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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3

    夏季的风很烈,很燥,刮起來就沒完沒了。直到第二天上班也沒停下來。麦子该收到场上了,梁恩华沒理会刮风有啥不好,可对于荣汉俊却是富有灾难性的,这将给蝙蝠乡带來怎样的影响,谁也说不上來。梁恩华早晨上班后被宋书记叫到屋里。宋书记告诉他荣汉俊出事了,昨天夜里被山西矿上的人掏走啦,那时刚好下雪。那边留下一封信,说不还上拖欠煤款120万别想取人。梁恩华叹一声说,都怪汉俊死鸭子嘴巴硬,我早就有预感会出事。喂,汉俊不是有老徐当保镖吗?宋书记说,他是从金鱼儿家被掏的。早晨起來,荣爷就找金鱼儿打架要人。都**乱套啦!这个荣汉俊啊!梁恩华沒加评论,他怕言多有失,说多了还会被宋书记认为他幸灾乐祸,注定荣汉俊是他的心腹。宋书记见梁恩华不拿意见,脸就沉下來说,你看咋办!是不是得开个紧急会议研究一下?梁恩华说,还研究啥,拿钱换人吧!宋书记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说自己高血压又犯了,医生嘱咐不要出远门。梁恩华听出宋书记的话外音,想让他带人带钱换荣汉俊,又不好直说。看來宋书记也不是啥事都专权的。梁恩华在心里做好了去山西的准备,可就是不跟宋书记明说,急得宋书记要办公室里团团转。宋书记又分析说,如果我们蝙蝠乡的主要领导不去,恐怕那头还会不依不饶的。正这节骨眼儿梁景田推门进來。宋书记就赶紧给梁景田戴高帽儿鼓动他去山西。梁景田哭丧着脸说,救汉俊是我的份内事,出事还能看热闹?不过,这几天我家里正装修房子,缺这个少那个,都得我去跑腿儿。宋书记刚要再说,梁景田腰里的BP机响了,梁景田趁机回电话溜了。梁恩华心细,他听出BP机响音是均匀的连声,只有自己按动红键才会发出的声音。他觉得梁景田也练精了。细一思忖,都说山西好风光,可解决这场纠纷不是观光,够叫人怵头的。加之荣汉俊素质差,不时会让你当众出丑丢面子。乡长在当地算个人物,可一离开蝙蝠乡又算个啥?他想起自己刚來蝙蝠乡的时候,出差去北京。在北京车站排队车票,人群疯了一样地挤着,他简直支撑不住了。同行的镇文教助理小马冲人群嚷道,都别挤啦,这是我们乡长!人群立时哄笑了。一位手提公文包,被挤出人群满地找鞋的人说他是处长,不进北京不知官小哇。当时梁恩华脸就红了。梁恩华想去山西遭这个难,不是迫于宋书记的压力,而是有了争取荣汉俊的想法。人在难处拉一把,将会记住一辈子。梁恩华瞅着宋书记那一脸褶子说,我去接汉俊吧!宋书记意味深长地笑了。宋书记是想旱地拔葱刁难梁恩华。他的招招式式都被梁恩华看透了。

    梁恩华正忙着为营救荣汉俊筹款,都说奶大压不死娃,像蝙蝠乡这样的富镇前几年凑百八十万块钱,还不是小菜一碟。如今凑着120万,可愁坏了梁恩华。他看出这步棋了,谁去山西谁找钱。荣汉俊从珠海要回的钱往企业一放,如泥牛入海不见啥动静。这次往回拽就比登天还难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上80万。余下的40万咋办?梁恩华愁眉不展的时候,梁景田说去找汉俊的情人金鱼儿。正左右为难的时候,金鱼儿听见风声來找梁恩华。金鱼儿两只眼睛如熊猫黑了两个圆圈。金鱼儿要求自己跟着去山西。梁恩华答应了。然后金鱼儿就说他借了30万块钱,是从乡里基金会借的。梁恩华连声说好,让金鱼儿回家准备动身。梁景田见金鱼儿走远了,就大发感慨,瞧人家荣汉俊多有福气,看來金鱼儿对他是真心的好!梁恩华也赞叹说,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荣汉俊死也值啦!梁景田却与他的看法不同,听说基金会的余主任跟金鱼儿也有一腿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梁恩华骂梁景田,你别瞎说!我倒是怀疑是金鱼儿自己的钱,存到基金会了,余主任才敢借他!梁景田沉下心來说,也有这可能,这些年汉俊可沒少给他钱呢!梁恩华疑惑地自语,有这么多呢?梁景田十分认真地说,这还多?听说北京死的那个***,给情人钱都是上千万地给呢!梁恩华一算计,还差10万呢,就给梁炜打电话。梁炜不愿借给钱救荣汉俊,由于梁恩华反复劝说,才将10万元送过來了。梁恩华从窗口看见金鱼儿提着皮箱來了,就赶紧张罗。他这次去山西做了多种准备。金鱼儿去了更多一套方案。他是乡长只能讲道理,关键处让金鱼儿犯浑也许管用的。他让梁景田留在镇上,盯紧农业方面的事,就在黄昏落雪时分动身了。跟随梁恩华的除了金鱼儿,还有乡政府派出所所长以及轧钢厂会计小兰。陈风珍一行劳累都怕,怕就怕矿上翻小肠,怕他们见了钱仍胡搅蛮缠,因为荣汉俊酒后伤过人家。这回任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给咱小鞋穿吧。谁知一到那里,情形有变。荣汉俊意外负伤了!

    一个雨夜里,要帐的矿长把荣汉俊关在一间客房里,荣汉俊心里惦记着蝙蝠村的事情,就想逃出虎口的办法。他在看守睡觉的时候,跳了窗子,跑到外面的时候,就听咚地一响,荣汉俊跌伤了脚,这个响声惊醒了看守,人们拿着棍棒追捕着逃跑的荣汉俊,荣汉俊一失脚跌进了一个煤砍子里,骨碌碌滚下去了。对方将血乎乎的荣汉俊拖上來,荣汉俊瘫软如泥,裤裆都湿了。送到矿区小诊所一查。荣汉俊腰折了,腰椎神经阻断,需要进行大手术。躺在矿诊所的荣汉俊疼得哼哼呢,见到梁恩华一行眼泪就下來了。梁恩华发现荣汉俊脸白得像骨头。就这样,不给钱也别想取人。梁恩华说告他们人身伤害,对方说你们还伤过俺们呢。梁恩华见对方挺硬,则软硬兼施,说就凑了80万块钱。老矿长怕荣汉俊治病让他们花销,就应承下來,说那40万回头再还。其实,双方心里都明镜儿似的,40万块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梁恩华从当地租了一辆救护车,一行四人护送汉俊去北京住院。一路上梁恩华说,只要能治好汉俊的病,花多少钱都行!荣汉俊听着他的话心里热乎乎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有这句话还咋着?梁乡长注定不是自己这条线上的。金鱼儿见荣汉俊还拢着自己那一套,就把梁乡长为营救他费力筹款的事说了。荣汉俊知道金鱼儿跟他沒假话,这样一听倒真的招架不住了,他不敢看梁恩华的眼睛。金鱼儿又说宋书记溜边走,听得荣汉俊紧紧抓住梁恩华的手,说出一番热肠子话來,梁乡长,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啊!我这回栽了一把,但我可看清好赖人啦!人在难处见人心哪!过去,我受宋书记的撺掇欺负过你,给你出了不少难題。本來荣家跟梁家有旧怨,你不记仇。你心路宽。会有大出息哩!然后他就伸长了脖子骂宋书记他们,骂他们王八犊子装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沒良心!梁恩华劝他说,别生气呀汉俊,你多虑啦,我向來都把你当自己人!他越这样说,荣汉俊听着越难受。他依然沒撒开手说,咱蝙蝠乡盼着我荣汉俊倒运的人很多!听说我样子,不知有多少人笑呢!其实,幸灾乐祸的该是恩华你才对,谁知你从不记恨人,只想着蝙蝠乡工作。我荣汉俊是个粗人,老秃子做和尚是将就的料儿,再就是走道拣鸡毛凑毛凑足了胆子!可都拍拍胸脯的四两肉,沒我折腾,蝙蝠乡有现在的规模吗?都有气,端着碗吃肉,放下碗骂娘。恩华,你不知内情,多少任乡长书记都从我手里发达啦,唯有你不黑不贪。往后我看着你干啦!梁恩华说,别这样说,你好生养病吧!他感觉手被汉俊攥疼了,想抽回又怕汉俊多心。荣汉俊将梁恩华的手越攥越紧,说,恩华哪,你有前途。但要明白,现在升官主要靠关系,朝里有人好做官司;第二靠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末了才轮到工作政绩,是不?别看这话挺俗气,却跟臭豆腐似的,闻着臭吃着香呢!等我好了,我给你出钱出物,为你打通上头关卡,咋样?梁恩华苦笑着摇头。金鱼儿暗暗拧了汉俊一把说,都瘫了还不忘放毒!荣汉俊哎哟了一声。梁恩华以为他腰疼了。

    梁恩华显然对荣汉俊的热肠子话反应冷淡。他到蝙蝠乡來好像就为升官似的?这是他老家,如果拿老百姓的钱去买官,这官做着有啥意思呢?他为荣汉俊的说法打了个哆嗦。别人也许这么干,我不干。那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一个报道,说某地区一位女副专员贪污行贿进了监狱。他当一个粮店主任时就敢贷款送礼买官,一直买到副专员,做了官再贪污偿还贷款。梁恩华不理解这个女人了,好像不升官一辈子就不活了?他不是不想升官,得看咋个升法。入秋以來他在股份制上押了注的,为的啥?荣汉俊猜不透梁恩华在想啥,但看得出他对自己这套不感冒,就叹一声说,恩华,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但又拿我沒办法,应付应付罢啦,对不?可我跟你一样心情,王八蛋才不想把蝙蝠乡搞好哇!梁恩华看见荣汉俊眼圈又红了,就说,别激动,你是蝙蝠乡的功臣,谁小看你啦?别猜七想八的。金鱼儿也说他,你这人坏事就坏在这张破嘴上,快留口唾沫暖暖自己的腰窝子吧!荣汉俊叹一声蔫下來,让金鱼儿给他点支烟。梁恩华知道荣汉俊眼下最怕啥,虽然他沒点破。他怕自己站不起來,由此失去蝙蝠乡江山。金鱼儿嘴上不说,看出他心里也怕荣汉俊真的瘫了。梁恩华忙给他们宽心说,汉俊啊,做完手术,养好身子就回去,沒你撑着,我可弄不了那摊子!荣汉俊嘴角渐渐浮了笑影说,别愁,咱不是稀泥软蛋。别看我在北京治病,蝙蝠乡的事我也能遥控!这牛皮不是吹的!金鱼儿撇撇嘴说,都该归残联管了,还吹呢!梁恩华笑笑说,我相信汉俊有这个能力!趁着荣汉俊的兴致,梁恩华跟他说了说停止钢厂破产制定盘活轧钢厂的打算。荣汉俊很赞成说,我做梦都想把钢厂盘活啊!

    蝙蝠乡又下雨了。

    雨是黄昏时分落下來的。梁恩华冒着雨回家,哗哗的流水在他脚下脆脆地抓挠着。他感到乡里的邪气被雨水冲走了。他更知道小镇跟这雨天一样,生机与危机并存。说到生机,就是梁炜交给他的一整套企业改革方案。豆奶厂从老百姓手中收购剩余大豆,给梁炜带來了启发。乡亲们要求建个炼油厂,因为蝙蝠乡是花生集中产地,而且花生油也是豆奶厂的主要原料。梁炜将目光盯住了即将破产的轧钢厂。做为一个有骨气的蝙蝠乡后人,不能让轧钢厂破产,他要将轧钢厂转产为大型炼油厂,也是符合以农为本的路子。同时梁炜还告诉梁恩华,豆奶的下一个换代产品已经开始研制了。眼下这个产品已经成为省内名牌了,正往全国冲击。乡镇企业只有走名牌加集团的路子,才能具有市场的竞争力。他申请成立蝙蝠乡企业集团。梁恩华完全被梁炜科学、完整而有胆识的计划征服了。但是梁恩华不主张钢厂转产,盘活钢厂是他的心愿。可是,梁恩华和荣汉俊都沒有想到,荣汉林已经在钢厂上动手了。荣汉林以其憨厚的假象赢得了梁乡长的好感,而且在大哥荣汉俊治病期间,买通了宋书记,他拉來了一家外资,要搞一个推翻荣汉俊的政变,自己掌管钢厂大权取而代之。荣汉林疏忽了一个致命的细节,夜里他跟姚來芳睡觉的时候,暴露了这个阴谋,使姚來芳心存忧虑。姚來芳上山看望姐姐姚來香的时候,以为姚來香恨透了荣汉俊,当成喜事把这个事情露了。姚來香啥也沒说,在妹妹走后就悄悄下山了。

    尼姑打扮的姚來香出现在荣汉俊的病房里,荣汉俊喜出望外。荣汉俊说,來香你來了?姚來香不坐,静静窗站着说,汉俊,你有险了,汉林要把你拿下了!荣汉俊说,汉林是我的亲弟弟,他不会的!姚來香恨恨地说,当初那事儿你忘了?那时他也是你的亲弟弟!荣汉俊脸就黑了下來。姚來香说,汉林要朝你下手了!你拿个主意吧!荣汉俊感动地喊,來香!姚來香沒再多说一句话,她就像风似的飘走了。荣汉俊再也住不下去了,他把弟弟荣汉林的劣迹像过电影似的演了一遍,感觉钢厂坏就坏在家族式管理。急忙出院回家,当即罢免了荣汉林的职务,自己抢先改组红星钢厂管理层。

    麦收到來的时候,红星钢厂要重新组阁了。这天机关厂矿放麦收假,而沉寂了多时的轧钢厂却热闹起來。工人们被召回來,重新分配,而吃最后一顿散伙饭。梁恩华很早就來到厂里,这也是他蹲点的最后一天了。他很想见见荣汉林、韩红和工人们,多日不见还真挺想他们。

    人们陆续來了,集中在转炉车间前面的空场上,都很亲热地跟梁恩华打招呼,但他看出他们彼此之间有些冷漠。韩红和齐艳从人群里挤出來,找到梁恩华。齐艳说他儿子小山手术很成功,过了正月就能上学了。梁恩华很是高兴,眼睛被雪刺疼了。他四处张望,终于在墙根儿看见荣汉林。荣汉林更加老相,枯树根似地蹲在地上吸烟,很像打败仗的俘虏。

    工人们三五一群的,都往场中央靠拢。梁恩华站在荣汉俊的旁边,荣汉俊摆摆手喊,大家安静啦,现在咱们就开会。这是个啥会呢?还不好命名。说轧钢厂散伙会吧,不好听,总之,咱们有一点是明确的,就是破产的轧钢厂有救啦,工人们又有新岗位啦。重组后轧钢厂一时不需要这么多人,我只留下一半人吧!然后就念着留下的人命单。

    名单念完了,沒被点名的人群里,竟然还有荣汉林。荣汉林脸上的皱纹拉直了,含在嘴里的烟落在地上。荣荣走到他跟前说,爹,大伯咋沒念你啊?荣汉林铁青着脸,不吭声。梁恩华见那些沒被录用的工人追着荣汉俊骂,也随着追过去。在汽车旁,梁恩华对荣汉俊说,汉林可是个好人,你为啥沒留用他?荣汉俊跟沒事人似的,淡淡地说,我给他找了个更好的差使,回村放高利贷去吧!梁恩华愣住,看着满地白雪沒话可说。

    荣汉林在空地里坐到晌午。他默默地坐在钢坯上,眼睛红着,像要杀人似的。烟早已熄了,可烟头仍在嘴里叼着。荫凉处的木板被人踩黑了,几只麻雀在那里觅食。荣荣过來劝不动他,只好在远处静静地等他。刚才纸厂厂长來了,他只说荣汉林沒被聘用,就上赶着要高薪聘请荣汉林到他的纸厂去。荣汉林眼皮都沒抬,说道,这对于我荣汉林不算啥,我要把这甩下的十多个兄弟带去。那十几个听了一个个眼泪汪汪,纸厂厂长却被吓回去了,忙说这几个家伙贼眉鼠眼的,快别招贼了。那十几个人抬脚就走,连说不拖累荣厂长。荣汉林看着这些自己带來的村人,混丢了饭碗,竟然还记着他的功德,老眼酸酸的想落泪。然后,荣汉林就想,我真成废人了吗?我还有个好身板,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可抛弃我的,竟是自己的亲兄弟!今天这老脸就当抹布一样抹下來了。难道荣汉俊知晓了自己要政变的内幕?不,不可能!这个秘密跟谁也沒说!荣荣又过來催他吃饭,他还是一动不动。有大群麻雀在他头顶,叽叽喳喳地叫,仿佛在嘲弄他,你个老东西不是这里的主人了。是啊,他要多呆一会儿,在他有生之年也许再也走不到这里來了,无论这儿是衰是兴。后人还想起他荣汉林吗?荣汉林眯了一会儿眼睛,想起今天是天仓节,这是种地人才过的节日。从到厂里來,就一直沒过这个节了。过天仓节的时候,家家将草灰洒在院里,围成一个圆圈儿,主人坐在当中杀鸡,将鸡血洒进酒里,喝鸡血酒,只有喝醉了,这一年才润生百谷。荣汉林想起自己兜里有扁瓶酒,就站起身,用脚在雪地里划个圈儿,慢慢坐下,拿牙咬破指头,血一滴一滴流进酒瓶,然后仰脸喝下去。女儿荣荣冷地瞧着,他们知道荣汉林在过天仓节,也知道爹要回土地上种田了。

    守着荣汉林的工人问,往后你想咋办?

    荣汉林说,弟兄们啊,无论这世道咋变,我荣汉林也不会见利忘义。咱们回村搭伙,放高利贷,准把钱铲喽!你们乐意吗?那些工人沮丧地说,我们沒有本钱啊!荣汉林冷冷地一笑说,本钱我出,你们只管催帐!工人们感动了,说只要荣副厂长不嫌弃我们,我们哥几个跟您愿赴汤倒火!荣汉林嗖地站起身倔倔地说,驴日的,走!荣汉林着他们从后院走了,沿着羊肠子一样的田埂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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