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⒌ 忍者神龟
⒌ 忍者神龟
按小孟的意思：她宁愿张军碰个腿折她在家伺候他她也甘心情愿。可这回张军自从市上打完比赛后回到家一星期来不冷不热不闻不问像没看见她们娘儿俩似的她又真的挺不住了。在外面她脸上依然装得一片阳光灿烂地给所有的人瞧，可一回到家见张军那个死秧瓜气的松样子她又来了怨。这天下午她下了班，回到家见屋内院外走时乍样还乍样，整个儿一片狼籍。她见张军窝在房子里毫不动弹，生气道：
“张科长，您难道就不知略微动动手把屋子整理一下吗？这个家难道没有你一份还是咋的？”
张军嘣一下把电视关了遥控器一撂道：“有什么劲呢！”说着扯过自己的上衣套了就准备往外走。
小孟上前一步档了道：“下午该做饭了你还要上哪去？”
“不去哪。”他挤开小孟径直地出去了。
“不去哪，那你去幼儿院把聪聪接回来。”小孟走到门口大声地告诉他。
只听哐嘡一声院门关得山响，张军没回话便无影了。
小孟气得只好回过身来，从茶几沙发，到床上地下；从衣架衣橱，到锅碗瓢勺地一项一项逐个地收拾。待她林林总总搞完后，突然有人在院门上喊：
“小孟，幼儿院就剩下你家聪聪了，她在那站着哭呢。”
小孟这才意识到，张军根夲就没去幼儿院接女儿。她一个趟子到了幼儿园，只见若大的院里也就她家聪聪被一个阿姨独独地牵着，哭哭兮兮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禁不住眼泪快要溢出。当她谢了阿姨抱着女儿回到家，却见张军在院里正收拾着摩托准备发动出去呢，气得她一把火从天而降。上前用力推了一下车把道：“这么晚了聪聪你不赶快去接，这会儿倒急死忙活地去奔丧呢！”
张军这一星期好像是在熬日子，因为他现在和詹格尔只能鸿雁传书不得执手相见。一星期里几次亲去邮局找他的信；可遗憾的是每次去都让他扫兴而归。这会儿他实在受不了也管不了什么约定不约定了，决计骑摩托车要往西拉皮小学跑一趟。这正要走时却被小孟给将住了。走还是不走，弄得他抓耳挠腮憋起了一肚子的躁火来。小孟见他神不守舍的屁样子，咣咣咣一顿发泄：
“训练搞完了比赛也完了你还有什么心收不回来的？咱菜窖塌了要不要重盖？放煤的闲房漏了要不要收拾？马上天冷了可冬炭还不知在哪呢要不要赶快找车去拉？这些事你不操心抓紧了赶快做还等啥？我就知道你心不在焉，又不知被哪个狐狸精把你魂给钩走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张军被小孟最后一句话给激怒了。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难道你是客人吗？你瞧这院里哪还像人待的地方？我就知道你在犯什么病。”
“什么病？”
“想着法子肇事，找事。”
张军正愁找不着闹事的茬子，现一听小孟说他“肇事找事”，像寻到了一树杈，抓着就往上扒。“行，既然我‘肇事找事’，这容不下我，我就自觉告退。你让开，我走人好了。”
小孟一看这倒让他蹬着了，急忙声明：“哎？我可没赶你，完全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别倒打一耙。”
张军一听这话，唯恐走不掉，道：“很好很好，咱们今后谁也别拽谁，各自管自己的事。”推着摩托就往院外走。
小孟本想拦他一下，可一想这未免也太没骨头了，弄得总跟离不了他似的。想：我这回就不……结果她抱着聪聪终于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张军走了。
一阵折腾，时间晚了。当张军到了西拉皮小学时詹格尔早已放学回了市上。他骑着摩托又倒出来，一踩油门把车轰上了国道，风驰电掣般地朝市上奔去。
这一星期里詹格尔是下定了决心不和张军联系，故一个字没写也一个电活没打，搞得张军似油锅上的蚂蚁样直转圈。她真的有心等张军，所以这会儿倒平静了许多。她每天下了班都按时回到市上家中，吃过晚饭收拾罢便静静地守着电视，不急不躁；这让她爸妈看了怪舒服的。但他们仍放心不下，女大不由人。正准备筹措着要在市上给她物色一对像引她走上另一条道。现在只有一点就是她这批转正的事还未彻底坐实；一旦批了，他们就抓紧了给她张罗。
一会张军到了市上，可突然觉得无计可使。直去詹格尔家，不行；打电话约她出来，似乎也不容易。他骑着摩托在街上转来转去无聊透了，跟没家似的。他东望望西瞅瞅，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在他眼前：
“喂，你怎么一人在这？”
张军定睛一看是奈曼丽，他结巴干笑道：“我…我没事转呢，随便转转。”极不自然。
奈曼丽四下看看没见什么别的人，道：“噢，该不是在等詹格尔小姐吧？”
张军笑笑，没肯定也未否定。
奈曼丽直截了当道：“你们情况到底咋样了？”
张军道：“就那样。”
“什么话！”奈曼丽瞪他一眼。“你也太不负责了吧，别人一个纯情少女被你然上，好赖你得有个交待才是。这般拖下去不要拖死人啊？”
张军道：“可小孟她……她不离你也不能提把菜刀架在她脖子上去法院离呀；麻烦就麻烦在这。”
奈曼丽道：“不过我得告诉你点，人家詹格尔家正在给她物色对像呢，这不更麻烦？”
“是吗？”张军急了。他万万没想到詹格尔家会这么快地使出了挖沟引流的办法。他问：“格尔……怎么说？”
“不清楚。”奈曼丽笑笑，又道：“如果你那边一直脱不开身，我敢肯定，你和詹格尔的事要黄。真的。”
张军思索了一会道：“我要见她，现在。求你打个电话给她家，说我在街上等她呢。”
“问题是这会她愿不愿见你？你们事先也没约好呀。”
“什么约好没约好，就说我从家里被赶出来没处去了。”
“你自个给她打吗？”
“不行，她现在被家里监视着。你们是好朋友，你打。”
于是，两人便去路边一电话亭给詹格尔家打了一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詹格尔的妈，她一听是奈曼丽打来的便把电话递给了格尔。
“喂？格尔，我是丽。”
詹格尔一听是奈曼丽，笑道：“干什么呢你在？”
“悄悄；张军在这呢？”
一听张军，詹格尔忽地紧张起来。她迅速地瞥了一下她妈，道：“他……呃不，……你们在干什么呢？”她唯恐让人给听到了，把个电话捂得紧紧的；只是呵呵呵。一会她放下电话说要出去一下，她妈也没在意。
詹格尔骑车匆匆赶到张军奈曼丽处，见只张军一人，道：“丽哪？”
“她说有事先走了。”
詹格尔四下望望，神情谨慎兮兮的样，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一月只见一次面，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耐不住了？”
张军没想到詹格尔见了他不但没兴奋反而撂出这等败兴的话，心里顿时生了气。他笑着的脸忽啦收起道：“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没人要，这不满大街向人讨饭吃呢。”
詹格尔一听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能突兀了，便又温柔地道：“哟，又生气了。我是想你黑灯瞎火地往街上跑会不安全的。”
“无所谓，葬送了才好呢。这样所有的人不都干净了？”
“哟哟哟，又耍二杆子劲儿。我无非是说在这节骨眼下咱们要冷静、理智、忍耐些。”
“什么忍耐不忍耐。我现在决心已定，下个星期我就提和小孟协议离。她要不离我就去法院起诉；总之我现在是巴不得赶快和她办了这件事。”
“不不！我不同意。你千万别胡来。”
张军一听瞪眼道：“喂？前不久你还说我不负责任，要我给你个说法；这会我决心已定，你却突然又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回子事？”
詹格尔思忖着喃喃道：“据可靠消息，我们这批转正指标马上就要批下来了；要是现在搞出这档子事来，影响可就太大了；若教育局因此拦住我不让我过杆，岂不坏大事？再忍耐忍耐好吗？啊？”
“听说你家里已在给你物色对象了，我，我能相信你这话吗？”
詹格尔一听张军提出这事，想这一定是奈曼丽透下的。她道：“这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是我们家的意思又不是我喽。”
“不，我倒觉得你是想拖；拖到最后弄不好便可把我甩了，对吧？”
“噢哟，什么话？你应该相信我。这是最起码的。不然我们的爱还有什么基础呢。”
“不错。可你看你刚才一见我那个怪眉土眼的样，像是怕我污染了你防着似的。”
“不。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总觉得要谨慎点；不要搞得招人眼目因小失大。”
“如果你家里很快就给你物色了一对象，要你们马上见面你怎么着？”
詹格尔美丽地笑笑，道：“这你放心好了，我会和他们周旋的；不难，我保证。”她把手放在张军的脖子上，很温柔地摸着。
张军这会感到很舒服，双臂把她圈过来，道：“我现在是准备离家分居，迫使小孟离也离不离也离。”
“喂，我想还是暂时别……别动，再等一等？”
“可我既巳出来就不想再回去了，我要在外边找一住的地方。”
“唉，亲爱的，忍耐点吧；忍者神龟，我可爱的神龟。”詹格尔嘻嘻嘻拧拧张军的脸。
张军噗哧一声乐了，道：“你胡说点子什么，我还没吃晚饭呢。”
“喔，你怎不早说；走，咱们去那边找一小饭馆吃点。”
张军答行，想有些事坐下再说吧。他推着摩托和詹格尔在不远处找了家小饭馆，进去坐下，要了两份炒面还没吃，只听门上哐啷一声进来两个男人。詹格尔回头一看，愣了；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哥和小哥。她一时尴尬地无地自容。萎萎缩缩道：
“你…你们咋到这来了？”
她大哥小哥根本没接声，扫了一圈小饭馆的陈设，对张军一眼没瞧，她大哥反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这么晚？”他点了支香烟含在嘴上。
詹格尔曾在全家的高压下表示：和张军断，不再来往…… 可这会儿当场被堵在这里，该作何解？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都更显得苍白无力。张军呆头望着墙上的一幅画，詹格尔像被人按着底头动弹不得。事情是再明了不过的了，她大哥想，再说什么会更难堪。撂了一句：“你赶快收拾了，回；爸妈在家等你呢。”转身就走了。
哎？这一遭到底是怎么回子事？弄得詹格尔真个儿是回首不及。实际上：她妈对她女儿的诺言从来就是有保留的；这会儿更如此。凭她的社会经验她知道：像涉及感情这样一类的事，往往是藕断丝连、甚至越断越连。她准备好精神铆足了劲儿，预备在詹格尔的个人问题上打一场持久战。她刚才是欲擒故纵，给你机会；当你的狐狸尾巴真正露出来时一脚踩住了再收拾你。所以，这一星期来格尔平静如水的表现压根儿就麻痹不了她；相反倒提高了她的警惕。方才奈曼丽打来一电话叫格尔出去一趟，她心笑笑，这一定是兔子出了洞。她无一丝动迹、作出一副毫无感觉的样让詹格尔去。詹格尔也毫无一丝动迹，给她妈一副平常样地走了。待她一走，她妈和她小哥便打的跟在了后边；最后，车从他们边上溜过，看了个眉清目爽，三个嫩瓜竟丁儿不知。末了按照她妈的指示，收网吧；这不，就有了小饭馆里最后的一幕。
詹格尔两个哥一甩门走后，她直感到一星期来营造下的好心情像全部扣在了猪食锅里，真真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她一直埋着头，好像是在垂泪。张军见状更是无奈无计。端上来的炒面定定摆着谁也没动一下。一会詹格尔站起，擦了擦泪水轻轻道：“你在这吃吧，我得走了；他们都在家等着我呢。”又看看张军。
张军倒来了劲，道：“事巳如此，也没什么再躲躲闪闪的了。我是豁出去了，走就走到底。”
詹格尔瞪着他，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张军一副张飞的黑脸道：“离婚有我的自由，结婚也有我的自由。什么儿子父母祖宗八代的，都无权干涉。我想咋的就咋的。”
“你想咋的？”
“我明天就去法院递一离婚诉状，赶快离！”
“告诉你，你离是你的事，与我无干，别往我头上扯。事巳到此，咱们两清。”
张军一听詹格尔竟说出如此绝情无义的话，愣在那半天不知说啥，只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詹格尔又觉话是不是有点重了，反倒引起不测，道：“你千万别轻举妄动，求你了，等我信。”拉开门就走了。
张军坚持把饭吃了，出来，茫然不知何去。这一晚让他感到好潇条好孤寂啊；前路渺茫后路乏味。他骑着摩托把速度放到了最慢在市区空旷的大街上游荡。在路过一电话亭时一问已是十二点多了，他在想，今晚去哪过夜呢？想来想去似乎也没个合适地方好去，最后他只好给奈曼丽打了个电话，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和自己现在的处境。奈曼丽说你来吧，来我家，我弟弟开车跑长途去了，有地方住。于是他便去了奈曼丽的父母家。
奈曼丽见了张军安顿后问道：“格尔被她们家弄走了？”
张军有气无力道：“呃，弄走了。”
“说真的，情况我都清楚。可以说她家里是坚决反对，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嗐，我能咋办。我只有看天由命了。”
“唉——关键是格尔真正的工作还没着落，干个代课教师又算个啥，朝不保夕的，经济上还有不小一部分要靠家里来支持，她的难处实在也不小。真的。再说了，你的情况也不尽人意，她们家全了解了。她家不希望格尔跟上一个困难户。如果你现在是一中干高干，或是他们的子弟；再不里是一大款什么的；绝对这事没问题。”
“唉—— 我可以告诉你，我睡觉做梦，走路低头都在想升官发财的事。可我天生是一个农民的子弟，参军回来在农经站混到这个份上已很不容易了。我现三十岁不到，要升要发不是一晚上的事，那得要用时间来混。话又说回来，我不信这辈子我就混不出个模样来。常言道：三十而立，我现在还不到三十已差不多立住了。再有十年，老的死的死滚的滚，长江后浪推前浪，哎，这机会就是瞎猫死耗儿也得撞一俩，你说是不是？毛主席出道前不也是一个农民的子弟吗？小平同志不也是吗？还有……一说那就多了，可人家不都成了新中国的缔造者？什么事不能把它看死看扁喽。社会是在发展着的吗。你说是不？啊丽姐？”
奈曼丽过去并不以为张军怎么像个样，总以为他不过是一兵油儿混混子的角色。这会儿听他呱啦呱啦一侃，嘿，突然觉他形象高大起来了。她听后眨巴眨巴眼道：
“哈哟，过去一直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原是个埋在土里的夜明珠哩；人才，人才。”她高兴地嘎嘎笑。
张军也嘿嘿地笑，道：“真的，我现在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官则官能商刚商。总之，我是有很多想法的。”
奈曼丽一拍腿，道：“行，我就特看得起你这号人，草民起家。你放心，格尔那边我去帮你做做工作；你呢，要最大限度地忍着点，莫要一时冲动。争取有个好的结果。”
“喂——那就谢你了……真的。”如此，这两人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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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科长，您难道就不知略微动动手把屋子整理一下吗？这个家难道没有你一份还是咋的？”
张军嘣一下把电视关了遥控器一撂道：“有什么劲呢！”说着扯过自己的上衣套了就准备往外走。
小孟上前一步档了道：“下午该做饭了你还要上哪去？”
“不去哪。”他挤开小孟径直地出去了。
“不去哪，那你去幼儿院把聪聪接回来。”小孟走到门口大声地告诉他。
只听哐嘡一声院门关得山响，张军没回话便无影了。
小孟气得只好回过身来，从茶几沙发，到床上地下；从衣架衣橱，到锅碗瓢勺地一项一项逐个地收拾。待她林林总总搞完后，突然有人在院门上喊：
“小孟，幼儿院就剩下你家聪聪了，她在那站着哭呢。”
小孟这才意识到，张军根夲就没去幼儿院接女儿。她一个趟子到了幼儿园，只见若大的院里也就她家聪聪被一个阿姨独独地牵着，哭哭兮兮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禁不住眼泪快要溢出。当她谢了阿姨抱着女儿回到家，却见张军在院里正收拾着摩托准备发动出去呢，气得她一把火从天而降。上前用力推了一下车把道：“这么晚了聪聪你不赶快去接，这会儿倒急死忙活地去奔丧呢！”
张军这一星期好像是在熬日子，因为他现在和詹格尔只能鸿雁传书不得执手相见。一星期里几次亲去邮局找他的信；可遗憾的是每次去都让他扫兴而归。这会儿他实在受不了也管不了什么约定不约定了，决计骑摩托车要往西拉皮小学跑一趟。这正要走时却被小孟给将住了。走还是不走，弄得他抓耳挠腮憋起了一肚子的躁火来。小孟见他神不守舍的屁样子，咣咣咣一顿发泄：
“训练搞完了比赛也完了你还有什么心收不回来的？咱菜窖塌了要不要重盖？放煤的闲房漏了要不要收拾？马上天冷了可冬炭还不知在哪呢要不要赶快找车去拉？这些事你不操心抓紧了赶快做还等啥？我就知道你心不在焉，又不知被哪个狐狸精把你魂给钩走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张军被小孟最后一句话给激怒了。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难道你是客人吗？你瞧这院里哪还像人待的地方？我就知道你在犯什么病。”
“什么病？”
“想着法子肇事，找事。”
张军正愁找不着闹事的茬子，现一听小孟说他“肇事找事”，像寻到了一树杈，抓着就往上扒。“行，既然我‘肇事找事’，这容不下我，我就自觉告退。你让开，我走人好了。”
小孟一看这倒让他蹬着了，急忙声明：“哎？我可没赶你，完全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别倒打一耙。”
张军一听这话，唯恐走不掉，道：“很好很好，咱们今后谁也别拽谁，各自管自己的事。”推着摩托就往院外走。
小孟本想拦他一下，可一想这未免也太没骨头了，弄得总跟离不了他似的。想：我这回就不……结果她抱着聪聪终于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张军走了。
一阵折腾，时间晚了。当张军到了西拉皮小学时詹格尔早已放学回了市上。他骑着摩托又倒出来，一踩油门把车轰上了国道，风驰电掣般地朝市上奔去。
这一星期里詹格尔是下定了决心不和张军联系，故一个字没写也一个电活没打，搞得张军似油锅上的蚂蚁样直转圈。她真的有心等张军，所以这会儿倒平静了许多。她每天下了班都按时回到市上家中，吃过晚饭收拾罢便静静地守着电视，不急不躁；这让她爸妈看了怪舒服的。但他们仍放心不下，女大不由人。正准备筹措着要在市上给她物色一对像引她走上另一条道。现在只有一点就是她这批转正的事还未彻底坐实；一旦批了，他们就抓紧了给她张罗。
一会张军到了市上，可突然觉得无计可使。直去詹格尔家，不行；打电话约她出来，似乎也不容易。他骑着摩托在街上转来转去无聊透了，跟没家似的。他东望望西瞅瞅，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在他眼前：
“喂，你怎么一人在这？”
张军定睛一看是奈曼丽，他结巴干笑道：“我…我没事转呢，随便转转。”极不自然。
奈曼丽四下看看没见什么别的人，道：“噢，该不是在等詹格尔小姐吧？”
张军笑笑，没肯定也未否定。
奈曼丽直截了当道：“你们情况到底咋样了？”
张军道：“就那样。”
“什么话！”奈曼丽瞪他一眼。“你也太不负责了吧，别人一个纯情少女被你然上，好赖你得有个交待才是。这般拖下去不要拖死人啊？”
张军道：“可小孟她……她不离你也不能提把菜刀架在她脖子上去法院离呀；麻烦就麻烦在这。”
奈曼丽道：“不过我得告诉你点，人家詹格尔家正在给她物色对像呢，这不更麻烦？”
“是吗？”张军急了。他万万没想到詹格尔家会这么快地使出了挖沟引流的办法。他问：“格尔……怎么说？”
“不清楚。”奈曼丽笑笑，又道：“如果你那边一直脱不开身，我敢肯定，你和詹格尔的事要黄。真的。”
张军思索了一会道：“我要见她，现在。求你打个电话给她家，说我在街上等她呢。”
“问题是这会她愿不愿见你？你们事先也没约好呀。”
“什么约好没约好，就说我从家里被赶出来没处去了。”
“你自个给她打吗？”
“不行，她现在被家里监视着。你们是好朋友，你打。”
于是，两人便去路边一电话亭给詹格尔家打了一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詹格尔的妈，她一听是奈曼丽打来的便把电话递给了格尔。
“喂？格尔，我是丽。”
詹格尔一听是奈曼丽，笑道：“干什么呢你在？”
“悄悄；张军在这呢？”
一听张军，詹格尔忽地紧张起来。她迅速地瞥了一下她妈，道：“他……呃不，……你们在干什么呢？”她唯恐让人给听到了，把个电话捂得紧紧的；只是呵呵呵。一会她放下电话说要出去一下，她妈也没在意。
詹格尔骑车匆匆赶到张军奈曼丽处，见只张军一人，道：“丽哪？”
“她说有事先走了。”
詹格尔四下望望，神情谨慎兮兮的样，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一月只见一次面，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耐不住了？”
张军没想到詹格尔见了他不但没兴奋反而撂出这等败兴的话，心里顿时生了气。他笑着的脸忽啦收起道：“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没人要，这不满大街向人讨饭吃呢。”
詹格尔一听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能突兀了，便又温柔地道：“哟，又生气了。我是想你黑灯瞎火地往街上跑会不安全的。”
“无所谓，葬送了才好呢。这样所有的人不都干净了？”
“哟哟哟，又耍二杆子劲儿。我无非是说在这节骨眼下咱们要冷静、理智、忍耐些。”
“什么忍耐不忍耐。我现在决心已定，下个星期我就提和小孟协议离。她要不离我就去法院起诉；总之我现在是巴不得赶快和她办了这件事。”
“不不！我不同意。你千万别胡来。”
张军一听瞪眼道：“喂？前不久你还说我不负责任，要我给你个说法；这会我决心已定，你却突然又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回子事？”
詹格尔思忖着喃喃道：“据可靠消息，我们这批转正指标马上就要批下来了；要是现在搞出这档子事来，影响可就太大了；若教育局因此拦住我不让我过杆，岂不坏大事？再忍耐忍耐好吗？啊？”
“听说你家里已在给你物色对象了，我，我能相信你这话吗？”
詹格尔一听张军提出这事，想这一定是奈曼丽透下的。她道：“这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是我们家的意思又不是我喽。”
“不，我倒觉得你是想拖；拖到最后弄不好便可把我甩了，对吧？”
“噢哟，什么话？你应该相信我。这是最起码的。不然我们的爱还有什么基础呢。”
“不错。可你看你刚才一见我那个怪眉土眼的样，像是怕我污染了你防着似的。”
“不。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总觉得要谨慎点；不要搞得招人眼目因小失大。”
“如果你家里很快就给你物色了一对象，要你们马上见面你怎么着？”
詹格尔美丽地笑笑，道：“这你放心好了，我会和他们周旋的；不难，我保证。”她把手放在张军的脖子上，很温柔地摸着。
张军这会感到很舒服，双臂把她圈过来，道：“我现在是准备离家分居，迫使小孟离也离不离也离。”
“喂，我想还是暂时别……别动，再等一等？”
“可我既巳出来就不想再回去了，我要在外边找一住的地方。”
“唉，亲爱的，忍耐点吧；忍者神龟，我可爱的神龟。”詹格尔嘻嘻嘻拧拧张军的脸。
张军噗哧一声乐了，道：“你胡说点子什么，我还没吃晚饭呢。”
“喔，你怎不早说；走，咱们去那边找一小饭馆吃点。”
张军答行，想有些事坐下再说吧。他推着摩托和詹格尔在不远处找了家小饭馆，进去坐下，要了两份炒面还没吃，只听门上哐啷一声进来两个男人。詹格尔回头一看，愣了；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大哥和小哥。她一时尴尬地无地自容。萎萎缩缩道：
“你…你们咋到这来了？”
她大哥小哥根本没接声，扫了一圈小饭馆的陈设，对张军一眼没瞧，她大哥反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这么晚？”他点了支香烟含在嘴上。
詹格尔曾在全家的高压下表示：和张军断，不再来往…… 可这会儿当场被堵在这里，该作何解？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都更显得苍白无力。张军呆头望着墙上的一幅画，詹格尔像被人按着底头动弹不得。事情是再明了不过的了，她大哥想，再说什么会更难堪。撂了一句：“你赶快收拾了，回；爸妈在家等你呢。”转身就走了。
哎？这一遭到底是怎么回子事？弄得詹格尔真个儿是回首不及。实际上：她妈对她女儿的诺言从来就是有保留的；这会儿更如此。凭她的社会经验她知道：像涉及感情这样一类的事，往往是藕断丝连、甚至越断越连。她准备好精神铆足了劲儿，预备在詹格尔的个人问题上打一场持久战。她刚才是欲擒故纵，给你机会；当你的狐狸尾巴真正露出来时一脚踩住了再收拾你。所以，这一星期来格尔平静如水的表现压根儿就麻痹不了她；相反倒提高了她的警惕。方才奈曼丽打来一电话叫格尔出去一趟，她心笑笑，这一定是兔子出了洞。她无一丝动迹、作出一副毫无感觉的样让詹格尔去。詹格尔也毫无一丝动迹，给她妈一副平常样地走了。待她一走，她妈和她小哥便打的跟在了后边；最后，车从他们边上溜过，看了个眉清目爽，三个嫩瓜竟丁儿不知。末了按照她妈的指示，收网吧；这不，就有了小饭馆里最后的一幕。
詹格尔两个哥一甩门走后，她直感到一星期来营造下的好心情像全部扣在了猪食锅里，真真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她一直埋着头，好像是在垂泪。张军见状更是无奈无计。端上来的炒面定定摆着谁也没动一下。一会詹格尔站起，擦了擦泪水轻轻道：“你在这吃吧，我得走了；他们都在家等着我呢。”又看看张军。
张军倒来了劲，道：“事巳如此，也没什么再躲躲闪闪的了。我是豁出去了，走就走到底。”
詹格尔瞪着他，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张军一副张飞的黑脸道：“离婚有我的自由，结婚也有我的自由。什么儿子父母祖宗八代的，都无权干涉。我想咋的就咋的。”
“你想咋的？”
“我明天就去法院递一离婚诉状，赶快离！”
“告诉你，你离是你的事，与我无干，别往我头上扯。事巳到此，咱们两清。”
张军一听詹格尔竟说出如此绝情无义的话，愣在那半天不知说啥，只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詹格尔又觉话是不是有点重了，反倒引起不测，道：“你千万别轻举妄动，求你了，等我信。”拉开门就走了。
张军坚持把饭吃了，出来，茫然不知何去。这一晚让他感到好潇条好孤寂啊；前路渺茫后路乏味。他骑着摩托把速度放到了最慢在市区空旷的大街上游荡。在路过一电话亭时一问已是十二点多了，他在想，今晚去哪过夜呢？想来想去似乎也没个合适地方好去，最后他只好给奈曼丽打了个电话，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和自己现在的处境。奈曼丽说你来吧，来我家，我弟弟开车跑长途去了，有地方住。于是他便去了奈曼丽的父母家。
奈曼丽见了张军安顿后问道：“格尔被她们家弄走了？”
张军有气无力道：“呃，弄走了。”
“说真的，情况我都清楚。可以说她家里是坚决反对，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嗐，我能咋办。我只有看天由命了。”
“唉——关键是格尔真正的工作还没着落，干个代课教师又算个啥，朝不保夕的，经济上还有不小一部分要靠家里来支持，她的难处实在也不小。真的。再说了，你的情况也不尽人意，她们家全了解了。她家不希望格尔跟上一个困难户。如果你现在是一中干高干，或是他们的子弟；再不里是一大款什么的；绝对这事没问题。”
“唉—— 我可以告诉你，我睡觉做梦，走路低头都在想升官发财的事。可我天生是一个农民的子弟，参军回来在农经站混到这个份上已很不容易了。我现三十岁不到，要升要发不是一晚上的事，那得要用时间来混。话又说回来，我不信这辈子我就混不出个模样来。常言道：三十而立，我现在还不到三十已差不多立住了。再有十年，老的死的死滚的滚，长江后浪推前浪，哎，这机会就是瞎猫死耗儿也得撞一俩，你说是不是？毛主席出道前不也是一个农民的子弟吗？小平同志不也是吗？还有……一说那就多了，可人家不都成了新中国的缔造者？什么事不能把它看死看扁喽。社会是在发展着的吗。你说是不？啊丽姐？”
奈曼丽过去并不以为张军怎么像个样，总以为他不过是一兵油儿混混子的角色。这会儿听他呱啦呱啦一侃，嘿，突然觉他形象高大起来了。她听后眨巴眨巴眼道：
“哈哟，过去一直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原是个埋在土里的夜明珠哩；人才，人才。”她高兴地嘎嘎笑。
张军也嘿嘿地笑，道：“真的，我现在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官则官能商刚商。总之，我是有很多想法的。”
奈曼丽一拍腿，道：“行，我就特看得起你这号人，草民起家。你放心，格尔那边我去帮你做做工作；你呢，要最大限度地忍着点，莫要一时冲动。争取有个好的结果。”
“喂——那就谢你了……真的。”如此，这两人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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