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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12月17日,也就是莫默回国之后的第二天,欧阳静也坐飞机回北京了,家里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安妮一个人待着无聊,隔三岔五去乐姗他们宿舍蹭个饭,在活动室打会儿乒乓球,不过更多时候她会背着双肩包去图书馆自习,准备大半个月之后的考试,而乐姗则嫌跑去图书馆太麻烦,喜欢赖在宿舍看书。

    埋首于书本中看得两眼发酸,安妮伸伸胳膊站了起來,走出安静的自习室,來到户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给脑子放会儿小假。

    及至漫步到学校的教堂外边,一阵悠扬平和的乐声传來,安妮停下了脚步。她走近一看,原來是唱诗班的同学们在表演歌唱。

    來伦敦以前从沒好好地听过完整的赞美诗,今日初闻,安妮只觉得安详动人,好像心中的混沌躁乱都在如清泉般流淌的歌声中被荡涤干净。她不禁听得入了神。

    这边安妮如痴如醉心向往之,另一侧的大门口一人倚门而立闭目倾听。

    一曲终了,她方才如梦初醒。想起还有一大堆资料要复习,她赶紧从门里退了出來。

    “安妮?你怎么在这里?”

    她抬头,陆昊不偏不倚地站在面前。

    “我刚听完他们唱诗,你呢?”在这里碰到他,她也好生奇怪。

    “我也是。”陆昊貌似还回味着刚才的优美旋律,“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呢?”她问。

    “我借了书回家看。”他答,指了指背上的包,“你嘞?”

    “我回图书馆。”她浅笑。

    正说着话,教堂里走出一个唱诗班的同学,捧着一个募捐箱來到他们身旁,“嗨,你们能捐款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吗?”

    两个人立即掏出钱包,往箱子里各扔了五镑纸币。乐善好施,这在国内国外都是一样要做的事。

    为表谢意,同学送给他们每人一张圣诞贺卡,并善解人意地祝他们考试顺利。

    安妮微笑着接过卡片,和陆昊告别之后就转身离开。

    “等等。”他从背后叫住她。

    她回身,见他大步跑上來,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这个送你。”陆昊把贺卡塞到她手里。

    “可我还沒写好呢……”她有些吃惊,又有些犹豫。

    “沒事儿,等你什么时候写好了再给我吧。”他挥挥手,“加油复习,拜拜。”

    翻开手中纯白的卡片,安妮看着就笑了。这和她曾在许愿池前的愿望如出一辙。

    “Wish you happiness forever.”

    永远快乐。永远幸福。

    看得懂的字,读不透的心。薄薄的一张贺卡,情意两不知。

    來到约好的电影院门口,隔着十米的距离,莫默望着那个灰昵大衣的身影,突然间停下了脚步,眼睛微微发酸,原先一直扑嗵扑嗵欢腾的小心脏这会儿也柔顺地平和了许多。五个月远隔万里的思念变成触手可及的温柔,她忽然觉得有点儿眩晕般的恍惚,喧嚣的世界顿时在耳边安静下來,一种与以往四年任何时刻都不一样的感觉像涨潮时的海水一波一波漾上心头。林然,他变成熟了呢。

    比大学时更坚毅的脸庞轮廓,下巴上薄薄的一层胡茬,好像还拔节了。他的身上,稚嫩的学生气似乎已蜕尽。他像个真正的男人了,一个可以值得他信任和依赖的勇士。社会,也许确是比学校更锻炼人吧。

    她想起以前下雨的时候她忘了带伞,看着他从路的那一头匆匆跑來,那一刻,她爱上了他为她担心的模样。

    时光是那么短,却又是那么长,它从容地划过我们不知天高地厚的皮肤,穿过布满青苔岁月的围墙,渐行渐远。纵使只是静静地记得,远远地凝望,我都不会忘记,当我因为很多小事流很多很多的眼泪的时候,你都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别怕,有我在。林然,你知道吗,此生因为你,我才在这里。

    正朦朦胧胧地想着,她看见林然的目光也穿透人群落到了自己脸上。就像是清晨的窗帘一下子被拉开,她的心里霎那间阳光万丈。

    面对面站着,谁都沒说话,然后,就一起笑了。

    一个拥抱,道尽千万相思苦。

    红色塑胶跑道的运动场,天边呼啦呼啦成群结队盘旋着的飞鸟,背着书包的男孩女孩,遮也遮不住的青春笑颜,一切,乍看之下都好像沒有变过呢。

    但莫默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声无息地发生了变化,像是灼灼夏日午后被蒸腾了的雨水一样,一点一滴地消失最后看不出曾存在过的痕迹。比如说,他走路的步子变得更稳健了,比如说,他的电话业务更繁忙了,再比如说,他说话的语气多了职场上的冷静克制。而这一切,是她所不熟悉的。为他呈几何级数的成长感到欣喜的同时,她也感到有稍许难以言说的失落:他身体里的某些细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质的飞跃。

    但是,重返母校,回到和他相识相恋了四年的地方,莫默依旧显得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走路也像那时一蹦一跳的。

    “慢点走,小心别摔了。”林然暖暖地笑着。

    她折身,跑回來挽住他的手,“亲爱的,走过那么多地方,我还是对这里最有感情呢。”

    “那是啊,”他眯着眼睛笑,“毕竟,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四年。”

    “从最年轻的小朋友变成本科生中最老的学长学姐,”她接着他的话说,“一眨眼就毕业了,时间可真快啊。”

    “可不是吗?走出校园,我才发现我要学的东西真的还有好多好多。”

    “那我呢?”她晃着他的胳膊,“我在你心里有多重啊,这么高,还是这么高?”她一只手在心口比划着位置。

    他搂过她的腰,“我不能说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只是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她微抿嘴,转了转眼珠,转而笑着往他胸口轻轻地打去,“好你个林然,竟敢盗用我最爱的沈浪的台词,我就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哈哈大笑,牵起她的手走向空旷的运动场。

    “你现在还能长跑吗?”莫默歪着头问。

    “大概不行了吧,不过400米应该还是沒有问題的。”说完他脱下大衣交给她,兀自绕着操场跑起來。

    “加油!加油!”她用双手在嘴边围成一个小喇叭,像当年一样为他喝彩助威,不管已有围观同学投來的好奇的眼光。

    一圈下來,他累得气喘吁吁,“老了老了,跑不动了。”

    “这话让你爸妈听见,肯定得气坏了。”她用纸巾帮他擦去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林然,你还记得大二校运动会,你跑完3000米之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我那时都虚脱了吧,还能说话啊。”他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穿上。

    “你说,当你跑得撑不下去的时候,脑子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

    “默默在终点等我。”他温柔地打断她,张开双臂拥她入怀,“逗你呢,这么荡气回肠的一句话,我如何能忘?”

    他的眼睛,在和煦的冬日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足以驱散所有她心里蠢蠢欲动的阴霾。

    这天同往常并沒有任何不同,只是安妮比平时起晚了一些,來到自习室的时候,好学的人们密密麻麻地几乎已经坐满了整个图书馆。她从一楼走到三楼,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位。她赶紧走过去,把书包放在座位上,才算定下心來。原來国外的学生和国内的也沒差太多,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同样大有人在。她无意地往旁边的位子上瞥了一眼,桌面上摊了三四本厚厚的书,不过椅子空空地歪在一边。

    “安妮?”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唤,中止了她不受控制的浮想联翩。她抬起头,一阵惊喜,“何鹏,这么巧,又在图书馆遇到你。”

    “是啊,好巧。你刚來吗?”他拉开那张空椅子坐了下來。

    安妮笑着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阅读材料,放轻声音和他说话,“我今天找位子就找了半个小时,真是太痛苦了。”

    “要不这样吧,以后我们一起自习,我帮你占位,怎么样?”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却满含期待。

    “好的,一起自习,谁到得早就先占位。”沒作太多考虑,安妮笑着接受他的建议。一直以來,何鹏给她的感觉就像一杯温开水,平淡却真实。她不必费尽心思去猜测他的想法,不用担心他是不是会不高兴。和他在一起,她可以开怀地笑,安静地沉默,轻松而坦然。

    自打在学校教堂分开之后,陆昊就再也沒见过安妮。连着三天沒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陆昊隐隐地觉得有些事情很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哪儿不对。书本在面前铺开一桌,他却看得心神不定。他烦躁地把书推到一边,拿过手机,翻出她的号码,却突然间头脑一片空白。不是明明只是好朋友吗,为什么却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想不到了呢?不是应该对她只是很单纯的友情吗,为什么看不到她会这么想见她呢?不是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了吗,为什么却会去想她现在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呢?

    这突如其來的一连串的问号把他自己问了个措手不及。他紧紧地握着手机,理不出个头绪。思考了片刻,他拨通了乐姗的电话。

    “喂,陆昊,咋嘞,啥事呀?”

    “瞧你说的,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啊。哥心里还是很记挂你们的,好不好?”

    “行行。”乐姗懒得和他贫,“什么事,你说吧?”

    “沒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一下……”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直到乐姗在电话那头“喂喂”了好几声,陆昊才回过神來。“我就是想问一下,你这两天和安妮在一块儿吗?”

    “沒啊,我也好几天沒见她了,怎么了?”

    陆昊心里不明來由地紧了一下,“她是不是在忙考试啊,都不找你玩了?”

    “现在谁有心情玩啊,想到考试就头大。不过我都有和她在QQ上聊的,她从上个星期起每天都会在图书馆自习。”

    “一个人吗?”他无意识地把一支笔紧紧地捏在手里。

    “有时候吧,不过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和何鹏在一起。”

    果然。陆昊的心像生生撞上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冰凉冰凉的。

    后來和乐姗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觉得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正在大口大口地吞噬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有点酸,有点疼。他站起來走到窗边。天边乌云流窜,日光被层层遮挡,街上凋零的树木悲凉一片。典型的一个伦敦阴暗的冬日下午。

    “唉,难道老天爷也在心情不爽吗?”陆昊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回书桌旁,打开电脑。安妮的QQ头像不出意外地灰暗着,他盯得越久,心中那股无法言说的失落就越深刻。

    “咚咚咚咚。”有人上线了。

    他把好友列表拉到最上面。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欧阳静的QQ图标正闪烁着七彩的颜色。

    也许可以问问欧阳,她那么靠谱,应该可以给自己一些建议。可是长这么大他从來都沒有因为感情的事而问过别人,过去那些花花草草,他要是喜欢就会去追,不喜欢就放弃,从來沒有过半分犹豫。这是第一次,他竟然对自己都失去了把握。思考了足足有一刻钟,陆昊终于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双击打开与欧阳静的对话框,“欧阳,在吗?”

    “嗯,在。”她回得很快。网络上不存在时差。

    “我有些事想不通,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和安妮有关?”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什么事都瞒不住她。

    陆昊发了个点头的表情。欧阳静等着他往下说。

    “之前安妮给过我一些暗示,不过我那时都装糊涂沒和她说明白。她有和你提过吗?”

    “说过一点,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所以也不好问你。”

    看來自己的伪装真的骗了好多人,连欧阳都沒看穿,陆昊盯着屏幕苦笑了一下。

    “今天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做得很对。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感情对我來说目前还是一样奢侈品。可是这几天看不到她……”陆昊本來想说“想到她和何鹏在一起”,犹疑了几分钟还是按撤销键把这几个字一个一个删除,“我觉得心里挺不好受的。”

    “你后悔沒和她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很想见她,很想和她说说话。”

    “陆昊,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究竟是什么阻挡了你和安妮在一起?你喜欢她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到屏幕上欧阳发过來的一排问号,陆昊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从一开始欧阳他们就一定会猜测自己的想法。他时而满不在乎,时而对安妮关怀备至的态度,一定也让他们感到很困惑。是时候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觉了。

    “我想,我是喜欢安妮的。”终于说出來了。原來这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感觉,原來早已不知何时自己就对她动了心。陆昊的心狂跳不止。

    “那就和她在一起啊!!!”欧阳静明显也被震到了,一口气打了三个感叹号。

    “我不知道。”即使承认了对安妮的好感,可是陆昊心里还有个坎沒迈过去。

    “为什么?”

    “我现在一无事业,二无社会地位,一年后连自己在哪都不确定,我有什么能力去给她幸福?”

    “可是这并不妨碍你们现在在一起啊。古人都说“成家立业”,男人先成家后立业有什么错?”

    “话虽这样说沒错,可是如果毕业之后我想留在伦敦,她要回国怎么办?”

    “路是两个人共同商量着走的。如果你们想一直走下去的话,一定可以找到折衷的办法的。一起留下或者一起回国。”

    “可如果到时我们谁都不肯妥协怎么办?”

    “你都沒有和她谈过这个事,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为了未知的危机而放弃眼前的幸福,你不觉得很傻吗?”

    陆昊楞住了,双手放在键盘上,许久沒有打出一个字。

    “陆昊,你扪心自问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安妮和别人交往了,你会不会后悔自己现在如此犹豫不决?”

    欧阳静隐晦的“如果”直接戳中了他心中最不愿去面对的可能性,陆昊的心一下子变得酸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里,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欧阳,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做呢?”

    “陆昊,其实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间。我觉得你应该勇敢一点,找她说出你真实的想法,不要等错过了再來后悔。”

    一念之间?陆昊细细地揣摩着欧阳静这四个字的深意。欧阳说得有理,说与不说全在自己的决定,和安妮的未來也在自己的手中。不管结果如何,努力过了才不会留下遗憾。平安夜安妮会來家中参加圣诞晚宴,也许可以趁那个机会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陆昊慢慢地踱到窗边,乌云正渐渐消散,金灿灿的阳光重又洒满大地。他眯起小眼睛,望着远方露出了希望的微笑。

    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上海的街头却已经被各式商家的圣诞装饰和促销所充斥。恒隆门口立起了一棵巨大的水晶吊灯圣诞树,梅龙镇广场内外的红绿主色调和四处派发小礼物的圣诞老人,还有來福士门口显眼的“我爱圣诞”字样……一切都标志着这个西方的洋节日已全面侵入这个国际大都市。

    尽管大街上人头攒动,拥挤异常,用林然的话來说,就是“说逛街,还不如说受罪更合适些”,莫默还是逛得很开心,挽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回家的感觉真亲切,热热闹闹的,不像伦敦,一到周末就超冷清,商店都关得很早,沒什么可逛的。”听着周围的人们说着熟悉的方言,莫默小小地感慨了一下。

    “安安静静地多好,要那么多人干嘛,多吵啊。”林然有些不以为然,他看见人多的地方就不由得感到稍稍心烦。

    “你要是在那种沒人的地方待久了一定也会想回來的。”她拉着他进了一家珠宝店。

    “我身边好多同学出了国就不想回來了,说国外多好多好,风景靓,人的素质也高。默默,你难道就从來沒想过要留在伦敦吗?”林然扫了一眼这家店,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带他來这里,以前他们逛街从來不会进这种店。

    “傻瓜,你在这里,我当然要回來啦。”她娇嗔地刮了下他的鼻尖,“欧阳和他男朋友有对情侣对戒,好漂亮的。林然,我们也买一对吧。”

    “你最近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很上瘾哦,不过就你那大大咧咧的个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弄丢了。”林然说着就想往外走,“走吧,别看了,有这个钱还不如请你去吃饭呢。”

    “你就让我看一下嘛。”她撒娇地拖着他的手,“林然,你看,第一排最左边那对镶细钻的怎么样?”

    拗不过她,林然到柜台前探了一眼,“是很好看,不过价钱更好看。”他转过头轻声对她说:“默默,你知道我上班沒多久,沒钱买这种东西的。”

    “不用你买。”莫默朝他微微一笑,“我來买,就当今年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这怎么可以?”他的表情有些不悦。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等你以后有钱了再送我更好的不就行了。”

    “不一样的。总之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林然这次用了点力把她往店门口拽,“我们还是走吧。”

    “为什么嘛,难道我想送你圣诞礼物也错了吗?”她有点委屈,也有点不甘心地站在原地。

    “我们出去再说好吗?乖啦。”林然在她耳边小声哄着她。

    “不好不好。”莫默的小脾气上來了,说话的分贝也随之提高。店内本來也沒几个人,听到有动静就全部往这边看过來。

    林然也急了,一把搂住她想走出这个让他感觉不舒服的地方。莫默一边走,一边试图甩开他的胳膊。

    就在两个人闹着别扭走出珠宝店的时候,对面忽然响起一声热情的招呼,“默默,林然,好久不见啊!”

    两人立即停止小争吵,一齐看向來人。

    “茹洁,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呢!”看见昔日大学同窗,莫默喜出望外,暂时抛开了和林然的不愉快,笑着走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是圣诞放假回來探亲吗?”茹洁狡黠地朝林然的方向眨了眨眼。

    “是呀,我回來看看爸爸妈妈不行哦。”莫默说完回过头赌气地瞟了一眼林然。

    “我们家默默就是这么可爱,茹洁你知道的。”林然走上前两步伸出手挽住莫默,“半见沒见,你和齐明别來无恙啊。”

    “都快被社会摧残得壮烈牺牲了,哪还有什么‘恙’不‘恙’呀。你说是吧,齐明?”茹洁看向站在身边的男朋友。不善言辞的他“嘿嘿”地笑着点头。

    “别说得这么可怕嘛,工作多好呀,起码能养活自己了。不像我,还得向家里要钱。”莫默拍拍她的手安慰她。

    “像你才好呢,吃穿不愁,还能出国念书。”茹洁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羡慕,“來,让我看看,出去喝了洋墨水,到底有什么变化沒。”她拉着莫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莫默右手拎着的那只手袋上,不由得眼前一亮。

    “默默,你这只包是GUCCI今年新款吧,我前几天刚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茹洁很兴奋地捧起它。

    “呃,是的。”莫默沒提防会被茹洁发现,只好如实回答。肩膀上挽住自己的那只手明显紧了一下。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林然的脸色开始不那么好看了。

    “茹洁,我和林然有点逛累了,正准备去找个咖啡厅坐会儿。你们好好逛吧。有空联系哦。”匆匆说过告别,莫默拉着林然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不管莫默说什么,林然都沉默着沒说话。莫默说累了,耐心也沒那么足了。她停下脚步,看着林然继续往前的背影大声说:“林然,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听到她的质问,林然也停了下來,不过并沒有转过身。她一急就冲到他面前。

    “你让我说什么呢?”林然低着头看她,反应很冷淡。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想法,你告诉我啊。”莫默盯着他的眼睛说,心里又气又急。

    “你知道还问我。”他偏过脸不看她。

    “是不是刚才茹洁说到这个包让你不高兴了?”她把手里的包举到他眼前。

    林然终于也忍不住了,沉着一张脸说:“默默,你让我怎么说你呢,前段时间你不是刚被人骗了吗,怎么还可以这么乱花钱呢?你还嫌那个教训不够吗?”

    被他这么一说她一下子觉得好委屈,眼泪不受控制地开始在眼睛里打转:“这个包不是我自己买的,是一个朋友送的。”

    这个答案显然是林然万万沒想到的,他瞪大了眼睛,“朋友?什么朋友会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学长,现在在英国工作的。”莫默回答的声音很轻,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就快被淹沒了。

    “你跟他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他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

    “他说是圣诞礼物。我拒绝过,可他一定要送。”

    “他要送你就不会不收啊。”怒火让林然失去了平时一贯的理智,说话也开始变得口不择言,“你平白无故收别人这么大一份礼物,你准备怎么还啊,以身相许吗?”

    “林然,你在胡说什么?”被他如此诬蔑,莫默的火气“蹭”地一下也上來了,“只是一个包而已,你要不要这么小題大做的?”

    “是我小題大做,还是你看问題太幼稚了?你不是说他也认识欧阳吗,那他有沒有也送欧阳这样一份‘圣诞礼物’呀?”他刻意强调了“圣诞礼物”这几个字。

    “我不是白收的,我也送了他东西的。”莫默仰着脸大声说。

    “所以说欧阳沒有收到这样一份厚礼是吧?”他的问題越來越尖锐。

    “这个,这个……”莫默语塞。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嘴唇。

    “沒话说了吧?”

    “林然,你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好吗?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莫默的态度放软了一些。

    “大概只有你觉得你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吧,要我看,他是送得别有用心,你是收得心花怒放才对。”

    “你要是不喜欢我收他的礼物,我退回去就是了。可是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委屈和不被信任的刺伤感让莫默心里十分疼痛。自己一个人在国外心心念念地想着的就是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林然突然哽住,沒说下去。

    莫默抬起头,泪眼婆婆地看着他,“只是什么?”

    手机铃声在口袋中“嗡嗡”响起,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走到相对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

    “林然,大西南市场开发案的项目预算好像出了点问題,你能回來看看吗?”电话里小吴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好,我马上赶回去。”他利索地答应。

    结束通话他走回她身边,说话音调比方才软了一些,“我先帮你打车回家吧,公司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今天怕是不能陪你继续逛了。”

    极度郁闷让莫默对他的示好并不领情,“该不会是那位苏董缺少饭伴,又让你陪他共进晚餐了吧?”

    他的气也沒全消,被她无理取闹地揭了短,脸上更挂不住了,“我真的有事,信不信由你,我赶时间,你自己回去吧。”

    莫默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很快消失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半天沒挪动一步。第一次,林然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街上。以前不管再怎么生气,吵得再怎么凶,他都会把自己安全地送回家。而今天,他竟然就这么走了,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不理会自己的处境。才五个月沒见,他怎么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想着想着,莫默难过地蹲下身抱住膝盖,闭上眼睛,任凭咸咸的眼泪在脸上肆虐。

    走过的路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哭得如此伤心。这本该是个喜庆的节日,不是吗?

    “妈妈,这个姐姐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啊?”小男孩仰起头,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

    “可能是因为姐姐不小心把气球弄丢了吧。”妈妈弯下腰,把小男孩抱到怀里。

    “那我把我的气球送给姐姐,姐姐是不是就可以不难过了呀?”小男孩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想挣开妈妈的怀抱。

    “可是姐姐想要的是她原來那个气球,不是宝贝你的哦。宝贝乖,我们走,姐姐会想办法找到她自己的气球的。”妈妈抱紧小男孩,转眼融入了这充满圣诞气氛的欢快的人潮中。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莫默一言不发躲进房间。趴在床上,刚才发生的一切清晰地又在眼前上映。她痛苦地把脸埋进枕头。如果我只是弄丢了一个气球,或者一块蛋糕,我可以把它们统统都买回來,可是如果我把你弄丢了呢,林然,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叮咚”。有一条新短信。

    莫默挣扎着起來,从包里掏出手机。是林然的消息。

    “默默,回家了吗?对不起,我不该一个人离开的,确实是有急事,忙到现在都还沒吃饭。看來老天在代你惩罚我呢。我为今天的事向你道歉,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盯着屏幕上这短短的几十个字,莫默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一点颤抖。她沒有生气,只是觉得很心痛。林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生气一定有他的理由,可是如果真的有事,他为什么不能和自己说呢?难道共同经历了四年的风风雨雨,他还不能完全信任自己吗?

    莫默拿着手机,泪眼??。忽然“叮咚”一声,又是一条新消息。

    “默默,我想和你一起过平安夜,你愿意來吗?我们的第五个圣诞节快乐。”

    林然诚恳的道歉和温柔的邀约就像一剂安心丸,莫默心里的不安与疑惧渐渐烟消云散。自己这次回來不就是为了想和他一块儿庆祝圣诞的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才是最重要的。莫默不想让这个小插曲破坏了和林然的甜蜜约会。

    “我愿意。”莫默发出消息,感觉像是说出了某句特定的誓言。她羞涩地笑了,重新对这个红红绿绿的节日充满了期待。

    平安夜转眼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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