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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2

    赵小乐并没有因为大哥回乡当市长而趾高气扬,相反,他到因为大哥的到来变得缩手缩脚。过去与他一起倒私盐的哥们儿又纷纷拉他加盟,说有你大哥这个靠山,你还怕再入狱吗?赵小乐说俺是个渔民,就得活个渔民的样儿凭力气从大海里抢食吃。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有别给大哥惹祸的意思。自从上次他和刘连仲袭击了海港技术员高凡河,心里有些后怕,过去他可从没有怕过,四菊审他时他哆嗦着招了,还知道如果不是四菊救架,高凡河小命呜呼,他和刘连仲就全歇菜了。为了个朱朱把小命搭进去值吗?后来他听四菊说高凡河并没有想跟朱朱搞对象的意思,他更加后悔。

    四菊狠狠骂了刘连仲一顿,刘连仲也不敢跟小乐混了,自己踏踏实实去挣大钱,等着把四菊娶过门来。刘连仲把乡里关门的造纸厂承包过来重新启动。赵小乐没有了一块儿闹事的伙伴,自己也就踏踏实实地闯海捞鱼了。他刚把朱朱退亲的事忘掉,可那天从老河口卖了鱼,就被朱朱的娘辣花叫住了。辣花扬着那张势力的老脸笑着:“小乐啊,你过来,娘有话跟你说。”

    赵小乐倔倔地走着,没有搭理她。辣花颠着小脚又追了几步:“小乐,听见没?娘跟你说话呢!”

    赵小乐扭头骂了一句:“玩蛋去,俺娘早死啦!”

    辣花嘴角上的笑意依然不见退去:“你还生俺的气呀?朱朱跟你的事不怪俺,也不怪朱朱,都怪那个姓高的小白脸儿勾搭朱朱!你爹跟俺家朱朱爹都和好啦。你个大老爷们儿,还总是小肚鸡肠?”

    赵小乐嘿嘿笑了两下:“俺没怪你们,俺怪俺自己不争气!老爷子是老一辈儿的事,他们该好,俺呢就当不认识你们老朱家人,咱们鱼走水鸟飞天两清啦!”

    辣花不气不恼地说:“小乐,你这孩子就是犟!听俺有话跟你说,朱朱想见你,她想跟你破镜重圆!你哥当大市长啦,还不把你弄进城里?当个公司经理啥的?”

    赵小乐说:“城里是俺呆的地方吗?俺哪儿也不去!老子要想当经理,在咱老蟹湾也就当啦!俺再跟你说一句,转告朱朱,她是海港的大工人,俺是海里的漁花子,配不上她!让她死了心吧,俺赵小乐就是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会娶她的!”

    辣花气得喘不上气来,呸了一声站住:“不知好歹的东西!”

    赵小乐扭头瞪了她一眼,心里有一种发泄的畅快。这世界真是不可思议,人活得越来越小,眼光看得越来越短。前前后后才几天的工夫,老朱家就对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人活得那口气呢,咋就没了呢?老爹常说一句话,气在人在,气泄人就完了。他回到家里跟老爹和四菊一说,逗得四菊捂着嘴笑。他拍着胸脯神神气气地说,自从大哥来到北龙,俺赵小乐如今是张飞卖秤砣人硬货也硬!赵老巩没有搭理他,阴眉沉脸地吸烟,身子弯曲得像鲁班先师的那把曲尺。白天朱全德也找赵老巩说情了,赵老巩知道他是个怕老婆的主儿,老下脸来求他真是够为难的了,没说上几句就抹老泪。他觉得老朱头可怜,老朱头知道自己可怜吗?早知现在当初干蛋去了?这要是他赵老巩的闺女,别说是退亲,就是不孝敬老人他都要打折闺女的腿。他把一肚子埋怨老朱头的话都咽进肚里,含含糊糊地应着说,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当家吧!好多事求是求不来的。不过,俺还是要劝劝小乐,朱朱的确是个好孩子,俺打心眼里喜欢呢。赵老巩吐出一口烟说:“小乐啊,爹知道你还恨着朱朱!”赵小乐打着哑谜说:“朱朱,朱朱是谁?俺不认识她呀!”然后就偷偷地笑。赵老巩生气地吼道:“兔崽子,你爹跟你说话呢!朱朱是个好闺女,人家回心转意又想跟你,你还有啥扬蹦的?你就娶了吧,朱朱又不是刚嫁了人的二茬货!”赵小乐板着脸说:“爹,开弓没有回头箭,老朱家人真是厚颜无耻啊!俺这不是破烂收购站,她爱嫁谁嫁谁去!”四菊也附和着说:“爹,您平时骂小乐俺都站在您这边,今天俺不赞成您的话,这婚姻大事不是小孩过家家!”赵老巩眼看着自己说不过两个孩子,就嚷了一句,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吧!气得扭身躲出去了。老人脑袋发胀,呼吸浑重,两只脚板也沉如铁錨了。

    赵小乐的婚姻大事并不像老爹想象得那样悲观。谁也没有想到赵小乐的桃花运竟然像海浪头一样翻着花地来了。更没有料到他会搞上一个海港的女教师。

    这是个平静的午后,尽管太阳钻进了云朵,还是蒸得老河口海汊子的老船蔫眉搭眼地走了相。赵小乐躺在自己的船上歇潮儿,他雇用的三个山里伙计上岸买烟去了,所以船上很静。他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儿,就听见有个漁人喊着,小乐,你狗日的做梦娶媳妇哪!赵小乐也不抬头,回骂了一句,玩儿去,钻你娘们儿被窝去吧!他嘿嘿地笑了,他的笑声消失得很慢。有一声响雷,天就阴了下来。小乐用塑料将船舱苫好,自己就摇摇摆摆地跳下渔船。他是直奔滩上的一个老屋来的。这是六指老汉的泥屋,他出海回来经常找六指老汉下棋,听六指老汉唱漁歌子。没走几步,就见滩上吼风,一阵雷鸣电扇电闪,铜钱大的雨点子就噼哩啪啦砸下来,在滩上溅起盐花状的水泡,转眼就破碎。小乐抱着脑袋朝泥铺子跑,大脚片子一甩一甩。他缩头缩脑地跑到屋檐下,从屋檐上抽出一把干透了骨的芦苇草,刮着鞋上的泥巴和沙粒。猛一低头看见女人一双精精巧巧的脚。他很馋的目光一点一点沿鹅黄色的裙摆移上来,天陡地粉亮了。小乐一时傻了眼:“妈呀,这是哪来的姑娘?”

    姑娘正在很专注地画画,没有发现小乐的到来。小乐盯紧了姑娘红扑扑被海风染就的一张脸,像气吹的,透园。细看脸相是普通女人的模子,可这身条儿是没比的。嫰闪闪的腰肢一摆一摆,恰似一种轻盈的舞蹈。她连雨珠溅过来也不顾,埋头画画着。赵小乐被撩得口干舌燥,心里有一种占有她的渴望。这时他才看出姑娘是画他的船呢。屋里的六指老汉唱起漁歌子,使小乐有点烦,但他看见画画的姑娘很爱听,不时地跟着哼哼。极富神韵的漁歌子从小泥屋里流出,在女画家的耳畔营造着一种氛围,像绘声绘色的古老传说,领着她的思维走进大海的蓝色迷宫,彻悟漁人跨越蛮荒时代征服自然的那种雄健之风。小乐的大船也在她眼里变了形,成了一个古老载体,纯粹由原始色彩构成的世界。仿佛灵魂的眼睛睁开了。她涂抹在画布上的麻麻疙疙的色块儿也成了神来之笔了。小乐站在姑娘身后,将酸乏的手臂故意弄出一些声响,好让这个姑娘注意他一下。哪怕给他笑笑就够了。

    然而姑娘没有回头,这使小乐很恼火。还挺傲,要知道你画的是俺的船哩。他不知道姑娘为啥对自己的船感兴趣?他的船还没有刷油漆呢!他从画里看见了自己白呲咧骨的船。他被冷落的羞辱却使他有了征服她的欲望。他往她跟前蹭去,一歪脑袋,就瞧见她的正脸了。她的正脸比侧面看要清秀一些。他在猜测姑娘是真没看见他,还是故意不理他?他也学着六指老汉的调子吼了一嗓子:哇呦呦——

    姑娘被吓了一跳,拿画笔的手一哆嗦,扭头骂了一句:“讨厌!”

    赵小乐嘻嘻一笑:“你骂俺讨厌,可你知道你画的是谁的船吗?”

    姑娘问:“谁的船?”

    “俺赵小乐的白茬船!等俺上漆你再画吧!”赵小乐说。

    姑娘却脸上有了喜色:“想不到你还真有眼光哩!你要是上了漆,我可就不画啦!”

    赵小乐懵着:“嗳,你可够怪的,你是哪儿的?”

    姑娘继续画着,抿嘴不答。

    六指老汉从泥屋里走出来:“小乐子,你小子又欺负人呢?欺负女人俺可不依你!”赵小乐亲昵地拍了拍六指老汉的秃脑袋:“老六指,你大雨天的,瞎哼哼个啥?跟猪叫似的!”没等老六指说话,姑娘大声说:“大爷唱得好听,我爱听!”六指老汉笑着说,你看有米老师给俺捧场呢!赵小乐一打听,这才知道姑娘是海港小学的美术老师米秀秀。他觉得米秀秀周身笼罩着清凌凌的仙气,女人味十足,又是那么不可捉摸。只是这一面,他就不能忘记她了。

    回到家里,赵小乐把米秀秀的模样跟四菊说了,四菊羞他说,你就别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啦!天下好姑娘多去啦,与你赵小乐有啥关系?爹说把大哥叫来劝劝你,快跟朱朱把婚礼办了,老爹还等着抱孙子哪!赵小乐不服气地说,你们死了这个心吧!他说着就把米秀秀画坏的一张画拿出来点点滴滴瞧着,趁四菊不注意,他就瞅冷子把画送到嘴边,亲了一下,偷偷笑着。其实他还不知道米老师是不是有了恋人?仅仅是一头炕热的单相思是纯属自己的事。

    为了等米老师,这几天,赵小乐误了几次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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