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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米酒飘香

    其实我最同情的是荒气,解放前他家里是古镇有名的富豪。荒气下放前,时逢他父母作为黑五类要被遣送回湖南老家,于是赶紧卖掉房产,并对临行的儿子说,天生你必养你,去靠天照应,以后自食其力不要再找我们了。话说得绝情,叫人寒心。然而,就是“三年大饥荒”荒气也富得流油,成年穿卡几布的新衣,每天上学他娘要给三角钱过早,当时可以买十根油条啊!相反我们连半根油条的钱也没有,每天吃杂粮饿肚子,浑身缀满补丁穿得像济公和尚。一旦我俩嫉恨不跟他玩,荒气就拿出钱来数,数得我心里酸溜溜地想揍他。其实我们本意是想沾他便宜把钱拿出来“共产”。荒气也只有这点能量,只要摆谱摇着钱问“去不去?”我和猴子就彻底完蛋了,跟着他屁颠屁颠地去副食店买零食吃。如果买的是冰棒,我和猴子就争抢冰棒纸。荒气先小咬一口,举着冰棒问“谁要?”猴子为争那根冰棒棍子非要我先咬。有回他抢到冰棒纸,一路舔着;前面有个坑我捂着嘴笑,他一脚踏空噗嗵一跟头,将头摔出日大个包。

    想不到一场文革天上人间,落差如此之大,荒气失去父母的依靠,成了落汤的凤凰不如鸡。他爸爸把房子卖了一笔钱,吼令他娘不要管儿子了,两老携带棺材本远走高飞,下放的铺盖行李还是荒气的姨妈帮忙购置。这使我不得不怀疑,荒气到底是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崽,不然他们咋这么狠心?现在荒气想回古镇,除非去偷!可是,吃了队长家的这餐饭才明白什么叫“清醒”,山里人比城里叫花子还穷,一年四季就那两套破衣裤;到时就算你是江洋大盗,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目前有条件回家过春节的只有我,我姆妈在我裤裆里缝了个“地雷”,拿出来能在山里娶两个漂亮媳妇;可是来回千里,车船票要花二十来块钱,几乎是我家半个月的生活费!

    果然被我猜中,他俩害怕孤独,怕我脚踏西瓜皮溜了。荒气讨好似地问:燕子你回不回家过春节呀?我嘿嘿嘿地坏笑,说刚才你们是咋样对待老大的?原来想赶我走哇?好吧,唱个“糍粑糯米老母鸡”老大听听?荒气不好意思地笑,说如果你不走,陪着过革命化的春节我就唱,选个好听的“知青思乡曲”,咋样?我说妈的这歌好听——低沉悠扬,像猫子叫春、母狗跑草的煽情,听了上路可以两天不吃饭!荒气嘿嘿地笑,轻咳一声,摇头晃脑地唱:“离别了故乡不知多少年啦,亲爱的……”猴子炸雷地一声吼——嚎丧!唱个狗子鸡公他听!眼里噙着泪水说:我都想哭,你没听到荠葭与他商量结伴回家……

    顿时茅屋鸦雀无声。我确实归心似箭,也执拗地想与荠葭结伴回家;可是自从码头一别两人就失去联系,我又无法得知荠葭下放的队,一旦提起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另外,就算我丢下猴子荒气一个人回家,未免太不仗义,要知道我们可是患难之交啊!

    从小我们翻会馆院墙看皮影子戏、挤在大人堆里听说书,学里面那些土匪英雄撮白党结拜弟兄,每天形影不离。按年龄排我是老大、猴子老二、荒气老三;三人又煞有介事地在江边用泥巴做蜡台香炉,跪在神坛前对天发誓:“今生虽不能同生,但要共患难死在一起!”

    当时是“三年大饥荒”刚上小学,荒气的爷爷发现我们翻会馆院墙看皮影子戏,一到黄昏就堵住荒气不让走,说“你这‘贼古子’丫的,想当土匪呀!”但是只要我和猴子在屋外“嘚嘁哐嘁,嘚嘚嘁嘚”地唱,屋里爷孙俩立马像要债、赖账的互相揪领口折腾。为尽快结束战斗,于是就叫喊“我们走啦!”接声屋里像闹地震的,荒气急得只叫唤:皮影子戏要开场了!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我就砸破你的夜壶!这是荒气的杀手锏。他爷爷吓得马上松手,砸破他的夜壶等于胀破他的尿泡,要憋出人命的!他爷爷赶紧拿钱追出求他买票。荒气与我们一窝风地跑,不屑地说:看皮影子戏不翻院墙有么子看头啰!甘愿追随我们学坏,被他爷爷在后面撵着骂:你这看白戏的“贼古子”、贱货!

    想起这些童年趣事,我就恨自己动机阴暗、愧对朋友,于是烦躁地叫:妈的我已经受够了!看到雪花飘,世上就算叫花子也想回家过春节啊!接着问猴子荒气:来回车票二十块钱要买几担糍粑糯米老母鸡?荒气马上回答:一百多斤!我说这就对了!挑回古镇要把人压死,人家还当是二道贩子呢!可是为住几天花这么多钱,会叫我姆妈心疼得有苦难言的;明天我就给家里写信,叫我太转告荠葭她家,就说大雪封山我们回不来了。

    两人一听叫起来。猴子讨好地问:燕子你当真陪我们?如果荠葭找来呢?我说我们在这深山里修炼,云深不知处去;连我都不清楚荠葭在哪里,她怎么找得到这里呢?待到开春山里冰雪消融,这神仙咱们不修炼了,不回古镇就是王八蛋!

    顿时两人像抽鸦片烟的来了精神。荒气马上掏出皱巴巴的香烟,一人一支点燃,说我们也要像大人那样学坏,去抽烟喝酒找老婆!躺在床上吞云吐雾的日鼓弹琴吹牛皮,津津乐道谈童年时“七八九,嫌死狗”——到处缺德害人……说着说着,猴子和荒气像张口雁的打起呵欠,长途跋涉累了一天,倒在床上鼾声顿起进入梦乡。

    这是我第一次夜宿山村,直到三更鸡叫难以成眠,在执拗地想念我太和我姨太。猴子的太我叫姨太,与我太有着手足深情。因为两家关系非同一般,我和猴子既是童年时的朋友,又以姨老表相称,自然顺理成章一起上山下乡。听说我俩下了户口,两位老人泪眼汪汪,整天像掉魂似的坐在一起。想起当时的情景,怀念古镇度过的好时光,我禁不住泪湿枕头,蒙在被子里伤心地抽泣。

    (五)、米酒飘香

    我太常说她自从来到古镇,就没有走出这块巴掌大的天地,笑话自己进了府城东门,不晓得怎么出西门。并且感叹没娘亲没爷亲的,自怜单门独户、孤苦贫寒;除了她死去的娘和养父外,最亲近的人就是梅妹。

    我感到惊诧,说姨太难道不是您的亲妹妹?我太不置可否,提起梅妹她脸上沁出舒心的微笑,说两人从小结伴,无忧无虑的,一天不见就惦记,在一起儿女情长比酒还浓。说到这里,我太一声叹息,感慨光阴老人,日子过得太快……

    这时她老眼烟视雾望的,讲的故事很朦胧、很遥远,无非是她与梅妹做姑娘时的好辰光,仿佛古镇满是晴翠接天绿水照人,一派莺飞草长;绿树野草铺天盖地快将房舍淹没,她和梅妹采花扑蝶,嘻笑其间。当然,也有凄凉酸楚的时候。

    我太说梅妹是个苦命的人,当姑娘时要负担全部家务,还要为四个兄弟做衣服鞋袜;成家后没过几年好日子,人世最悲惨的事都被她碰到——中年丧夫,接着三个儿子死了两个。男人死后家里揭不开锅,那段时间梅妹精神快要崩溃。街坊邻居都劝她改嫁,儿子要吃要喝,还有公婆要养,靠她一个女人怎么养得活。梅妹个性格外刚强,拿起男人遗留的扁担扛码头、挑土方。在艰难苦楚的日子里,硬是守寡养活全家,还供儿子读到高中。三年大饥荒, 梅妹正在江边挑堤,人家跑来为她侄儿报丧;她误认为自己儿子遭车祸,大喊一声“天塌了!”丢下扁担朝江里扑去。挑堤的人惊呼,几个水性好的冲进激流一把将她抓住。救起后她整天昏厥,醒来痛哭流涕。梅妹太可怜了,这就是命……

    谈起这些如烟似絮的往事,我太老眼暗淡,感慨得很,如今她老态龙钟的抖落,如同隆冬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片迷茫无觅处。当时的那滋味,叫我幼小的心灵实在难以承受。

    我太说的梅妹,我们叫姨太,猴子是她的长孙。由于两家走得勤、叫得亲,孙子辈都以为她俩是亲姐妹;我们两家父母对两位老人极其尊重,像对待太上皇似的。只要一家有大事或纠纷,就请我太或姨太到堂,她俩坐在中堂把桌子一拍,下辈人毕恭毕敬,不敢吭声。所以我和猴子从小情同手足,从没怀疑过她俩并无血缘关系。直到现在我才弄清楚,姨太是湖南宁乡人,放簰落籍到古镇;而我们家纯属土著,两位老人是从小结拜的干姊妹。

    姨太的拿手绝技是做酒曲。其他人做的米酒放十天半月就变辣苦口,然而我姨太的酒曲酿出的米酒不仅清香甜蜜,而且更绝的是她做的米酒能放进蒸笼里蒸,装进荷叶边大坛里用水密封,放上一年半载越陈越香甜。大概是淳朴民风的原因吧,古镇人家家时尚酿米酒,将十里河洲熏得清香醉人。每逢邻居登门,以酒待客,开坛盛上一碗,满屋清香甜蜜;小酌一匙,真是爽口提神,邻里情长。

    受姨太的影响,酿米酒成了我太的人生乐事。从蒸糯米到拌酒曲,她做得一丝不苟,近似烧香拜佛般虔诚。米酒香了是她最惬意的时刻,解开酿酒钵的棉絮包,揭开盖子,顿时满屋是沁人心脾的米酒清香!用筷子一拨,满钵水汪汪的米酒在液汁中打转。她尝上一口,连声赞叹:“这酒好!梅妹的酒曲就是不一样!”

    每次我在一旁看得流口水,只要我太放松警惕,我四顾无人抱起酒钵像牛饮水的,呼呼啦啦偷酒汁喝;然后大摇大摆的像红脸关公,装酒疯吓伙伴们。不管我太将酒钵藏在哪里,我都能嗅得到米酒的清香,害得她防不胜防的。每回偷偷抱出密藏的酒钵,揭开盖子一看,她气得跺着“三寸金莲”直叫唤:燕子又把酒汁喝干了,这样会醉倒的!不是我屡教不改,只怪姨太的酒曲好,喝这种米酒汁能上瘾,那粘稠的琼浆玉液顺着喉咙管一直流进心田,连打嗝都清香甜蜜醉人,那滋味像云里雾里地陶醉,叫人怎么也喝不够。

    每逢姨太上门,我太惊喜相迎,像久别重逢的故人;两位老人拉起家常来分外亲切,顿觉家中似春光明媚,异样地晴朗。时间一到,姨太执意要走,我太倚门目送;这一走如燕去秋来,回屋我太神情落寞,好好的温馨氛围也随之消失。

    古镇上各个同乡会都有自己夸耀的酒曲高手,宝庆府的酒曲辣中带甜,辰州府的酒曲浓甜味重,江汉平原的酒曲清香爽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以说各个县府的酒曲各具特色,难分仲伯。可是我太认死理,只要人家谈起酒曲她就像上劲的酒,满脸不屑地说:这古镇上有谁的酒曲能跟我梅妹的比!其实我太从来就没做过别人的酒曲,白给她也不做,并且听不得有人夸其他同乡会的酒曲好。每逢有得意之作,她舍不得吃,笑逐颜开地端着碗米酒沿家送尝,到处为姨太的酒曲“甩牌子”,唱赞歌。

    童年刻骨铭心的是三年大饥荒,市面糯米绝迹,我太因米酒停产失业了,同时也遭遇扯不断的烦恼。那时每人按计划蒸钵饭,粮食不够吃,就将莲子壳磨粉掺在面粉里,做成的馒头像黑牛屎,既骗肚子还砸得死狗。五八年“大跃进”后,接着是三年大饥荒、全国工业大下马,我姆妈也难逃例外,背着行李黯然失业回家。

    俗话说穷困日子百事哀,每到月底,我姆妈与我太就为柴米油盐争吵不休。好不容易盼到她们吵完,我太哭得惊天动地,搅得我心烦意乱;我姆妈坐在房里低声啜泣,我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止不住她们伤心地流泪。当时我莫名其妙,看着她们为粮票吵架我急得哭了,说你们哭个什么呀?不就是几张粮票,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呢!将野菜伴杂粮的饭端到我姆妈面前,她抬起泪眼说:“我想死!”我吓得转头劝我太吃饭,她擦泪起身说:“你跟不跟我走!”看见我惊惶地朝姆妈房里瞅,她一把拉住我就朝外走。这种幼小心灵的创伤我至今都忘不了。

    苦难中的第一声笑是儿童。一旦被我太牵出门,我破涕为笑,轻松得像放飞的鸟,将刚才的忧愁烦恼忘得一干二净。望着蓝天飘着白云,古镇上杨柳依依、莺雀啾啁,在青石板路上我张开双手像“小燕子”,唱起这支童年的歌谣,在前面为我太引路;把她阴沉的脸给唱笑了,说再唱一个“小白兔”。接着我就蹦蹦跳跳的唱起来,逗得她开怀大笑,说如果刚才你姆妈拉住你,她就是要我的命!

    我太牵着我是去姨太家,远远地见到她的梅妹,我太像冲向衙门击鼓喊冤的:“梅妹啊——每人每月三两油二十斤米,媳妇怪我这个老长工没得计划……”姨太慌忙拖过板凳扶她坐下。我太抽出手绢掩面伤心痛哭。姨太相对而坐,泪流满面地劝慰。我坐在旁边懵懵懂懂地听,望着她俩凄然抹泪,一唱一合地倾吐,像斗阶级敌人的上劲、解恨。姨太脾气暴燥,喉咙又大,说到激动处,她泪花闪烁,愤然破口大骂。也不晓得姨太在骂谁,是不是指桑骂槐在骂我姆妈?

    猴子的鼻子常年挂着“两条龙”,每次远远见到我和我太,他掉头朝屋里跑,像拉警报地叫:太——燕子和姨太来了!接声我姨太跑出门。由于成天在家孤独寂寞,我来姨太家仿佛是监狱放风,像放出笼的狗摇头摆尾地跳欢,窜进门就找猴子玩。猴子见到我像糯米稀糖粘芝蔴的,难分难解,跑进屋拿出糖纸、洋画一人分一半,死皮赖脸的要拉着我赌博。然后两人叉着开裆裤、撅起露出小鸡鸡的灰屁股,趴在地上打弹珠、拍糖纸,或赌洋画。猴子玩得忘乎所以,不时用袖子像拉弓的,将“两条龙”拉成新疆人的八字胡;赌得顾不上了,捏住袖子朝鼻子左右开弓,把袖头擦得比剃头的趟刀布还油亮。

    古镇杨柳成荫,生意人累了就头盖草帽、背靠大树在浓荫下休息,打个神仙盹继续挑起担子赶路。隔不久街上传来“雪花膏美人蕉”,“洋糖发糕”,“阉鸡唻”……叫卖声长一声短一声的,似在呼唤日月晨昏;还有算命的瞎子悠扬的胡琴声,一曲“乡里妹子”拉得如痴如醉,叫人浮想人生,道路坎坷且艰辛漫长。引车卖浆成了街道上的古朴风景、不可或缺的乡土气息;那些原始的叫卖声和自编的民歌,赐予古镇特有的地域风情和人文景观。

    听到叫卖声,我和猴子旋即跑出,懵懵懂懂地跟随。卖“雪花膏美人蕉”的挑子一头吊着个大铃铛;一头是镶嵌玻璃的货柜,装着香油、雪花膏美人蕉等化妆品,散发迷人的芳香。我俩盯着那挑子的大铃铛想据为己有,还有那货郎鼓,比我玩的鼓不知要大多少倍。一旦远处传来“洋糖发糕”,我俩惊叫,碰到运气好我太给几分钱,两人飞也似地追撵,拍着摊子叫买,小手捧着热腾腾的发糕返回,如获至宝地品尝。然而一声“阉鸡唻!”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那家伙扛着扑鸡的长竿大网兜,像打家劫舍的,叫声特别难听。

    对生意人的民俗小调我俩无师自通,高兴起来就唱“呱呱叫”,并能油腔滑调唱得以假乱真。那天赌糖纸洋画,你一句我一句地唱——“呱呱叫呱呱叫,两分钱唻买一套,小朋友快去向妈妈要。妈妈说冇得钱。妈妈妈妈莫着急,您给我两个牙膏皮……”两人唱得正带劲,突然一声尖利的牛角号——“劁猪哟!”吓得我俩撒腿朝屋里乱窜——那家伙手捏牛角号、腰间晃荡的黑皮套插着割卵子的刀!我太和姨太见状惊叫“搞么事搞么事啊!”撵进屋。两人躲在角落吓得脸色惨白只颤抖,我紧紧捂住猴子的嘴不让他哭。不等她俩问,我手伸进裤裆掏了两掏,接着摸猴子的蛋蛋,惊恐地说:“他的还在!”我太和姨太咯咯咯地笑得眼泪流出,出门叫喊,“劁猪的——拿把鬼号有一下无一下地吹,把我们的孙子吓坏了!”人家慌忙揭下草帽躬腰赔礼,连走带跑地避之不及。

    我再也不敢玩了,闹着要回家。那次确实把人要吓出了毛病,姨太家在古镇大街,经常有劁猪的游晃,不象我们河街僻静。想起那尖啸的牛角号和锋利的劁猪刀就恐怖,好长时间我不敢去姨太家了。

    其实我太是蛮顾及脸面的,每月为口粮与我姆妈争吵,她也不愿经常带着烦恼去打搅姨太。见提到去姨太家我为劁猪的犯愁,于是她借梯子下台,擦干泪牵着我去我姑妈家散心。用我太的话说,去了也是哭脸装作笑脸行,何必让自己的姑娘晓得这些烦恼事呢。

    然而,这要沿着古镇走好远一段路;祖孙俩像算命的瞎子,我牵着我太在前面引路。她匆匆迈着钉锤小脚,腋下夹着几个包谷或红薯,像从人家田里偷来的赶路。

    到了盛夏,我们小孩都没有鞋子穿,中午太阳把古镇的石板路晒得发烫,打着赤脚寸步难行。走之前,我太在头上搭一块湿毛巾,给我戴顶破草帽,祖孙俩就像化装讨饭的,杵着竹棍沿着江边的沙滩走。

    柔软的沙滩湿润凉爽,在江风中我手护着头上的破草帽,赤脚踩踏扑上沙滩的江水,一路戏浪。不一会儿,江面随风飘来一叶白帆,听岸上响起如雁阵而去的纤夫号子,我看得惊奇,要追随而去。我太死死抓住我的小手不放,吓得大气不敢出,杵着小脚像放风筝的一惊一炸,害怕一不小心我撵着退潮的浪而去。直到来到姑妈家,我太手心仍捏着一把冷汗,一旦松手我就跑了,与老表们结伴奔向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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