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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说來好玩,以前不知道易森住隔壁的时候,乐姗一个星期都撞不到他一回,现今却几乎每天都要和他打个不痛不痒的照面。有时是在电梯里,他正要关门,她急吼吼地嚷着“等一下”跑过去,看见是他,心里又宁愿miss掉这一班;有时是在学校餐厅,她和莫默闲聊着呢,他端个盘子过來,在她们旁边的空位坐下,通常莫默都会笑着和他说几句话,而她就只顾突然低头猛吃饭不作声;更阴魂不散的是,乐姗有天凌晨一点去宿舍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竟然也碰到他,偏偏她那天有点突发状况,手里拿着一包卫生巾,那一刻,她想把他眼珠子抠出來的心也有了。

    周五的晚上,乐姗扳着指头算算离上次见易小贼的时间已过去了三日之久,心情大好,从冰箱里挖出一个鸡蛋,两颗西红柿,三块鱼排,四只大草莓,准备好好做一顿饭,另附餐后水果,庆祝一下。

    來到厨房,那个讨厌的意大利人带了几张新面孔霸了所有的五把椅子,乐姗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直接走到水龙头这边干起洗菜的活來。

    感觉到那几个人从她进來之后就唏唏啐啐地压低了声音说话,乐姗也不在意,只管哼着歌着紧手上的事。

    “乐,”那个意大利人突然叫她。

    她极不情愿地转过身:“什么事?”

    “我们想邀请你加入,一起喝酒,你有兴趣吗?”

    “沒兴趣。”她沒好气地说。

    “都说中国人很热情,但她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啊。”一个陌生的声音。

    听他这么说,乐姗的脑瓜儿高速运转。或许这是个对中国友善的外国人也说不定,自己可不能让他人小瞧了去,有辱国风。她这么想着,便换上一张笑脸走了过去。

    “好啊,喝什么?”

    意大利人把一整瓶芝华士推到她面前:“这个。”

    乐姗惊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虽说这酒她在酒吧和莫默他们喝过,但那时要不掺绿茶,要不掺橙汁,沒人喝过纯的。所以,对于这酒的杀伤力,她并未真正领教过。而对自己的酒量,她更沒有十足的把握。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和顾虑,那个陌生的男生看似关心地说:“要是你不行的话,可以放弃。”

    “为什么中国人连喝酒都不行?”讨厌的意大利人!

    被他一激,乐姗索性豁出去了。喝就喝,谁怕谁!

    拿过一只一次性塑料杯,乐姗往里倒了满满的一杯,一闭眼,一仰脖,“咕咚咕咚”就下去了。微微的甜味带着呛人的辛辣味顺着喉咙一直往下,再从胃里泛起,乐姗舔舔嘴唇,麻麻的。

    “再來一杯?”旁观者说着又给她满上。

    好像也沒什么事嘛,乐姗颇开心地想,看來自己酒量还不错。

    第二杯,她再次一饮而尽。

    她的豪气干云明显震动了那些外国人,他们一个个开始露出赞叹的神色。

    正想用第三杯去彻底征服他们,她的头却一下子变得晕乎乎的,厨房也天旋地转起來。乐姗一个脚软,跌坐在地。塑料杯从她手中掉落,溅出几滴还沒喝完的酒。

    “喂,乐,你沒事吧?”

    “看不出來还挺能喝。”

    “乐,醉了吗?”

    ……

    嘈杂的人声,她听不真切,眼皮子越來越重,眼看整个人就要滑到地上去了。

    就在这时,厨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在乐姗尚有意识之时,她耳边响起一个无比亲切的声音。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易小贼,你來晚了,女侠我已经喝不动了”,就歪歪斜斜地向桌子底下倒去。视网膜上最后一个影像,是一张近得不能再近的脸,几颗调皮的小雀斑。

    她好似陷入了昏睡,可耳际那吵闹的英语让她不得安生。易森好像在和他们理论什么,语速飞快,嘴里蹦出的英语单词她都听不懂。他们是在道歉吗?哎呀,怎么这么吵呀,让人睡个好觉都不成。

    嘟囔着睁开眼,海蓝色的天花板,鹅黄色印花小被,咦,我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床上來了?乐姗疑惑地扫视房间,忽然看到书桌前趴着一个穿连帽衫的背影。

    “啊?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房里?”她大叫,学电视里的女人公一样攥紧被子往身上拉。低下头看,还好还好,昨天穿的那套衣服都还在。

    那个身影转过來,揉揉眼睛:“你醒了?沒事吧?”

    “易森?!”乐姗二度受惊。

    “是我,易小贼。”他倒挺有幽默感,懂得对号入座。

    “快说,好端端地你在我房间干什么?有何企图?”

    “你昨晚在厨房喝酒,喝醉了,我送你回來。”

    酒,醉……乐姗费力地想啊想,终于找回了支离破碎的记忆。

    “你会这么巧刚好路过?”她挑高了一边的眉毛问。

    “我去向Stephan借本书,他住你隔壁。”易森说,清白无辜得要死。

    “你一晚上都在这,沒走?”乐姗歪着头问。

    “怕你不舒服,沒敢走。”他挠挠头说,“你好点了吧,那我回去了。”

    “等等。”她咬着嘴唇,努力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易小贼,你英语真好啊。”

    “谢谢。”他微笑着出去,帮她带上了门。

    这下完了。乐姗盯着门背发呆,沒能与他一较高下,反倒让他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真是女侠人生最大的不幸呀!

    Eason演唱会伦敦站的门票提前一周在网上公开出售,前一天晚上乐姗特地定了闹钟,卯足了劲等早上九点好一举拿下那张梦寐以求的票子。小小的上网本在黑暗中闪烁着待机的蓝光。

    怎么还不响,怎么还不响……乐姗在床上半睡半醒地翻來覆去烙大饼,心想着,时间好慢呀,九点还沒到咩?熬不住了,她从床头柜上抓住闹钟拿到眼前。才八点半啊,她不满地说,等下,不对,那根秒针怎么一动不动啊?

    完了,闹钟沒电池了!乐姗一骨碌从被窝里弹起來,跳到书桌前对着电脑一阵狂按。

    九点过十分,看台票显示已售空。面对100镑一张的内场票,乐姗咬了咬牙,为了偶像,拼了!她点击“购买”,按网上的指示一步步操作,直至付款页,她付了几次也沒成功。极度受挫之下,她把订票网页重新打开了一次。

    “哇靠,有沒有搞错?!”乐姗瞪着电脑屏幕,心里燃起熊熊怒火。

    订票首页清清楚楚地写着:对不起,Eason演唱会伦敦站的票已售完。

    就慢了那么一点点,她与偶像失之交臂。这对于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美梦变泡影的乐姗來说,绝对是一个重大且悲凉的打击。

    无精打采地下楼去买速食,乐姗在电梯口又与易森不期而遇。对着昔日宿敌,她也无心恋战,连口头交锋都直接免了,只有气有力地说了一声“嗨”。

    “你心情不好?”易森看着她问。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非常不好。”乐姗瞥了他一眼说。

    “发生什么事了?”第一次见她如此低落的样子,他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我沒订到Eason演唱会的门票。”

    “就为了这个?”他觉得有些好笑,可也立即放下心來。

    乐姗边点头边忧郁地叹了口气说:“他演唱会那天是我的生日,本想送自己一份大礼的,这下全泡汤了。”

    原來是这样啊。易森明白了,怪不得她这么难过。

    五楼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你的生日会怎么过?”他掏出钥匙打开套间大门。

    “还沒想好,大概会请莫默他们一起吃个饭吧。”她进门,往左。

    “到时叫上我吧,我也想给你过生日。”他拔出钥匙,往右。

    “行。”她答应着,心思仍沉浸在错失门票的抑郁中。

    乐姗生日前两天,莫默接到易森的电话。

    “喂,易森?”

    “默默,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是关于乐姗的生日。”

    沒抢到Eason演唱会的票着实让乐姗郁闷了好几天,走路不蹦了,歌也不哼了,焉焉的,比霜打的茄子还沒精神。尤其是看到有同学买到了票在网上炫耀时,她心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牙痒痒的,见谁都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吃过午饭百无聊赖地在天涯、豆瓣上乱逛一气,乐姗瞄到莫默在QQ上呼叫她,随即点开小窗。

    “小乐,明天你生日想怎么庆祝啊?”旁附笑脸一张。

    “随便。”她很快地敲着键盘,“这个问題真沒想过,净顾着惆怅Eason去了。”

    “那我们一起去中国城吃饭吧,我帮你通知布莱恩的人。”

    “好的。”想起几天前她又补充道,“我再叫下易森,他上次说要一块儿去吃。”

    唉,又要老一岁了。乐姗仰面倚在椅子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还沒玩够呢,就要轰轰烈烈地朝“三”字头狂奔,这人生哪,怎一个“快”字了得?可看到墙上贴着的照片,她又欣喜地笑了。那是她们四个女孩在语言班结束后去布莱顿度假时拍的,阳光斜斜地投射在每个人脸上,映照出独一无二的快乐。

    乐姗在电脑上一张张地整理着以前的照片,从布莱恩到布莱顿,从伦敦动物园到巴斯……她暗自吃惊,原來他们一起,已经走了这么远。这一年,有他们陪着,真好。

    不过隔天在中国城的饭桌上,乐姗敏感地察觉到这份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嫌隙。她说不上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莫默、安妮和欧阳的举动都好奇怪,谈笑间好像藏着什么话,三个人有时还眉來眼去的,她看了心里别扭得慌。

    “默默,你们是不是有秘密?”她终于忍不住问,怀疑的眼神把他们几个统统扫了一遍。

    “沒有沒有。”莫默慌忙摆手,求助地看向了欧阳静。

    “乐姗,我们本不想扫你兴的,可是不巧今晚我们都安排了活动,不得不提早离开,真对不起啊。”欧阳静情真意切地道歉,“我专业有个酒会,我待会要赶过去。”

    “我约了天骐看歌剧。”莫默说。

    “何鹏买了电影票。”安妮说。

    “晚上英超直播,小波和淞圻要去我家看电视。”陆昊说。

    “我都还沒问呢,你们一个个坦白得倒挺快。”虽然有点不太乐意,可乐姗也不能强拉着别人陪她,只好略显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你们都去玩吧。”

    “也不是‘都’啊,这不还有一个人沒事吗?”莫默朝她身边努努嘴。

    乐姗扭过脸看着易森,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倒是易森主动说:“乐姗,我晚上沒活动,你要想逛的话我可以陪你逛。”

    “就这么定了,”莫默莫名地变得很兴奋,“易森,代我们陪乐姗好好玩哦!”

    他笑笑,点了点头。

    乐姗嘟着嘴巴想,总算还有一个人,这个生日,也不算太糟糕。

    晚饭一过,他们几个就溜跑了。动作之迅速跟和谐,让乐姗起了不大不小的疑心:他们是不是提前排演好的?但不管怎样,目前只剩下她和易小贼两个人是铁铮铮的事实。站在他身边她就呼吸不畅,她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大步一个人快步向前。

    “乐姗,等等。”易森小跑几步追上來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随便走走。”她看了眼他的手,故作正色道:“别拉拉扯扯的,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哦。”他听话地松开了手,“我知道有家酒吧不错,就在这附近,我带你去看看吧。”

    反正沒地方可去,跟他去看看也凑和,总胜过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飘來荡去。她想。

    “走吧,”她略歪着头说,“你带路。”

    那是一家潜伏于一个不起眼小巷子的地下酒吧,门口有段窄窄的木头楼梯,一进里面,却别有洞天。借着昏暗的灯光,乐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这个像是在一棵巨大的树洞里营业的酒吧分为上下三层。大概由于时间尚早,未到酒吧营运高峰期,喝酒的人稀稀拉拉的。乐姗在一楼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想喝点什么?我去买。”易森说。

    “一杯‘天使之吻’,谢谢。”乐姗说。

    坐着等了好一阵他都沒有回來,乐姗皱着眉想,易小贼买杯酒买到西伯利亚去了?

    正左顾右盼地找他,一名金棕色头发的帅哥侍者把一杯透明海蓝色的“天使之吻”端到了她面前,她正纳闷,舞台上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喂,喂……”他耐心地调试着话筒。

    易小贼在台上耍什么宝?乐姗心里的疑团更深了。

    “今天是我的朋友,乐姗,22岁的生日。我知道她最大的生日愿望就是可以去现场听Eason的歌,虽然我唱得不好,但是我愿意在这里为乐姗小姐清唱一曲Eason的《与我常在》。”

    当她的惊讶达到无以复加之时,他深厚的男低音开始在耳边缓缓流淌,标准至极的粤语。

    “在一起看每出戏

    在一起叹每口气

    再细尝同偕到老的况味

    每分钟也抱紧你

    沒有一秒共你别离

    还携手看着生与死

    坐着卧着都分享

    日日也为彼此设想

    站着望着都分享

    就在梦内发掘这真相

    ……”

    这是在做梦吗?乐姗揉揉眼睛,难以置信。易小贼,在酒吧里,为自己献唱,Eason的歌?!每个词组都在脑子里独立跳跃,她实在沒有办法把它们组成一句连贯的句子。

    “除非你是我

    才可与我常在

    一个人从镜内发展恩爱

    除非你是我

    才可昼夜同在

    恋不來

    从厌倦里面偷取恨爱

    在一起会有多美

    在一起也会不美

    一个人同偕到老不靠运气”

    她张着嘴巴呆呆地听他唱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他从台上跳下,向自己走过來。

    “喜欢吗?”易森微笑着问。

    她机械地点头,光张嘴出不了声。

    “送你。”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一大束玫瑰花,“乐姗,我希望,从此刻起,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乐姗闭上眼晃晃脑袋,一睁开,还是那个笑意盈盈的易小贼。

    周围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出戏码,有人吹哨,有人摇晃着酒瓶子,为他们起哄。

    “你愿意接受我吗?”易森略微低下头问,直视她明亮的双眸。

    乐姗红着脸说不出话,只是轻轻地从他手中接过了花。

    “哇哦!”

    被这突如其來的叫声吓了一大跳,乐姗惊讶地看向右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莫默、安妮等人用车推上一只大蛋糕,一对蜡烛闪耀着腾跃的小火苗。小波正用力捂住淞圻的嘴,刚才那声怪叫就是他发出來的。

    “啊,你们商量好的?!”乐姗恍然大悟,又羞又恼地跑到她们面前,一下一下地挨个打过去,“坏默默,坏安妮,坏欧阳……”

    “世界杯都要开踢了,哪还有什么英超啊,就欺负你沒有常识。”陆昊大笑着说,胸口立马挨了乐姗毫不留情的一记重拳。

    “我们都是群众演员,易森才是整场事件的主谋,要打打他去。”莫默“呵呵”地笑着把她推向易森。

    他用长臂圈成一个大圆把乐姗围在中间。她站在甜蜜漩涡的中央,仰着头傻傻地笑:易小贼你个“偷心大圣”,往后的日子本女侠定要将你收得服服帖帖!

    经过连续几周的潜心钻研和同朋友们的通力合作,何鹏他们组制作的机器人在期末淘汰制比赛中成功地击败其他组,以百分之百的胜率获得冠军,组里每个人理所当然地在这门课上都拿到了满分的好成绩。

    为了庆祝这一好消息暨两人在一起五个月纪念日,安妮特地订好位,约他去一家在华人圈中颇有名气的川菜馆吃晚饭。

    双喜临门,安妮的心情如春天的柳絮飞扬。她化了淡妆,换上一件纯白兔毛修身开衫加一条红色格纹短裙,搭配一双深棕色绒球雪地靴。在镜子前美美地摆了几个pose,她把皮包往肩上一挎,拎起大衣出了门。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准备顺路先去牛津街上给何鹏买份小礼物。刚走到地铁入口,她听到手机铃声阵阵作响。她想准是何鹏问她有沒有出來,拿出一看,竟然是陆昊。

    “安妮,我病了,你能过來吗?”电话里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小冉呢,你让她过去照顾你啊。”她不假思索地问。

    “我和她分了。”他回答,“你过來的时候帮我带份牛肉饭吧,我一天沒吃东西,快饿死了。”说完他便收了线。

    对着“嘟嘟”的电话“喂”了两声,安妮无奈地将手机放回包里。就当是还他当初跷课赶來探望自己的这份人情吧,她想。坐电梯下楼,她走向与川菜馆相反方向的另一条地铁线。

    來到他家,门虚掩着。她轻手轻脚地进屋,把门关好,在玄关处换了一双拖鞋。

    “陆昊,我來了。”他的房门沒关,但她还是在门上敲了两下。

    “进來。”闻声抬头,他忙把放在置于腿上的电脑移到一边。

    “生病了不好好休息,还玩。”她走过去把袋子往他面前一晃,“喏,你要的牛肉饭。”

    他接过,用力一嗅,满足地说:“好香啊。”

    见他精神还不错,并不似想像的那般严重,她的担忧随之消失。她浅浅一笑说:“你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

    “安妮。”陆昊停下手里打开盒饭的动作,叫住她。

    “怎么?”她回头,不解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能陪我聊会儿吗?”他要求,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恳求的意味。

    不管多大的人,病了就跟小孩儿似的,总希望有人陪在身边,特别是对于那些对自己來说具有特殊意义的人。

    安妮抬手看了眼表,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近拉了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好啊,你想聊什么?”

    “我和小冉分手了。”

    她楞了楞,不明白他为什么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我觉得我根本无法投入这段感情,和她在一起,我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这对她对我都不公平。”陆昊顾自说着。

    “陆昊……”

    “让我先说完。”他举起并拢的五指作了一个示意她不要说话的动作,“我知道待会你要去赴何鹏的约,因为今天是你和他五个月的纪念日,对不对?”

    她吃惊于他的细心,但仍然弄不懂他说这话的目的。

    “其实平安夜晚上,我一直在你后面。”他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

    她猜得沒错,他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要不是何鹏抢先了一步,今天也许就是我和你的纪念日了。”

    “你什么意思?”安妮睁大了眼睛问。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來我家,我说,我有话想和你说。”他顿住,等她的反应。

    她点头。那天他表现大异往常,她有印象。

    “其实那晚之前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管未來会怎么样,我都想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话。”

    为什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他此时才肯说出來?心中疼痛翻滚,安妮叹息着,摇了摇头。

    “陆昊,我不可能因为你现在的话和何鹏说分手。他对我太好了。”她轻声说。

    “你爱他吗?”

    她低垂着眼沉默,良久才开口,“爱是什么?是生理上的相互吸引,还是精神上的互补互通?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很安心。陆昊,我不是个贪心的人,就像当初我并不奢望你会对我的感情作出回应。现在,有他在身边,我就知足了。”

    “如果……如果我当初主动那么一点点,我们今天,是不是会不一样?”

    “陆昊,”她陡然加重语气,“我希望你明白,‘如果’是这个世界上最沒有用的两个字。否则,要是‘如果’有用,我不会申请住布莱恩宿舍,那样便不会遇到你;要是‘如果’有用,我会管住自己的心不去喜欢你;要是‘如果’有用,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跑这一趟,听你说这些话。因为,它们毫无意义。”

    “安妮,你怎么能说它们沒有意义呢?”他气急。

    “也许对你來说,讲出这些话可以让你心里好过一些,可是你有沒有为我想过,当我听了你这些话后,我该怎么做?或者,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并沒有想过让你做什么……”

    “那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呢?”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我 宁愿我从來沒听到,这样我就不会知道,原來,我们只是错过了。”

    “对不起。”陆昊抬起手想帮她擦掉滴下來的眼泪,却被她伸出手挡在距离她脸颊一公分的地方。

    “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至于何鹏,我不敢说他是我在正确的时间遇到的正确的人,但我会努力去对他好,以回报他对我的爱。”

    “你真的连一丁点机会都不给我?”他几近绝望地问。

    “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沒有把握。”她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定了下波动的情绪,“幸福太不容易了,我不想冒险。人们都说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可我明白,珍惜后的失去才最痛。我现在过得很好,也真心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既然回不去了,就让我们一起往前走吧。”

    话已至此,继续说下去只会更伤人伤己。尽管不能留住她,可至少,他能祝她幸福。

    “安妮,祝你们美满。”苍白的微笑,是他能给出的最后的爱。

    “谢谢。”她回他一个同样的笑容。

    赶到餐厅的时候,安妮看见何鹏在订好的座位上朝她挥手。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她落坐后急急地道歉,“陆昊生病了沒吃饭,他家又沒人,我给他送了点吃的过去。”她不想向他欺瞒。

    “哦,这样。”何鹏若有所思地把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

    “你不要多想,我和他沒什么的。”见他似有不信的意思,她更急了。

    “那一天,我都看到了。”他说。

    “嗯?”她问,却马上明白他所指何事。

    “就算以前我对他有过心动,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我和他之间,真的什么都沒有。”

    “我相信你。”何鹏握住她的手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你说的话,我都信。”

    安妮含笑回握他温热的手掌,庆幸自己的选择,更感激他的理解。

    “景湖天成”这个项目的提案即将在一周后进行,在众人眼里,林然颇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气势。每天当其他人踩着打卡机的点來到办公室时,他准已经在电脑前对着图纸的各个细节做了好一番精益求精。晚上金盛大厦的灯全黑了,只有他的窗口还留着不灭的灯光。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苏丽珍在众董事一致同意下宣布将“景湖天成”的设计交由金盛集团全全负责时,作为其中最大功臣的林然,着实松了一口气。

    “然,恭喜你,还有你们金盛。”散会后,苏丽珍走到他身边, “你的才华有目共睹,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是有心徇私呢。”

    “也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吧,”他将手中的材料拢拢齐,“不过这次还真花了我们团队不少心思,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既然这么开心,不如出去喝一杯?”她建议道。

    他笑着迎上她的一双明眸,“乐意之至。”

    经过上次她失意醉酒一事后,林然和她的关系反倒近了不少,平日里多了几分属于朋友间的默契。也许是出于对她过往的同情,也许是出于一份天生的男人对女人的怜惜,他现在和她相处自然多了,也舒服多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坐电梯下楼。正待迈出公司大厅的前一秒,林然突然觉得一阵心悸,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你醒了啊,刚才真是吓到我了。”苏丽珍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

    “这在哪?”他问,嗓子里又干又涩。

    “这是医院。”

    他缓缓地转头看了看,一片素净的白色。

    “发生了什么事?”他努力想坐起來,“我怎么会在医院?”

    “你晕倒了,不过好在沒什么大事,医生说是因为过度疲劳而引起的短暂性昏厥。”她扶他坐起,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我已经和你们张总说了,他给你批了三天的假期。你趁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息下。”

    虽然林然善意地提醒她他家里最近比较乱,苏丽珍心里却是不信的,凭她对他的了解和上次去他家的经历,如此一个整洁清爽的大男孩,再乱又能乱到哪里去呢?但是当第二天她从医院把他送回家时,她结结实实吃了好大一惊。

    地上横七竖八地散乱着无数张图纸,沒有叠好的衬衫和外套丢了一沙发,桌子上堆放着十几包还未拆封的方便面。这里完全不见了上回的干净有序,苏丽珍觉得简单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人的家中。

    林然一面说着“抱歉太乱了”,一面弯腰一张张地捡起地上的图纸。

    真是工作起來不要命啊,她想,公司里忙得不够,还带回家熬夜。看來他这次的过度劳累她得负上一大半的责任。她也蹲下身帮着他捡,可看清眼前的草图后,她再也移不开视线。

    这上面,根本不是“景湖天成”的项目图,每一张不管设计有多迥异,门楣的位置都画着一面相同的招牌:“默然咖啡厅”。

    刹那间,苏丽珍像是明白了所有的事,他从伦敦回來后的心事重重,他的玩命工作,和他昨日的昏厥。这一切,与她的项目无关,与领导给他的压力无关,而是他自己心中,摆着一块谁也挪不走的沉重的石头。尽管他对她一个字也不曾提过,可他眼里那抹沉不见底的忧伤,让她在今时今日得到了最好的解答。

    “然,这是你和她未來的梦想吧?”她站起身,在他身后问。

    他沒有作声,依然弓着背一张一张地把它们捡齐,拢在手中。

    “然,你这样把全部的事都放在心里,一个人扛着,不累吗?”

    他慢慢地直起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掏出來似的,“我愿为她守着我们的约定,不管阴晴圆缺,不管时间空间,一生都不会改变。”

    苏丽珍轻叹一口气,将图纸递到他手里,“如果有需要就开口,我一定帮忙。”

    “谢谢。”他由衷地感激她的理解。

    假若有她相伴的明天对他來说已然是一种奢望,那么至少,他可以一个人坚持着,守候着,去完成两个人的梦想。而也正是这样,才能让他时时刻刻地感觉到,她一直在他身边,从未走远。

    如果把伦敦湿意绵绵的冬天比作一幅意境幽远的水墨画,雾气袅袅,那伦敦短暂浓烈的夏天就好比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热烈欢快。进入中国传统意义上的盛夏以來,伦敦只在六月中下旬有过那么一两天三十度的“高温”,其火热程度,在莫默看來,却足可以与国内三十七八度的天气相媲美。街上热浪蒸腾,热辣奔放的蓝眼睛姑娘们甚至穿出了比基尼高调亮相。

    但所谓的夏天好像也就那么一回事,一入七月,气温就迅速回到了早晚凉爽,中午微热的最适宜状态。

    与导师碰过几次面,聊了论文的大致研究方向和数据收集后,莫默便开始了独立的论文完成工作。不只是她,布莱恩的同伴们也结束了轻松玩乐的计划,投入到紧张的论文大战中來。

    和李天骐的关系虽然谁也沒有明说,但莫默清楚,她对他,有着一种不同于普通朋友的好感,而他对自己,也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心和照顾。所以当他打电话來约她共赴法国普罗旺斯欢度周末时,她并无作太多考虑就答应了。而他,只在市区的豪华大饭店订了一间标准房。关于这一点,莫默只是单纯地认为他是为了节省房费而已。

    尽管早在网络上和电视中无数次地欣赏过普罗旺斯的美景,可是当莫默亲身踏上这片梦境一般的土地时,征服她的不只是美丽。薰衣草,漫无边际的薰衣草,用最放肆的身段,随风摇曳出最性感的舞姿。紫色,毫无疑问是这里风情万种的主人,翠绿,只是卑微谦恭的侍仆。在这里,莫默看到的是紫霞,听到的是紫曲,闻到的是紫香。上帝是位伟大且偏心的艺术家,随意地调出这种令人心醉沉迷的纯粹,然后洒向这座他钟情的寂寞的山谷。这时候,眼睛不够用了,语言不够用了,连感情,也都不够用了。

    “天骐,这里真是太漂亮了!”莫默兴奋地在花海中穿梭跳跃,“就像在天堂一样!”

    天堂。天堂也有这么美吗?李天骐双手插袋,仰望天空。

    “天骐,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她从前面跑回來,在他面前站住,笑吟吟地问。

    他摇头。微微辛辣的香味混合了被晒焦的青草气息折磨着他的嗅觉。

    “是等待爱情哦。”她“呵呵”地笑着,又独自往前跑去。

    “等待爱情……”他喃喃自语着,“可是,我再也等不到了……”一株株紫色的薰衣草此刻仿佛化身成了一把把尖利的匕首,争先恐后地刺向他的眼睛。他痛苦地闭上双眼。

    恋恋不舍地告别薰衣草田,莫默跟着李天骐來到了市区的特色商店。各式各样由薰衣草制成的商品摆满了所有橱柜,墙上也挂着种类繁多的香包和香袋。

    “这么多宝贝,而且都好精致啊!”望着琳琅满目的产品,莫默喜不自禁,“我要买好多好多回去送给乐姗他们!”

    “知道你喜欢,所以带你过來看看。”李天骐说着往店里走。她紧随其后。

    精油、香水、香皂、蜡烛、花草茶,她每一样都好喜欢,拿起了就舍不得放下。一番挑挑拣拣之后,她给乐姗、安妮和欧阳静各买了一瓶精油和一罐花茶,给三个男生每人买了一只香包。

    “这个送你。”李天骐把一瓶心形香水递到她眼前。

    “谢谢。”莫默惊喜地收下,不禁为他的心细如尘所打动。她选了这么久,独独漏掉了自己的礼物。

    玩了一天,晚上吃过饭赏完普罗旺斯的夜景回到酒店,莫默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大喊着“累死了”就直直地仰面躺倒在柔软的床上。

    “洗个澡睡觉吧。”李天骐脱下外套挂在衣橱里。

    此时莫默才意识到今晚她将和这个男子共度一夜,心里禁不住有些忐忑不安起來。她匆匆忙忙地把换洗的衣服抱到淋浴间,锁上门,将莲蓬头的水开到最大。听着哗哗的水声,她的安全感又回來了。

    在感受热水冲洗掉一天的疲惫时,莫默的心也从白天的激动中平静下來。她本來以为这次计划的旅行天骐会和自己一样兴奋,但说不清什么感觉,她总觉得他怪怪的,走在薰衣草田里时的心不在焉和眼角深不可测的忧伤,旅游途中的不发一语,还有牵她手时那冰凉的温度。这一切,莫默直觉与他说过的一个人有关。云怡。

    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是很准的,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出游本应是快快乐乐的一件事,她不想有任何的意外破坏掉这份闲适的心情。所以一路以來,她都选择了对他的异样不闻不问,就算有再多的问号,也统统放在心底。

    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來,她瞧见他正倚在床背看电视。优雅端庄的女演员,声情并茂地讲着据说世上最美的语言。

    “天骐,你也洗了早点睡吧。”她说。

    “好,我这就去。”他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拿着备好的衣服进了浴室。

    本想等他洗完再聊聊天的,可莫默觉得眼皮越來越重,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

    痒,好痒。是谁在梦里挠她?她翻了个身,那种酥**痒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半梦半醒间,她似乎看到了眼前有一双眼睛。一个激灵,她醒了过來。

    “天骐?!”莫默惊怵地叫出了声,“你在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他的声音好像不发自他的身体,而是來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苍白得诡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他的眼睛竟像看见食物的恶狼一样激奋,**裸地闪着渴求的光。

    在他善恶难辨的注视下莫默害怕得发抖,她不知道接下去还将发生什么事。

    盯了一阵她的脸之后,他从她身上笨拙地爬下來,睡回到自己床上。

    惊魂未定之时,莫默感到他从旁边扔过來一样东西。她摸索着抓住它。是一张卡片。

    “还你。”他说,声音在沉闷的夜里引起回声。

    被他莫名的举动所吓,莫默再也不敢入睡,哪怕听到他响起了断断续续的鼾声,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迟到的卡片。直到天边出现朦朦胧胧的曙光,她才稍稍地合了下眼。

    休息不够加上心有余悸,周日莫默根本就沒有心情再玩。李天骐來牵她的手,她也不动声色地挣脱。而他也沒有对昨晚的事情作出任何解释,好像当什么都沒有发生过一样。惊吓之余,莫默还觉得恐惧。好容易熬到返程时间,坐上回伦敦的欧洲之星,她才算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的第一次单独出行,以不愉快和尴尬狼狈收场。

    一段时间不见,莫默不用猜也知道乐姗必定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中,而自己也为了论文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她们有时会在网上交流一下论文进度,有时会通个电话聊聊最近好笑的事。只是习惯了与她亲亲热热的关系,几日说不上一句体己话,莫默总觉得生活中好像少了点什么。原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仅仅是恋人的专属。

    这天在图书馆里查资料,看得头昏脑胀,莫默合上砖头似的学术著作,推开椅子走出阅览室,倚在走廊的玻璃栏杆上拨通了乐姗的电话。

    “小乐,有空出來聊会儿不?”

    “当然啦,你在哪,我去找你。”

    半个小时之后,她们在号称布莱恩根据地之一的茶餐厅碰面。

    “瞧你小脸儿红扑扑的,小日子一定过得很滋润吧。”莫默笑着打趣她。

    “哪儿呀,我这是被论文给憋的。”乐姗说,“写不出來,愁死我了。”

    “都是一样一样的。”莫默安慰她,“这不找你出來唠唠嗑,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嘛。”

    “你写完论文有什么打算吗?”乐姗舀了勺碗里的杨枝甘露说。

    “沒什么想法,应该直接回国吧。”说起回国,莫默还真有那么点儿想家了。

    “不打算留下?”

    “不打算。”

    “我猜你也不会。”乐姗高深莫测地说。

    “什么意思?”莫默不懂。

    “默默,你觉得安妮和何鹏在一起怎么样?”乐姗沒头沒脑地问起另外一件事來。

    “挺好的啊。”莫默想也不想就回答,“小乐,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你们都喜欢看到光明的一面吗?”她郑重其事地反问,“我怎么看安妮和陆昊的关系都奇奇怪怪的。”

    “哪儿奇怪了?”

    “不知道,纯属感觉。”乐姗停顿了下说,“就像我感觉,你还是很喜欢林然对不对?”

    悲伤与心酸交抱而出,莫默无言以对。

    “刚才我问你完成论文有什么计划,你说准备回国,一秒都沒犹豫。不过据我所知,李天骐会继续留在伦敦。所以说,你根本沒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对不对?而你沒想过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从來沒喜欢过他。你的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林然一个人。”

    “可我什么都沒有说过……”被她抽丝剥茧地剖析,就像在听一个逻辑缜密的侦探小说,莫默的心跳一下一下加速。关于在普罗旺斯发生的一切,是她的秘密。距普罗旺斯回來已有三个星期,他们沒有再见过面。这对莫默來说,未尝不是种解脱。

    “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多愁善感胜过林黛玉,又执着得要死,有时我看着都觉得累。”自觉语气重了点,乐姗很快又说:“默默,我说话直,你别生气啊。”

    “怎么会呢?”莫默苦笑了下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更何况你说的都沒错。”她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话语间平添了几分痛楚“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不是说放下就可以放得下的。以前我听人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笑,即使是自我催眠,也要让自己觉得快乐。可是这几个月以來,我沒有真正快乐过。有时大玩大笑过后是无边的空虚和寂寞。回忆有多重,想起來就有多痛。这段时间如果沒有你们,我想我肯定挺不过來的。”

    “人永远比自己想象的坚强。”乐姗似乎也被她感伤的气氛所沾染,“偶尔脆弱时你以为需要一个肩膀,但其实也许只需要一只冰淇淋而已。失去一个人其实沒有那么痛苦的,是你不停地用过去强化,你每说一次‘忘记’就是重复着一次‘记住’。我们对你來说也不是那么不可或缺的,只是时机罢了。”

    “乐姗,我觉得你长大了。”莫默由衷地说。

    “看过你们一个个在爱里伤过痛过,和你们一起一路走來,长大是多么必然的一件事啊。”发完感慨,乐姗立马恢复古灵精怪的模样,朝莫默做了一个鬼脸,“不过啊,我还是喜欢做一个女侠,专擒不听话的易小贼,哈哈哈……”

    莫默也笑了。同时,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希望一切还沒有太迟。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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