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万语千言不忍谈
这一日春光正好，多日的阴云也已经散去。园中的各色花儿都开了，姹紫嫣红，交相辉映。园中东南是几株桃花，粉红的花瓣甚是娇艳。像极了去年我初见陈禹那时，那满山的桃瓣纷飞。
“一转眼，又过了一年呵……”我站在桃树下，心生感叹。这一年，大起大落，似有一生那般长。再想一想去年发生的事，又如隔夜一样短暂。“夫人在感叹什么？”文兰见我若有所思，将手中的披风披在我肩上。
我淡然一笑，叹道：“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了一首诗。”文兰聪慧无比，随手折下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夫人，可是这一首？”我笑着抬手一点她额头，“好聪明的丫头。”文兰吐吐舌头调皮的说：“天天跟夫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是石头都会变聪明的。”
“油嘴滑舌。”我笑着啐她一口，随意坐在假山旁边。我见文兰言语做派皆是不俗，料想应当不是普通小门小户家庭出来的女子。便开口问道：“文兰，我看你像是读过一些书，教养也是不俗。怎么会沦为奴婢的？”
文兰本来正在树下折花，不多时就折了一捧。闻得我这样问，先是愣了一愣，才低头答道：“家父本来是先王长子平原公的老师。只因当今王上登基之后，家道中落，母亲早逝，父亲也得了重病。文兰才自请卖身为奴，为老父看病。那日正逢老爷遇见，出了诊资，将我买下做少爷的丫鬟。”
我喃喃自语：“平原公的老师……你父亲是大儒屈之玉！”我一拍脑门，小时候曾随父亲见过屈之玉的。当下多了几分亲近，拉了文兰的双手：“我幼时曾见过屈先生的，想来也有七八年了，屈老先生还好吗？”
一问之下，文兰红了眼眶，默然的摇了摇头：“父亲心力交瘁，郁不得舒，前年就已经……”我内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文兰努力的笑了笑道：“夫人无需自责，文兰没事的。夫人见过家父？”我点点头，回忆道：“那时候我不过十一二岁年纪，随我父亲见到的。屈老先生天纵之才，我从小就仰慕不已。”
文兰苦笑：“怀才不遇又有何用。如今都归于一抔黄土了。难得还有人记得他，文兰在这里替父亲谢过夫人了。”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当真难料。”我幽幽轻叹，文兰点点头。“来了这里一个多月，我还没问过，文兰你多大了？”文兰笑道：“今年十七了。”我拍手一笑：“我长你一岁呢，以后你就唤我姐姐好不好。”文兰受惊站起：“这如何敢。文兰只是奴婢……”我攥住文兰双手，叹道：“世事无常，本来你我当年合该以姐妹相称。我父亲是原郴州太守，抚远大将军韩肃，你可曾听过？”
文兰小嘴一张，惊诧的瞪圆了双眼：“我曾听父亲说过，韩将军一家不是都……”我微红了眼眶，咬紧下唇：“是……我一家都已经蒙难，唯有我一人幸免。当初我父亲和令尊也算是至交了，如今你我都孤苦一人，又再次相遇，这不是天大的缘分么？”
文兰闻言点头道：“确实是缘分，那文兰便却之不恭了。姐姐，你是如何逃出的，又如何做了吴国的长乐夫人呢？还有，你和我家公子……”
当下我将如何从火场逃脱，又如何被山贼所掳卖入青楼，被孙恒所赎接入府中，都一一告知。唯独省略了陈禹之事。文兰听得惊心动魄，待我讲完，久久才回过神来，垂目长叹：“天不遂人愿，姐姐经历当真坎坷。从前我还想不明白，为何姐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谋略胆识。今日才知道，原来一方面是家学渊博，另一方面，竟是情势所迫。”
我微闭了双眼，春日的阳光晃得眼睛微疼。“有谁愿意每日生活在权术谋略之中，每次午夜梦回，我都觉得疲惫不堪。只是我行至今日，略有一个不防，就是万劫不复。”
冰凉的指尖被文兰握住，我和她相视一笑，文兰坚定的说：“姐姐不必再怕，从今以后，有文兰在姐姐身边相助。”我将文兰瘦弱的身躯抱住，叹道：“多谢妹妹。”
我跟陈禹商量之后，陈禹决定让红翡来襄阳陪我。一是为我解闷，而是红翡精通医理，在我身边也是一大助力。
我并没将我和陈禹之间的事告知文兰，文兰只是看出一些端倪，却聪明的并不去问。
其间又见过桃花几次，依旧是趾高气昂。文兰几次按捺不住要上前理论，被我暗暗拉住。我只是不温不火的训斥几句，反正已经撕破脸，也没必要维持什么面子。
中间又见过陈禹几次，陈禹正在努力寻找我所说的导火索，每日忙的不可开交，更没时间跟我多言。只是每次见我都问我有没有心痛。说来也怪，文兰每日端来的参汤我一碗不落的喝，心痛果然不曾再犯，就算每夜睡不着，我靠在床边回响和孙恒在一起的日子，也未曾再痛过一次。
又是二月十八。一大早我就换了白色的衣服，让文兰捧着我前几日誊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随我去见陈禹。
陈禹正在书房看书，桃花侍立在一侧，一身粉色薄纱，轻盈魅惑。见我淡妆素裹，不屑的冷哼一声：“穿的这样素淡，是要戴孝么？”
我不理她，只对正在看书的陈禹说：“将军，今日是我家人忌辰。我要去寺里进香。特来禀告将军一声。”陈禹放下手中书简，一抬头，双眼顿时落在我身上再也挪移不开。
一旁的桃花见状怒火中烧，一拍桌案，陈禹才猛然回神。“桃花！你做什么！反了吗？”我怒斥一声，桃花更不豫，但碍于陈禹就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陈禹瞪她一眼，才转向我道：“夫人稍等，我这就命人备车，随夫人同去。”
<!-- 作者有话说 -->
“一转眼，又过了一年呵……”我站在桃树下，心生感叹。这一年，大起大落，似有一生那般长。再想一想去年发生的事，又如隔夜一样短暂。“夫人在感叹什么？”文兰见我若有所思，将手中的披风披在我肩上。
我淡然一笑，叹道：“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了一首诗。”文兰聪慧无比，随手折下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夫人，可是这一首？”我笑着抬手一点她额头，“好聪明的丫头。”文兰吐吐舌头调皮的说：“天天跟夫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是石头都会变聪明的。”
“油嘴滑舌。”我笑着啐她一口，随意坐在假山旁边。我见文兰言语做派皆是不俗，料想应当不是普通小门小户家庭出来的女子。便开口问道：“文兰，我看你像是读过一些书，教养也是不俗。怎么会沦为奴婢的？”
文兰本来正在树下折花，不多时就折了一捧。闻得我这样问，先是愣了一愣，才低头答道：“家父本来是先王长子平原公的老师。只因当今王上登基之后，家道中落，母亲早逝，父亲也得了重病。文兰才自请卖身为奴，为老父看病。那日正逢老爷遇见，出了诊资，将我买下做少爷的丫鬟。”
我喃喃自语：“平原公的老师……你父亲是大儒屈之玉！”我一拍脑门，小时候曾随父亲见过屈之玉的。当下多了几分亲近，拉了文兰的双手：“我幼时曾见过屈先生的，想来也有七八年了，屈老先生还好吗？”
一问之下，文兰红了眼眶，默然的摇了摇头：“父亲心力交瘁，郁不得舒，前年就已经……”我内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文兰努力的笑了笑道：“夫人无需自责，文兰没事的。夫人见过家父？”我点点头，回忆道：“那时候我不过十一二岁年纪，随我父亲见到的。屈老先生天纵之才，我从小就仰慕不已。”
文兰苦笑：“怀才不遇又有何用。如今都归于一抔黄土了。难得还有人记得他，文兰在这里替父亲谢过夫人了。”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当真难料。”我幽幽轻叹，文兰点点头。“来了这里一个多月，我还没问过，文兰你多大了？”文兰笑道：“今年十七了。”我拍手一笑：“我长你一岁呢，以后你就唤我姐姐好不好。”文兰受惊站起：“这如何敢。文兰只是奴婢……”我攥住文兰双手，叹道：“世事无常，本来你我当年合该以姐妹相称。我父亲是原郴州太守，抚远大将军韩肃，你可曾听过？”
文兰小嘴一张，惊诧的瞪圆了双眼：“我曾听父亲说过，韩将军一家不是都……”我微红了眼眶，咬紧下唇：“是……我一家都已经蒙难，唯有我一人幸免。当初我父亲和令尊也算是至交了，如今你我都孤苦一人，又再次相遇，这不是天大的缘分么？”
文兰闻言点头道：“确实是缘分，那文兰便却之不恭了。姐姐，你是如何逃出的，又如何做了吴国的长乐夫人呢？还有，你和我家公子……”
当下我将如何从火场逃脱，又如何被山贼所掳卖入青楼，被孙恒所赎接入府中，都一一告知。唯独省略了陈禹之事。文兰听得惊心动魄，待我讲完，久久才回过神来，垂目长叹：“天不遂人愿，姐姐经历当真坎坷。从前我还想不明白，为何姐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谋略胆识。今日才知道，原来一方面是家学渊博，另一方面，竟是情势所迫。”
我微闭了双眼，春日的阳光晃得眼睛微疼。“有谁愿意每日生活在权术谋略之中，每次午夜梦回，我都觉得疲惫不堪。只是我行至今日，略有一个不防，就是万劫不复。”
冰凉的指尖被文兰握住，我和她相视一笑，文兰坚定的说：“姐姐不必再怕，从今以后，有文兰在姐姐身边相助。”我将文兰瘦弱的身躯抱住，叹道：“多谢妹妹。”
我跟陈禹商量之后，陈禹决定让红翡来襄阳陪我。一是为我解闷，而是红翡精通医理，在我身边也是一大助力。
我并没将我和陈禹之间的事告知文兰，文兰只是看出一些端倪，却聪明的并不去问。
其间又见过桃花几次，依旧是趾高气昂。文兰几次按捺不住要上前理论，被我暗暗拉住。我只是不温不火的训斥几句，反正已经撕破脸，也没必要维持什么面子。
中间又见过陈禹几次，陈禹正在努力寻找我所说的导火索，每日忙的不可开交，更没时间跟我多言。只是每次见我都问我有没有心痛。说来也怪，文兰每日端来的参汤我一碗不落的喝，心痛果然不曾再犯，就算每夜睡不着，我靠在床边回响和孙恒在一起的日子，也未曾再痛过一次。
又是二月十八。一大早我就换了白色的衣服，让文兰捧着我前几日誊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随我去见陈禹。
陈禹正在书房看书，桃花侍立在一侧，一身粉色薄纱，轻盈魅惑。见我淡妆素裹，不屑的冷哼一声：“穿的这样素淡，是要戴孝么？”
我不理她，只对正在看书的陈禹说：“将军，今日是我家人忌辰。我要去寺里进香。特来禀告将军一声。”陈禹放下手中书简，一抬头，双眼顿时落在我身上再也挪移不开。
一旁的桃花见状怒火中烧，一拍桌案，陈禹才猛然回神。“桃花！你做什么！反了吗？”我怒斥一声，桃花更不豫，但碍于陈禹就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陈禹瞪她一眼，才转向我道：“夫人稍等，我这就命人备车，随夫人同去。”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