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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清歌如梦第二卷,第一章揽风斯人独立(下)

    容若郑重一拜,“谢太皇太后恩典。”

    孝庄看向容若,他神色间的坦荡,似真不在乎官爵名位。有些事她不喜欢重复,对着心境通透的人,一向点到为止,然而如果她不说,有些事恐怕容若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孝庄道:“三年前,本宫本来想下旨将你永不录用。”

    孝庄不等容若惶然一惊,已说道:“但有人令本宫打消了这念头,他对本宫说,你是他见过最优秀的人,他不能眼睁睁毁了你。自从他皇阿玛去世后,我就再不曾见他因任何人,任何事惊惶。”眼光一沉,直直看向容若道:“但他为了你求过我。”

    容若当然知道孝庄口中的他是谁,正因为知道,他心中如鼓一槌槌用力击落,只能移开目光,此时他无法再冷静的面对孝庄,尤其是听到“求”字。

    微弱的烛光里,他这样极力隐藏的表情,是何时见过的,仔细回忆,却原来是三年前离开皇宫的那一日。孝庄轻轻一叹,话中暗藏深意,“旧事本宫不愿重提了,但你要记得,很多事一生只能错一次。此次回宫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还有身份。”

    “是。”

    容若笔直的身影俯身跪下的那一刻,孝庄不禁苦笑,她笑的不是别人,竟是笑自己凉薄至此。作为大清的太皇太后,玄烨的祖母,她所作的决然没有错,就像当年她眼瞧着多尔衮去世,被抄家,被掘坟,被冠上千古骂名时,还能静坐大殿上不问不闻,最后一一批准盖印!

    那时,她就知道在她的骨子里流着一种叫凉薄的血液,而今,她何尝不知是爱新觉罗家亏欠了这孩子的,还任由自己的凉薄撤下他的功名

    所谓,情深意重,总也比不上江山前程,社稷安稳。可打从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是个明澈通透的孩子,难道要言辞灼灼叮嘱,“玄烨当初不愿毁了你,此次回乾清宫你也不能毁了他。”若开口说透此意,那真真是多此一举!

    一阵风来,慈宁宫中画面亦被吹散了。只余风声穿过树叶发出清越的簌簌声,满园披香,春意绵绵。

    容若静静伫立在一丛碧桃之下,目光一直注视着不远处的乾清宫。

    乾清宫一带有赤色的宫墙,隐闪在绿柳山茶中,倒显得别样的富丽华贵,可深殿中那明黄的高位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容若怔怔地想,若是早年鳌拜没有揽权不放,他不会那么年轻就劳心于朝臣的周旋。若是后来三藩没有起兵造反,他应该已经开始致力实现梦想,南北漕运不会像今日这样堵塞。又或者三年前,他们不曾相遇,那么他不会冷落皇后,现在他也应该是儿女成群,膝下有了聪颖的皇子。

    如果这一切都能遂愿,他一定是位志得意满的君王,不必深陷这些辛苦恣睢中辗转忧心。

    往昔似梦,容若惘然一笑,此时真不该失神,然而转身际,心口迅速一跳,来得太急太快,令他有些痛有些难受。

    他没想到,是真没想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相逢了。

    康熙就在不远处,静静凝望容若。

    轻起的微雨和着潮湿的桃花,有风吹过,飘落的初桃模糊了彼此的容颜,可思念已经不止三年了,该如何一笔抹去!随后带着暖洋的目光,快步走来,白色绉纱龙袍的衣摆,飞扬炫目。康熙越走越快有难掩的期待,甚至是急迫的。如何不急迫?这些年来,他从不肯入梦!

    从刚才那一刻起,看到容若立于香叶斜出的茜桃之下,清风过,风飘万点乱红飞,桃花顽皮地沾着他肩上,衣摆上,是如此鲜活的画面。

    便怔住了,不忍上前,等着他转身,只是当他真的看向自己,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但胸口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才惊觉终于走出三年来孤独而清冷的梦。

    因为,他回来了,不是在梦里,就在眼前,他回来了。

    康熙的步伐越来越快,急切得仿佛立刻要将眼前的人拥紧怀中。 如果看得不错,容若方才凝望的方向是乾清宫,那是自己的宫殿,心底蓦然一痛。

    你想看谁?你在等谁?!

    是那么近了。容若身上银线浣纱的外袍上绣着灵动的四合云纹,露出白色的里衣领口,勾勒出洁白修长的细颈。再浅一色的翠绿里衫清明简约地熨帖于身,腰间的碧色玉带略略一束。已经看如此清楚了,仿佛抬手就能触及的距离。

    只是。。。。。。然而,“纳兰容若恭请皇上圣安。”

    容若孑然一跪,康熙看着自己已伸出的双手,惘然地划出一道尴尬的弧度。

    虽然明了岁月的无情,康熙的身子仍是微微一颤,“容若。。。。。。。”

    清润的嗓音一如往昔,熟稔的口吻,仿佛一切还是那些年月。

    然而一切只是仿佛而已。

    容若对上康熙复杂难言的目光,没有太多起伏。他很安静,如一池清泉,“我收到周培公的信了。”

    隔得近了,彼此的变化看得更清楚了,原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永恒不变的人。容若静静看着康熙,他仍是丰神俊朗,但一双星眸深不见底,深邃坚毅得再不似二十多岁的清朗少年。

    康熙淡淡一笑,丝丝无奈:“。。。。。只是这样。”

    原来。。。。。。。三年的时光还是把彼此的距离拉的很长。

    他们也再不是从前轻狂的少年。

    山盟虽在,春如旧,人空瘦。

    几年离索,人成各,今非昨。

    除了清风细雨目睹了这样的重逢,还有御花园侧,梧桐树下静然的孝庄。她望向身旁的赫舍里,凝神道:“你这样做皇帝知道么?”

    浮生一梦,谁没有遗憾,谁又能大声说一句,从不后悔。赫舍里微微低眉,还记得三年前康熙回宫在大雨中站了一夜,那样嘲笑含恨的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掉,更令人揪心的是,发觉了皇上恨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是如此自伤悔恨!

    微凉的细雨,落在她身上,华贵也只变得单薄,轻声道:“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臣妾只希望能把他还给皇上。”言罢,恭谦一福,恳然道:“谢皇祖母成全。”

    孝庄妙目一顺,神情已是不满和责备,有霍霍的风吹散在她话语的尾音上,“你看轻了他了!你以为我让他回乾清宫是为了儿女私情?”

    赫舍里一愣,孝庄并未向她解释,转身而去。

    忽然,她停下步伐,不复往日温和道:“虽然后宫不可干政,但你身为皇后,眼下朝局纷乱,你知道玄烨身边最需要什么?!”

    即便如此说,仍觉不够,她继续问:“在玄烨心中你的地位始终不及他?这三年来,你可有认真思考过其中原因?”

    突如其来的质问,又是戳在痛处,令人无从招架。

    “皇祖母。。。。。。”赫舍里不觉有些惊惶,她恨过,怨过,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孝庄第一次在赫舍里面前流露出轻蔑的表情,冷言道:“你只懂得怎么去爱你的丈夫,却不知该如何爱一位君王。”

    最后冷冷掷下一言,再不似昔日的怜爱包容, “和他在一起十年了,连他最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遑论其他!”

    赫舍里茫然怔住,下一刻她迅速回望,然而远处那一双被潮湿水汽模糊的君臣,只是静静看着对方,连话语都是微凉的。

    却不得不承认她从没有被这样需要的目光深深注视过,此情此景,心底一恸,她无法细致描绘出心中复杂的感情,就像是极幼的时候去观潮,那钱塘江万马齐奔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望着康熙如诉的目光,她不愿再看,却想起了一首古诗,“山之高,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忧心悄悄。”

    清歌如梦广播剧第三期已出YS地址http:/bbs.jjwxc.net/showmsg.php?board=52&id=55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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