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 多少楼台烟雨中
多日未见陈禹，他精神依旧。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丝丝疲倦。
我烹了一炉云雾茶，用竹制的小镊子在滚水里涮了杯。滚烫的茶壶来回走了三匝，将杯注满，才轻抬玉手，三指托杯奉到陈禹面前。清气氤氲，云雾茶高远的清香缓缓散进空气。陈禹结过杯，先在鼻端轻嗅，笑着说：“夫人烹茶技艺，堪当国手。”
我缓缓抿一口清亮的茶汤，茶香瞬间充满口腔和鼻间，神清气爽。浅浅一笑，“将军谬赞。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今日请将军来，是想问一问，将军的大事，进行的怎样了？”
陈禹饮一口茶，微叹：“要成大事，谈何容易。父亲虽是兵部尚书，但是朝中军权只掌握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一部分在王上手中，另一部分，在庄老将军手里。”我放下手中茶杯，正了正颜色，盯着陈禹琥珀色的星亮双眸：“庄老将军是当今名将，更是家父至交。妾身恳请公子，不要伤庄老将军性命。”
陈禹点点头：“在下心里也对庄老将军万分敬仰。只是庄老将军人如其名，固执不通，只怕到时会有一些麻烦，大势已去，就怕他一时想不开，那就……”
我轻咬下唇，这确实是个问题。庄固一直忠君爱国，就算是暂时苟且，恐怕都不会委蛇。但一时又想不到别的办法解决，只有先放在一边，到时再说。
如今陈诚所面对的困难是，如何将这全部的兵权夺过来。陈禹道：“如今魏国大军已退，只是少一个起兵的理由。庄固素来不讨项冲喜欢，在下现在又有军功在身。再次起兵，在下有八成的把握让项冲拜在下为帅。”
我再端起一杯茶，朱唇轻启，“起兵么，将军大智大勇，难道没有听过，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陈禹眼睛一亮，大喜过望：“多谢夫人指点。”
待到陈禹离去，文兰收了茶具问道：“夫人，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轻笑一声，“项冲即位以来，连年暴政，鱼肉百姓，民不聊生。老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民间不满者多了，自然就会有人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文兰了然，拍手笑道：“夫人，您真聪明！”我斜倚在床边，看院中似有似无的青青草色，幽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能做的，不过尽心而已。”
天空的阴霾丝毫没有要散去的意思，轻薄的细雨连连下了几日，像极了江南的梅雨季节。我自从小产之后，身体一直不调，这几日春寒料峭，更是腹痛难当。文兰每日用炒过的红枣配上姜片红糖，浓浓的煎了汤喂我，才逐渐驱走寒气。但腹痛却丝毫不减。
最令我尴尬的是，陈禹与我感同身受，这几日竟也腹痛难耐，那日差人来问，我只想钻个地缝算了。陈禹连连请了几位有名的大夫为我诊治，都说是当初小月落下的病根，只能悉心调养，别无它法。
虽说已经立春，但房间里还是阴冷的很。炭盆一直没有撤，锦被也还是最厚的。我半靠在床上，望着陈禹的一脸关切，默默无言。
“你……小月过？”我点点头，锦被下的手悄悄抚上小腹。陈禹看在眼里，满脸心疼：“很难过吧？”我抿嘴，苦涩的说：“硬生生被人割下一块肉，谁能不难过？”忆起当初丧子之痛，我双手握拳，全身战栗。陈禹试探的问：“跟吴王孙晟有关？”
我垂了眼帘：“是。”陈禹长叹一声：“难怪。”
陈禹见我抬眼望他，笑道：“探子来报，说吴王孙晟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一边说，一边玩味的笑着望我。我牵起嘴角冷哼道：“他是活该。”陈禹洒然一笑，不可置否：“太后病重，国内又遍地起义，百姓反声四起。他吴王的位置，是岌岌可危了。”
我面上露出一丝复仇的快意，被陈禹敏锐的捕捉道。“早就猜到，这一切定然与你有关，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已经准备的这么周全。”我轻轻扶额，想起孙恒温暖的微笑，轻叹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要成就大事，不将路基打好怎么行。”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如今楚国国内也不太平，想来你父亲苦苦经营这些年，也不是毫无根基的。”
文兰又端来一碗姜糖水，陈禹见我皱着眉头一气喝下，笑问：“这姜糖水又不苦，怎么也喝的这么困难。”我咽下口中的汤水，苦着脸摇头道：“就算是天上的仙露，每日喝十来碗，几天下去也腻了。”
陈禹失笑，文兰也捂嘴转身，肩膀轻轻耸动。我瞪她一眼，她才强忍住笑意把碗收走。我见陈禹仍然满脸笑意，心中羞怒，撇开话题道：“如今楚国全境都有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州郡部队的兵力就可以压制，还远远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你们还需要一个导火索。”
陈禹早已了然，抚掌道：“我已派人去四处寻找了，只是如今父亲只是区区三品兵部尚书，在他上面还有尚书令，丞相等等。实在不易施展拳脚。”我哂笑道：“想要升官还不容易。你且俯耳过来，我说与你，你再献计于你父亲。”
我在陈禹耳边耳语几句，陈禹听得连连点头。听完最后一句，剑眉微拧道：“这个计谋有些危险啊。”我看出陈禹的怀疑，明白说道：“你是担心，我利用这个机会伺机报复你父亲？”
陈禹不答，我心知说中，嘲讽道：“难道说，你父亲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计策我告诉你，具体施行还是由你们来。我又不插手，如何报复。当真是难成大事。”陈禹见我生气，忙说“哪里，只是毕竟是我父亲，有些担心而已。不过如果布置周全，想来也无大碍。多谢夫人献计。”
我拢了拢袖口，淡笑道：“我既然已经答应将军，自然会做好这个谋士。”我着意加重谋士二字，果然见得陈禹面色一暗。“如此，便有劳夫人。”
<!-- 作者有话说 -->
我烹了一炉云雾茶，用竹制的小镊子在滚水里涮了杯。滚烫的茶壶来回走了三匝，将杯注满，才轻抬玉手，三指托杯奉到陈禹面前。清气氤氲，云雾茶高远的清香缓缓散进空气。陈禹结过杯，先在鼻端轻嗅，笑着说：“夫人烹茶技艺，堪当国手。”
我缓缓抿一口清亮的茶汤，茶香瞬间充满口腔和鼻间，神清气爽。浅浅一笑，“将军谬赞。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今日请将军来，是想问一问，将军的大事，进行的怎样了？”
陈禹饮一口茶，微叹：“要成大事，谈何容易。父亲虽是兵部尚书，但是朝中军权只掌握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一部分在王上手中，另一部分，在庄老将军手里。”我放下手中茶杯，正了正颜色，盯着陈禹琥珀色的星亮双眸：“庄老将军是当今名将，更是家父至交。妾身恳请公子，不要伤庄老将军性命。”
陈禹点点头：“在下心里也对庄老将军万分敬仰。只是庄老将军人如其名，固执不通，只怕到时会有一些麻烦，大势已去，就怕他一时想不开，那就……”
我轻咬下唇，这确实是个问题。庄固一直忠君爱国，就算是暂时苟且，恐怕都不会委蛇。但一时又想不到别的办法解决，只有先放在一边，到时再说。
如今陈诚所面对的困难是，如何将这全部的兵权夺过来。陈禹道：“如今魏国大军已退，只是少一个起兵的理由。庄固素来不讨项冲喜欢，在下现在又有军功在身。再次起兵，在下有八成的把握让项冲拜在下为帅。”
我再端起一杯茶，朱唇轻启，“起兵么，将军大智大勇，难道没有听过，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陈禹眼睛一亮，大喜过望：“多谢夫人指点。”
待到陈禹离去，文兰收了茶具问道：“夫人，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轻笑一声，“项冲即位以来，连年暴政，鱼肉百姓，民不聊生。老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民间不满者多了，自然就会有人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文兰了然，拍手笑道：“夫人，您真聪明！”我斜倚在床边，看院中似有似无的青青草色，幽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能做的，不过尽心而已。”
天空的阴霾丝毫没有要散去的意思，轻薄的细雨连连下了几日，像极了江南的梅雨季节。我自从小产之后，身体一直不调，这几日春寒料峭，更是腹痛难当。文兰每日用炒过的红枣配上姜片红糖，浓浓的煎了汤喂我，才逐渐驱走寒气。但腹痛却丝毫不减。
最令我尴尬的是，陈禹与我感同身受，这几日竟也腹痛难耐，那日差人来问，我只想钻个地缝算了。陈禹连连请了几位有名的大夫为我诊治，都说是当初小月落下的病根，只能悉心调养，别无它法。
虽说已经立春，但房间里还是阴冷的很。炭盆一直没有撤，锦被也还是最厚的。我半靠在床上，望着陈禹的一脸关切，默默无言。
“你……小月过？”我点点头，锦被下的手悄悄抚上小腹。陈禹看在眼里，满脸心疼：“很难过吧？”我抿嘴，苦涩的说：“硬生生被人割下一块肉，谁能不难过？”忆起当初丧子之痛，我双手握拳，全身战栗。陈禹试探的问：“跟吴王孙晟有关？”
我垂了眼帘：“是。”陈禹长叹一声：“难怪。”
陈禹见我抬眼望他，笑道：“探子来报，说吴王孙晟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一边说，一边玩味的笑着望我。我牵起嘴角冷哼道：“他是活该。”陈禹洒然一笑，不可置否：“太后病重，国内又遍地起义，百姓反声四起。他吴王的位置，是岌岌可危了。”
我面上露出一丝复仇的快意，被陈禹敏锐的捕捉道。“早就猜到，这一切定然与你有关，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已经准备的这么周全。”我轻轻扶额，想起孙恒温暖的微笑，轻叹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要成就大事，不将路基打好怎么行。”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如今楚国国内也不太平，想来你父亲苦苦经营这些年，也不是毫无根基的。”
文兰又端来一碗姜糖水，陈禹见我皱着眉头一气喝下，笑问：“这姜糖水又不苦，怎么也喝的这么困难。”我咽下口中的汤水，苦着脸摇头道：“就算是天上的仙露，每日喝十来碗，几天下去也腻了。”
陈禹失笑，文兰也捂嘴转身，肩膀轻轻耸动。我瞪她一眼，她才强忍住笑意把碗收走。我见陈禹仍然满脸笑意，心中羞怒，撇开话题道：“如今楚国全境都有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州郡部队的兵力就可以压制，还远远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你们还需要一个导火索。”
陈禹早已了然，抚掌道：“我已派人去四处寻找了，只是如今父亲只是区区三品兵部尚书，在他上面还有尚书令，丞相等等。实在不易施展拳脚。”我哂笑道：“想要升官还不容易。你且俯耳过来，我说与你，你再献计于你父亲。”
我在陈禹耳边耳语几句，陈禹听得连连点头。听完最后一句，剑眉微拧道：“这个计谋有些危险啊。”我看出陈禹的怀疑，明白说道：“你是担心，我利用这个机会伺机报复你父亲？”
陈禹不答，我心知说中，嘲讽道：“难道说，你父亲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计策我告诉你，具体施行还是由你们来。我又不插手，如何报复。当真是难成大事。”陈禹见我生气，忙说“哪里，只是毕竟是我父亲，有些担心而已。不过如果布置周全，想来也无大碍。多谢夫人献计。”
我拢了拢袖口，淡笑道：“我既然已经答应将军，自然会做好这个谋士。”我着意加重谋士二字，果然见得陈禹面色一暗。“如此，便有劳夫人。”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