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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她不是原来的她了

    腊月二十六这天,马伊丽去青城山她母亲那里了,她回來的时候是正月十八。在这段时间里李娜除了按时探望莫严之外,每天都呆在服装店处理各项繁杂的事务。每次开着那辆奇瑞QQ车去见莫严时,她就想到他送自己这辆车的情景,那一刻是多么的幸福,她那时感到自己就是天底最幸福的女人了。转眼间,一切都变得物事人非了。只是这辆车还沒有改变,沒有一点毛病。而李娜的毛病却多了起來,归根结底这些都是连日來过于紧张和疲劳,加上烟酒药物的作用。莫严从她那深陷的眼眶中早已明白了一切。李娜过得极其不好,可他也无能为力。

    春节她给莫严除了寄些钱去外,还寄去了一张贺卡和一封信。可她竟然把何洁和芮莹该发的过年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满脑子里穿的都是莫严,这次探望以后,她又算计着下次探望的时间,她总是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她担心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无暇顾及眼前的人。剩余的时间就是坐在办公室里计算着最近一段时间以來的收入和支出。

    她一直这样精打细算,有时半夜突然醒來考虑如何解决眼前的实际问題,盘算着沉重的债务能不能如期偿还……她非常希望在这春节期间,这个假日经济里大赚一笔。可店里的问題多多,很多型号都缺货了,自己又沒有心思精心管理。经营这个店子已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不过是一种不得不做的谋生方式了。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还清债务,再就是她白天有个去处。她经常躲在自已的办公室里,來回的计算着收入和支出。

    她不象以前那样热心的接待顾客了。即使这样,那种已经熟悉的恐惧感还是不断向她袭击,遇上这种时候,她就猛烈地抽烟,甚至在办公室里准备一些烟酒。现在只要一踏进这个屋子,就能闻到刺鼻的烟味和酒味。不管是什么,只要能驱走这些恼人的烦恼,怎么都行了。有时她甚至突然清晰地回想起了母亲的声音,还有父亲的笑声。这些她已经遗忘得太久了。现在又都回到了脑海里,他们彼此交谈,谈他们自己、谈她、还谈到了莫严……

    大年三十、初一都不是探监的日子,她沒能如愿以尝的和莫严在一起,只能独自呆在家中。那两天她基本上都在网上。那段时间里她抽了四包烟,喝了一瓶长城干红,另外就吃了一些方便食品。她的生活乱了套。她整个脸色就像僵尸一样,蜡黄憔悴。

    正月初三这天,她早早去了服装店。她打算挑选一批货物在节日期间出售。这段时间正是销售旺季,她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抓住时机,好好地大赚一笔。她还在店门口做了大量的海报,搞一些促销活动。以吸引更多的消费者惠顾。

    从正月初四到正月初十,这段时间李娜一直忙着处理店里的各种事务。初八这天,她猛然想起今年还沒有给芮莹和何洁她们的过年钱。于是她赶紧走到办公室里,从手提包里的钱夹中拿出四百元钱,分别给她们一人两百块钱,以弥补她过年时的疏忽。李娜自己也得到了几件礼物,分别是莫严、马伊丽、何洁和芮莹送的。莫严赠送的是一本装着50首诗的诗集,这里面的诗全是他自己在监狱里创作的,封面的设计和包装也是他自己做的;马伊丽送给她的是一串白金项链,而芮莹和何洁送的礼物则是两件十分有创意的小物品。芮莹送给她的是用许多一分钱的纸币做成的一艘船,上面还有一帆风顺几个字。何洁的礼物则是一个音乐盒。除夕之夜,她沒有看每年一度的春节晚会,而是捧着莫严的诗集读了一遍又一遍,上厕所也不拿下。就是去服装店,她也把它放在自己随身带着的手提包里,在有空闲的时候随手翻看。就在得到它的当天晚上,她就能把每首诗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李娜每天把自己关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沒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偶尔出來一下,也是沒有明确的目的,少言寡语,不和任何人开玩笑。以前这里的轻松气氛早已消失得荡然无存。李娜往昔光彩照人的一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淡无奇。她常常在下班之后不回家,而是直接去酒吧喝酒,有时候喝得酩酊大醉。前天晚上她就在玉林那边的粉子酒吧喝得一塌糊涂,后來是马伊丽來接她回家的。

    她整个人彻底变了,坐在办公室里也是神情呆痴,她的目光中全是迷茫,眼睛里常常充满血丝,眼圈红肿。她的牌气也变得暴躁,常常是喜怒无常,有时竟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动肝火。她整日沒精打采,一看就知道是沒有休息好。只有在去探望莫严的时候,这种精神状态才会有所好转,只有那一天她才活出了人样,才显得精力充沛,充满活力,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才会流露出一种亮光。那是一种特殊而金贵的东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马伊丽最近一段时间去服装店的次数越來越多了。她渐渐地与芮莹和何洁俩熟悉起來了。有时她更象是这里的主人。她同样也有李娜一样的随和,也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从表面上看,她很喜欢这里的一切,顾客、芮莹和何洁、以及这里花色和款式各异的服装。她还长时间的呆在这里和她们聊天说笑,除此之外她还为商店的经营出谋划策。芮莹和何洁也越來越喜欢她了,要是她稍微來晚一点,她们就会相互猜测问马伊丽今天來不來。其实她几乎天天都來这儿,就是李娜不在这里也不例外。

    马伊丽对她们说:“你们知道吗?我经常是人在这儿,心里却一直惦着李娜,担心她出现什么意外。有时只要她晚回來一点,就感到提心吊胆。”

    “我们也和你一样。”何洁一边摇着头,一边附和着。

    “不久前她还跟我说过,有时开车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经常分不清自己在哪,有时更像一个木偶似的。”芮莹这话使人更加的担心。

    “有一次她在开车去探监看莫严,回來的路上,还把车子开进了绿化带。幸好沒有与其他车相撞。太危险了。”

    马伊丽坐在一个蓝色的凳子上摇着头说:“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真不知道她要过多久才能恢复正常。她不能总这样消沉,应该出门去走走,多接触新的环境,找点有意义的事做做。”

    其实,眼下李娜最需要的是神志清醒。芮莹虽然沒这么说,但这是她们的共同看法。

    何洁也担忧的说:“她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知莫严的情况如何。”

    马伊丽说:“谁知道呢,我也很久沒去看他了,我想,他可能要比李娜好点。”

    芮莹说:“李娜这样,还不是他造成的呀?我最早我还以为她不过是疲劳过度而以。”

    马伊丽犹豫了一下说:“她的确也够累了,过重的忧虑使她不能自拔。”

    何洁附和着说:“还有经济上的压力。最近店里的事也够她操心的了。”

    马伊丽有些吃惊。她说;“是吗?这儿的情况不是挺好吗?”

    何洁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这两天有好几家供货商打來电话,催李娜把货款尽快结清。最近这段时间,店里的营业额逐步下降,甚至有时还不开张。这主要是货物不齐。李娜为莫严的这场官司花掉了很多的钱,如今她拿不出钱來给服装店增加营养,注入新鲜的血液,商店面临着兴旺危机。

    李娜的从天而降,大家的谈话立即打住了。她显得非常憔悴,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份神采,那一定是从莫严那里得到的安慰。

    李娜看着她们,高兴的打着招呼:“大家好!马伊丽,你是准备买衣服吗?”

    李娜一进门就坐下來,把肩上的手提包放在了膝盖上,然后从包里摸出一盒烟,抽取一支点燃吸上,慢慢地吐了个烟圈,那样子真是一种享受。马伊丽看着她,只能在心理暗自叹了口气。

    “不是的,我是顺便來到这儿看看,莫严他怎么样?”

    “还不错,一心埋头写作呢。这儿的情况怎么样?”看样子她不想在这儿多谈莫严,这是她的私事,她不愿意向别人多谈,就连马伊丽也一样。

    “大街上人都沒有几个,我们这里就不用说了,只开了个张。”芮莹回答的时候一直看着李娜。李娜的脸色暗了下去。

    “今天真倒霉,生意不好不说,就是那辆车也出了问題。”

    还沒等李娜说完,马伊丽就急切的问:“怎么啦?坏了?”

    “刚出兰充境地,车子后面左边的内外胎都暴了,我当时真不知道怎么办,后來还是一个过路的、好心面包车师傅用他的车帮我把车拖到一家修车店。在那里换好胎才上路的。”

    “怎么那么倒霉呀,内外胎都同时坏了?”

    “是啊,常言到,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会呛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马伊丽朝门口望去,沒有看到李娜的车,问道:“你的车呢?”

    “我把它开回家了。”

    从那以后,马伊丽就不放心李娜自个去了,每周一次的探监她都按时接送。她太担心李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了。当她从芮莹的口中得知李娜曾撞在绿化带时,整个神经都绷紧了,如果下次她在高速路上与其他车子相撞,那是多悲惨的事情。有了这样的一个朋友帮助,李娜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但不明显。

    马伊丽也常常感到与李娜交谈变得越來越困难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毫无用处。她感到自己爱莫能助。只有站在一旁,看着她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她所能做的除了担心,就是接送她看望莫严。她知道得非常清楚,李娜现在就像一头猛牛,憋着一股劲,拼命地要往前冲,除了莫严,谁拿她都沒有办法。

    李娜变得越來越憔悴,更加疲惫不堪,更加痛苦消沉了。这一切莫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当他看到妻子的这般模样,禁不住心如刀绞。内心深处的愧疚感更加强烈。他知道李娜变成了这样,是他自己的“杰作”。他对不起她。所有的自责、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來。

    在探望的有限时间里,他们的目光不再是彼此望着对方,而是垂着脑袋。他们的话題不是莫严的写作情况就是李娜的服装店。过去和未來都不谈及。他们只是不断地说着“我爱你”三个字,这情景让马伊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实在受不了,她真想冲上去给他们的头上浇一大桶水去,让他们清醒,认真分析一下该怎样的面对以后的生活。一味的愧疚和自责并不能解决问題。再说,人的一生不可能处处都是春天,也会有严寒酷暑啊。马伊丽在一旁看着这个场面。为他们深感忧虑。

    虽然现在是浪漫的冬天了,可他们似乎被卷进了滚滚洪流的悲戚之中。要想他们恢复正常简直是不可能,至少在短时间内是这样。李娜的目光除了痛苦和内疚之外还夹杂着茫然和疑惑。过度的抽烟喝酒和大量食用安眠药已使她养成了依赖,就像吸毒的瘾君子,无法抗拒毒品一样。以前这些都与她不沾边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一种必须用品。这样以來她的神经长期处于麻木,意识难得有一阵清醒。有时她更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失足于滔滔大河中,盲目的拼命挣扎。马伊丽曾经这样认为,自己是有能力帮助他们走出这个危险境地的,哪知他们却要一味地给自己设下了一把难以打开的枷锁。彼此都无法解脱出來。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间就到了三月,接着又要进入四月了。李娜在服装店举行一次打折优惠活动,主要是想把库存的积成货变卖出去,然而收效甚微,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本來过年之前的两三个月是一年中销售最好的季节,然后老天似乎要与她们作对一般,生意差得一塌糊涂。也许是市场经济体制的转换,各个企业都在改制,精简一员,失业人员过多,物价又不断上涨,人们花钱也就不会象以前那样的阔手大气了。

    李娜满脸愁苦的來回踱步,自言自语地说着:“马上就该上夏装了,往年的存货该怎么处理才好呢?又不是男装,男装还可以放到下年卖,可是女装就不行,放久了就会掉色。”

    “李娜,在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何洁忧郁地四下环顾着说。

    “是啊。我也非常着急。上星期就已经有夏装上市了。我们迟了一步。”说着她朝库房走去,到里面查看剩下的积货。

    何洁跟在她后面进了库房,打开了一个纸箱说,“李娜,我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李娜抬起头,望着他她问:“什么事?”

    “进夏装的事。最近你能抽空去一趟广州吗?”何洁非常为店里担心。

    李娜说:“这事我还沒顾上想呢。”

    “如果不去一趟的话,这夏季的服装怎么办?还有秋装和冬装的货源又怎么办?”

    “让我想想,何洁。”现实摆在了眼前,李娜深深地叹了口气,包含了一种无奈。

    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猛地一下关上了门。坐在办公桌前,掏出一支烟吸上,她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李娜顺手拿起话筒接听,是位供货商的老板打來的电话,催要货款。李娜强装欢颜、笑脸相陪说着恭维话,在李娜的游说下对方才答应给缓些日子。李娜吸了最后的一口烟,把烟蒂扔在了垃圾筐里。她感到天下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与自己作对。一向不出毛病的汽车总是毛病百出,店里的生意也非常萧条,从來不向她催货款的商家也不停地打來电话催款,仿佛觉得李娜就此会消失一般。而莫严此刻又进监狱里面。

    眼下她还得考虑一下夏秋两季的货源问題。这是当前必须解决的。但光一张硬坐的单面火车票就要两百多元,还有住宿费,生活费。可她沒有了选择的余地。特别是错过了秋季的订货,到不了国庆,服装店就得关门。

    李娜开始计算着去广州的费用时,突然电话又响了。她在心头嘀咕,大概又是哪个债主打來的。她不情愿的提起电话。

    “嗨,忙吗?记得我吗?”电话那头传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好象与李娜非常熟悉的样子。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这个声音非常陌生。李娜也很茫然。

    “当然认识呀!你真想不起來了?”

    “你究竟是谁呀,不说我就挂电话了。”

    “我是胡泽,地锐贷款公司的。”

    李娜想起來了,就是那个经理。她说:“哦,我沒有听出來呢,很抱歉。”

    “不用客气。”

    “找我有事吗?”

    “想请你喝茶。”

    “我沒有时间。”

    “什么时候有,我等你。”

    “每天都很忙。”

    “别绕圈子里,象你这样漂亮的女人,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很容易衰老的,还是出來放松放松吧。”

    李娜听他说话的口吻变了味,不高兴的说:“我可是有夫之妇。”

    “那有怎么样?少妇更有女人味。”

    她又冷冷地说:“我不明白你干嘛给我谈这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就是公事关系吗?”

    “我是想请你喝茶,唱歌、打保龄球什么的,一起去吧。”

    “你是不是疯了,我怎么可能跟你去?”

    “为什么不能呢?你该好好的享受生活,不要总把一切都陷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其他男人也可以给你更多的东西,比如我。你老公不是也背叛了你吗?”

    李娜感到一阵恶心。想到他那副模样,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戴着一副深度的淡蓝色眼睛,满脸的肥肉横堆在脖子上,身上还有一种狐臭味。当他与李娜谈话时,一双色眯眯地眼睛在李娜的胸脯上死盯着。

    她浑身无力地坐在那里,突然感到一阵心酸,眼泪在眼角打转。

    他可能是在给自己开玩笑吧,她想。一定是!可她一点儿也笑不出來。她想哭,想放声大哭,回家,回家。如果说这是一种耻辱,与其说是胡泽给她的,不如说是莫严留给她的。

    “我……我不想听……这些了……”她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來。

    “怎么啦?李娜,是不是答应我了?我会好好爱你的。”李娜坐在那里,眼睛盯着话筒,气得牙痒痒的,手也不听使唤的哆嗦着,泪水像小溪一样流个不停。所有该遇上的不顺事终于都來了。李娜慢慢地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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