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多行不义
第四章
在三个人的惊愕之中，雅川的敏捷的脚步，转瞬间已走到了写字台旁。其他三个人都急急地跟过去。雅川的一只手按在书桌面前的椅子背上，目光炯炯地凝注在书桌上面。雅川细瞧书桌上面的东西。桌的中央有一方吸水纸的纸版，四角包着黑皮，纸版上有一支毛笔，笔的一端搁在砚台上面，砚池中还有余水。桌的左旁有一把西式金花茶壶和一只金边白瓷茶杯，此外还有几张报纸和几本小说。
雅川点点头，顺手在书桌上把几张报纸拿起来。“这是昨日的新闻报。报纸下面还有一张粉红的请柬：“一张新式的请帖。我念给你们听：‘阳历十一月三日，钱文豪与孟婷婷女士，在XXX结婚典礼，恭候光临。’雅川念完了，凝目想了一想。“维开兄，方才你问话的时候，那董太太不是说她的儿子昨晚上吃过喜酒的吗？”
“是的，今天是四日。昨天他一定就是吃钱家的喜酒。”
这时，有一辆汽车驶进院子，警察厅里的赵济人医官来了。
陈维开匆匆出去迎接。一会他领着一个身材短小穿西装的中年人进来。彼此招呼了一声，便一同到尸旁来察看。赵医官放下了带来的一只皮包，弓着身子在尸身上验看。一会他才慢慢地立直。陈维开又把方才和雅川所谈的意见约略地向他说了一遍。
赵医官说：“就外表看，这个人的死因还不能确定，从刀伤的深度和出血量上判断，都不足以致命。但究竟怎样，还得等检察官到来后，经过仔细的检验，才能断定。”
赵医官立直了，向书室四周瞧看，似乎要寻什么东西。
雅川问道：“赵先生是不是要寻些检验的材料？”
“是啊。因为不排除有中毒的可能，所以必须搜罗些饮料，食物和茶壶酒杯之类的应用器具，以便可以追究毒物的来由。”
赵衣冠回过头来，瞧见了书桌的茶壶，随手揭开了茶壶的盖。
雅川和云飞也伸过头去看。茶壶里盛满水，上面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红茶。
医官又说：“无论如何，我总得带些去检验。”
赵医官从衣袋中摸出一个小玻璃瓶来，随即取起茶壶，在茶杯中注了半杯，又从茶杯中装入玻璃瓶里。接着他把玻璃瓶塞紧了纳入袋中。
他说：“陈探长，我先回去报告，以便检察官早些来，我可以帮同查验。查验的结果怎么样，我再通知你。”
陈维开应道：“很好。我等你的消息。”
赵医士拿了皮包，回身要出去，雅川忽止住他：
“赵先生，对不起。还有一点，尸身上如果有什么可以注意的地方，也请你通知一声。我们只在他的外面瞧过一瞧，还没有仔细验看过哩。”
第五节
赵济人医官出去之后，雅川提议，我们四个人分头工作。陈维开再去问问死者的母亲，所问的题目有四：一，她儿子的银箱中存贮的银钱有多少？二，她儿子所交的朋友最熟悉的约有几个？三，当凶案发觉以后，老王即往江都路去报信，那时候他们母女俩和女仆王妈等在什么地方？并且书室和大门是否另有看守的人？雅川自己担任的是到门房里去查问老王。因为据他的意见，老王在这件案中实处于重要的地位。云飞和李巡官负责在屋的内外仔细查验，以便寻得些线索，或发现什么凶手的来踪去迹。商议既定，四个人便立即分头去干。
云飞等雅川和陈维开走了出去，又和李熙年巡官再分一分。李巡官去察看屋的外部，云飞在尸室中搜检。李巡官赞同了走出去。
尸室中的地板虽然是实木涂漆的，但这时候足印纵横，休想辨得清楚。云飞在墙隅边角仔细瞧了一会，没有可疑的东西。云飞理想中的窗帘上剪下来的纱角，凶刀等，更是没有踪影。又瞧那三个窗口。有一扇朝东的窗虽然关着，却虚合着没有下栓。这窗口可曾是凶手出入的通道？可是更一细察，又自笑卤莽。这窗口是沿通路的，设备也和朝南的两扇不同。那玻璃窗外还隔着铁条，凶手当然不能出进。云飞开了窗摸摸铁条，根根都不能摇动。云飞更仰起头来瞧瞧，窗外是一条小弄，对窗有一垛白色的砖墙，墙里面似乎是人家的天井。无论如何，这窗口决计不能认做通道。
三扇窗都没有发展的余地，云飞就再从书桌上着眼。云飞将书桌靠左的一只抽屉抽开，翻了一会，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又伸手去开右边一只，便见有一个银行存折和几本风行的所谓艳情小说。此外还有不少跑马票和大小不等的照片。照片都是时尚的少女。云飞把小说取出来顺手一翻，忽见书中另外夹着一张用透明纸裹着的照片。照片上也是一个女子，年纪还不满二十，装束像一个小家碧玉，相貌也还不错。云飞暗想这照片既然放在这里，一定是有关系的。
雅川在门房问老王：“请你仔细说说昨晚你家少爷回来后的情况。”
老王道：“昨天晚上他回来得特别早，并且仔细叮嘱我将前后门关好。他显得很害怕。”
“我在大门上下锁的时候，瞧见书室中电灯扳亮。其实他夜夜如此，回来后总要在书房里看一会报，然后才上去睡。”
“他的卧室在那一面？”
“少爷的房就在东边的书房楼上。”
“昨天晚上，他可曾上过楼？”
“我不知道。我关了大门，就回进来睡了。”
“你睡的时候可曾听得过什么声音？”
“听得的，是少爷的声音。”
“怎么样的声音？”
“起先只有些拍桌骂人的话，后来好似大叫起来。”
“你听得骂什么人？”
“我没有听清楚。不过少爷常常一个人会骂人，骂起来又是粗恶得很，我也学不出口。”
雅川说：“老王，你应当实话实说。我瞧你的眼神，明明有什么事隐瞒着不告诉我。如果如此，你不但误人家的事，还要误你自己。”
老王期期地说；“我——还听得一种喊声——仿佛少爷——他——他曾叫过我。”
“唉，你怎么样？可曾答应他？”
“没有。我——我——已经睡在床上。”
“什么？主人叫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老王的粗壮的语声忽似带着颤动：“先生，不——不是我懒惰。——我——”
“唔？你怎么吞吞吐吐？”
“先生，有缘故的。少爷喝酒之后往往如此。有一次，他在书房里乱叫乱骂，还打碎了一块玻璃和一把茶壶。我奔进去瞧，原来他一个人在那里发酒疯。我给他在脸上打了一拳，鼻子都出血了，鼻梁疼了一个多月。我吓怕了，所以昨夜里也不敢随便进去。后来我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得小姐的呼声，才爬起来奔进去。少爷已经倒在地上了。”
“那时候你就知道你主人已经被人杀死了？”
“我当时没有察觉，等我走近去一摸，觉得他的呼吸已断。我们慌得没有办法。后来我叫王妈把小姐和太太送上楼，接着我便到少奶家去报信。但那时候太太吩咐我，不要说明白，只说少爷昏倒了。”
“你去报信的时候，是从这大门出去的？”
“是的。
“你出去后大门怎么样？可有人代你看守？”
“没有。我只把门虚掩着。没有人可以代替我。”
“你回来时大门又怎么样？”
“依旧虚掩着，没有两样。”
雅川略顿一顿，又问：“昨晚你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后来又到什么时候发现他出意外？”
“我只记得少爷回来时约在十点钟左右。后来我到少奶家里去报信，没有留意时刻。但从少奶家出门回转的时候已经打十二点钟。”
雅川又换了一个题目：“你主人的朋友一定不少，是不是？”
老王毫不留顿地答道：“是，真不少。以前韩少爷常在这里出进。还有虞少爷，郑少爷；还有个叫小马，一个叫老刘，还有个女戏子叫小金花——”
雅川岔口说：“喔，一个女戏子？她常来这里？”
“是，不过近来这班人都不来了。最近几个礼拜简直没有人上门。”
“那么这几个星期中，你可曾见有什么可疑的人们在你家门前走动？”
“这个——这个很难说。若说行路的人在门口探探望望。那是不时有的。”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可有什么人逗留在附近，或曾向你探听口气。”
老王停一停，好像追想什么，接着答道：“唉，我记得大前天下午，有一个人进来问少爷可在家里。我回答他不在。他又问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一定，大概总在夜半。那人好像很不高兴。”
雅川的声调仿佛增加些注意：“那个人怎么样打扮？你可认识？”
“不，我从前没有看见过。衣服是穿中装的，我觉得那人带一副凸晶的眼镜，不像是下流人。”
“你事后可曾告诉你主人？”
“没有。因为我当时并不在意，过后便忘了。”
“那么你白天可一直在这门房里吗？还是时常要走开的？”
“我一直在这里，只有吃饭的时候，到里面厨房里去搬饭，但时候也不多。此外除非有客人来，我进去通报，暂时离开门房。”
“昨天午后，可有来客叫你到里边去通报过？”
“没有——唔，有的。”
“什么？”
“昨天下午四点钟光景，有个穿西装的高个来问少爷在不在。我没有给他通报。”
“为什么？你主人不在家？”
“不，少爷在家里，可是我知道他正在跟少奶吵嘴。我有些怕，所以——所以回答那客人不在家，没有进去通报。”
“后来你也没有告诉你主人？”
“没有——我实在怕他。”
“这个客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看见过他一次。上礼拜他来看过少爷，少爷陪着他一块儿出去。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昨天还有别的客人吗？”
“没有了。不过在晚饭的当儿，我照例往厨房中去了一次。”
“那时候你主人可在家里？”
“不在。他又出去了。”
“你可知道那时候你主人往那里去的？”
“知道的。太太早一天说过，昨晚上少爷要到大江路钱家去吃喜酒。他出去时穿的也是新衣裳。”
“但你主人晚上回来时，你可知道他是不是确实吃过喜酒？”
“是，他确实喝过酒。因为他叮嘱我把前后门关好的时候，我还觉得他的嘴里酒气直冲。”
雅川停了一停，说道：“好了。现在你好好地看守大门。如果有别的事回头再问你。”
雅川走出门房的时候，陈维开正也从里面匆匆出来。他一见雅川，便抢先开口，陈说他问话的结果。他已问过死者的母亲，据说董原的朋友很多，但绝少冤家，若要仔细，可去问面粉公司里的朋友。昨晚发案以后，董母和小益到了楼上，都吓得什么似的，各自归房，直到老王领了孙璐回来，母女俩才同王妈下楼。至于铁箱内的银钱数目，他母亲完全不知道。因为董原的嗣父董世勋在临死时的时候，除了董母的一部分养老费以外，已将遗产平均分给兄妹两个。所以董原份内的财产，只有他一个人掌管，家中人都不知道底细。
雅川听陈维开说完，说：“那么，银钱的数目在这里是问不出的了。”
云飞插口说：“我知道。至少是三千五百元。”
李熙年向雅川眨着白眼。陈维开也抬起他诧异的眼光，向云飞呆瞧。
雅川立即问道：“云飞，你可是发现了什么证迹？”
“是。我寻得一个银行存折。他昨天在淞沪银行里提出了三千五百元。”
云飞就将在书桌抽屉里得到的存折和照片信笺等物，都拿出来给雅川和陈维开看。他们都承认照片和信笺非常重要。陈维开将这证物收藏好。
第六节
他们在客室中把彼此的成绩交换过以后，又商议了一会，就假定这是一件复杂幻秘的谋杀案。至于董原被害的原因，有几种可能：
一．屋内人，除了仆役们因着死者的脾气太坏受了怨屈阴损报复以外，他的妻子最有嫌疑。因为，夫妻间并不和睦，并且她的装饰非常时髦，行动又的确是非常自由的。第二，论行刺一点，瞧了董原的打扮和他书桌中的艳情小说，他和女伶来往，加着书中夹着的那些女子照片，显见他是一个好色之徒。同时他又是个酗酒的赌徒。他近来又有畏惧什么人的表示。若使假定他因着争风吃醋，外面有什么冤家或情敌，那也是有可能性的。此外或是有什么人因财起意。他们凭着这三种理由，就依照旧例，彼此分工办事。雅川和云飞到江都路孙家去探听。因为这一着最关紧要，并且孙璐是他们的委托人，所以雅川不得不亲自去走一遭。陈维开担任往大江路钱家去，调查董原昨晚上吃喜酒时的情形，和董原同席的是那几个人。
雅川用耳语小声嘱咐云飞派人在董家门口偷偷监视，而且拦下所有的信件，报纸等。计议妥定，四个人便都从董家出来。
雅川和云飞先在孙家的邻居中探访了一会。据说那孙璐回娘家之后，时常和年轻的女伴们出去逛游戏场。这确是事实。
云飞问雅川：“照你想，孙璐有没有谋害丈夫的嫌疑？”雅川连续吸着烟，没有答复。
雅川和云飞叩开了孙家的大门，孙璐的哥哥正好在家。孙璐却不在家，她哥哥说她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了。他的哥哥在政府里任职，他说董原为人实在不堪，吃喝嫖赌，脾气暴戾。因为他父亲和董家有约定，给孙璐指腹为婚的，必须信守承诺，却不知道这董原会是这样一个人。
雅川和云飞刚出孙家的大门，正碰上孙璐回来，她面容憔悴，看到他们两个后，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慌，然后马上恢复平静，迎上前说：“我刚从医生诊所里看病回来，因为受惊吓过度，很不舒服。”又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雅川，说：“这是预付的酬金，请您一定帮忙。”
雅川一看支票，居然写着一千元，向云飞使了个眼色说：“我们从来不先收钱的，请一定收回去。”然后不容推辞地还给了她。雅川和云飞转过街角，他低声吩咐云飞派两个人在这里监视，要检查所有孙璐的信件并暗地跟踪她的去处。
雅川和云飞刚回到办公室，电话的铃声就响起来。电话是赵医官打来的。那茶壶中的茶也已仔细验过，丝毫没有毒迹。
雅川的头忽又低沉，皱眉深思。
“唉，外边有什么人来了。”
第七节
来客就是我们盼望中的陈维开。他走进了办公室，彼此招呼了几句，就坐在雅川对面的藤椅上。
雅川抢着说：“维开兄，你此刻可是从大江路钱家来？”
陈维开点点头：“我问过那新郎，董原昨晚的确去过的。”
“那你可曾打听了都是什么人参加了喜宴，有哪些是和董原认识的？”
陈维开应道：“我问过的，有好几个，据他的一个姓杨的同事（就是那个穿中装戴凸晶眼镜的）说，董原的脾气太坏，不时会跟人家翻脸。公司里的一个管仓员——唔——叫张利民——曾为着棒女伶的事和董原打过架；又有一个董原的老同学姓虞的，也曾为了赌钱的事到公司中去大吵。不过内中有个姓韩名叫青云的好似和董原有什么更深的仇恨。”
雅川似乎被这句话打动了神：“喔，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打听过，可是问不出详情。只知道他们起先曾是邻居，彼此很要好。韩青云还在什么大学里读书，时常在董原家里出入，往来很密切。后来不知为着什么，董原在背后常说韩青云的坏话。不但如此，董原还流露一种畏惧韩青云的态度，仿佛怕他寻仇似的。但内幕中的真相怎样；不但那姓杨的不明白，别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
“这个韩青云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据说韩青云已在一个月前失踪了！”
扫兴！不但雅川又重新皱眉低头，云飞也空欢喜了一场。真像在黑夜迷途的时候，忽然远远地看见一丝灯光闪了一闪，心中自然快乐；可是正待追奔前去，走上正途，一刹那间那灯光消失不见，重新陷于黑暗之中！
云飞问道：“陈探长，那韩青云的状貌怎么样？”
陈维开道：“据说是一个常穿西装的人，约摸有二十六七岁。”
“是个高个子？”
“中等身材，和我差不多高，是个英俊的青年。”
雅川忽仰起头来。“云飞，你怎么这样健忘？老王所说的那个穿西装的高个子，也只见过一次。但据维开兄所知，那韩青云却是时常在董家出入的。这分明是另一个人，并不是老王所说的那个人了。”
“我问过了，那个老王看到的穿西装的高个子是董原的一个新结识的朋友，那天去找他是想和他一起去喝钱家的喜酒。”
陈维开利用雅川沉默的机会，向云飞询问在孙家方面调查的结果。云飞便把探得的情形和李巡官赵医士等的报告，仔细向陈维开说了一遍。陈维开也认为巡逻警士们在半夜时发现的那一个从董家出来的人很可疑。
第八节
云飞百思不得要领，问雅川：“你可有些头绪？”
雅川缓缓喷了一口烟，安闲地说：“云飞，你别性急。你也应当知道我们的侦探工作，有缓急的分别。宜于急的，固然一秒钟都不能迟缓；宜于缓的，却也不能着急，急了反而会坏事。这一件案子，我已经胸有成竹。照此刻的情形看，就是宜缓而不宜急的。”
云飞问道：“你以为这案子宜缓不宜急吗？有什么理由？”
雅川想了一想，便道：“也好，我敢说这一件案子中的凶犯都是和死者相识的人；不是道途劫杀，稍一迟缓，凶手就不免要逃走漏网。而且，这案子案情又这样复杂幻秘，凶手反可以安逸放心，没有急急逃脱的必要。这样我们也不妨按步进行，用不着手忙脚乱。
云飞突然听得前门响，回头一望，李巡官已经匆匆地推门踱进来。他的肥胖的头颅昂得很高，仿佛他的颈项间新装置了一条钢骨，他的粗壮的腰肢也挺得笔直，态度上有一种撩人眼目的吸引力。
雅川招呼道：“李先生，正要和你谈话。你来了，再好——”那“没有”两个字还没有吐出来，他突然住口。
他的眼珠急转几转，面色忽然变异。他呆瞪瞪地瞧在李熙年的脸上，显一种诧异的神气。“李巡官，你——你可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李巡官连连点了几点头，一边摸摸短须，伸手在衣袋里摸出两个小纸包来，一边喘吁吁地答话。
“是啊！艾先生，你瞧，这些东西能不能算重要的发现？”
雅川急忙将两个纸包接过，打开来一瞧，是一把雪亮的乌木柄小刀和一个摔破的茶杯。那刀连柄约有四五寸长，锋利而尖锐，两面又磨得很亮，丝毫没有锈迹。雅川瞧了一瞧，急急站起来取出一面放大镜。他把刀仔细察验，又放在鼻孔上唤了一嗅。然后把破茶碗拼了拼，凑在一起，他的眼睛里射出兴奋的光彩。
他说：“唉！这果然是重要线索！可惜指纹给弄混乱了。李巡官，你从哪里发现的？”
李巡官道：“那尸室的东西，不是有一个靠小巷的窗口吗？离窗口的北面不到三尺，有一只积垃圾的木桶。这把刀和这只茶碗就是在小巷中的垃圾桶旁的杂草里拾起来的。”
“什么时候拾得的？”
“约在一个钟头以前。那时我因着检验官将要到场检验，预先带了几个警士去照料，顺便在小巷中察看一会，就发现这一把刀。”
“你在垃圾旁边发现的？”
“是。”
“在垃圾桶的那一边？”
“在南面，靠近窗口下面。”
雅川点头道：“唔，原来如此。这样，我们不妨假定这把刀大概是行凶的人在行刺以后，开了东窗，从窗口里丢下去的。”他又回头问道：“云飞，那东窗不是本来虚掩着没有下栓吗？你总也瞧见的罢？”
“李巡官，你能够发现这把刀，足见你精细过人。”
“雅川，你从这一把刀上可能得到什么线索？”
雅川道：“雅川瞧那刀是寻常的水果刀。刀虽不是新的，却已经磨过几回，一些没有锈斑。这可以想见那人的一种“磨砺以须”的姿态。进一步又可以想见那人怀怨已经好久了。”
云飞道：“还有别的见解吗？”
雅川似乎没听见，仰起些身子迟疑地说：“我打算再到董家去——”
第九节
暮秋的日晷比较短，等到我们的车子到达靖江路董家门前，人家都正在忙着吃晚饭。雅川远远地向着那铁条的大门一望，便轻轻地向我说：
“大门开着呢。我们姑且不必进去。”
“那么，你来干什么？”
雅川不答，走到门口，向门房中瞧瞧，有灯光透露出来，料想有人在内。他走过铁门，沿着西边的青砖短墙，缓缓前进。一会，他停了脚步，踮起了脚尖，靠着短墙向里面张望。他忽又向我招招手：
“云飞，瞧。他们正在进晚餐。”
云飞也扳着短墙，瞧进屋子里去。我见西边的餐厅中，灯光明亮，一扇窗开着，窗帘也恰巧拉开。里面的方桌上有人在吃晚饭。面南坐的是死者的母亲，左边是董原的妹妹董小益，右边是死者的妻子孙璐。餐桌旁还立着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小使女。这两个主人的脸上都是冷冰冰的，显示一种悲郁阴暗的神气。因此那两个女仆也都默默无语。
雅川像猫儿捕鼠般地注视灯光耀灼的餐厅。我不知道他要瞧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们快回去，等明天破案吧。”
云飞看雅川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是好奇：“你能先跟我透个底吗？难道你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
雅川神秘地笑而不答：“你再耐心等一等，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事情连续地开展。雅川和云飞刚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有人来了。“这时候还有来客？”云飞打开门：“小张，你可有什么收获？”（小张是雅川安排在董家门外的。）
小张说他曾截获一封快信，他原样抄了一份，递给雅川瞧。信没有署名，只画了一片树叶子，里面写到：‘璐璐：今夜11：30，城东火车站见面。不见不散！’日期就是今天。原信由小张再次封好，完璧由邮递员送到孙璐手中。
“奇怪，这是什么人？”云飞急着问。
雅川又活跃了：“今夜我们会有意外的收获。”他不再说别的话，忙着穿上外衣，戴上帽子。装束完毕，他听听门外，向云飞点点头，首先往外走，云飞急忙跟着。
他们跳上车子，由云飞驾驶着。车子进行得本已很快。可是云飞因着急于要知道这案子的真正结果，还不知足，恨不得一步就到。好容易忍耐到二十分钟光景，车子才在城东火车站门前煞住。他们停好车，云飞第一个跳下车来，雅川也紧紧跟着，一边偷眼环顾四周，一边向车站里走。很快来到候车大厅，因为是晚间，候车的人并不多，雅川和云飞压低帽檐，戴上大墨镜，躲在暗处等候。
云飞迫不及待地问：“我们还来得及吧？你认为孙璐和这个神秘的叶子是不是就是凶手？”
雅川很镇定地看看手表，现在是10：55，我仔细看过候车的人，他们应该还没来，我知道有一班11：45的夜车。
至于谁是凶手，等我问过他们你就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的很慢，雅川叮嘱道：“云飞，等看到她们你要机警些，看我的眼色行事，必要时可以使用一点武力，一定要捉住他们。”
在11：25的时候，目标终于出现了，孙璐一身黑衣，头戴西式黑色大沿儿帽子，用帽纱遮住大部分脸，手中提一只小皮箱。她一边匆匆向候车室里走，一边偷眼四下观瞧。一会儿，她找了个人少的长椅坐下来。这时，一个身材高挑，骨骼轻奇的男子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那男子头戴礼帽，身穿藏青色西装，带着一只大皮箱。他和孙璐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掏出两张火车票，递给孙璐一张，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去。
雅川指示云飞盯紧孙璐，自己跟那个西装男人。他小声和云飞耳语着。随着一声钟响，旅客们纷纷进站了，11：45的列车只有一个检票口，云飞和雅川小心地盯着。只见西装男人和孙璐一前一后随着人流缓缓地向检票口移动，云飞的心跳加速，精神紧张。直到西装男人把票抵给检票人的一刹那，雅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到检票人的身后大喊，不要让他进站，云飞也同时控制住了孙璐。正当西装男人转身想跑的档儿，雅川有力的大手已牢牢擒住了他：“先生，留步。我们有问题要向您请教。”
第十节
孙璐和西装男人被带到火车站附近的警署，正赶上古非凡在值班.雅川和非凡简单耳语了几句，非凡把他的两间问讯室借给雅川和云飞暂用。雅川带着孙璐进了一间问讯室，云飞推着西装男人去了走廊另一端的那间问讯室。
孙璐此时面色惨白，她坐在那里很不自在，一双手没处安放。
雅川问：“董夫人为什么急着离开，你委托给我们的案子还没有破呢？”
孙璐不答，只是用力地搓弄衣角。
“难道董夫人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
孙璐仍然忐忑地沉默着。
“给你车票的这个男人好像姓叶？他为什么写信约你一同私奔？”
孙璐突然惊讶地抬头看看雅川，又低头不语。
“如果你一直保持沉默，我们一直扣留你在这里了。”雅川说完转身出去。走到走廊另一端的闻讯室。
那个西装男人也是一言不发，云飞气得脸色发青：“是一个闷葫芦。”他对雅川说。
“别急，先关他24小时再说。”雅川拉着云飞走出来，你先歇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陈静璇来了，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风衣，腋下夹着一个大纸袋。古非凡直了直眼，连忙迎上去：“陈医生这么晚还来看我，真是受宠若惊。”
“啊，对，我是专程来看你的，知道今天你值班，只是顺便给雅川送个旁证。”
“那太好了，正好我叫了夜宵儿，我们一起吃。”
“好呀，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夜宵是我买的。”云飞跳出来。
静璇把纸袋交给雅川，说：“证据都在里面，这次我不方便帮你问话。”
雅川拿着纸袋朝云飞使了个眼色，云飞就跟着雅川走进孙璐的那间问讯室。
孙璐依然面色惨白地坐着，嘴唇颤抖着。
雅川掏出一份诊断书，说：“这是你的诊断证明，你已经有了2个月的身孕。”雅川又掏出一份诊断书，这个是你丈夫的，“他在两周前去做了检验，医生证明了他没有生育能力。
请你告诉我，那位叶知秋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董原是不是被叶知秋杀死的？”
“不是，不是，。。。我给你讲个故事，艾侦探，听完了你会明白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对婚姻曾抱有很多美丽的幻想，而她的婚姻是生下来就指定的，不容她自己选择，她按父亲的承诺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商人，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吃喝嫖赌，性情暴戾。她得不到爱与温暖，她一直想摆脱她的丈夫，可是她的丈夫占有欲极强，不许她出门，经常和她口角；她不认输，所以经常外出消遣，不久就结识了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这个男人自己开了一家西医诊所。她就以看病为理由，经常到他的诊所里和他幽会，久而久之，感情日深。那医生很同情她的遭遇，也很爱她，想照顾她一辈子。所以她想找个借口和她丈夫离婚，就暗地跟踪她的丈夫。因为她知道他的丈夫经常寻花问柳。
有一天，她跟踪她的丈夫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儿，他丈夫喝酒喝的有些醉，没有发现她在跟踪，她趁天黑躲在暗处进了小院儿，看见一间屋里亮着灯，就轻轻划开一点儿窗户纸，向里面偷窥，他丈夫正抱着一个半裸的女子躺在床上，那女子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人家想死你了。”“宝贝儿，我有正事要办。”“什么正事儿？不是又去找那个贱货，小金花儿了吧？快如实说，不然不要碰我。”
“没有，咳，别闹了，我告诉你，我父亲留了一大笔遗产，可是我有个妹妹，父亲留有遗嘱，我妹妹出嫁时要把遗产的一半儿分给她，那可是一大笔钱，我舍不得给她，就要设法不让她出嫁，可那个小妮子竟然暗地里和我的一个朋友谈上了恋爱，就要谈婚论嫁了，我只好花时间摆平那个小子了，刚才约朋友设了个赌局，那个傻小子已经上钩了。等到他负债累累，他的父亲肯定把他逐出家门，到那时他就没脸向我妹妹求婚了。我妹妹我知道，非常专情，非他不嫁，到时候她一辈子不出嫁，财产就一直由我支配。”
“你真够坏的，连你妹妹都坑。”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不是？不然我怎么有那么多钱给你买首饰，哄你高兴。”
“哎呀，别那么猴急嘛，啊~~~~~~~~~~~~~~~”
那女子实在看不下去，就跑回了家，她和她的小姑关系非常好，情同姐妹。她就把这事情告诉了她的小姑，董小益。董小益说：“我还奇怪呢，青云他说去和哥哥先商量一下和我结婚的事，然后按照他的意见就向母亲送聘礼过来，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他过来提亲，也不和我联系，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找哥哥理论，当场揭穿他，看他还有没有脸阻止我的婚事。”
“那你要小心呀，你那哥哥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的。”
“好。”
第二天，小益拉着她母亲和他哥哥理论，他哥哥假装喝醉，大发酒疯，她们只好再找机会。
第三天，董原假装向小益道歉，并和小益说约好了和韩青云一起谈谈，向他们正式道歉，并谈谈婚事。小益高兴地答应了，因为她很久没见到韩青云了。
那天，小益打扮得很漂亮如约去了，我不放心，就偷偷地跟着她。
小益到了一所宅子里，董原等在那儿。董原假笑着递给小益一杯茶。小益喝了后一会儿就不醒人事。
董原把她抱到床上，就开始脱她的衣服。我一着急，就大喊：“救命。”
没想到没有人来，董原却把我绑了，嘴力塞了抹布，威胁我说，如果我出声就把我杀了。他把我推到衣柜里，我从衣柜的缝隙里向外看。董原不时看着表，一会儿，来了一个黑脸大汉，他让那大汉把小益的衣服全脱光了，尽情猥亵。他自己躲起来。
这时，黑大汉掏出一只小药瓶给小益灌下，小益的脸就慢慢现出潮红，不由自主地做着各种荡妇的作为。那大汉就和她。。。，我实在看不下去，就闭上眼。
可这时，韩青云突然来了，看到这一幕，大喊住手。那大汉提起裤子，用被子盖上小益。推搡着韩青云坐到椅子上，说：“你就是那个准备当王八的韩青云吧。这个妞早就是我的人了，她喜欢我的功夫，离不开我，但又嫌我没钱，才又去勾搭你，你愿意娶她就娶吧，反正我玩腻了。”韩青云看小益一动不动，就气愤地离开了。
事后，小益非常痛苦，非常痛恨她这个禽兽不如的哥哥。她要我帮她报仇。我去找韩青云说明了那天的情况，他也相信我说的话，相信小益不是那样的人。但他很痛苦，也恨死了董原。说一定要杀了他。我劝他别冲动，等待机会。他就先假装失踪了。
第十一节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天，董小益偶然看到喜帖，知道她哥哥那天肯定会去赴宴，肯定又会喝醉撒酒疯，所以我就和小益就想出一条妙计，在茶壶里放了大量的安眠药，我们事先买通了看门的老王，让他假装睡觉，忽略那晚的一切。老王也恨透了董原，所以答应了。
那天，我故意和董原吵架，然后假装回娘家去。果然不出所料，董原喝完喜酒回来后大发酒疯，小益暗中看着他喝了一杯茶，就给早躲在外面的韩青云发暗号。韩青云看到她窗口的蓝手帕，就可以偷偷潜进董家，因为老王会如约把门打开留着。
后边的事情我就不知到了。”
“哦？”雅川眼珠转转：“你这招儿借刀杀人干得很漂亮，不但可以除去绊脚石，还有不在场的证据。那么说，这个叶知秋先生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是。”
雅川思索着走出来，云飞也跟了出来。他们问古非凡：“叶知秋说了什么？”
“他只承认他和孙璐两情相悦，孙璐的孩子是他的。其它的都不知道。”
雅川问古非凡：“你们可检验出了死者的致死原因？”
“我去打个电话问问。”非凡说完走出去打电话。不一会儿他回来说：“还没有，真奇怪，他们居然还没确定致命伤。只是说那刀伤不足以致命。”
“能让陈医生帮忙检查一下吗？”非凡提议。
“好呀，我试试看。”静璇还没走，刚好吃完夜宵儿走进来。
古非凡派人将孙璐和叶知秋看好，就亲自驾车送他们三人去西区警署的停尸房。当值的警员带他们4个人来到冷库，介绍说：“因为死因很难查明，所以把尸体暂时冷冻起来保存。”
说着拉开了一个写着董原名字的大抽屉。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呈现出来，古非凡都不由得一哆嗦。陈静璇却很冷静。她戴好口罩，手套，仔细检查尸体。不时在尸体胸部按几下。腹部按几下，腹部有个缝合的刀口，显然已经做了腹部解剖。静璇突然说道：“这是什么？”三个人随着静璇的纤纤食指看去，死者的左鼻孔流出淡红色的液体，静璇忙拿了一支棉签沾了液体，放进一个塑料袋，又拿了一支棉签插到左鼻孔里。静璇的眼睛突然一亮，转头问值班的警员：“你们这里可以做X光吗？”
“可以。”
“那太好了，马上做头部的X光，静璇用笔在死者的脸部的鼻子到头顶画了两条线，重点拍这两条线之间的部位。
雅川，云飞和古非凡都瞪着好奇的大眼睛，伸长脖子不解地看着静璇，静璇笑笑：“很快会有答案了。请再耐心等待一个小时。”静璇跟警员去安排做X光和洗片子。
云飞，雅川坐在那里闲谈：“你是怎么知道凶手是死者的熟人的？”
“你看那死亡现场，虽然凌乱，但找不到诸如：脚印，指纹，和血迹等证据，显然是被人仔细地摸去了。窗帘被减去的一角，也不见了，钥匙用过之后又被放回死者衣袋中，还有那茶壶里的满满一壶茶，显然是原来放了药的茶被倒掉了，又重新泡了一壶，由于是夜晚泡的，没有开水了，所以是用冷水泡的。你没注意到茶叶都漂浮在表面吗？这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人很从容地完成了这一切举动，而且很了解董家的情况。我开始怀疑孙璐，可她却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后来我发现，窗帘上剪掉的右角是自下而上的，可以想见剪的人用的是左手，用剪子的是一个左撇子。我们今天傍晚去看董家人吃饭，发现只有董小益是左撇子。我又猜他们是合谋作案。因为我记得董老太说过遗产的分配是儿子女儿每人一半儿，这个不多见。因为我国目前没有女子继承法，一般遗产都是留给承嗣的男性的。再分析董原挥霍无度，贪财好色的本性，就明白了董小益的动机。可我没有料想到孙璐讲的故事，真想不到还有这么没人性的哥哥。”
“看来凶手是韩青云无疑了？这个凶手其实是替民除害，我不赞成抓他，应该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是他们究竟怎么杀的董原呢？真困人脑筋。”
“这正是凶手的聪明之处，查不出死因就无法定案，他就可以逍遥法外。”
“那是谁刺了董原一刀？不是画蛇添足吗？”
“是，我推想董小益和韩清云是这样计划的：韩青云杀人，董小益负责消灭证据。董原喝了安眠药后，韩青云得到信号进来，杀了董原后离去，董原就倒在那里，圆睁双眼。董小益看韩青云离开了，便下了楼，推开门一看，董原圆睁双目看着她，她受了惊，以为董原没死，就拔出小刀捅了上去，由于她力气小，所以扎得不深，因为那时董原刚刚断气，所以血流的不多，血色比较淡。从刀插入的位置上看，拿刀的人应该是左撇子。”
“那钱是谁拿走的？”
“我想也是董小益，一，他知道他哥哥的钥匙放在哪里。二，她有充分的时间解开衣扣，取了钥匙，拿了钱，再把钥匙放回去。然后用抹布抹去痕迹。她拿钱有两个目的，一是让我们认为是盗贼图财害命，另外她还答应事成之后要给老王一笔封口费，让老王回家。”
“那现场凌乱的景象也是董小益布置的？”
“我想是董原自己撒酒疯时弄的。因为董老太听到吵闹声停了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正要再睡去，才听到小益的叫喊声。小益刺了董原后，才知判断错误，就扔了凶刀，再次来到门口，假装昏倒。众人慌忙之中，没有人仔细观察现场，都惊慌失措，然后上楼去。
小益等大家都各自回房，都不敢再出来的时候，再次下楼，逐一消灭证据，换了茶，取了钱，然后又剪掉了留有她血手印的窗帘的一角。你总也瞧见，窗帘上剪掉的右角是自下而上的，可以想见剪的人用的是左手。”
“好像你看到了整个杀人经过。”
“呵呵。”
这时，一名警员走过来说：“陈医生请你们过去。”他们三个就随着这个警员来到一间办公室，静璇看他们都坐下，就打开墙壁上的灯箱，指着一张X光片说：“这就是死者的头部，你们看这里，在他的左鼻孔里被钉入了一根细长的钢钉，足有5寸长，直钉到颅骨的内部，导致颅内大量出血，而死亡。”
“陈医生，你太神了，我好崇拜你呀。”古非凡毫不掩饰地说。
“静璇笑笑，没什么，我只是运气好，我想，凶手杀完人后，把鼻孔的血迹抹去了，所以没人发现。只是经过冷冻，和刚才的解冻，淡淡的血水又从鼻孔里渗出来，被我发现了。现在真相大白，你们该去捉拿凶手了吧？”
雅川也用很佩服的目光看着静璇，只是他淡淡地说，这个凶手其实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他把这个故事给静璇讲了一遍，问：“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第十二节
静璇沉默良久，长叹一声：“哎，我也不知到，听古警官的吧。”
“那么孙璐他们怎么处置？”云飞问雅川。
雅川叹口气说：“有了这样一个荒荡的丈夫和一个偏私的婆婆，她的所作所为，也不足以判刑。”他顿一顿，“云飞，我想你的头脑还不算落伍，总不会认为贞操是女子片面的义务吧？”
第二天，雅川，云飞来到董家找董小益问话，董小益刚刚看过报纸，面色惨白的走出来。
雅川这次让云飞问话，云飞说：“你知道你的嫂子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到，可能回娘家了吧。”
“不，她已经被警署扣留了。”
“为什麽？”
“因为她涉嫌谋杀亲夫。”
“不对，你们抓错人了。是我杀死董原的。那个恶魔早就该死，我后悔我为什么没早点儿杀了他，那样就没有人会玷污我的清白，我就不会生不如死，嫂子也就不会挨那么多打骂。”她把董原的所做所为讲了一遍，和孙璐的故事没有出入。她最后说：“是我杀死董原的，跟我嫂子没有关系。”说完飞快地吞下一个药丸。
云飞喊声“不好。”飞奔过去，还是没拦住，药已经吞下去了，小益含泪说：“青云已经投江了，因为他被骗了，欠下巨额赌债，要债的整天去他家追讨，他的父亲和他脱离了父子关系，并把他逐出家门。所以他给我留了这封遗书，就投江了，今天早上的晨报说：“已经发现了他的尸体。”
雅川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小益说：“不用了，我吃的是河豚剧毒，没有解药，马上就可以去见青云了。这个药我只有一粒，吃了以后会幸福地死去，所以我留给了自己。”她说着闭上了眼睛，面容安详美丽。云飞摸了摸她的鼻息，已经停止了呼吸。
孙璐由于不是主犯，又怀了身孕，所以保外就医，她和叶知秋远走高飞了。
第四章
在三个人的惊愕之中，雅川的敏捷的脚步，转瞬间已走到了写字台旁。其他三个人都急急地跟过去。雅川的一只手按在书桌面前的椅子背上，目光炯炯地凝注在书桌上面。雅川细瞧书桌上面的东西。桌的中央有一方吸水纸的纸版，四角包着黑皮，纸版上有一支毛笔，笔的一端搁在砚台上面，砚池中还有余水。桌的左旁有一把西式金花茶壶和一只金边白瓷茶杯，此外还有几张报纸和几本小说。
雅川点点头，顺手在书桌上把几张报纸拿起来。“这是昨日的新闻报。报纸下面还有一张粉红的请柬：“一张新式的请帖。我念给你们听：‘阳历十一月三日，钱文豪与孟婷婷女士，在XXX结婚典礼，恭候光临。’雅川念完了，凝目想了一想。“维开兄，方才你问话的时候，那董太太不是说她的儿子昨晚上吃过喜酒的吗？”
“是的，今天是四日。昨天他一定就是吃钱家的喜酒。”
这时，有一辆汽车驶进院子，警察厅里的赵济人医官来了。
陈维开匆匆出去迎接。一会他领着一个身材短小穿西装的中年人进来。彼此招呼了一声，便一同到尸旁来察看。赵医官放下了带来的一只皮包，弓着身子在尸身上验看。一会他才慢慢地立直。陈维开又把方才和雅川所谈的意见约略地向他说了一遍。
赵医官说：“就外表看，这个人的死因还不能确定，从刀伤的深度和出血量上判断，都不足以致命。但究竟怎样，还得等检察官到来后，经过仔细的检验，才能断定。”
赵医官立直了，向书室四周瞧看，似乎要寻什么东西。
雅川问道：“赵先生是不是要寻些检验的材料？”
“是啊。因为不排除有中毒的可能，所以必须搜罗些饮料，食物和茶壶酒杯之类的应用器具，以便可以追究毒物的来由。”
赵衣冠回过头来，瞧见了书桌的茶壶，随手揭开了茶壶的盖。
雅川和云飞也伸过头去看。茶壶里盛满水，上面漂浮着厚厚的一层红茶。
医官又说：“无论如何，我总得带些去检验。”
赵医官从衣袋中摸出一个小玻璃瓶来，随即取起茶壶，在茶杯中注了半杯，又从茶杯中装入玻璃瓶里。接着他把玻璃瓶塞紧了纳入袋中。
他说：“陈探长，我先回去报告，以便检察官早些来，我可以帮同查验。查验的结果怎么样，我再通知你。”
陈维开应道：“很好。我等你的消息。”
赵医士拿了皮包，回身要出去，雅川忽止住他：
“赵先生，对不起。还有一点，尸身上如果有什么可以注意的地方，也请你通知一声。我们只在他的外面瞧过一瞧，还没有仔细验看过哩。”
第五节
赵济人医官出去之后，雅川提议，我们四个人分头工作。陈维开再去问问死者的母亲，所问的题目有四：一，她儿子的银箱中存贮的银钱有多少？二，她儿子所交的朋友最熟悉的约有几个？三，当凶案发觉以后，老王即往江都路去报信，那时候他们母女俩和女仆王妈等在什么地方？并且书室和大门是否另有看守的人？雅川自己担任的是到门房里去查问老王。因为据他的意见，老王在这件案中实处于重要的地位。云飞和李巡官负责在屋的内外仔细查验，以便寻得些线索，或发现什么凶手的来踪去迹。商议既定，四个人便立即分头去干。
云飞等雅川和陈维开走了出去，又和李熙年巡官再分一分。李巡官去察看屋的外部，云飞在尸室中搜检。李巡官赞同了走出去。
尸室中的地板虽然是实木涂漆的，但这时候足印纵横，休想辨得清楚。云飞在墙隅边角仔细瞧了一会，没有可疑的东西。云飞理想中的窗帘上剪下来的纱角，凶刀等，更是没有踪影。又瞧那三个窗口。有一扇朝东的窗虽然关着，却虚合着没有下栓。这窗口可曾是凶手出入的通道？可是更一细察，又自笑卤莽。这窗口是沿通路的，设备也和朝南的两扇不同。那玻璃窗外还隔着铁条，凶手当然不能出进。云飞开了窗摸摸铁条，根根都不能摇动。云飞更仰起头来瞧瞧，窗外是一条小弄，对窗有一垛白色的砖墙，墙里面似乎是人家的天井。无论如何，这窗口决计不能认做通道。
三扇窗都没有发展的余地，云飞就再从书桌上着眼。云飞将书桌靠左的一只抽屉抽开，翻了一会，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又伸手去开右边一只，便见有一个银行存折和几本风行的所谓艳情小说。此外还有不少跑马票和大小不等的照片。照片都是时尚的少女。云飞把小说取出来顺手一翻，忽见书中另外夹着一张用透明纸裹着的照片。照片上也是一个女子，年纪还不满二十，装束像一个小家碧玉，相貌也还不错。云飞暗想这照片既然放在这里，一定是有关系的。
雅川在门房问老王：“请你仔细说说昨晚你家少爷回来后的情况。”
老王道：“昨天晚上他回来得特别早，并且仔细叮嘱我将前后门关好。他显得很害怕。”
“我在大门上下锁的时候，瞧见书室中电灯扳亮。其实他夜夜如此，回来后总要在书房里看一会报，然后才上去睡。”
“他的卧室在那一面？”
“少爷的房就在东边的书房楼上。”
“昨天晚上，他可曾上过楼？”
“我不知道。我关了大门，就回进来睡了。”
“你睡的时候可曾听得过什么声音？”
“听得的，是少爷的声音。”
“怎么样的声音？”
“起先只有些拍桌骂人的话，后来好似大叫起来。”
“你听得骂什么人？”
“我没有听清楚。不过少爷常常一个人会骂人，骂起来又是粗恶得很，我也学不出口。”
雅川说：“老王，你应当实话实说。我瞧你的眼神，明明有什么事隐瞒着不告诉我。如果如此，你不但误人家的事，还要误你自己。”
老王期期地说；“我——还听得一种喊声——仿佛少爷——他——他曾叫过我。”
“唉，你怎么样？可曾答应他？”
“没有。我——我——已经睡在床上。”
“什么？主人叫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老王的粗壮的语声忽似带着颤动：“先生，不——不是我懒惰。——我——”
“唔？你怎么吞吞吐吐？”
“先生，有缘故的。少爷喝酒之后往往如此。有一次，他在书房里乱叫乱骂，还打碎了一块玻璃和一把茶壶。我奔进去瞧，原来他一个人在那里发酒疯。我给他在脸上打了一拳，鼻子都出血了，鼻梁疼了一个多月。我吓怕了，所以昨夜里也不敢随便进去。后来我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得小姐的呼声，才爬起来奔进去。少爷已经倒在地上了。”
“那时候你就知道你主人已经被人杀死了？”
“我当时没有察觉，等我走近去一摸，觉得他的呼吸已断。我们慌得没有办法。后来我叫王妈把小姐和太太送上楼，接着我便到少奶家去报信。但那时候太太吩咐我，不要说明白，只说少爷昏倒了。”
“你去报信的时候，是从这大门出去的？”
“是的。
“你出去后大门怎么样？可有人代你看守？”
“没有。我只把门虚掩着。没有人可以代替我。”
“你回来时大门又怎么样？”
“依旧虚掩着，没有两样。”
雅川略顿一顿，又问：“昨晚你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后来又到什么时候发现他出意外？”
“我只记得少爷回来时约在十点钟左右。后来我到少奶家里去报信，没有留意时刻。但从少奶家出门回转的时候已经打十二点钟。”
雅川又换了一个题目：“你主人的朋友一定不少，是不是？”
老王毫不留顿地答道：“是，真不少。以前韩少爷常在这里出进。还有虞少爷，郑少爷；还有个叫小马，一个叫老刘，还有个女戏子叫小金花——”
雅川岔口说：“喔，一个女戏子？她常来这里？”
“是，不过近来这班人都不来了。最近几个礼拜简直没有人上门。”
“那么这几个星期中，你可曾见有什么可疑的人们在你家门前走动？”
“这个——这个很难说。若说行路的人在门口探探望望。那是不时有的。”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可有什么人逗留在附近，或曾向你探听口气。”
老王停一停，好像追想什么，接着答道：“唉，我记得大前天下午，有一个人进来问少爷可在家里。我回答他不在。他又问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一定，大概总在夜半。那人好像很不高兴。”
雅川的声调仿佛增加些注意：“那个人怎么样打扮？你可认识？”
“不，我从前没有看见过。衣服是穿中装的，我觉得那人带一副凸晶的眼镜，不像是下流人。”
“你事后可曾告诉你主人？”
“没有。因为我当时并不在意，过后便忘了。”
“那么你白天可一直在这门房里吗？还是时常要走开的？”
“我一直在这里，只有吃饭的时候，到里面厨房里去搬饭，但时候也不多。此外除非有客人来，我进去通报，暂时离开门房。”
“昨天午后，可有来客叫你到里边去通报过？”
“没有——唔，有的。”
“什么？”
“昨天下午四点钟光景，有个穿西装的高个来问少爷在不在。我没有给他通报。”
“为什么？你主人不在家？”
“不，少爷在家里，可是我知道他正在跟少奶吵嘴。我有些怕，所以——所以回答那客人不在家，没有进去通报。”
“后来你也没有告诉你主人？”
“没有——我实在怕他。”
“这个客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我看见过他一次。上礼拜他来看过少爷，少爷陪着他一块儿出去。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昨天还有别的客人吗？”
“没有了。不过在晚饭的当儿，我照例往厨房中去了一次。”
“那时候你主人可在家里？”
“不在。他又出去了。”
“你可知道那时候你主人往那里去的？”
“知道的。太太早一天说过，昨晚上少爷要到大江路钱家去吃喜酒。他出去时穿的也是新衣裳。”
“但你主人晚上回来时，你可知道他是不是确实吃过喜酒？”
“是，他确实喝过酒。因为他叮嘱我把前后门关好的时候，我还觉得他的嘴里酒气直冲。”
雅川停了一停，说道：“好了。现在你好好地看守大门。如果有别的事回头再问你。”
雅川走出门房的时候，陈维开正也从里面匆匆出来。他一见雅川，便抢先开口，陈说他问话的结果。他已问过死者的母亲，据说董原的朋友很多，但绝少冤家，若要仔细，可去问面粉公司里的朋友。昨晚发案以后，董母和小益到了楼上，都吓得什么似的，各自归房，直到老王领了孙璐回来，母女俩才同王妈下楼。至于铁箱内的银钱数目，他母亲完全不知道。因为董原的嗣父董世勋在临死时的时候，除了董母的一部分养老费以外，已将遗产平均分给兄妹两个。所以董原份内的财产，只有他一个人掌管，家中人都不知道底细。
雅川听陈维开说完，说：“那么，银钱的数目在这里是问不出的了。”
云飞插口说：“我知道。至少是三千五百元。”
李熙年向雅川眨着白眼。陈维开也抬起他诧异的眼光，向云飞呆瞧。
雅川立即问道：“云飞，你可是发现了什么证迹？”
“是。我寻得一个银行存折。他昨天在淞沪银行里提出了三千五百元。”
云飞就将在书桌抽屉里得到的存折和照片信笺等物，都拿出来给雅川和陈维开看。他们都承认照片和信笺非常重要。陈维开将这证物收藏好。
第六节
他们在客室中把彼此的成绩交换过以后，又商议了一会，就假定这是一件复杂幻秘的谋杀案。至于董原被害的原因，有几种可能：
一．屋内人，除了仆役们因着死者的脾气太坏受了怨屈阴损报复以外，他的妻子最有嫌疑。因为，夫妻间并不和睦，并且她的装饰非常时髦，行动又的确是非常自由的。第二，论行刺一点，瞧了董原的打扮和他书桌中的艳情小说，他和女伶来往，加着书中夹着的那些女子照片，显见他是一个好色之徒。同时他又是个酗酒的赌徒。他近来又有畏惧什么人的表示。若使假定他因着争风吃醋，外面有什么冤家或情敌，那也是有可能性的。此外或是有什么人因财起意。他们凭着这三种理由，就依照旧例，彼此分工办事。雅川和云飞到江都路孙家去探听。因为这一着最关紧要，并且孙璐是他们的委托人，所以雅川不得不亲自去走一遭。陈维开担任往大江路钱家去，调查董原昨晚上吃喜酒时的情形，和董原同席的是那几个人。
雅川用耳语小声嘱咐云飞派人在董家门口偷偷监视，而且拦下所有的信件，报纸等。计议妥定，四个人便都从董家出来。
雅川和云飞先在孙家的邻居中探访了一会。据说那孙璐回娘家之后，时常和年轻的女伴们出去逛游戏场。这确是事实。
云飞问雅川：“照你想，孙璐有没有谋害丈夫的嫌疑？”雅川连续吸着烟，没有答复。
雅川和云飞叩开了孙家的大门，孙璐的哥哥正好在家。孙璐却不在家，她哥哥说她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了。他的哥哥在政府里任职，他说董原为人实在不堪，吃喝嫖赌，脾气暴戾。因为他父亲和董家有约定，给孙璐指腹为婚的，必须信守承诺，却不知道这董原会是这样一个人。
雅川和云飞刚出孙家的大门，正碰上孙璐回来，她面容憔悴，看到他们两个后，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慌，然后马上恢复平静，迎上前说：“我刚从医生诊所里看病回来，因为受惊吓过度，很不舒服。”又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雅川，说：“这是预付的酬金，请您一定帮忙。”
雅川一看支票，居然写着一千元，向云飞使了个眼色说：“我们从来不先收钱的，请一定收回去。”然后不容推辞地还给了她。雅川和云飞转过街角，他低声吩咐云飞派两个人在这里监视，要检查所有孙璐的信件并暗地跟踪她的去处。
雅川和云飞刚回到办公室，电话的铃声就响起来。电话是赵医官打来的。那茶壶中的茶也已仔细验过，丝毫没有毒迹。
雅川的头忽又低沉，皱眉深思。
“唉，外边有什么人来了。”
第七节
来客就是我们盼望中的陈维开。他走进了办公室，彼此招呼了几句，就坐在雅川对面的藤椅上。
雅川抢着说：“维开兄，你此刻可是从大江路钱家来？”
陈维开点点头：“我问过那新郎，董原昨晚的确去过的。”
“那你可曾打听了都是什么人参加了喜宴，有哪些是和董原认识的？”
陈维开应道：“我问过的，有好几个，据他的一个姓杨的同事（就是那个穿中装戴凸晶眼镜的）说，董原的脾气太坏，不时会跟人家翻脸。公司里的一个管仓员——唔——叫张利民——曾为着棒女伶的事和董原打过架；又有一个董原的老同学姓虞的，也曾为了赌钱的事到公司中去大吵。不过内中有个姓韩名叫青云的好似和董原有什么更深的仇恨。”
雅川似乎被这句话打动了神：“喔，你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打听过，可是问不出详情。只知道他们起先曾是邻居，彼此很要好。韩青云还在什么大学里读书，时常在董原家里出入，往来很密切。后来不知为着什么，董原在背后常说韩青云的坏话。不但如此，董原还流露一种畏惧韩青云的态度，仿佛怕他寻仇似的。但内幕中的真相怎样；不但那姓杨的不明白，别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
“这个韩青云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据说韩青云已在一个月前失踪了！”
扫兴！不但雅川又重新皱眉低头，云飞也空欢喜了一场。真像在黑夜迷途的时候，忽然远远地看见一丝灯光闪了一闪，心中自然快乐；可是正待追奔前去，走上正途，一刹那间那灯光消失不见，重新陷于黑暗之中！
云飞问道：“陈探长，那韩青云的状貌怎么样？”
陈维开道：“据说是一个常穿西装的人，约摸有二十六七岁。”
“是个高个子？”
“中等身材，和我差不多高，是个英俊的青年。”
雅川忽仰起头来。“云飞，你怎么这样健忘？老王所说的那个穿西装的高个子，也只见过一次。但据维开兄所知，那韩青云却是时常在董家出入的。这分明是另一个人，并不是老王所说的那个人了。”
“我问过了，那个老王看到的穿西装的高个子是董原的一个新结识的朋友，那天去找他是想和他一起去喝钱家的喜酒。”
陈维开利用雅川沉默的机会，向云飞询问在孙家方面调查的结果。云飞便把探得的情形和李巡官赵医士等的报告，仔细向陈维开说了一遍。陈维开也认为巡逻警士们在半夜时发现的那一个从董家出来的人很可疑。
第八节
云飞百思不得要领，问雅川：“你可有些头绪？”
雅川缓缓喷了一口烟，安闲地说：“云飞，你别性急。你也应当知道我们的侦探工作，有缓急的分别。宜于急的，固然一秒钟都不能迟缓；宜于缓的，却也不能着急，急了反而会坏事。这一件案子，我已经胸有成竹。照此刻的情形看，就是宜缓而不宜急的。”
云飞问道：“你以为这案子宜缓不宜急吗？有什么理由？”
雅川想了一想，便道：“也好，我敢说这一件案子中的凶犯都是和死者相识的人；不是道途劫杀，稍一迟缓，凶手就不免要逃走漏网。而且，这案子案情又这样复杂幻秘，凶手反可以安逸放心，没有急急逃脱的必要。这样我们也不妨按步进行，用不着手忙脚乱。
云飞突然听得前门响，回头一望，李巡官已经匆匆地推门踱进来。他的肥胖的头颅昂得很高，仿佛他的颈项间新装置了一条钢骨，他的粗壮的腰肢也挺得笔直，态度上有一种撩人眼目的吸引力。
雅川招呼道：“李先生，正要和你谈话。你来了，再好——”那“没有”两个字还没有吐出来，他突然住口。
他的眼珠急转几转，面色忽然变异。他呆瞪瞪地瞧在李熙年的脸上，显一种诧异的神气。“李巡官，你——你可是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李巡官连连点了几点头，一边摸摸短须，伸手在衣袋里摸出两个小纸包来，一边喘吁吁地答话。
“是啊！艾先生，你瞧，这些东西能不能算重要的发现？”
雅川急忙将两个纸包接过，打开来一瞧，是一把雪亮的乌木柄小刀和一个摔破的茶杯。那刀连柄约有四五寸长，锋利而尖锐，两面又磨得很亮，丝毫没有锈迹。雅川瞧了一瞧，急急站起来取出一面放大镜。他把刀仔细察验，又放在鼻孔上唤了一嗅。然后把破茶碗拼了拼，凑在一起，他的眼睛里射出兴奋的光彩。
他说：“唉！这果然是重要线索！可惜指纹给弄混乱了。李巡官，你从哪里发现的？”
李巡官道：“那尸室的东西，不是有一个靠小巷的窗口吗？离窗口的北面不到三尺，有一只积垃圾的木桶。这把刀和这只茶碗就是在小巷中的垃圾桶旁的杂草里拾起来的。”
“什么时候拾得的？”
“约在一个钟头以前。那时我因着检验官将要到场检验，预先带了几个警士去照料，顺便在小巷中察看一会，就发现这一把刀。”
“你在垃圾旁边发现的？”
“是。”
“在垃圾桶的那一边？”
“在南面，靠近窗口下面。”
雅川点头道：“唔，原来如此。这样，我们不妨假定这把刀大概是行凶的人在行刺以后，开了东窗，从窗口里丢下去的。”他又回头问道：“云飞，那东窗不是本来虚掩着没有下栓吗？你总也瞧见的罢？”
“李巡官，你能够发现这把刀，足见你精细过人。”
“雅川，你从这一把刀上可能得到什么线索？”
雅川道：“雅川瞧那刀是寻常的水果刀。刀虽不是新的，却已经磨过几回，一些没有锈斑。这可以想见那人的一种“磨砺以须”的姿态。进一步又可以想见那人怀怨已经好久了。”
云飞道：“还有别的见解吗？”
雅川似乎没听见，仰起些身子迟疑地说：“我打算再到董家去——”
第九节
暮秋的日晷比较短，等到我们的车子到达靖江路董家门前，人家都正在忙着吃晚饭。雅川远远地向着那铁条的大门一望，便轻轻地向我说：
“大门开着呢。我们姑且不必进去。”
“那么，你来干什么？”
雅川不答，走到门口，向门房中瞧瞧，有灯光透露出来，料想有人在内。他走过铁门，沿着西边的青砖短墙，缓缓前进。一会，他停了脚步，踮起了脚尖，靠着短墙向里面张望。他忽又向我招招手：
“云飞，瞧。他们正在进晚餐。”
云飞也扳着短墙，瞧进屋子里去。我见西边的餐厅中，灯光明亮，一扇窗开着，窗帘也恰巧拉开。里面的方桌上有人在吃晚饭。面南坐的是死者的母亲，左边是董原的妹妹董小益，右边是死者的妻子孙璐。餐桌旁还立着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小使女。这两个主人的脸上都是冷冰冰的，显示一种悲郁阴暗的神气。因此那两个女仆也都默默无语。
雅川像猫儿捕鼠般地注视灯光耀灼的餐厅。我不知道他要瞧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们快回去，等明天破案吧。”
云飞看雅川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是好奇：“你能先跟我透个底吗？难道你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
雅川神秘地笑而不答：“你再耐心等一等，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事情连续地开展。雅川和云飞刚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有人来了。“这时候还有来客？”云飞打开门：“小张，你可有什么收获？”（小张是雅川安排在董家门外的。）
小张说他曾截获一封快信，他原样抄了一份，递给雅川瞧。信没有署名，只画了一片树叶子，里面写到：‘璐璐：今夜11：30，城东火车站见面。不见不散！’日期就是今天。原信由小张再次封好，完璧由邮递员送到孙璐手中。
“奇怪，这是什么人？”云飞急着问。
雅川又活跃了：“今夜我们会有意外的收获。”他不再说别的话，忙着穿上外衣，戴上帽子。装束完毕，他听听门外，向云飞点点头，首先往外走，云飞急忙跟着。
他们跳上车子，由云飞驾驶着。车子进行得本已很快。可是云飞因着急于要知道这案子的真正结果，还不知足，恨不得一步就到。好容易忍耐到二十分钟光景，车子才在城东火车站门前煞住。他们停好车，云飞第一个跳下车来，雅川也紧紧跟着，一边偷眼环顾四周，一边向车站里走。很快来到候车大厅，因为是晚间，候车的人并不多，雅川和云飞压低帽檐，戴上大墨镜，躲在暗处等候。
云飞迫不及待地问：“我们还来得及吧？你认为孙璐和这个神秘的叶子是不是就是凶手？”
雅川很镇定地看看手表，现在是10：55，我仔细看过候车的人，他们应该还没来，我知道有一班11：45的夜车。
至于谁是凶手，等我问过他们你就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的很慢，雅川叮嘱道：“云飞，等看到她们你要机警些，看我的眼色行事，必要时可以使用一点武力，一定要捉住他们。”
在11：25的时候，目标终于出现了，孙璐一身黑衣，头戴西式黑色大沿儿帽子，用帽纱遮住大部分脸，手中提一只小皮箱。她一边匆匆向候车室里走，一边偷眼四下观瞧。一会儿，她找了个人少的长椅坐下来。这时，一个身材高挑，骨骼轻奇的男子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那男子头戴礼帽，身穿藏青色西装，带着一只大皮箱。他和孙璐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掏出两张火车票，递给孙璐一张，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去。
雅川指示云飞盯紧孙璐，自己跟那个西装男人。他小声和云飞耳语着。随着一声钟响，旅客们纷纷进站了，11：45的列车只有一个检票口，云飞和雅川小心地盯着。只见西装男人和孙璐一前一后随着人流缓缓地向检票口移动，云飞的心跳加速，精神紧张。直到西装男人把票抵给检票人的一刹那，雅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到检票人的身后大喊，不要让他进站，云飞也同时控制住了孙璐。正当西装男人转身想跑的档儿，雅川有力的大手已牢牢擒住了他：“先生，留步。我们有问题要向您请教。”
第十节
孙璐和西装男人被带到火车站附近的警署，正赶上古非凡在值班.雅川和非凡简单耳语了几句，非凡把他的两间问讯室借给雅川和云飞暂用。雅川带着孙璐进了一间问讯室，云飞推着西装男人去了走廊另一端的那间问讯室。
孙璐此时面色惨白，她坐在那里很不自在，一双手没处安放。
雅川问：“董夫人为什么急着离开，你委托给我们的案子还没有破呢？”
孙璐不答，只是用力地搓弄衣角。
“难道董夫人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
孙璐仍然忐忑地沉默着。
“给你车票的这个男人好像姓叶？他为什么写信约你一同私奔？”
孙璐突然惊讶地抬头看看雅川，又低头不语。
“如果你一直保持沉默，我们一直扣留你在这里了。”雅川说完转身出去。走到走廊另一端的闻讯室。
那个西装男人也是一言不发，云飞气得脸色发青：“是一个闷葫芦。”他对雅川说。
“别急，先关他24小时再说。”雅川拉着云飞走出来，你先歇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陈静璇来了，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风衣，腋下夹着一个大纸袋。古非凡直了直眼，连忙迎上去：“陈医生这么晚还来看我，真是受宠若惊。”
“啊，对，我是专程来看你的，知道今天你值班，只是顺便给雅川送个旁证。”
“那太好了，正好我叫了夜宵儿，我们一起吃。”
“好呀，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夜宵是我买的。”云飞跳出来。
静璇把纸袋交给雅川，说：“证据都在里面，这次我不方便帮你问话。”
雅川拿着纸袋朝云飞使了个眼色，云飞就跟着雅川走进孙璐的那间问讯室。
孙璐依然面色惨白地坐着，嘴唇颤抖着。
雅川掏出一份诊断书，说：“这是你的诊断证明，你已经有了2个月的身孕。”雅川又掏出一份诊断书，这个是你丈夫的，“他在两周前去做了检验，医生证明了他没有生育能力。
请你告诉我，那位叶知秋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董原是不是被叶知秋杀死的？”
“不是，不是，。。。我给你讲个故事，艾侦探，听完了你会明白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对婚姻曾抱有很多美丽的幻想，而她的婚姻是生下来就指定的，不容她自己选择，她按父亲的承诺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商人，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吃喝嫖赌，性情暴戾。她得不到爱与温暖，她一直想摆脱她的丈夫，可是她的丈夫占有欲极强，不许她出门，经常和她口角；她不认输，所以经常外出消遣，不久就结识了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这个男人自己开了一家西医诊所。她就以看病为理由，经常到他的诊所里和他幽会，久而久之，感情日深。那医生很同情她的遭遇，也很爱她，想照顾她一辈子。所以她想找个借口和她丈夫离婚，就暗地跟踪她的丈夫。因为她知道他的丈夫经常寻花问柳。
有一天，她跟踪她的丈夫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儿，他丈夫喝酒喝的有些醉，没有发现她在跟踪，她趁天黑躲在暗处进了小院儿，看见一间屋里亮着灯，就轻轻划开一点儿窗户纸，向里面偷窥，他丈夫正抱着一个半裸的女子躺在床上，那女子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人家想死你了。”“宝贝儿，我有正事要办。”“什么正事儿？不是又去找那个贱货，小金花儿了吧？快如实说，不然不要碰我。”
“没有，咳，别闹了，我告诉你，我父亲留了一大笔遗产，可是我有个妹妹，父亲留有遗嘱，我妹妹出嫁时要把遗产的一半儿分给她，那可是一大笔钱，我舍不得给她，就要设法不让她出嫁，可那个小妮子竟然暗地里和我的一个朋友谈上了恋爱，就要谈婚论嫁了，我只好花时间摆平那个小子了，刚才约朋友设了个赌局，那个傻小子已经上钩了。等到他负债累累，他的父亲肯定把他逐出家门，到那时他就没脸向我妹妹求婚了。我妹妹我知道，非常专情，非他不嫁，到时候她一辈子不出嫁，财产就一直由我支配。”
“你真够坏的，连你妹妹都坑。”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不是？不然我怎么有那么多钱给你买首饰，哄你高兴。”
“哎呀，别那么猴急嘛，啊~~~~~~~~~~~~~~~”
那女子实在看不下去，就跑回了家，她和她的小姑关系非常好，情同姐妹。她就把这事情告诉了她的小姑，董小益。董小益说：“我还奇怪呢，青云他说去和哥哥先商量一下和我结婚的事，然后按照他的意见就向母亲送聘礼过来，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他过来提亲，也不和我联系，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找哥哥理论，当场揭穿他，看他还有没有脸阻止我的婚事。”
“那你要小心呀，你那哥哥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的。”
“好。”
第二天，小益拉着她母亲和他哥哥理论，他哥哥假装喝醉，大发酒疯，她们只好再找机会。
第三天，董原假装向小益道歉，并和小益说约好了和韩青云一起谈谈，向他们正式道歉，并谈谈婚事。小益高兴地答应了，因为她很久没见到韩青云了。
那天，小益打扮得很漂亮如约去了，我不放心，就偷偷地跟着她。
小益到了一所宅子里，董原等在那儿。董原假笑着递给小益一杯茶。小益喝了后一会儿就不醒人事。
董原把她抱到床上，就开始脱她的衣服。我一着急，就大喊：“救命。”
没想到没有人来，董原却把我绑了，嘴力塞了抹布，威胁我说，如果我出声就把我杀了。他把我推到衣柜里，我从衣柜的缝隙里向外看。董原不时看着表，一会儿，来了一个黑脸大汉，他让那大汉把小益的衣服全脱光了，尽情猥亵。他自己躲起来。
这时，黑大汉掏出一只小药瓶给小益灌下，小益的脸就慢慢现出潮红，不由自主地做着各种荡妇的作为。那大汉就和她。。。，我实在看不下去，就闭上眼。
可这时，韩青云突然来了，看到这一幕，大喊住手。那大汉提起裤子，用被子盖上小益。推搡着韩青云坐到椅子上，说：“你就是那个准备当王八的韩青云吧。这个妞早就是我的人了，她喜欢我的功夫，离不开我，但又嫌我没钱，才又去勾搭你，你愿意娶她就娶吧，反正我玩腻了。”韩青云看小益一动不动，就气愤地离开了。
事后，小益非常痛苦，非常痛恨她这个禽兽不如的哥哥。她要我帮她报仇。我去找韩青云说明了那天的情况，他也相信我说的话，相信小益不是那样的人。但他很痛苦，也恨死了董原。说一定要杀了他。我劝他别冲动，等待机会。他就先假装失踪了。
第十一节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天，董小益偶然看到喜帖，知道她哥哥那天肯定会去赴宴，肯定又会喝醉撒酒疯，所以我就和小益就想出一条妙计，在茶壶里放了大量的安眠药，我们事先买通了看门的老王，让他假装睡觉，忽略那晚的一切。老王也恨透了董原，所以答应了。
那天，我故意和董原吵架，然后假装回娘家去。果然不出所料，董原喝完喜酒回来后大发酒疯，小益暗中看着他喝了一杯茶，就给早躲在外面的韩青云发暗号。韩青云看到她窗口的蓝手帕，就可以偷偷潜进董家，因为老王会如约把门打开留着。
后边的事情我就不知到了。”
“哦？”雅川眼珠转转：“你这招儿借刀杀人干得很漂亮，不但可以除去绊脚石，还有不在场的证据。那么说，这个叶知秋先生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是。”
雅川思索着走出来，云飞也跟了出来。他们问古非凡：“叶知秋说了什么？”
“他只承认他和孙璐两情相悦，孙璐的孩子是他的。其它的都不知道。”
雅川问古非凡：“你们可检验出了死者的致死原因？”
“我去打个电话问问。”非凡说完走出去打电话。不一会儿他回来说：“还没有，真奇怪，他们居然还没确定致命伤。只是说那刀伤不足以致命。”
“能让陈医生帮忙检查一下吗？”非凡提议。
“好呀，我试试看。”静璇还没走，刚好吃完夜宵儿走进来。
古非凡派人将孙璐和叶知秋看好，就亲自驾车送他们三人去西区警署的停尸房。当值的警员带他们4个人来到冷库，介绍说：“因为死因很难查明，所以把尸体暂时冷冻起来保存。”
说着拉开了一个写着董原名字的大抽屉。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呈现出来，古非凡都不由得一哆嗦。陈静璇却很冷静。她戴好口罩，手套，仔细检查尸体。不时在尸体胸部按几下。腹部按几下，腹部有个缝合的刀口，显然已经做了腹部解剖。静璇突然说道：“这是什么？”三个人随着静璇的纤纤食指看去，死者的左鼻孔流出淡红色的液体，静璇忙拿了一支棉签沾了液体，放进一个塑料袋，又拿了一支棉签插到左鼻孔里。静璇的眼睛突然一亮，转头问值班的警员：“你们这里可以做X光吗？”
“可以。”
“那太好了，马上做头部的X光，静璇用笔在死者的脸部的鼻子到头顶画了两条线，重点拍这两条线之间的部位。
雅川，云飞和古非凡都瞪着好奇的大眼睛，伸长脖子不解地看着静璇，静璇笑笑：“很快会有答案了。请再耐心等待一个小时。”静璇跟警员去安排做X光和洗片子。
云飞，雅川坐在那里闲谈：“你是怎么知道凶手是死者的熟人的？”
“你看那死亡现场，虽然凌乱，但找不到诸如：脚印，指纹，和血迹等证据，显然是被人仔细地摸去了。窗帘被减去的一角，也不见了，钥匙用过之后又被放回死者衣袋中，还有那茶壶里的满满一壶茶，显然是原来放了药的茶被倒掉了，又重新泡了一壶，由于是夜晚泡的，没有开水了，所以是用冷水泡的。你没注意到茶叶都漂浮在表面吗？这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人很从容地完成了这一切举动，而且很了解董家的情况。我开始怀疑孙璐，可她却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后来我发现，窗帘上剪掉的右角是自下而上的，可以想见剪的人用的是左手，用剪子的是一个左撇子。我们今天傍晚去看董家人吃饭，发现只有董小益是左撇子。我又猜他们是合谋作案。因为我记得董老太说过遗产的分配是儿子女儿每人一半儿，这个不多见。因为我国目前没有女子继承法，一般遗产都是留给承嗣的男性的。再分析董原挥霍无度，贪财好色的本性，就明白了董小益的动机。可我没有料想到孙璐讲的故事，真想不到还有这么没人性的哥哥。”
“看来凶手是韩青云无疑了？这个凶手其实是替民除害，我不赞成抓他，应该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是他们究竟怎么杀的董原呢？真困人脑筋。”
“这正是凶手的聪明之处，查不出死因就无法定案，他就可以逍遥法外。”
“那是谁刺了董原一刀？不是画蛇添足吗？”
“是，我推想董小益和韩清云是这样计划的：韩青云杀人，董小益负责消灭证据。董原喝了安眠药后，韩青云得到信号进来，杀了董原后离去，董原就倒在那里，圆睁双眼。董小益看韩青云离开了，便下了楼，推开门一看，董原圆睁双目看着她，她受了惊，以为董原没死，就拔出小刀捅了上去，由于她力气小，所以扎得不深，因为那时董原刚刚断气，所以血流的不多，血色比较淡。从刀插入的位置上看，拿刀的人应该是左撇子。”
“那钱是谁拿走的？”
“我想也是董小益，一，他知道他哥哥的钥匙放在哪里。二，她有充分的时间解开衣扣，取了钥匙，拿了钱，再把钥匙放回去。然后用抹布抹去痕迹。她拿钱有两个目的，一是让我们认为是盗贼图财害命，另外她还答应事成之后要给老王一笔封口费，让老王回家。”
“那现场凌乱的景象也是董小益布置的？”
“我想是董原自己撒酒疯时弄的。因为董老太听到吵闹声停了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正要再睡去，才听到小益的叫喊声。小益刺了董原后，才知判断错误，就扔了凶刀，再次来到门口，假装昏倒。众人慌忙之中，没有人仔细观察现场，都惊慌失措，然后上楼去。
小益等大家都各自回房，都不敢再出来的时候，再次下楼，逐一消灭证据，换了茶，取了钱，然后又剪掉了留有她血手印的窗帘的一角。你总也瞧见，窗帘上剪掉的右角是自下而上的，可以想见剪的人用的是左手。”
“好像你看到了整个杀人经过。”
“呵呵。”
这时，一名警员走过来说：“陈医生请你们过去。”他们三个就随着这个警员来到一间办公室，静璇看他们都坐下，就打开墙壁上的灯箱，指着一张X光片说：“这就是死者的头部，你们看这里，在他的左鼻孔里被钉入了一根细长的钢钉，足有5寸长，直钉到颅骨的内部，导致颅内大量出血，而死亡。”
“陈医生，你太神了，我好崇拜你呀。”古非凡毫不掩饰地说。
“静璇笑笑，没什么，我只是运气好，我想，凶手杀完人后，把鼻孔的血迹抹去了，所以没人发现。只是经过冷冻，和刚才的解冻，淡淡的血水又从鼻孔里渗出来，被我发现了。现在真相大白，你们该去捉拿凶手了吧？”
雅川也用很佩服的目光看着静璇，只是他淡淡地说，这个凶手其实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他把这个故事给静璇讲了一遍，问：“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第十二节
静璇沉默良久，长叹一声：“哎，我也不知到，听古警官的吧。”
“那么孙璐他们怎么处置？”云飞问雅川。
雅川叹口气说：“有了这样一个荒荡的丈夫和一个偏私的婆婆，她的所作所为，也不足以判刑。”他顿一顿，“云飞，我想你的头脑还不算落伍，总不会认为贞操是女子片面的义务吧？”
第二天，雅川，云飞来到董家找董小益问话，董小益刚刚看过报纸，面色惨白的走出来。
雅川这次让云飞问话，云飞说：“你知道你的嫂子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到，可能回娘家了吧。”
“不，她已经被警署扣留了。”
“为什麽？”
“因为她涉嫌谋杀亲夫。”
“不对，你们抓错人了。是我杀死董原的。那个恶魔早就该死，我后悔我为什么没早点儿杀了他，那样就没有人会玷污我的清白，我就不会生不如死，嫂子也就不会挨那么多打骂。”她把董原的所做所为讲了一遍，和孙璐的故事没有出入。她最后说：“是我杀死董原的，跟我嫂子没有关系。”说完飞快地吞下一个药丸。
云飞喊声“不好。”飞奔过去，还是没拦住，药已经吞下去了，小益含泪说：“青云已经投江了，因为他被骗了，欠下巨额赌债，要债的整天去他家追讨，他的父亲和他脱离了父子关系，并把他逐出家门。所以他给我留了这封遗书，就投江了，今天早上的晨报说：“已经发现了他的尸体。”
雅川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小益说：“不用了，我吃的是河豚剧毒，没有解药，马上就可以去见青云了。这个药我只有一粒，吃了以后会幸福地死去，所以我留给了自己。”她说着闭上了眼睛，面容安详美丽。云飞摸了摸她的鼻息，已经停止了呼吸。
孙璐由于不是主犯，又怀了身孕，所以保外就医，她和叶知秋远走高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