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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就在这种无法言说的心情中过了两天,莫默稀里糊涂地丢了优盘,丢了耳机,脸上更是愁云惨雾一片。从来对钱不敏感不上心的她,第一次开始为了如何赚钱绞煞脑细胞。

    某天在网上闲逛时,莫默意外地看到了一则信息,眼前一亮,顿时心里面有了主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她喜滋滋地想着。

    “默默!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包!”一进屋就看到她堆在地上大大小小的名牌包,欧阳静和安妮惊讶得目瞪口呆。

    “才五个而已,不多不多,嘿嘿。”早有预料她们俩会被吓到,莫默就是想来个出其不意。

    绕过一堆价值不菲的障碍物,安妮坐到她床上,“中彩票啦?今儿出手这么阔绰。”

    “没没没。”莫默摆着小手。

    “名品打折吗?”欧阳静拎起一只LV包装华贵的袋子看,“早知道我们也去抢购了。”

    “不是啦。”莫默亦笑着摇头。

    “难不成是你家里让你给买的?”安妮猜测道。

    莫默眨眨眼,“是有人让我帮忙带的,不过不是我家里人。”

    “这么神秘,说来听听。”欧阳静放下大袋子走过去坐到了安妮的边上。

    莫默换了一个姿势坐,面朝她们,双眼炯炯有神,“我这两天不是正愁着除了打工兼职外怎么赚钱吗?前些天我在‘屹行江湖’的论坛里看见有人在招国外代购员,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加了楼主的QQ,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了?”两个异口同声地问。

    “那人竟然是我小学同学,哈哈哈……”莫默开怀大笑,“我们聊了好多,我问了他一些关于代购的事。他说他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实体店,专门出售外国代购的名牌包,有来自日本、美国、澳大利亚的许多名牌货。他最近一直在找人帮忙代买,一个可以提成10%呢!”她掩饰不住心中热血澎湃的喜悦。

    “这人可靠吗?”欧阳静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可靠可靠,他爸和我妈以前还是同事,跑了还能捉回来的。”莫默相当自信,“虽然他给我的地址在外地,不过也不算离得太远。”

    听了她的话,欧阳静追问道:“那你收了订金没?”

    “订金?什么订金?”莫默一脸茫然。

    “哎呀,你怎么这么冲动啊!”安妮急得重重地跺了下脚,“他要问你拿货当然要付订金啦,不要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二三十块钱的衣服,你向店主进货也得付点钱让他放心吧。”

    “这个,我完全没想到哎。”这时候她才开始有点慌了。小赵,你可千万别坑我呀。

    “你买这些一共花了多少钱?”欧阳静的脸上笑容渐隐。

    “好像有3000镑吧……”知道自己没听劝,做事全凭一时冲动,莫默回答得相当底气不足。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也不一定。你明天上网让他先把订金打过来,如果没有收到绝对不要把包寄过去,听到了吗?”

    第一次看到欧阳静这么严肃的表情,莫默不敢再说什么,一个劲地点头,之前的满腔热情也只留下一丝丝微弱的希望。

    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联系到小赵,莫默特地熬到凌晨两点等他上线。

    “包我已经买好了,一共五个,3000镑,你能先把订金打给我吗?”

    “行,没问题。这样吧,我把10%的提成先给你,等我收到包了再把所有本金打给你,你看怎么样?”小赵回得很干脆。

    莫默骨碌着眼珠算了下,想这一来二去的双方都安心,就认可了这个建议,爽快地回了他,“好,我把帐号给你。等钱到帐了我就把包寄过去。你收到了之后把剩下的钱再打给我好了。”

    “OK。”

    盯着电脑桌面上和林然穿着情侣装的合照,莫默忽然感觉精疲力尽。这一场来得莫名其妙的折腾是为了和林然呕气,还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她是想证明自己也有能力去干一件像样的正经事,可是却一而再地出现纰漏。如果让林然知道自己办事如此不靠谱,他指不定怎么说她呢。莫默不敢再往下想,只一心希望明天之后,一切都能够顺顺利利的。

    林然可以理解莫默爱美的虚荣心,可是当他听到她如此不分轻重地一掷千金时,天性中对奢侈浪费的抵触让他本能地重了语气。直到电话那头传来阵阵茫音,他的心一下子怅然若失。仔细一想,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她的生活。她高高兴兴地大老远打来一个电话,想和他分享买到心怡之物的喜悦,却当头被他浇了一盆冷水。若是换作他,生气也是必然的吧。

    突然间,林然很想抱抱她,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像以前那样,哄她,吻她,帮她擦掉两腮委屈的泪水。可是,一万里的距离,将他的拥抱无情地隔成了冷冰冰的空气。

    触不到的恋人,原来竟然会这样疼。

    两天之后,莫默在自己的银行帐户上查到多了300镑,她也没耽搁,当天下午就到邮局把五个包快递回中国。走出邮局大门的时候,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似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任务。她掏出手机给小赵拨电话,告诉他把包寄出了。对方听上去很高兴,反复强调说收到包就给她打钱。胜利的曙光好像又开始在莫默眼前蠢蠢欲动。

    第二天上课,莫默脑子里全被这件事所纠缠,期待、兴奋和惶恐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老师在课堂上口沫横飞,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直到听到“中国”这个词,莫默才猛然回过神来。

    “怎么开始讨论中国的事了?”莫默用讲义挡着脸,小声问坐在旁边的乐姗。

    “刚刚讲到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有个外国人不明白,要求老师再讲清楚点。”乐姗也低声回答她。

    “我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完全是照搬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模式,一点也没有创新精神。”突然间,一句话如重镑炸弹般炸响了平静的课堂。莫默诧异地回头,想知道哪个人这么不知好歹,胆敢诬蔑自己的祖国。声音好像从最后一排传来。

    老师很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评论吓了一跳,略为尴尬地笑了笑,“这位同学,请你解释一下你这句话的意思。”

    一个棕色头发,个子不高的欧洲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还特意清了清嗓子。莫默的两道柳叶眉不知不觉绞在了一起。全班集体好奇地盯着这位始作俑者,看他究竟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大家都知道中国是个贫穷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人口众多,资源严重不足,再加上领导者错误的政策,导致中国的发展远远落后于世界其他同等发展水平的国家。”他长得尖嘴猴腮的,还抬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莫默看着他就讨厌。

    “呃,这位同学,你的资料可能有些久远了吧,据我所知,中国目前的发展现状是非常不错的。”老师走到第一排面前,瞄了一眼莫默和乐姗,开始打圆场。

    “不只这一点,还有中国的农村问题,我觉得中国本身就是个大农村,没有一个真正的城市。”

    真是越说越离谱,莫默拉了一下乐姗的袖子说:“这人是哪个国家的,懂不懂中国啊?”

    等了一会没有反应,莫默偏过头看她。乐姗正愤怒地盯着那个欧洲男生,两眼都快冒出小火球来了。

    “喂,你没事吧?”莫默想去握她的手。

    “老师,我认为他对中国存在着非常深的误解。”乐姗忽然站起身,莫默被她这一举动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呵呵,这位同学是来自中国吧,那你说说看他怎么误解中国了。”看到乐姗挺身维护自己的祖国,老师露出鼓励的目光。

    “首先,就像您说的一样,这位同学他的资料久远到可能连他都还没有出世。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他,中国的经济发展态势非常好,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甚至已经超过了世界某些发达国家的城市发展水平。”说到这里,乐姗稍微顿了顿,接着放慢语速说,“至于中国的农村问题,我诚挚地邀请这位同学有机会来中国玩,没有考察就没有发言权。

    “可是中国做得不对,谁都有权提意见,不是吗?”那个尖嘴猴腮男竟然还敢强词夺理,莫默也气得不行。就在她也准备站起来为自己的国家辩护时,老师似乎看出了她的动机,挥挥手示意站着的同学都坐下,走回电脑桌旁说:“这个问题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课后自行讨论,我们继续今天的讲座。”

    经历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莫默和乐姗哪还听得下去,一心就盼望着老师早点宣布下课,她们好去找那个无端挑事的小子。

    “请问,你上课时为什么诋毁中国?”下课之后,莫默和乐姗在走廊尽头堵住那个欧洲男生。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装作很无辜地说,“我叫Stephan,来自法国。”

    “不好意思我们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我们只是想问你,你去过中国吗,知道中国怎么样吗?”乐姗毫不客气,紧紧地盯着他问。

    “没有。”他倒还挺诚实。

    “那你怎么知道中国的这些事的?”莫默问。

    “我们国家的报纸都是这么说的。”他摊开双手。

    乐姗和莫默恍然大悟地彼此对视了一眼。看来媒体对国民思想的影响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有机会欢迎你来做法国人,我保证不歧视你。”他说。

    “你……”乐姗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撩起袖子就想冲他那欠揍的样子狠狠打去。

    “算了算了。”莫默赶紧一把拉住她,“乐姗,别冲动,他其实也是舆论的牺牲品。就算你能改变他,你能改变所有坏掉的法国人的脑袋吗?”接着转过头对Stephan说:“我们今天讨论到此为止,再见。”

    “好吧,有机会再聊。”他还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啊呀呀呀,默默,真是气死我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呀!”看着他完好无损地转身离开,乐姗气得不停地跺脚,“这种人就算让我拳打脚踢一天也便宜他了啊。”

    莫默笑着安抚她,“是啊,他真是太可恨了,可是……”想起了自己还没搞定的烦心事,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可是在外面,我们还是少惹点事的好。”

    “你们两个刚才好厉害,我很佩服。”正在她们准备离开去吃饭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孩走到她们面前。

    “你是谁?”乐姗微微抬头,皱着眉打量眼前这个高他快一个头的男生。他顶着一个鸡窝头,乱糟糟的,不过面庞长得还算清秀。

    “我刚才路过,无意中听到你们教训那法国人的话。真的很精彩。”那男生说着一口不标准的国语。

    “全都听到了,还说无意的,骗谁啊。”乐姗还没从那气愤的情绪中缓过来。

    “我们只是在给他讲道理而已。”看着她那小孩子样,莫默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对了,听你说的普通话,你不是大陆的吧?”

    “我香港来的。我叫易森,很高兴认识你们。”男生礼貌地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莫默,她是乐姗。”莫默也伸出右手轻轻地和他握了握。一旁的乐姗装作没看见,小声嘟囔着:“今天怎么净是自我介绍的人啊,我们又没高兴认识你。”

    “你说什么?”易森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叫乐姗的女生第一次见面却好像对他有很大的意见似的。

    “她说认识你也很高兴。你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去餐厅吧?”莫默提议。

    “不了,我朋友还在楼下等我。有机会再聊,拜拜。”微微一笑,他转身离开。

    “要不要这么酷的……”乐姗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是他自己主动跑过来的,消失得却被谁都快。

    “是很酷哦!”见她还在出神,莫默笑着拉她,“好了别看啦,人都没影了。走,吃饭去。”

    于是,一幕相当不和谐的画面出现了:两个女生挽着胳膊一起走,其中一个双眉紧锁,不发一语。另外一个脸上虽浅浅带笑,仔细看却似心有千千结。

    人和人的故事,有时候可以以不和谐开场,却以和谐收尾。我们料不到开头,也算不出结局。

    周四是欧阳静的实习日。忙忙碌碌的一上午,等她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快1点半了。

    正是饭点时候,餐厅里几乎已经是座无虚席。欧阳静端着餐盘,环顾四周,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座位坐下吃饭。

    好容易逮到一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她赶紧走过去,礼貌地问:“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可以,请坐。”正在用餐的那位先生抬起头,笑着回答。

    欧阳静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埋头专心吃饭,想着下午还有一堆工作要做,眉头就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是中国人吗?”对面的先生突然开口说中文,把她吓了一跳。

    “是的,你也是啊。”吃惊之余,欧阳静这会儿才认真看清楚对面之人。果然是一张典型的东方人的面孔,而且长得还算不赖,浓眉大眼,挺拔的鼻子。

    “嗯。”他笑着点了点头,“我叫李天骐,在这家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门工作,你也是这里的员工吗?”他主动自报家门。

    “我叫欧阳静,在这边广告部实习。”第一次在公司遇到中国人,她感觉格外亲切。

    “你是学生吗?”李天骐差不多已经吃完了。他放下叉子,双手交叠着放在桌子上。

    “嗯,我在K大读硕士。”

    “我也是K大毕业的。”

    欧阳静有点意外地看着他,“真的啊?那你是学人力资源管理的吗?”

    “对。”李天骐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讶。

    “那真是太巧了呢,我们一起租房的有个小姑娘也是学这个专业的,有机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啊。”欧阳静笑着说。

    “没问题。说起来都是校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他站起身,端起盘子,“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好的,拜拜。”欧阳静和他道别,心想晚上回家一定要记得和莫默说今天的巧遇。

    “你在公司碰到了K大的师兄?还和我是一个专业的?真的好有缘哦。”听到欧阳静带回来的消息,莫默也很惊喜。

    “你是说欧阳静和他有缘,还是说你和他有缘啊?”安妮边切茄子边说。

    “都有都有。”来英国之后第一次碰到同专业的前辈,莫默很兴奋,“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李天骐。”欧阳静把猪肉放进微波炉里解冻。

    “李,天,骐。”莫默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名字不错。”

    “瞧你这开心的样儿,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好了。”

    “好呀。”莫默笑嘻嘻地洗着手中的生菜。

    10月的最后一周恰逢伦敦时装周。周一安妮就接到老板电话说说周六得去秀场帮忙。于是周六一大清早安妮就赶到了秀场,在后台混乱地忙活了一整天,傍晚时给莫默发了一条消息说可能要晚点回来,让她们不用等她吃饭了。莫默和欧阳静在家宅了一天,晚上也懒得做饭,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出去觅食,接着看场电影,也算过个周末。

    位于滑铁卢桥头的IMAX影院从外观看像是一个现代的圆形斗兽场,并且在地面上没有任何进口,须从地下通道进入。

    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莫默和欧阳静进场找到座位坐下。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一位先生拉着他的女朋友经过她们面前。

    “李天骐?”虽然这里的灯光比较暗,欧阳静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同一公司的那位学长。

    “欧阳静,这么巧。”李天骐也还记得她。

    “是呀。”想起了什么,她赶紧拉着莫默站起来。“这位就是我说过的和你学同一专业的小学妹,莫默。”

    “你……”他本想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走,可是当他看见她的那一秒,那个“好”字却生生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再也出不来。是他日日夜夜的思念感动了上天吗,抑或是命运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即使记忆已经断裂成了碎片,即使眼前光线微弱难辨,可那酷似的明眸皓齿,他一辈子也不会忘。没错,是她,那个几个月前在机场撞到他的女孩。光影变幻,时空交错。片刻的错觉,遗失的数年。

    “云……”他恍惚着轻声低呼,甚至欲伸出手亲抚那张以前只能活在记忆中的小脸。

    “学长好。”莫默礼貌地微笑,奇怪不知从哪飘来一股寒气,让她莫名地从后背生出一阵凉意。

    “你……好。”他艰难地将手收回身边,眼神依然迷离。

    “天骐,天骐……”女生貌似有点不耐烦了,“快走吧,电影就快开始了。”

    他被她拽着往里侧走,眼睛却仿佛长在了莫默身上一般,一刻也不肯移开。

    一切发生得太快,莫默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欧阳静拉着坐了下来。

    “他就是李天骐啊。”莫默把嘴贴到她耳边,小声地说。

    欧阳静点点头。

    “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哦是吗?也许某年某月某一天,你们曾经狭路相逢。”欧阳静笑着和她开玩笑。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莫默若有所思地说。

    “和你说笑的,你不会认真了吧。先不说这个,电影要开演了。”

    莫默“哦”了一声。头上的灯渐渐地全暗下来,眼前大屏幕开始出现3D画面,她戴上眼镜,不再说话。

    本来这应该是一部非常有意思的电影,场内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可莫默却完全看不进去。自从李天骐侧身从她面前经过,坐在隔她五个位子远的地方,她就觉得右边的脸颊像被掌掴了一样,火辣辣地疼,烧得厉害。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往自己这个方向看,幽暗的光线反射到镜片上,时晦时明。虽然戴着有色3D眼镜,可莫默直觉他一直在盯着自己,那不是一种税利的眼神,却更胜利刃,仿佛要把她看穿似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心怦怦地乱跳。

    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啊,莫默讶异自己如此不安是为哪般。她和他无冤无仇,为何与他的眼神相触,竟然有一种宿命的味道。是缘,是孽?

    如坐针毡地过了两个小时,电影一散场,莫默就慌忙拉着欧阳静往出口走,弄得欧阳一头雾水。

    “请等一下。”越是避之不及,越是事与愿违。

    “学长有什么事吗?”欧阳静转身,莫默也只能极不情愿地停下脚步。

    “莫默,请问我可以有你的手机号吗?”他倒是问得直接。

    “欧阳知道,让她告诉你吧。我有点事先走,不好意思。拜拜。”她很少这样没有礼貌,可她抑制不住身体里那股莫名地想要远离他的冲动。

    “拜拜。”李天骐没有深究,任她掉转头匆匆离去。

    之后两周,莫默满脑子想的都是赚钱的事,很快就把李天骐这个人连名带姓给忘得一干二净,而他也没有主动找上门来。

    她每天上网第一件事就是先问小赵有没有收到包。当看到他简单的“没有”两个字时,她就好担心包是不是被寄丢了。日子一天一天往后推,莫默心里不安的因素就越来越强烈。她开始臆想各种可能:会不会是越洋快递出问题了?英国的破邮政系统她也不是没见过,三天两头就玩罢工,才不管等邮件的人有多焦急。是不是她没把地址写清楚,所以小赵才没收到?还有最坏的可能,坠机了,还是索马里海盗半路打劫?

    直到快递寄出的第十六天,莫默早上起床想找小赵再问问,可是他的头像一直呈现灰暗的状态,毫无生气。她隐约察觉事情有变,赶紧拨打他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了。那一刻,莫默突然惊觉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机神经般地抽搐起来,好似她那颗脆弱无比的心脏。

    “默默,你收到小赵的钱了没有?”

    乐姗的关心直触她的痛处,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没呢。”

    “你上网了吗?”一向开朗的乐姗声音异常地有些焦急。

    莫默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没啊,怎么了?”

    “你去QQ群里看一下,有个本科小妹妹说她半个月前听信了国外代购赚差价的事被骗子骗了钱,我觉得她的情况和你有点像。”

    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她颤抖着手打开电脑。

    果然,一样的论坛,一样的小赵,一样的邮寄地址。也许小赵只是资金周转不过来,或者人在外地不方便上网。莫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群里的兄弟姐妹们骂的骂,安慰的安慰,忽然,一篇发入群中的新闻彻底激起了群奋。

    标题:“XX警方顺利破获网络‘代购名牌’案,受害者多为海外留学生”。正文详细地描述了警方如何设局让骗子团伙露出马脚,三个诈骗嫌疑人见形迹败露连夜逃往异地,XX警方最后在异地警局的协助下顺利将疑犯逮捕归案。

    据犯罪嫌疑人自己交待,海外留学生基本上家境都不错,且缺少防范意识,往往最容易上当。那个疑犯,新闻中写道,叫小赵。

    莫默两天没去上课,每天在家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坐着,看太阳升起,又落下。林然在QQ上找她,她没回,他打来电话,她也没接。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林然,林然……一念起这个名字,莫默的心痛就加倍漫延,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如果没有当初的呕气,如果不是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就不会有现在痛彻心扉的后悔和懊恼。她没有和家里说这件事,更不敢和林然提一个字。父亲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血汗钱,就这样被她的不懂事所轻易挥霍。她不愿意看到父母失望的样子。她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省吃俭用,尽量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至于林然,莫默十分不确定,如果和他说了,是不是另外一场暴风骤雨。她不想和他吵,至少现在不想。她很累,只想变成一只小小的蜗牛,躲在一方小小的壳里,在这个并不宽敞却很安全的世界里,让伤口慢慢地复原。

    来英国近三个月,莫默第一次做了恶梦。梦里她看见自己帐户里的英镑都长了翅膀盘旋在她身边,可是等她满怀希望地伸出双手想去捕捉它们的时候,它们却集体逃走了。她不停地往前追啊追,有好几次就快抓到那扑闪的小翅膀了,它们却又加快了速度离她远去。突然,会飞的英镑消失了,她被一片浓重的迷雾所包围。就在她四处乱窜,找寻出口的时候,父母失望的脸出现在她脸前,她捂住脸不敢面对,一步步地往后退。紧接着林然漠然的脸在眼前忽隐忽现,她害怕地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希望他不要走,可是他没有表情地转身离开。她跑上前想抓住他的手,可是一脚踏空,从高空坠落。一直掉,一直掉……

    “啊……”莫默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地喘着气,惊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冷汗不知何时已打湿了两鬓的头发,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止不住地发抖。

    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好让身子更深地埋在里面。合上眼皮,她努力让自己忘记恶梦,可以再次入睡。可是那种渗到骨髓里的寒冷让她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床被她弄得“咯吱咯吱”直响。她长叹一口气,坐了起来。

    下午四点半,已是余晖残留。

    手机上显示三个未接来电,均来自同一个陌生的号码。是谁找她找得那么急?不过时至今日,肯定不会有更让人崩溃的消息了。于是,莫默按下回拨键。电话才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默默,你在哪里?我听欧阳说你遇到了不好的事,她又不肯说清楚,我很担心。到底怎么回事?”语气急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你是李天骐?”尽管头脑还昏昏沉沉的,可莫默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我,问得太急了,都忘了你没有我的号。”李天骐向她道歉。

    “我还好,没什么事,谢谢你的关心。”

    “你在家吗,把地址告诉我,我过去陪你。一个人容易胡思乱想。”他的话语不容置疑。

    “真的不用了,我挺好的。”

    “乖,听话,你不说我就去问欧阳了。”他像哄一个小孩似地哄她。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她和他还是陌生人,可莫默诧异自己却想不出任何拒绝他的理由。又或许,她确实很想找个陌生人说说话。和欧阳他们太亲了,很多话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半个小时后,家拐角的星巴克。

    李天骐买了一杯拿铁递给莫默,自己要了一份摩卡坐在她对面的小沙发上。他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咖啡,并不着急想问个究竟。

    “你慢慢喝,等想说的时候再说,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透过袅袅的水汽,莫默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坐在了这里,好似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战胜了那种对他的莫名恐惧,反而牵引着她向他靠近。

    理了理头绪,莫默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从和林然的呕气,说到经不起小赵的蛊惑而错信,接着被骗去一大笔钱。许是这些天冷静了下来,她说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只有在说起对父母那不好交待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莫默,你要记住,这个社会很复杂,不要轻信任何人,哪怕是你最亲的人。”听完她的遭遇,李天骐语重心长地说。

    不要轻信,哪怕最亲的人。莫默听出他似乎话里有话。难道他也曾经受过欺骗?

    “你有任何困难可以和我说,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他又说。

    “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等她说完,李天骐就截断了她的后半句话,“谁出国没点难处,我只是怕你受伤,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

    莫默微微一笑感激他的好意。其实她未曾不担心他的关心另有企图,她也听过“人情债肉偿”,尤其对于一个还谈不上熟识的人。她可不想给自己惹上任何麻烦。幸好他并没有提出什么牵扯到金钱的建议,总算没有把故事拉入俗套。

    人总是会特别感恩当自己身处困境里给予帮助的朋友,更何况莫默之前对李天骐的判断纯属直觉,毫无道理可言,经过这一次他的耐心倾听和悉心指点,她对他的抗拒和害怕都少了许多,反倒生出一种与其他人都不同的亲近感来。

    回到家刚关上门,莫默的手机“突突”地震动起来。

    “喂,默默吗,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没事吧?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都快担心死我了。”电话刚接通,莫默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林然担忧的话语就喷薄而出。

    “林然,我,我……我闯祸了。”鼓足全身的勇气,莫默才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

    “发生什么事了?”林然的声音立马紧张起来。

    莫默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上次为了项链的事跟你吵过以后,我想着如果自己能赚钱就好了。后来碰巧有个小学同学问我能不能在这边帮他做代购的生意,还给了我一个很不错的提成,我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莫默顿了顿。她猜测着林然在电话那端的表情。

    “然后呢?”林然有些焦急地问。

    “我让他给我打了订金,我就把八个名牌包给他寄过去了。可是,可是他收到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莫默越说声音越轻,慢慢地,她把头枕在了胳膊上,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

    “也就是说,你被骗了?”林然的声调陡然提高。

    “嗯。”莫默虚弱地应了一声。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你怎么总听不进去呢?说你是小孩子,你还不乐意听,看看你那个冲动劲,哪一点像个大人了?”林然一急语速也明显加快。

    “我,我还不是想证明自己也可以赚钱,这样你就不会看不起我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林然觉得莫名其妙。

    “你上次说让我自己去赚钱,不要拿父母的钱逞威风。”

    “我那时也是气话,你难道听不出来吗?这么点小事你也至于放在心里这么久?”

    “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件小事,可对我不是。你说得对,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自己赚过钱。”

    “你就是容易想多,不该想的拼命钻牛角尖。你说你一个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生,又有出国经历,以后要想赚钱机会还不是大把大把的,用得着急于这一时吗?”

    “我……”眼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一颗颗地流到手臂上。这么多天来的担心、害怕和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刚才和李天骐对话时的冷静也统统不见了,莫默忍不住哭出了声。

    听到她的哭声,林然放低了声音,“莫默,我知道你很善良,也很单纯,可是这个社会有多复杂,你知道吗?你不能再凭自己的任性去做事了,否则吃的亏会更大。”

    “嗯……”莫默闭上眼睛,一颗滚烫的泪水滴在胳膊上,瞬间迸溅成无数小水珠,“林然,我觉得好无助好无助,一个人在外面找不到任何依靠。”

    “默默,你不能永远在别人的保护下成长,那样只能做个小姑娘。你是时候该学会独立了。”林然的语气很中肯,“这次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虽然很惨痛。”

    “林然,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都办不好。”莫默的心难过得似乎都绞在一块,让她快不能呼吸了。

    “你看你,又来了,一遇到挫折就容易把自己全盘否定。我不是说了吗,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就行了。我的默默还是很能干的,可以一个人在国外把自己照顾得妥妥贴贴,回来还要给我做好东西吃的。”林然的语气渐渐变得温和。

    “我要给你做好吃的,我现在会做好多菜。”莫默相信如果现在林然在面前,他一定会紧紧地抱住她,给她安慰。

    “这就对了啊,所以你要振作起来,不要被难过所打倒,坚强一点。”

    林然温柔的鼓励给了莫默莫大的勇气和力量,她慢慢地控制住眼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生活下去。

    成长是一个如此迂回的过程,眼泪和难过是成长不可避免的代价。最美的蝴蝶在破茧振翅之前,谁也不知道它经历了多久的蛰伏。一切的等待,只因为相信,总有一天能看见灿烂的明天。

    俗语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睡意??的莫默刚走出房门,就听见安妮站在客厅里轻声说了一句:“陆昊他们家被偷了。”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表情凝重的安妮,一下子醒了。

    “他们家昨天出去通宵唱歌,早上3点多回来发现家里被偷了。他们叫了警察,不过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而且陆昊说,家里没有没撬的迹象,所以,很有可能……”安妮顿了顿,没敢往下说。

    “很有可能是有钥匙的人干的。”看着她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莫默说出了她开不了口的推测。

    她微微点了点头,“恐怕这起案子只会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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