后悔。女人一生只嫁这么一次，这一次她要嫁给一个爱她的人，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受到伤害。（可可咖啡屋）展媛漫不经心地坐在桌子前，一脸的无精打采地听着董楠尾尾道来。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这些天，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在骤然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容不得她转身便已面临着抉择。对于这一天，她早有预感，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她与年大龙的这段感情迟早会以某种她所意想不到的方式终结的。当林青莲带着年大龙的儿子找到奥淋新苑时，年大龙还没有回来。林青莲那高傲得几乎不可一世的贵夫人气势已向茫然无知的展媛发起了攻势。这绝对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林青莲年近五十与年大龙只差二岁。风姿依就的她一席墨绿色的旗袍和翡翠首饰搭配，款式与颜色并不相协调却也彰显出她年轻时万种妩媚的风情至今犹存。一头俏丽的复古式的卷发下一张依然白皙透亮的圆脸上一双大得出重的眼睛成了整个面部的主角。只是此时她的目光如寒刃笛膜锋利，展媛在她充满敌意的眼中已猜测到她的身份。她在心中不禁感慨万端。年大龙啊年大龙你还是骗了我。在一起时，年大龙谎称已与结发妻子已经离婚多年。林青莲却冷冷地告诉她，没有林家，没有林青莲又哪里会有他年大龙的今天。话说到这里，她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索性一肚子苦水全部倒了出来。展媛这个宿敌一时间成了她唯一的听众。同为女人，展媛一下子动了侧隐之心。是呀，再雍容华贵的女人内心也有需要爱。再刚强的女人也绝不会容忍丈夫的背叛。与其说女人的一生为美丽而活着不如说是为男人而活着。没有男人这池水的浇灌，女人这朵玫瑰又如何会光鲜异彩地绽放呢。说到最后，林青莲已滂沱四涕。这使展媛无所适从，她已大概了解到她与年大龙之间的前尘往事。这让她联想到自己的父母亲的婚姻。不禁对年大龙产生憎恨之情。也许男人天生无情，天生好色，女人呢，天生多情又天生如一。女人如果有哪天变坏了那一定是男人有错在先。她试图想象着年大龙在见到妻子的那一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又以什么样的方式处理她与那个女人以及自己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呢？她无心也无意破晓答案。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毫无意义。现在全部的兴趣在于继续方式目以待。她到要看看精明强健的年大龙如何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收场。从心而言，她并不是一个大度得可以将感情拱手相让的人。她与年大龙之间无论是谁负了谁，至少他们在一起的这三年里，拥有了彼此，也得到了彼此的真情付出。整个过程的享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谁又能说那不是爱呢。至于现在她还是否依就爱着她，在林青莲面前她的心有些慌乱无措。评心而论，感情的事无分对与错，年大龙就算没有她展媛也会有别的年轻貌美的女人在身边。这一点林青莲想必也是明白的。许久，林青莲渐渐恢复了理智。情绪也平稳下来，像是在一夜之间把什么都看得透透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已不再重要，什么金钱，地位，什么名墅跑车之类统统全是身外之物，说白了她也只不过是个脆弱的女人，她需要的仅仅是丈夫那么一点点关爱，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便够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这是她唯一能够迷惑住丈夫的心的地方。按照这个理论，再过十年，二十年那么今天的她就是展媛的明天或许根本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想当年她倾其所有地爱着年大龙，两人也曾为了爱情信誓旦旦，海誓山盟过。还天真地以为那便是一生一世了。年大龙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是他们之间最甜蜜的拥有，当他把亿万的财富一笔笔存入到自己的腰包时也把那份患难的爱情连同他的钱一起变成了一张卡片。欲取欲存，只需输入密码。至于曾经为得到它所付出的艰辛早已不再重要。就像现在，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担心害怕，又为他寝食难安了大半辈子。换来的却不及他对展媛的爱的十分之一。冷静的背后，林青莲那颗已百孔千疮的心难受得已经哭不出一滴眼泪来。如果恨可以让一个人坚强起来，那么她此时连恨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恨什么呢，爱恨交织了一生，到头来还是放不下，林青莲环绕着宽敞明亮的房间走了一圈，像在审视着自己的东西一样，在潜意识里，她还真的把这里当作是她自己的家。本来嘛，他年大龙在外面有多少个小老婆，明媚正娶的只有她一个。要是在旧社会，她这个正室的妻的地位永远在妾之上的。展媛静静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是认真地细致地看着她的。尽管她无法揣测到林青莲的一举一动背后的真实想法，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在她与她之间注定会有一场战争。这亦如当年展媛的妈与爸之间的那场搏战。之所以称它为博战的确是因为当时的两人真的动了手，在眼里一向温文尔雅时刻令她尊如至上的父亲居然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而动手打了妈，那一巴掌的力度早已超越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母亲自然也毫不例外，如今回想起当年的旧事，展媛的心已极尽木讷。而更为可悲可笑的是她自己也在无意中做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曾深入骨髓的痛恨着的第三者。现在就是她自己。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啊！展媛的目光移至林青莲的儿子身上时，突然想说对不起。他的样子让她又一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句对不起又怎么能让她心安呢？她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阵阵撕痛。感觉到周身的血液已经倒流过来。接着，迎接和等待她的是无穷无尽的又无声的钻心的疼，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种痛更加让人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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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样子让她又一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句对不起又怎么能让她心安呢？她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阵阵撕痛。感觉到周身的血液已经倒流过来。接着，迎接和等待她的是无穷无尽的又无声的钻心的疼，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种痛更加让人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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