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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明月入怀君自知(下)

    衍庆宫,白云浮动,天空湛蓝。

    其实衍庆宫并不富丽奢华,但是日光充裕,即使冬日也暖意融融。独独赐予柔嘉居住,可见康熙对柔嘉的疼爱。

    容若和柔嘉来到衍庆宫时,曹寅立刻迎了出来,向柔嘉行了一礼,连忙道:“公主瞧这样布置可好?”

    柔嘉看向曹寅所指的方向,衍庆宫院内四畔雕镂阑干,雅致莹澈,在左右两侧摆放的是一盆盆花团簇拥秋海棠开得正娇艳,花瓣是斑驳纷杂的粉红,零碎重叠,环绕院内,美不胜收。

    而左侧有一面用青竹枝编织而成的一道围墙,里面放着一架古琴,琴身选取的是伏羲式由兼以冰纹断。曹寅犹在沾沾自喜:“这样的布景有从前司马相如弹奏《凤求凰》的意境。”

    当年司马相如从梁国宦游归蜀,应好友之邀在当地富豪卓王孙家做客,偶遇卓王孙之女卓文君一见倾心,以名琴“绿绮”奏《凤求凰》。卓文君隔墙而听,心悦而好之,愿与君同去。

    没想到曹寅支起的竹墙,竟是效仿那时情景。柔嘉想到方才的事,眼前的人只待自己如同兄妹,顿时脸色绯红成云,直令柔嘉跺脚道:“本宫现在不想听《凤求凰》。”

    曹寅大为不解,疑惑的眼神看向容若。

    容若讪然而笑,温和地看向柔嘉,解她窘然之态道:“公主,若是两人合奏中间搭起一座竹墙,正可考验了彼音律和默契,不如就让我和子清合奏一曲。”略一顿,“换支曲子即可。”

    听此一语,柔嘉这才由窘迫转为欣喜,复又期盼道;“那岂不是能听到京城两大才子合奏!”

    容若询问的目光看向曹寅,曹寅早已跃跃欲试,只听他问道:“容若你平日喜欢抚琴还是奏笛?”

    略沉吟一下,看了眼那七弦琴,些许失落,说道:“笛子。”

    衍庆宫中郁郁青青,喜乐洋洋,宫女太监欣喜地无不翘首期盼,这可是多少官家小姐梦寐求之不得的合奏。

    容若随柔嘉进了内殿取玉竹笛,出来时殿外宫女已是安静垂首等待,绿竹墙织得极为细密,瞧不清墙后的人,天地明光照耀,只见颀长倒影,悠然斜出,显然已经准备好了。

    既是有所考验容若索性背过身去,连竹墙也不看,横笛于胸,说道:“子清,你起曲子。”

    但凡乐器合奏总有一方要起出前奏,又简称为“引子”。

    须臾,只听“筝”的一声起的是“徵”音,低音雄浑荡开,指尖自七弦滑过,绮丽缠绵,潇洒脱俗。指法娴熟,变化之间引出,和,疾,松,虚,跌宕起伏又如天际流云,随风入耳令人心旷神怡。

    香炉内焚起的杜若清香不绝如缕,伴着琴音,满宫的人皆为这琴声所描绘的世界沉醉,无不心向往之。容若惊叹曹寅琴艺高超,却是眉间轻蹙,迟迟没有吹响手中的笛,他不解的是为何弹奏的正是方才一直回避的——《凤求凰》。

    此时琴音至“商”音,温润调畅,旋律缠绵,引出相思之意,跌宕缠绵的曲调,清迥幽奇抒情,流畅如歌:

    “有佳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蓦地琴音自舒而急,中正细腻,仿佛龙吟凤鸣一般,声音簌簌淅淅,孤寂深沉,仿佛身处茫茫人海之中寻寻觅觅。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颤音余绕绵绵不绝,可又时而手指轻轻一拂,一串清音便从指尖倾泻而出,似有诉亦无可诉的苦苦思念。

    “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若有一份爱以无法言明,只能“张弦代语兮。”此段,熟稔一挥,动跌有情,最为缠绵悱恻,情深无限。

    “何时见许兮。。。。。。”

    “。。。。。。。慰我彷徨。”

    思之不见,见之不能诉,诉也诉无从诉,彷徨何所依。

    上阕若相思积郁,有口难言,下阕若鸟失群林,心下惘然。

    容若心中蓦地一震,情深何许?情深何许!

    直至琴声已渐颤音收尾,忽地起了一声笛音,方才琴声绮丽动人,就连柔嘉都听入了迷,一时竟忘记了容若并没有合奏。

    此刻笛声悠然响起,先放后收,一音三韵,丝毫不逊于琴音,奏琴人略一停转瞬明了,曲意一转,竟是将这首曲子重来一遍。

    殿外数声微弱的蝉声,愈加衬得宁静。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极在容若身上,微风吹当,他衣袖翩翩如举,风致清丽难言。本以为琴音已荡漾心神仿若入画,不知身在何方。然,琴音直舒情意,而笛声一种似有若无的缠绵,咽咽隐隐,韵音且深且长,分外动人。笛音悠远清朗,袅袅摇曳,三回九转,仿佛是种刻骨的思念,比之琴音中的相思竟不下十倍,就连殿外经过的宫人都为之驻足。柔嘉心思最为单纯易感,为这笛声触动,曲虽相同,但搅动心中切切入骨的相思仿佛让人感同身受,不觉偷偷泪垂。

    琴声转换拍子转弦跟上曲调,已成了琴笛合奏,心思也只专心在如何和谐上,衔接尤为自然,一高自有一低相合,颤音痴缠婉转,自有笛声为之一续。

    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传世千年的《凤求凰》终在这皇宫中奏响。

    有佳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张琴代语兮聊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

    一曲绵落,柔嘉抚掌久久回味,竟是未回过神来。容若轻执玉笛,看着这绿竹墙良久,目光却似已然透过这道墙,看到那人悠扬身姿。嘴角轻抿,仿佛清梦已醒,人却还在梦中,不禁唤道:“皇上。”

    一语而出,惊醒众人。

    只听有人爽朗轻笑了一声,已从绿竹墙后走出,他身姿翩然,不是康熙又是谁。走近容若含笑问道:“你怎么笃定就是我?”

    容若注目于他,两人站得极近,微微一笑,潇洒温和,他说:“曲通人心。”

    康熙心中一恸,眸中咽着如水般地光芒,心中感念只愿一切停留此刻,却被娇脆一语袭来,“皇帝哥哥,怎么会是你?!”

    “方才你和容若进殿去取笛子时朕就来了。你不是很想听《凤求凰》吗,皇兄也正想和容若合奏一曲,所以。。。。”望了眼从绿竹墙走出来的曹寅,原来是偷梁换柱换了人在操琴。

    柔嘉这才恍然点头,嘟嚷道:“哦,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不明说,无端端地好不吓人。”复又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想听。。。。。。你都听到我和容若说的话了?!”

    康熙见柔嘉窘得恨不得立刻撵所有人离开的模样,摇头笑道:“不尽然,朕只从《凤求凰》这一段开始听起。”

    当面被自家哥哥取笑,柔嘉脸颊瞬间红彤彤的,一转身倩影一晃,竟然跑进了衍庆宫再不出来了。容若微微侧首,他婉转拒绝了柔嘉,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被康熙这样一说,不知为何也颇不自然。

    康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容若身上,终于开口道:“容若和我回乾清宫吧。我有话要对你说。”他眼底的淡淡的怅然,前一句竟似商量的语气。

    仿佛《凤求凰》的弦音依然萦绕耳边,无限思念之情,令人动容。

    容若低低的语气有温暖明线的肯然:“好。”

    浅然一语,然而心底却似冰封的雪山骤然间迸裂,迎来了世间的第一缕春光。

    在这样寂寥而热闹的皇宫,是谁的抚琴,谱出柔肠一心要让他知晓;又是谁的笛声,撩拨开锦宫的玉尘告知他懂得。

    龙涎香衬鲛绡缎,画栋朝飞双语燕。

    乾清宫,案几上的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焚着皇上素性常用的龙涎香,这所已然十分熟悉的宫殿,但容若每一次来到的心情都不同。

    例如现在,康熙负手而立,背影萧寂,却是突然问道:“容若,想知道在你病重的那一个月,我究竟是怎么过的吗?”

    原以为再也不会提前此事,从此湮灭风沙中,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时,容若嘴角苦涩难言,半响才定定道:“皇上勤政爱民,百官交口称赞。中宫和睦,福泽情深。”

    最后一句话,说得直白了些,康熙眸光一闪,瞬间黯然,“说得不假,却不尽真。”

    容若微微一怔,记忆的天窗又敞开在那疼痛无奈的一日。仔细回忆确实不同以往,那日就在他熟稔地亲吻唤着自己的名字时,亲昵的声音却能分辨出丝丝细细的不安,若不是躺在他怀里听得清楚,容若几乎以为是幻觉。为什么皇上偏偏是在周培公出事后,才会夜夜宿于坤宁宫,为什么索额图最后会松口放任周培公去漠北。还有那日他离开时的决绝,似乎不如此狠心不足以隐瞒什么。

    一时思绪千丝万缕,纷扰难定,于是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和培公有关,还是和我有关?”

    看看到容若深深蹙起的眉弯,那双澄澈的眸子有时明慧的让人心疼,康熙略低一低头,终究恻然,“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容若深深望着康熙,“那皇上说不尽真切,指的是什么?”

    康熙似不曾听见,拉起容若的手,和自己的手腕比一比道:“你看你瘦了好多。”贴心的话,就好像他们还停留在过去,还是那个会在月下等候,剥取枇杷,怜惜心上人必须每天咽着苦药才能抵抗顽疾的深情男子。

    康熙的眉目在烛影下显的格外舒展,似浅浅一抹竹影,“我指的是,不论我身旁的人是谁,每一天,每一夜,每一个时辰,我心里想的人都是你。”

    容若心中遽然一紧,眼神微微一晃,“那些都是很久前的事了。”

    康熙笑容寂寥了下来,清明的眼神不肯放过他:“有多久?!就在方才你我还合奏了《凤求凰》,你对我说曲通人心,我以为你明了我所潜藏的心事。可现在,你又要将自己藏起来!你可以婉转拒绝豪门千金,你可以在柔嘉面前承认心里有爱着的人,却独独残忍地在我面前要将一切都抹去!”

    他骤然的质问,就像利爪一样不管不顾的仿佛要撕开包裹自己的所有,狠命的抓住自己的心,

    “容若,容若!”这样唤他,是真心的,不让他离开,从背后环抱他,也是真心的。容若不要再把自己藏起来了,好不好?

    康熙明显感觉到他身子僵了僵,抱得更紧了,“不要再说让我放开你。除非你合奏那曲凤求凰时根本不是为了我,除非在太液池边你说心底的那个人也不是我,除非过去的一切对于你来说都可有可无,除非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他如此自伤!容若心头大震,仿佛无数的雷电一同闪耀在天际,轰然炸响,割裂心脉,酸楚难言,却无力回头:“皇上,说这样冲动的话不像你 。”

    康熙执意不肯放开手,“因为我心痛!容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皇帝就不会心痛。我看着你一天天疏远我,一天天和我生分,看着你在别人面前那么坚定承认对我的情,却不让我爱你,拒绝我心疼你。”情深涌动,喉咙间竟有些哽咽,“容若,那天我放开你,我后悔,我心痛,是不是我亲口说出来了,你才肯相信我在内疚,是不是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才肯相信——我爱你!”

    他是这么坦白,坦白到突兀,满心满意的情以排山倒海之势轰然袭来,融合了曾力图分开的距离。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没有什么是比和心爱的人深渊对峙更令人心累的事,容若只觉得身心疲惫:“每个人爱一个人的方式都不同。”

    他仍是执着问道:“那你还爱我吗?”

    容若用力点一点头,月光下他的容色清华无双,但是,“如果我的爱,是你感觉不到的一种爱,你还需要吗?”转过身来,香炉里的轻烟微微四散开来,隔在康熙和容若之间,轻轻的雾气,是难言的潮湿,轻声说道:“天下之大,可以容下一个康熙,可以容下一个纳兰容若,却容不下这两个人在一起,所以我爱你,也只能如同我不爱你。就如你所说的,我和你保持距离,你就会感觉到疏远和心痛,但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在爱你,我只能这样爱你。。。。。。。皇上,这样的情你还要吗?”

    “要!”看着这明亮的眸子氤氲一圈玫红,忧伤的双眼悲辛而坚定,康熙情不自禁伸手抚过他的脸庞,“说这样的话,是要来刺我的心吗?!我所有的心意已经在那支曲子中倾尽了,容若你听清楚了,我要你,我只要你,全天下我只想要你。。。。。。”

    没有比他怀抱更温暖的存在,这样的怀抱能为自己抵御住这世间所有的风刀霜剑。但是他不是普通的男子,他是万民的主宰,是日月的光辉,这一刻是多希望从不曾了然他心中的梦想,那样是不是就可以醉卧在他怀里,天荒地老。那样是不是就不用知道,任他冲动下去,就会毁了他。

    容若挣开了这样的怀抱,郑重之极,“你是皇帝!说这么任性的话!你要是心里只想着要一个人,这样的胸怀就绝不可能成为千古明君!”

    康熙心头猛震,这是容若第一次责备自己。他嗔怒含情的指责浇醒了方才的痴妄,然而面对这个不论何时都为自己着想的人,让我放开,我怎么狠得下心。

    秋夜风凉,风鼓鼓作响吹开窗纱,贴着面颊刮过去,似谁的手掌重重掴在脸上,打得两颊热辣辣地痛。容若微微侧首,静静道:“我并不是因为那日你的离开才说今日这样的话。皇上,这段日子我想了许久,有人说感情深浅要靠缘分,我素来不信。只有软弱无力不肯争取的人,才托词缘份这一说,以缘份的深重来作情意有无的说辞。而我只有到无路可去,无可继续,才会说缘份已尽,其实你是知道国家不能没有皇储,你不必因我而为难,再也无需如此了……”强抑住心底翻涌的痛楚,孑然道:“因为,我们之间的缘份实在是尽了。。。。。。。”

    自容若再次回宫后,康熙就再不曾踏入后宫,连皇后之间的约定,他也无法铁心继续。

    蓦然,康熙扳过容若消瘦的双肩,来不及心疼他的愈发清瘦,迫视他看着自己,这样的一双眼睛,明亮的,睿智的,深情的,不容置疑的再宣告——这个世上我只需要你。

    “容若,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不到爱着你的同时,不能做一个好皇帝。”手下一用力,就将他拉近自己,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如果之前我让你有这样的担忧,那是我的过失,但我可以告诉你,子嗣的事我会解决,就算以后让你伤心也好,独自落泪也罢,六宫不会再是虚设。”再狠下心,说这话还心痛,但是……“但是,没有什么缘尽于此,我不会放开你,我记得你为我勇于奔走的一切,而我对你所有的承诺不会有半分褪色,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今生今世,我是皇帝,不能只有你,来生来世,我不再是皇帝了,容若,你就是唯一的瑰宝。。。。。。。容若我舍不得你,陪我一辈子好吗?然后生生世世我都要你,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

    怔忡不已,一颗心浸在悲戚里沉沉浮浮,靠在他的怀里又渐渐找回了平静。若是想走不是没有办法挣开,但是狠不下心。

    明月如霜,容若亦紧紧抱住他,被那低头寻觅自己的双唇贴吮的瞬间,心跳动得近乎窒息,起初还是温柔地回应他略显粗暴的热情,而后却情不自禁地回应,越吻越深。没错他是皇帝,但也是自己爱的人,是的,爱他,一直都爱他。

    已经爱到了即使是他认为自己变得陌生的时候,仍是爱他。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压抑太久,拉过容若,就近躺在了南窗下休憩时用的一张一人阔的长榻,容若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就像夏日晨曦的和风,轻轻一嗅宁神舒爽。辗转他唇贪婪到沉沦,良久才贴着他修长俊秀的脖颈,吸吮身体燥热而沁出的微微细汗。

    经不起他这样的触吻,容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此时他的容色和他的寝衣一样素白,迷离的目光,像被温泉所包围的舒适而又有种无法言说的热!

    康熙已然情动,双手迫不及待地探入衣襟,刚触到他的肌肤,身下的人不禁震动了下。将自己抱得更紧,连“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格外清晰。

    这么紧张?不禁想起他们之间第一次的情景,康熙轻轻一笑,厚实的手掌游走他身上每一寸肌肤,连掌纹的触觉,也是温暖而蜿蜒的,熟悉的爱抚又在轻袭已然脆弱的神经。唇又回到了容若的唇间,只是不太温柔,恶意地轻咬吸吮着丰润的双唇,直到怀里的人有些承受不了,“嗯。。。。。。”发出呼吸不匀的喘息声。

    康熙微微一笑,引导式的探入舌尖,在洁白的牙齿上扫荡一番,是侵略也是占有,叩开贝齿,却没想到平日羞涩的弥漫冷香的舌会主动探出,慢慢地滑向自己,直弄得心头痒痒,却洋溢无法言喻的幸福。

    幸福?就是幸福,这不在是独自的索求,而是回应,是心爱的人终于愿意敞开心扉的回应。

    容若情不自禁地攀起康熙的肩膀,这样疯狂缠绵的拥吻,仿佛是用尽力气去抓住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稍纵即逝的从来都是幸福,那么此刻就抓紧一点,抓牢一点,就算会消逝也无所谓,起码曾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的不舍和眷恋。

    呼吸到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鼻音断断续续溢出,时轻时重,如何不消魂,何况还夹着着分开数月的相思浓意。这回是再也不愿发生欲潮汹涌澎湃却被打扰的事。下了严旨,谁也踏不进乾清宫半步。

    容若的眼眸波光如水,潋滟出水润光泽,只看一眼,康熙就像饮了最香醇的酒,醉入其中。忍不住吻了吻最爱的双眸,感觉到眼帘下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唇间轻轻颤动,微微酥痒的感觉,“筝”的一声震断了紧绷的那根心弦,震荡开的余音是心中不再抑制的欲望。

    康熙忽的坐起身,指尖一拈就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他就这样盯着容若,极潇洒而自然的脱掉所有的衣服,直到露出线条有致的肌肤,那是久经学武之人的肌理均实却不突兀张扬。

    容若只觉得脸颊烫得像火山爆发涌出的热浪,却移不开注目他的目光,一想到等一会,应该说立刻,马上,就会被这样的温暖宽厚的身体拥抱的时候,一颗心狂跳不止,然而紧张中反而有了一丝隐隐的宁和。

    因为,我很想应承你所说的永远,却担忧命运不会如此仁慈,仅仅只是担忧,不是退却。所以此刻的相拥我仍感到幸福,起码在这一生里你曾拥有过,而我,不是什么都没有留给你。

    “容若。”听,你又在唤我,我怎么会不懂你潜藏的心事,怎么会听不懂你弹的《凤求凰》怎么会不明白,“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的相思。

    想唤你一声玄烨,可是在床上让我怎么叫得出口,这是刻在心底的名字,不是煽情时的话语。玄烨,我总是错过,总是在不去表达的时候,却还是希望你能明白。

    似心有灵犀,康熙揉了揉容若的额头,含笑地静静看着他,直到蹙起的秀眉慢慢舒展,才俯下身来解开他最后的衣衫,吻却不曾停下,流连他富蕴淡淡茶香的清香,仿佛怎么吻也吻不够,想到他平日的叮嘱和担忧便辗转吸吮,但一想到他说那些决别噬心之语时,就忍不住用力啃咬,不愿弄伤,也不肯轻易放过。

    已经有些支持不住这长时间的深吻了,容若只能努力扬起修长完美的颈,然而康熙没有丝毫想停下的意思,等得太久,太辛苦了,心底有个声音渐渐响起反复提醒——要他,现在就要他,让他和自己融为一体,不论忧伤还是快乐所承受的一切都不再是一个人。

    容若,不要把自己藏得那么深,我真怕会找不到你,真怕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伤痕累累了。

    容若感觉到环住自己腰间的双手越来越烫,似焦急着再也忍耐不了,康熙已然覆压在他身上。

    突然被分开的双腿,无法适应被突如其来的炙热顶弄的恐慌,容若不禁蹙眉低吟一声,然而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强忍着欲望,连连喘着粗气,焦等的汗水已经涔涔而下,玄烨其实也是丰神俊朗的男子,他每次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真切而深情。想到他所说的,这数月来的苦苦思念。

    深吸一口气,紧咬的唇又松开,头偏过去,尽量放松身体,一瞬间眼眶有些热,不想再和眼前的人疏远了。

    康熙心中一怔,却是从迷乱的欲望中清醒了几分,看到他配合自己慢慢打开身体,微微蹙起的眉似乎已经做好准备承受接下来的一系列狂风骤雨。想到每一次自己要他时,从未问过他愿不愿意仿佛一切水到渠成又理所当然,但事后他虚弱蜷缩在自己怀里痛得抑制不住发抖时,心就会被懊悔揪得踹不出气来。他的坚强包容有时竟成了忽视他受伤的原因。

    我知道你爱我,然而你却要说你的爱就是不爱,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选择不爱,偏要默默的爱着却假装不在乎。

    感觉到身上的人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就连拥住自己的怀抱也变得静静的,臂弯收到更紧仿佛要把自己嵌入血肉中,睁开双眼,触目所及的是那双宠溺深情的眸子,像一潭秋水能洗去所有伤痛,却会被这温腻变得依赖,脆弱。

    康熙见容若睁开的双眼,本是眷恋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何却微微一变,别过头去,躲开自己的目光。

    康熙俯下身来,将自己躁动不安的欲望停在了柔软的入口,轻柔的吻落在了容若唇间,心神都为之牵动,“在怕什么?”

    显然康熙会错了意思。

    容若颇为青涩的身体当然感觉得到那抵着自己已然濡湿的坚韧,困难得无法随意动弹,但此刻却希望他蛮横些,也不愿意他忽然停下一切宠溺的安慰,不肯看他,低声说道:“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康熙忽而一笑,呢喃在他耳边:“为什么?”轻吐在容若耳边温热的气息,呼热热的,酥的全身都随之变软。

    容若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里话,“会让我变得软弱。”

    康熙有些愕然,抬头重新望着容若,月光透过乌云,照亮他皎洁的脸庞:“又说傻话,是我先要求你爱我,我当然有疼你的责任。”

    他越是这样说,容若的眉就蹙的越深。那一日他掰开自己的手腕,决然离开时,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哀恸的痛哭,也唯有这般哀痛之后,才有了决然如新的醒觉。

    依赖和爱意是同时滋长的,然而任由自己身陷这样的温宠,只会成了爱惜羽翼的鸟,振不开坚强的翅膀,怎么与他一起翩翔苍穹。

    好不容易的温存,不愿有任何的打扰,然而还是郑重道:“我首先的身份是皇上的侍卫,然后才是其他。若无时无刻你都这样小心呵护,那究竟身为侍卫的我是来护卫皇上,还是成了你要分心去照拂的人。”

    见康熙皱眉正欲争辩,容若轻按他的唇,抢先说道:“你刚才都说了能爱着我的同时能作一个好皇帝。那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我也能爱着你的同时,尽到自己的职责,所以不需要额外的优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是并肩走下去,而不是你停下步伐来等我。”

    康熙心下感动,怔怔良久,俯下身来离得他更近,每一次都被他说的无话可驳,

    妥协又心疼地看着他,无奈道:“牙,尖,嘴,利。是不是长了虎牙?!”

    容若见他英挺的眉毛微微一轩,愈发迷人,却不意他会这么问,和他郑重地在讲事实,这和长不长虎牙有什么关系,忍不住笑答道:“有,刚好有两颗。”

    他这一声轻笑,连身体都微微颤抖,显然是强忍笑意,却好看的令人抓狂,康熙见了怎得了,微微眯了眯双眼,“答得这么快,必有隐瞒。”

    凶狠的语意,“我亲自来查。”却怎么也凶不起来,覆上他的唇,舌尖就叩开了洁白的牙齿,竟是自下而上一颗颗滑过,似真要查出个所以然来。容若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做,承受不住他这样的舔弄,越想推闪开越是被固执的侵入。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身体的摩擦反而越来越大,竟是种火热磨砺引发的快感,再这样下去,真怕一不小心就会咬到他。

    本来是见他难得开心的笑,想延续这样的快乐,然而这吻却越来越不受人控制,吻着吻着就欲求不满,感觉到想推离自己的舌尖,最后却被自己纠缠住,转变为拥吻,只觉得怀抱的人身体柔韧瓷滑,手往下缓缓滑去经过腰间,还在继续往下滑,摸索他修长的双腿,忍不住微微向上提,感受更多这细致如新的肌肤,还有。。。。。。

    痛!腿被张开提高的时候,感觉到了破体的钝痛,就算早有准备,但是这种近乎被强行撕开的痛,霎那间心跳都慢了一拍。喘息不止的痛吟,就这样破碎的传递到了他耳边,康熙连忙抬手温柔地拭去因为巨痛而沁出的额头上的冷汗,安抚颤抖不止细致柔韧的腰,询问的目光正望向他。

    “容若。。。。。。”

    “。。。。。。我没事。”容若微微闭起又睁开的眼睛,映着月光下迷乱,痛苦,还有那丝丝缕缕交织情意,都扎进了康熙心里。一想到他病情反复身体素来不好,现在才开了个头,就难受成样子,原本铁了心,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定了他,但此刻看到他无所依托的痛得只能双手攥紧的样子,自己犹豫了。

    “我想要。”

    这一句话简直惊得如闪电自云中来,划过不可思议的痕迹,康熙惊了又惊,然而对上容若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迟疑的目光,他是认真的。

    康熙蹙眉良久,最后轻轻一叹,蓦地抽离出,骤然离开这比突然闯入还要让容若难受。

    却未想,康熙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取来一壶酒,递给容若道:“喝一点,我要你的身体一直是暖和的。”

    他如是说,容若亦是仰头痛饮,与君沉醉又何妨?!

    因这软榻本来就在南窗下,月光就这么洒下,莹白的光辉陈铺在他完美无暇的身体上,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不由感叹,你真的是属于我的吗?!

    容若酒量不浅未过片刻,一饮而尽,似醒似醉,然而此刻康熙的眼眸颜色却比容若更深,身上衣衫已然落下了。

    “准备好了?”轻轻一吻落在了容若的脸颊上,但分外明显的感觉到环住自己的臂力胜过方才几倍。

    “等会儿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喊停。”

    容若心中虽怔,但回之的目光,毫不退缩。

    见着他点头,顺势康熙就扣住他的手腕,完全不同于方才的亲昵细吻,此刻的吻尽是占有,深深吸吮他的每一寸肌肤。

    这一夜容若就被这狂热的眼神紧紧注视着,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身体的每一处都被轻易他点燃了,完全陷入难以自持的低吟中。一点也不冷,热得满身汗水,尤其是腰间又湿又酸又烫又软,被他紧紧握住,好几次酸痛的以为就此会晕过去。

    黑夜笼罩朦胧的月光,洒落一地,笼罩着白色的梦。这一夜他们就在月光下亲拥深吻,没有停下。以前相拥而眠的每一个缠绵夜晚,都不会像今夜这样疯狂和疲惫,已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沉沉地睡去。

    只是记得,他说的一句让自己眼睛潮湿酸痛的话:“。。。。。。。。每天都能看见你,却很少见你真正快乐,就连抱着你都觉得你还是会走掉。只有这个时候,你疲倦的睡着在我怀里,我才觉得你是真的属于我不会离开。。。。。。。”

    如果没有真正爱过,不算真正活过。

    然,与此同时在这广袤的夜空下,离乾清宫不远的另一座同样庄严辉煌的宫殿,亦是有人一夜无眠。

    烛影摇红,愈发映得太皇太后云鬓如雾,她沉稳道:“你说,皇上今日弹奏了《凤求凰》?”

    来禀报的小太监垂首,小心地应了声“是。”

    太皇太后一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下。那是多少年前,玄烨还年幼,素来不爱音律,却唯独对《凤求凰》这只曲子爱不释手,曾旁敲侧击问过缘由。

    他反而异常郑重的说,“司马相如能碰到卓文君这样的女子,一首琴曲,传为佳话。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样的缘份。”

    然而这只曲子,他大婚后这么多年不曾弹过,后宫云云嫔妃也没有听他弹过,时间长久到以为他再也不弹这只曲子了。

    没想到,就在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她盈然起身,问向苏茉尔:“皇上今天歇哪了?”

    “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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