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十八相送
（二十七）、十八相送
荒气被抓走后，我心情苦闷变态，懒得理睬猴子，动不动就大发无明之火，整得他像小媳妇的偷着哭。半个月后铁路完工，民工们卷起铺盖打道回府，一路上如退潮般地散去。
回到队里，招工的消息不胫而走。每天都有激动人心的消息传出，没过多久，市无线电厂、轻工业局、木材加工厂，等等招工人员接踵而来。这时县知青办应接不暇，首批招工政审表逐级分配到各个公社、大队及小队！然而首批招工像蜻蜓点水，每个大队不过二三个名额；但效果却像震撼炸弹，知青们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我和猴子急得不知顾哪头，眼睁睁看着那招工表像击鼓传花的，最终落入他人之手。
好在公社宣布招工还有第二批、第三批，我们总算喘了口气。但是没有听说有第四批，至于之后是否继续招工，连县知青办都说不清。知青们害怕招工随时会撤梯子，到时悬在半空哭爹喊娘的等死；于是一个个钻天打洞地找关系，没有门路的像母狗淹死儿的两头慌张。
果然，不久开始零零星星下达第二批招工表。接着消息一惊一炸传来，首批招工的知青通过政审，队里敲锣打鼓欢送！这下要了我们的命，成天像热锅上的蚂蚁打听消息。然而，我和猴子望眼欲穿，如同雪地里的弃儿，无人过问。由此两人急得脑袋里一团乱蔴、心像在油锅里煎，整天唉声叹气，连死的念头都有；加上有荒气的事牵连，一旦招工嘎然停止，变成麻雀掉进粗糠里——那就是我们的末日！俗话说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现在就算把心挖出来图表现、撞南墙，有谁同情有谁理睬，说什么都晚了啊！
这些时两人哪有心思做饭，成天饥一餐饱一餐的在外跑信息，就像我太说的“饿死的和尚不歇脚”。下午回队，在路上饿得有气无力，走到村口我和猴子惊呆了，发现我们厨房竟在冒炊烟，难道有人帮忙做饭！两人是叫花子闻不得饭香——这到底是“七仙女下凡”还是来了活雷锋啊？！赶紧跑回去查看。
透过厨房灶口的红光，我的眼泪流出来了——红光中映照出荠葭清丽的脸庞，她正坐在灶门口烧伙！猴子惊叫：荠葭你咋找来了啊？！她抬头望了我们一眼，勉强笑笑，起身说帮你们把饭做好了，看都饿成这个样子，都楞着干什么嘛？
我们确实像落魄的丧家之犬，这时才切身感到亲情友情的珍贵，荠葭的到来胜过雨露甘霖，比下凡的“七仙女”还温馨，叫我恨不得痛哭一场。然而令人不解的是，以前荠葭见到我总是那么靓丽灿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郁闷？她早就来信说被推荐首批招工，难道那张表被人截走了？
猴子像“戴帽”受管制的，忙着将饭菜端进房。瞟眼桌上的菜，其中有我喜欢吃的腰花，这是穷山里的稀罕之物，她今天特地买来叫人倍感意外，看来这餐饭并不寻常！
见我俩坐在桌前啜泪，荠葭含泪放下筷子说：燕子，你俩把我弄哭了……我擦去泪花争辩说：我和猴子不是哭，是看见你激动，高兴得流泪。猴子不由得叹息：多少天来，我们连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何况意外见到儿时的朋友来了……
大家心情复杂，都埋头吃红薯饭。想到给她写过回信，我忍不住问：荠葭你收没收到我的信，你咋现在还没有招走啊？她点点头，将腰花分别夹给我和猴子，说首批招工是市无线电厂，指标让给同学了，这次钢厂招工公社又推荐……这种反差对我和猴子是沉重的打击，荠葭在公社知青办挂名，招工的门对她敞开着，而我们却是一言难尽。
想到她来信要等我一起招工，我说荠葭你还是先走吧，我和猴子希望渺茫，还有……她用筷子一手拦住：吃不言睡不语，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清楚！赶紧吃完饭起身去厨房。猴子悄声问：荠葭神色不对，今天是咋回事啊？我说估计她看到少一人，上次来信还说为荒气的事哭了。猴子脸色唰地惨白，听到荒气像见到逼债的大气不敢出。
在厨房洗完碗筷，荠葭端着满盆洗干净的衣服去晾晒。这是我没想到的，她一来就将我和猴子的脏衣服和被子被单，统统清洗干净，然后做饭等我们回来。对荠葭的关心体贴，我和猴子感动得心里千言万语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是她这次来很反常，举动似乎暗示什么，叫人摸头不知脑。猴子像犯罪分子，他没有资格也不敢去问荠葭，害怕她提荒气的事。
两人坐着发呆。突然我恨自己太笨，咋不去帮荠葭晾晒衣物，趁机讨好谈点知心话，以表达谢意；不然，她老远赶来洗衣做饭的，我们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实在叫人愧疚。
荠葭见我来了，说燕子你帮忙扶衣篙，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我接过衣篙问是不是为招工的事？荠葭沉思了半晌，为难地说：对不起燕子，今天特意赶来跟你吃餐饭，我要走了……我们从小竹马青梅，本来打算即使不能招工回古镇，哪怕结伴上三线也情愿；可是，由于荒气的原因，不知把你连累到哪一天；现在我家里一封封的信像催命，燕子，实在对不起……
我脑袋嗡地一声懵了，鼻子一酸，热泪盈眶，痛苦得嗓子发紧，摇头说不出话来。她忍不住掩面哭了，怨恨地说：燕子你这个憨子、傻货！临别竟这么沉稳，难道连句话都不会说？你晓不晓得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白天洗澡怕有人偷看，晚上枕着柴刀睡觉，还有流言诽语……本来指望两人插队到一块有个照应，就因为你，这胆战心惊的日子，我受够了……
为掩饰内心的酸楚，我抹着泪嘿嘿地笑说：荠葭你饶了我吧，你叫我说什么？幸亏你没跟我一起插队，省得我这么不争气的连累你；恭喜你了荠葭，能招工进钢厂、回古镇多好哇，为我等下去不值得，也危险；你莫为我担心，我已经作好打算，停止招工就回古镇，靠拉板车养活自己。
荠葭止住啜泣，抹泪长叹短吁的说：好吧好吧燕子，你叫我无话可说……但是，就因为怕你走极端，才特地赶来劝你；事到如今我也无可奈何，如果你还把荠葭当朋友，就听我一劝——有机会就走，譬如招兵上三线都行；以后不论到哪里，就写信联系，一定要等候荠葭……今天你得给我一个答复，不然我以后哪能安心？
在她泪眼的期待下，我懵懂点点头，冥思苦想的说：好吧荠葭，我答应你了，但愿老天眷顾放我燕子一马，到时候山重水复，能有柳岸花明的那一天……说罢端起木盆与她回屋。
听说荠葭要走，猴子忍不住流泪，说什么也要送她到县城上车。荠葭从挎包拿出煤油炉子说：我已经用不着了，留给你们，来前买了两瓶煤油放在这床下。然后背上行李劝慰猴子：荒气的事已经发生，猴子你听我一句话——以后就算招工单位再怎么不好，但是你一定要争取走，只有摆脱绝境，将来才有机会通过调动回古镇；一旦招工结束，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猴子含泪频频点头。
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默默送行。走到半路，荠葭止步考虑了一会，勉强一笑问：燕子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当真就没有一句话可说？我不清楚荠葭的意思，紧锁眉头摇了摇头：你这一走，以后就更遥远，现在我心里乱糟糟的……
荠葭执意不让送了，从我和猴子手里拿过行李，迷望着大山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难怪古人长亭送别……上车的场面不好受，看到你们流泪我就想起荒气，就会哭；可惜的是，以前的美好时光不再……回去吧，记住以后给我写信。说罢驮起行李转身就走。
我俩只好目送，山道弯弯起伏如蛇行，在两旁青翠的大山掩映下，荠葭驮携行李渐行渐远；她终于结束知青生涯，踏上回城的路。马上就到山道拐弯处，荠葭转身向我俩挥手，“回去吧！”的呼唤声在群山回应，并随同那靓丽孤独的身影消失。
送走荠葭，回到知青屋，我躺在床上心里难受得要命，是那份浓郁得说不清的感情郁结于胸，并久久难以释怀。回想起来，时间也过得真快，我和荠葭折叠的风车、纸船和飞机，以及原野放飞的风筝，还有童年的歌谣，早已无影无踪；那流金岁月像一场稍纵即逝的梦，醒来变成人在旅途、歧路送别，一场风云各奔西东……
猴子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想念荠葭，还有童年往事；她今天不该来的，把人搅得如同乱箭穿心，想起她招工回城，我就痛不欲生。猴子说大家的心情都一样，其实人家荠葭是冲着你来的呀？可是，你实在太懵；大人说姑娘比男孩懂事早，难道你从她今天的话中没察觉到什么？
朦胧像魂牵梦萦的毒药，如今沦落到这种田地，谁还敢不知死活去奢望。我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如同我和你小时候一样，我吃过二娘的奶，也与荠葭争过奶吃，她娘把我当儿子看待呢；另外我俩住在河街，从小就像亲兄妹，与我的感情当然比你和荒气深厚。
猴子争辩说今天荠葭来不是这个意思！人家荠葭已经是大姑娘了，感情也会随年龄发生变化，加上比你懂事早，如果她渴望得到的是爱情呢？燕子你是不是一脑壳浆糊，还以为两人竹马青梅一路走到黑？
这话把我惊得瞠目结舌，但现实太残酷了，我说看样子你这人不地道，咋要我打荠葭的主意？我做梦都想摘天上的星，可是两者差距十万八千里呀；幸亏我现在头脑还清醒，晓得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一旦被你教唆冲昏头，提出把感情换爱情，吓得荠葭以为我脑壳有毛病，被你笑话是癞蛤蚂想吃天鹅肉！到头来，我是落得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臊，还失去与荠葭纯真的感情，你叫我以后还想不想活？我是决不会上这个当的！
猴子急了，说燕子我们是兄弟、是老表呀——如果荠葭嫁给别人，你愿意吗？到时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刚才荠葭的话说得那么清楚，为你放弃首批招工，哪怕是一起上三线也情愿；是你不给个明确答复，她才伤心走的呀？现在我搞不懂是你懵还是我蠢，做人最怕阴差阳错，我担心你优柔寡断一时不开窍，把人家拖得绝望了，你就会永远失去荠葭，到那时追悔莫及，说什么都晚了咧！
一席话说得我毛骨悚然，心里像擦了盐的痛苦。怨恨苍天，我们才十八九岁，咋会惹火烧身种下这么多烦恼？难怪荠葭一直默默不语像有所期待的，与我们走到半路执意不让送了。现在她将要随钢厂招工的列车回古镇，实现了鲤鱼跳龙门；而我还是山区户口，至于今后能否招工只有天晓得。就算改变农民身份，也是人家挑得不要的工作，要想回古镇是白日做梦。想到两人天壤之别，我心灰意冷，哀求猴子不要再提荠葭了，我们为招工急得要死，像困在油锅里煎熬，还奢谈什么感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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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队里，招工的消息不胫而走。每天都有激动人心的消息传出，没过多久，市无线电厂、轻工业局、木材加工厂，等等招工人员接踵而来。这时县知青办应接不暇，首批招工政审表逐级分配到各个公社、大队及小队！然而首批招工像蜻蜓点水，每个大队不过二三个名额；但效果却像震撼炸弹，知青们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我和猴子急得不知顾哪头，眼睁睁看着那招工表像击鼓传花的，最终落入他人之手。
好在公社宣布招工还有第二批、第三批，我们总算喘了口气。但是没有听说有第四批，至于之后是否继续招工，连县知青办都说不清。知青们害怕招工随时会撤梯子，到时悬在半空哭爹喊娘的等死；于是一个个钻天打洞地找关系，没有门路的像母狗淹死儿的两头慌张。
果然，不久开始零零星星下达第二批招工表。接着消息一惊一炸传来，首批招工的知青通过政审，队里敲锣打鼓欢送！这下要了我们的命，成天像热锅上的蚂蚁打听消息。然而，我和猴子望眼欲穿，如同雪地里的弃儿，无人过问。由此两人急得脑袋里一团乱蔴、心像在油锅里煎，整天唉声叹气，连死的念头都有；加上有荒气的事牵连，一旦招工嘎然停止，变成麻雀掉进粗糠里——那就是我们的末日！俗话说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现在就算把心挖出来图表现、撞南墙，有谁同情有谁理睬，说什么都晚了啊！
这些时两人哪有心思做饭，成天饥一餐饱一餐的在外跑信息，就像我太说的“饿死的和尚不歇脚”。下午回队，在路上饿得有气无力，走到村口我和猴子惊呆了，发现我们厨房竟在冒炊烟，难道有人帮忙做饭！两人是叫花子闻不得饭香——这到底是“七仙女下凡”还是来了活雷锋啊？！赶紧跑回去查看。
透过厨房灶口的红光，我的眼泪流出来了——红光中映照出荠葭清丽的脸庞，她正坐在灶门口烧伙！猴子惊叫：荠葭你咋找来了啊？！她抬头望了我们一眼，勉强笑笑，起身说帮你们把饭做好了，看都饿成这个样子，都楞着干什么嘛？
我们确实像落魄的丧家之犬，这时才切身感到亲情友情的珍贵，荠葭的到来胜过雨露甘霖，比下凡的“七仙女”还温馨，叫我恨不得痛哭一场。然而令人不解的是，以前荠葭见到我总是那么靓丽灿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郁闷？她早就来信说被推荐首批招工，难道那张表被人截走了？
猴子像“戴帽”受管制的，忙着将饭菜端进房。瞟眼桌上的菜，其中有我喜欢吃的腰花，这是穷山里的稀罕之物，她今天特地买来叫人倍感意外，看来这餐饭并不寻常！
见我俩坐在桌前啜泪，荠葭含泪放下筷子说：燕子，你俩把我弄哭了……我擦去泪花争辩说：我和猴子不是哭，是看见你激动，高兴得流泪。猴子不由得叹息：多少天来，我们连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何况意外见到儿时的朋友来了……
大家心情复杂，都埋头吃红薯饭。想到给她写过回信，我忍不住问：荠葭你收没收到我的信，你咋现在还没有招走啊？她点点头，将腰花分别夹给我和猴子，说首批招工是市无线电厂，指标让给同学了，这次钢厂招工公社又推荐……这种反差对我和猴子是沉重的打击，荠葭在公社知青办挂名，招工的门对她敞开着，而我们却是一言难尽。
想到她来信要等我一起招工，我说荠葭你还是先走吧，我和猴子希望渺茫，还有……她用筷子一手拦住：吃不言睡不语，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清楚！赶紧吃完饭起身去厨房。猴子悄声问：荠葭神色不对，今天是咋回事啊？我说估计她看到少一人，上次来信还说为荒气的事哭了。猴子脸色唰地惨白，听到荒气像见到逼债的大气不敢出。
在厨房洗完碗筷，荠葭端着满盆洗干净的衣服去晾晒。这是我没想到的，她一来就将我和猴子的脏衣服和被子被单，统统清洗干净，然后做饭等我们回来。对荠葭的关心体贴，我和猴子感动得心里千言万语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是她这次来很反常，举动似乎暗示什么，叫人摸头不知脑。猴子像犯罪分子，他没有资格也不敢去问荠葭，害怕她提荒气的事。
两人坐着发呆。突然我恨自己太笨，咋不去帮荠葭晾晒衣物，趁机讨好谈点知心话，以表达谢意；不然，她老远赶来洗衣做饭的，我们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实在叫人愧疚。
荠葭见我来了，说燕子你帮忙扶衣篙，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我接过衣篙问是不是为招工的事？荠葭沉思了半晌，为难地说：对不起燕子，今天特意赶来跟你吃餐饭，我要走了……我们从小竹马青梅，本来打算即使不能招工回古镇，哪怕结伴上三线也情愿；可是，由于荒气的原因，不知把你连累到哪一天；现在我家里一封封的信像催命，燕子，实在对不起……
我脑袋嗡地一声懵了，鼻子一酸，热泪盈眶，痛苦得嗓子发紧，摇头说不出话来。她忍不住掩面哭了，怨恨地说：燕子你这个憨子、傻货！临别竟这么沉稳，难道连句话都不会说？你晓不晓得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白天洗澡怕有人偷看，晚上枕着柴刀睡觉，还有流言诽语……本来指望两人插队到一块有个照应，就因为你，这胆战心惊的日子，我受够了……
为掩饰内心的酸楚，我抹着泪嘿嘿地笑说：荠葭你饶了我吧，你叫我说什么？幸亏你没跟我一起插队，省得我这么不争气的连累你；恭喜你了荠葭，能招工进钢厂、回古镇多好哇，为我等下去不值得，也危险；你莫为我担心，我已经作好打算，停止招工就回古镇，靠拉板车养活自己。
荠葭止住啜泣，抹泪长叹短吁的说：好吧好吧燕子，你叫我无话可说……但是，就因为怕你走极端，才特地赶来劝你；事到如今我也无可奈何，如果你还把荠葭当朋友，就听我一劝——有机会就走，譬如招兵上三线都行；以后不论到哪里，就写信联系，一定要等候荠葭……今天你得给我一个答复，不然我以后哪能安心？
在她泪眼的期待下，我懵懂点点头，冥思苦想的说：好吧荠葭，我答应你了，但愿老天眷顾放我燕子一马，到时候山重水复，能有柳岸花明的那一天……说罢端起木盆与她回屋。
听说荠葭要走，猴子忍不住流泪，说什么也要送她到县城上车。荠葭从挎包拿出煤油炉子说：我已经用不着了，留给你们，来前买了两瓶煤油放在这床下。然后背上行李劝慰猴子：荒气的事已经发生，猴子你听我一句话——以后就算招工单位再怎么不好，但是你一定要争取走，只有摆脱绝境，将来才有机会通过调动回古镇；一旦招工结束，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猴子含泪频频点头。
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默默送行。走到半路，荠葭止步考虑了一会，勉强一笑问：燕子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当真就没有一句话可说？我不清楚荠葭的意思，紧锁眉头摇了摇头：你这一走，以后就更遥远，现在我心里乱糟糟的……
荠葭执意不让送了，从我和猴子手里拿过行李，迷望着大山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难怪古人长亭送别……上车的场面不好受，看到你们流泪我就想起荒气，就会哭；可惜的是，以前的美好时光不再……回去吧，记住以后给我写信。说罢驮起行李转身就走。
我俩只好目送，山道弯弯起伏如蛇行，在两旁青翠的大山掩映下，荠葭驮携行李渐行渐远；她终于结束知青生涯，踏上回城的路。马上就到山道拐弯处，荠葭转身向我俩挥手，“回去吧！”的呼唤声在群山回应，并随同那靓丽孤独的身影消失。
送走荠葭，回到知青屋，我躺在床上心里难受得要命，是那份浓郁得说不清的感情郁结于胸，并久久难以释怀。回想起来，时间也过得真快，我和荠葭折叠的风车、纸船和飞机，以及原野放飞的风筝，还有童年的歌谣，早已无影无踪；那流金岁月像一场稍纵即逝的梦，醒来变成人在旅途、歧路送别，一场风云各奔西东……
猴子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想念荠葭，还有童年往事；她今天不该来的，把人搅得如同乱箭穿心，想起她招工回城，我就痛不欲生。猴子说大家的心情都一样，其实人家荠葭是冲着你来的呀？可是，你实在太懵；大人说姑娘比男孩懂事早，难道你从她今天的话中没察觉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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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争辩说今天荠葭来不是这个意思！人家荠葭已经是大姑娘了，感情也会随年龄发生变化，加上比你懂事早，如果她渴望得到的是爱情呢？燕子你是不是一脑壳浆糊，还以为两人竹马青梅一路走到黑？
这话把我惊得瞠目结舌，但现实太残酷了，我说看样子你这人不地道，咋要我打荠葭的主意？我做梦都想摘天上的星，可是两者差距十万八千里呀；幸亏我现在头脑还清醒，晓得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一旦被你教唆冲昏头，提出把感情换爱情，吓得荠葭以为我脑壳有毛病，被你笑话是癞蛤蚂想吃天鹅肉！到头来，我是落得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臊，还失去与荠葭纯真的感情，你叫我以后还想不想活？我是决不会上这个当的！
猴子急了，说燕子我们是兄弟、是老表呀——如果荠葭嫁给别人，你愿意吗？到时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刚才荠葭的话说得那么清楚，为你放弃首批招工，哪怕是一起上三线也情愿；是你不给个明确答复，她才伤心走的呀？现在我搞不懂是你懵还是我蠢，做人最怕阴差阳错，我担心你优柔寡断一时不开窍，把人家拖得绝望了，你就会永远失去荠葭，到那时追悔莫及，说什么都晚了咧！
一席话说得我毛骨悚然，心里像擦了盐的痛苦。怨恨苍天，我们才十八九岁，咋会惹火烧身种下这么多烦恼？难怪荠葭一直默默不语像有所期待的，与我们走到半路执意不让送了。现在她将要随钢厂招工的列车回古镇，实现了鲤鱼跳龙门；而我还是山区户口，至于今后能否招工只有天晓得。就算改变农民身份，也是人家挑得不要的工作，要想回古镇是白日做梦。想到两人天壤之别，我心灰意冷，哀求猴子不要再提荠葭了，我们为招工急得要死，像困在油锅里煎熬，还奢谈什么感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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