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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柳暗花明(二)

    婉婷醒来的时候,朝霞的光彩已经照亮了整个窗子。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有片刻的意识,她以为这是傍晚,以为映入眼帘的是傍晚的最后一道霞光。但是,只在瞬间,她就清醒了过来。这是清晨,这是旭日东升的第一道光彩。

    有好多天了,她浑浑噩噩地完全没有了白昼和黑夜的界限。有好一会儿的功夫,她躺在那儿,像一具干尸,一根朽木,表情是空洞而迷惘的,仿佛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等着死亡的使者一点点降临,一点点抽去她身体里所有的生命体征。

    刘鸿飞坐在沙发里,冷着脸看着她,像欣赏一件陈年古董,一个被风化了多年的木乃伊。实在对那东西的本身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是因为有人对她趋之若鹜,他才觉得珍惜,才觉得有了新的价值。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厌恶她了,她的憔悴,干枯,了无生气,毫无人形,越来越消磨掉了他的耐性,使他失去了兴趣,尤其在这种特别时期,他随时都可能被抓捕归案的时候,他感觉到她已经成了他的累赘。

    曾经有过一刻,他真的动过恻隐的念头,曾经想过放掉她。但是,她的眼光,一个必死的人将死的人,突然间会在眼底燃烧起某种光亮,那种光亮几乎就是一滴甘露,可以迅速点燃她生命的全部迹象,使她突然之间就焕发出了一种令人震撼炫目的光彩来。那种光彩让他嫉妒,让他生气,让他那属于男人的尊严大大的受伤了,让他的那份恻隐也登时烟消云散。然后,有一种恨就理直气壮地冲淡了他对她残存的那份怜悯,一个女人,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不值得他怜惜。

    现在,那种光彩又来了。他一言不发地起身,站到床边,向楼前方望过去。果然,那个莫屿槐就站在对面大门外,面对着这边,和一个年轻的男人在那交谈。怎么今天,这个莫屿槐出现的频率似乎特别的高,几乎一个早上他都站在门口会见不同的人。怎么,刑警大队没有办公室么?谈事情非要站在太阳底下。

    他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有生气,有恼怒,有份更复杂的情绪,那份复杂的情绪中有份恶毒的诅咒,有份不怀好意的快感。他盯着婉婷,阴阴沉沉地盯着她,看着她眼底的那份光彩越来越扩大,看着她那干枯的脸突然间水汪汪了,红润润了,看着她的眼神那么凄苦悲切又充满渴望的望着屿槐,而那个莫屿槐就那么高昂着头,似乎算准了婉婷在看他似的,他的脸正对着这边,仿佛两个人在那深情旁若无人地相互对视一样。他被气炸了肺,心底的怒潮向上推着,推着。

    他突然扑过去,一把掀开了婉婷身上的被子,婉婷的身子一个瑟缩,本能地蜷缩在了一起。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依然眼光眨也不眨地看着楼下的方向。她的反应更加激怒了他,近来,这段时间他的情绪随时都会容易被点燃。东躲西藏,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莫屿槐怎么会逼他这么紧?做了那么多年,不也是平安无事么?

    是了,就是这个女人,她改变了他的生活,那么楚楚可怜地在他面前出现,一定是事先算计好的,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倒霉?越想越气,尤其是看着她那深情款款的死模样,他就怒从胆边生。几乎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他一把将她拖了过来,扳过她的脸,他让她面对着自己。

    她面如死灰,任他拎着,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了反抗能力,只是像摊泥一样地摊在那儿,任他揉捏成各种形状。她无言地用那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眼底的神色是听天由命的,还有抹看不见的嘲弄。

    “你这个贱货。”他咬牙切齿地,不知怎的,特别的生气。“你再深情款款的也没有用,莫屿槐根本就不会要你了。你知道我前两天给他寄了什么东西么?”他的嘴边浮起一个恶毒的狰狞的笑,“我把你的内裤寄给他了,我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你现在每天在我身底下不知多么快活呢!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了,他能要你才怪呢!除非他没看见过女人,我劝你还是收起你那个一厢情愿的死样子吧!”

    婉婷瞅着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绝望地瞪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而悲然的神色。他全身的细胞都快活起来了,那绝望的目光振奋了他。但是,只一瞬,他还没有充分享受那份报复的快感,她的表情重新恢复了那份僵硬、木讷、和淡漠。她的目光挑衅了他,他愤身而起,一把扯下了她的衣服,那是一件睡衣,只在腰间系着一根细细的带子,连扣子都没有,她那白皙的身体就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了。

    他淫笑着盯着她的身体,目光嘲弄地从上到下掠过她的每个地方,像猫在欣赏一只砧板上的老鼠,一件猎物,玩物。早霞的颜色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底,不,那不是朝霞,那是晚霞,朝霞代表着希望,晚霞,那是一种死亡的颜色。晚霞过去,是黑夜,是没有光明的黑夜,她慢慢闭上了眼。

    他爬到了她的身上,像只狗一样在她的身上舔来舔去。她面无表情地平躺在那儿,毫无感觉,只剩下了躯壳。灵魂,灵魂已经顺着窗口飘了出去,漫步在云天深处。天涯的尽头,似乎有一大片晚霞,浅红,深红,绛红,酡红,粉红,无数种红的颜色,凝聚在一起,形成了那灿烂的夺目的气势磅礴的一张云锦霓裳,几乎遮了半边的天空。好美的晚霞,好绚烂的晚霞,是谁说那晚霞的颜色是死亡的颜色?

    突然间,一种钻心的刺痛,将她的灵魂强拽了回来。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份疼痛险些使她昏厥过去。瞪圆了眼睛,她看清楚了,刘鸿飞手里正晃动着一个烟头,而她的左前胸的地方,一个烟头的灼痕赫然在目,烟头上冒着青烟,那烟痕上也冒着青烟,有股烧灼的肉焦味冲进了鼻腔。她的脸白了,愤怒和恐惧淹没了那份痛楚。“你干什么?”她颤着声音问。

    刘鸿飞残酷而快活地盯着她的眼睛,挑了挑眉头,“怎样?有知觉了么?我告诉你,我现在对你没有激情了,如果你能做的讨我喜欢,我或者可能还会对你好一点。所以,你最好收起这种不死不活的样子,我看得腻了,如果你想活着出去,你最好识相点。”

    她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看了有一会儿,然后,她忽然飘忽地笑了一下,声音轻轻的奄奄的,“随你,你想怎么做都随你,如果我连死都不怕了,我还会怕什么?”她继续说,嘴边浮起一个讥讽的笑容。“我发现疼痛可以让我忘了很多事,这种痛不知有多舒服呢?”

    “好,”刘鸿飞咬牙,“你嘴硬。”他怒不可遏地从床上下来,将那堆衣服团在一起使劲扔在她的身上,“穿上你的衣服,我看见你现在的死样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婉婷一动不动地躺着,任那衣服堆在她的头上,不用穿衣服,衣服是为了遮羞的,她现在没有羞可以遮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脏过,这么丑陋过。刘鸿飞的谩骂还在耳边响个不停,但是,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已经顺着窗缝溜到窗外了。

    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月亮连呵带喘几乎是一口气冲到了屿槐的面前,她的眼睛夸张地圆睁着,睫毛兴奋地抖动着,呼吸急促而粗重地带动着她的胸腔。屿槐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他瞪着月亮,狐疑在他的眼底渐渐汇成了一种热切的期待,一种颤栗的蠢动的喜悦。“怎样?”他的声音不稳定了,月亮的表情几乎给了他一半的答案。“怎样?”他又问了一句。月亮急促的喘息还没有平复,但是她已经没有耐性等那喘息完了。仓促中,她努力从嗓子里蹦出了一句。“我敢肯定刘鸿飞真的就住在对面。”

    屿槐一闭眼,几乎是跌坐到了椅子上,眼泪几乎从眼里滚出来了。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出了什么是喜极而泣。婉婷,婉婷,原来她与他只有几步之遥。月亮顺势坐到了他对面,兴奋被那份气恼代替了。

    “真倒霉,倚绿山庄这段时间正在更换监控设备,还没调试好,所以,无法查到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从门口的保安那里我了解了一些情况,20号楼3单元有个女人特别符合男扮女装的刘鸿飞,棕色的卷发,长裙子,半截咖啡色风衣,浓妆,宽边太阳眼镜。据那个保安说,那个女人不常见,最近半个月才出现的。因为小区对外来出租车管理严格,所以,有两次,出租车在门口就不往里进了,那个女人不得已才在门口下了车。他觉得那个女人很特别,从来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出来进去总带着一个宽边的太阳镜,很少抬头,走路时也是匆匆忙忙的,他总觉得那个女人看上去很怪,但是,又说不好哪里怪。至于婉婷,没有人看见过。而20号楼三单元正好对着我们这里,但在多少楼层,现在还没有确切资料。”

    屿槐静默不语,心口那面鼓又擂了起来,激动,紧张,惶恐,都守在他情绪的最边缘,如果不是,如果情况不是他所预料的那样,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晕倒。他的直觉肯定不会错,这个人一定就是刘鸿飞。当务之急,只希望小杨那里能够拿来确切的资料。他开始坐卧不安了,他慌乱失常地从椅子上起身,开始去找烟,烟盒里的烟早已空空如也,突然间,没有一支烟在手,他竟无法控制他呼吸的频率了。

    月亮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体察地起身出去了。片刻的功夫,善解人意地从外面拿了一包烟,进来办公室递给他,他抬头默契地看了她一眼,自不必言谢。月亮识趣地出去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屿槐白着脸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午后,小杨把派出所的资料都拿齐了,屿槐重点地察看了三单元的住户名单和资料。这栋大厦,一共有十六层,每层有三家住户,这三家住户每家都会至少有个房间面对着这边。所以,这三户中每家都不能排除。而每个单元共有48户住户,大厦六个单元,这样算下来就有200多户住户在核查的范围。这么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可能挨家挨户摸清情况。他略一思索,目标直接对准了三单元。即便如此,也有48户住户。资料显示,这48户中,有42户可以联系到住户本人,房间属于自用范围,而剩下的6户,因为联系不到户主,无法确定房间的基本情况。

    小杨在旁边建议:“干脆请派出所出面,以查外来人口为理由,对这几家重点排查。”屿槐沉吟着,慢慢摇头,“刘鸿飞警惕性极高,这样一来容易惊动他,如果再让他溜走,想要抓他,就会更加难上加那。”站起身,他径直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前方那栋大厦。忽然间,灵光一闪,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自语了一句:“过了这个晚上,或者明天我们就会有答案。”

    夜晚终于不请自到了,屿槐站在窗口,紧张地抽着烟,他的表情凝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面。办公室里不时有人来回走动,大个不知从哪里抓了个嫌犯过来,一进办公室嘴里就不迭声地喊着冤,那不停的唠叨声成了办公室的背景。他颇有不耐地转头扫了一眼那个嫌犯,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脸的痞气,却嘴里直呼自己是好人。

    该死,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队里平时的人手就不多,刘鸿飞这个案子占用了组里多半的人手,这更多地源于自己的原因,但是总不能因为这个案子特殊,其他的案子就集体让位。所以,队里其他的人仍然按部就班地忙着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只有大头,小杨,王伟,和月亮被分配给了自己,但这已经难能可贵了。想想,如果这个案子再没有突破,再被拖个三五个月,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

    他在心里吁了口气,勉强压住自己心头的那份狂躁的情绪,集中精神,他抬头把目光锁在对面的那几家目标。现在,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何况,他的婉婷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会是怎样?他心里掠过一丝绞痛,有根针就狠狠地扎了他的胸口一下。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每触及到这个问题的边缘,他就忍不住额汗涔涔,浑身冒着冷汗,现在,他又止不住地开始打冷战了。

    咬紧牙关,他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直扑向窗口的玻璃,在那玻璃的表面四处逃逸。那6户人家,有2户是黑漆漆的一片,显然没有住人。他把目光定在了另外那4户人家。整个晚上,他几乎动也没动地直杵在那,一直盯着前方,所有的灯都相继熄灭,进入了梦魇之中。只有一盏灯,一直那么孤寂地落寞地亮着,亮着,亮着,从黑夜一直亮到天明。

    一个漫长的夜晚过去了,黎明时分,灰蒙蒙的天空启开了一道裂缝,有道浅红色的云彩从那缝隙中跳跃着出来,随即那裂缝越来越宽,彩霞逐渐蔓延在了整个半边的天空,染红了窗玻璃,也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的脸色苍白,有抹红润却笼罩在那苍白的边缘。大头神色疲惫地从外面进来了,刚刚小杨去换了他的岗。

    看见屿槐正若有所思地站在窗前,那表情,那脸色,那满脸的胡子,显然,他又一夜没睡。他不禁皱起眉,责怪地:“不会告诉我,你站在这一夜,没有睡觉吧!”屿槐转过头,熄灭了烟蒂,他神情怪异地看着大头,他努力想对大头笑一下,但是,他没有笑出来,只是无限酸楚激动地从嗓子蹦出了一句:“大头,3单元904号。”

    《晚霞不落天》现已全部完稿,每天会准时在晚上20:00或者中午12:00左右更新。等着看你的评论,会比我看自己的文章更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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