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应聘之路（二）
醒来时是在凌晨五点，电视机闪烁不定，早已对观众说“拜拜”。关了电视，整个房间万籁俱寂，方圆穿鞋踱到阳台，去感受深圳的夜。
凉风习习，仿佛能闻到其中夹杂着一丝丝海水的咸味。向下远眺，深圳这个无夜城在凌晨五点依然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地王大厦的一道聚光灯仿佛是传说中怪兽的第三只眼，虎视眈眈地扫视着这个繁华的城市；又像是金刚手上一把威力无比的激光枪，守卫着这个美丽的城市。赛格大厦上的悬浮电梯，带着一身光彩串上串下，灵活地像只野猫。其余的国贸大厦，新闻大厦，世金汉宫等也不甘示弱，齐放光彩，把深圳的夜景装饰成翡翠的乐园，宝石的天堂。
抬望眼，出乎方圆意料的是，无际无垠的深圳夜空竟找不到一颗闪亮星星的蛛丝马迹，月亮也仿佛被天狗吃掉了，整个夜空黑漆漆地像块掉进了墨缸里的白布，找不到一线亮光。方圆极目远眺到海角天边，也不见一颗点灯的星星，只能叹息这夜空的大煞风景，这旅馆的名不符实。本来赏月的诗情画意，霎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天色蒙蒙胧胧的亮起来，东面的山尖泛出淡黄的光彩，沉睡了一夜的太阳就要从那儿冒出头来。今天是真正意义上的来到深圳的第一天，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方圆必须整顿好精神，以全新的姿态去寻找工作。
洗了把脸，把头发梳成中分，整齐光溜的像头皮两边各覆一片瓦。找牙刷和牙膏时，倒使方圆像起一个笑话：大学生和打工仔比惨，大学生说：惨得过我，大学时期洗脸和洗澡用同一条毛巾。打工仔说：惨得过我，刷皮鞋和刷牙用同一把刷子。
方圆没找到牙刷，断然不敢用鞋刷来刷牙，只能用自来水草草漱了几口，自来水的氯味冲了他一鼻子冷气。
方圆用准备好的档案袋夹好身份证，毕业证，流动人口计生证，然后再三审阅了用正楷精心书写的简历，简历内容如下：
个人简历
姓名：方圆 性别：男 身份证：430420198302100530
民族：汉 婚否：未 出生年月：1983。2。10
专业：文科 贯籍：湖南省X县A镇B村C组
学习经历：
1991年9月-1997年6月：就读与X县A镇中心小学，合格毕业。
1997年9月-2000年6月：就读于X县第四中学初中部，合格毕业。
2000年9月-2002年10月就读于X县第四中学高中部。
最高学历：高二。
工作经历：暂无。
个人特长：琴棋书画略有所通，天文地理能说会道。
个人格言：天生我材必有用。
方圆看的爱不释手，发现从客观，文艺等角度出发，都足以在“深圳日报”上刊成简历标本。
下去吃早点时，看见不少白衬衫，黑皮鞋的青年，掖下夹着一个履历袋，想来都是找工作的。在深圳铁饭碗已经失宠，更多的人追求的是有了铁饭碗还想要银饭碗，有了银饭碗还想要金饭碗。而在深圳，这并不被看作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而被看作是一种不断奋斗，不断超越的优良品质，正如《方与圆》所说。
吃过早点，方圆循着那些白衫青年的足迹而去，上了宝安北路，经过蔡屋围大厦，天地大厦，国都大厦，越过一个红灯路口，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半空一块醒目的招牌上赫然几个金字：深圳罗湖人才大市场。下面广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男则西装革履，女则白领黑裙，都右手揣着履历袋，眼睛盯着五米长，三米高的大显示屏上的招聘信息，手头不停的抄抄录录。
方圆狂喜难遏，大步流星赶过去，差点没和迎面驰来地一辆“豪迈”电动车撞个满怀，那车主怒骂一声：“找死，活的不耐烦了。”方圆不停嘴的；“对不起，对不起！”
到了广场，只见人人摩肩擦背，个个脖子伸得像长颈鹿。那几个白衫青年宛如身怀“泥鳅功”，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人浪中。方圆被排挤在外，仿佛一滴油溅到水里，怎么也无法融洽。方圆情急之下，肩扛背顶，使出浑身解数。
这一来恼了一位广场保安，一把楸住他，喝问：“喂，你干什么的？三只手啊？”方圆窘得满脸通红，连连摇手：“我……，我……，不是那个。”保安见他口吃脸红，当是做贼心虚，更坚信不疑，说：“你证件哪？”方圆从裤袋中拿出，那保安一瞅，见孤零零几张纸，寒酸得连包装也无，冷笑道：“身份证拿来我看。”方圆颤巍巍地递过，保安接了看过后再打量他一番，见广场上别人都衣冠楚楚，唯他衣冠不整，兀自不信他是清白的，边将身份证递还边沉声说：“小子，别让我看见你有什么不轨，否则……，哼哼！”话音未落，扬长而去。
方圆吓出一身冷汗，神经质地点头，状似小田四郎见了天皇。
这时有不少人已得到招聘信息，纷纷踏上面试的征途。广场上人数狂减，方圆得空，钻到大门的“招聘广告信息栏”下，迫不及待地凝神看去，谁知不看则已，一看不禁心灰意冷。
原来现在的公司招聘人才，条件苛刻得如岳丈挑乘龙快婿。比如设计师一类，一要大学本科，二要精通三门以上应用程序：AutoCAD，Photoshop，CorelDraw。这些词语在高中英语中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方圆茫然不解。三要有三至五年工作经验；比如编程员一类，一要大专机械专业，二要精通Mastercam编程走刀路，三要有多年经验，四要勤奋好学，五要工作努力；就连最低层的男普工一类，也需技校毕业。
方圆通览多遍，发觉自己的资格还够不着一名清洁工，羞愧地简直想一头撞死。
忽然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说：“小兄弟，借支笔来抄。”
方圆转头一看，见说话那人是个平头，眉目还算清秀，架着一副塑胶黑框眼镜，蓝衫灰裤，笑容可亲。身材跟自己差不多，属三级残废。
那人见方圆发怔，又微笑着说：“小兄弟，借个笔。”
方圆回过神来，忙将笔递过。
那人对着一条招聘信息的地址和电话抄录起来，方圆认真看去，见是：
招聘
本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资大型企业，主要经营模具，塑胶，电子，印刷一类产品，现因生产规模扩大，面向社会招聘一位策划设计师，具体要求如下：
一，男女不限，年龄二十五至四十五。
二，大学本科以上学历，计算机辅助设计一类专业毕业。
三，精通三维设计软件：Pre/E，AutoCAD，Mastercam，UG，Soldwork，3D MAX。
四，熟练操作车床，铣床，磨床，线切割，电脑锣，火花机。
五，精通平面设计软件：Photoshop，CorelDraw，Freehand，Illustrator，pagemake。
六，精通网页制作三剑客：Flash，Firework，Dreamwarer。
七，有三至五年工作经验，能独挡一面。
方圆看罢，咋舌难下，心说能集这么多条件于一身，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登时对那平头肃然起敬，想来谁敢去应聘而不遭尴尬，当真要有荆柯刺秦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勇气才行。
那平头见他发呆，微笑着说：“怎么，小兄弟，你也找工作呀？”见方圆不回答，说：“你怕我是骗子，我也找工作，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来，你的简历给我看下怎样？”方圆犹豫了半分钟，抵不住他笑容的诱惑，给了他，细声说：“我刚来深圳，什么都不懂，你可别笑话我。”话未说完，脸已红透的像熟透的柿子。
平头细看了一遍，眉头皱起，忽然间猛地将简历撕得一分两片，“扑哧”声中，方圆惊呼出声，眼疾手快，夹手抢了过去，但也身首异处了。
方圆以为遇上神经病，正要夺路而逃，那平头笑着说：“对不住了，小兄弟，我这是为你好。”
方圆想不通，气呼呼地说：“你……，你……这是什么道理？”
平头颇为自负地说：“凭你这张简历，能找到一份月薪五百的工作，我梁文华三个字倒着写。”语气中似乎极具感触。
以方圆这时的沮丧心境，月薪五百也是奢望，便问：“那三百块一个月成么？”
梁文华一怔，俄而哈哈大笑，说：“三百块，你做什么？垃圾工？深圳拾荒的老头老太都月薪上千。”
方圆不信，指着招聘栏问：“那你刚才抄的这条，准备要什么条件？”梁文华说：“那当不得真，我是见了心动的就抄，也不管条件够不够得上，总之是选择多一条，待遇高一级。你说得这条，至少得月薪上万。”
方圆一颗心“扑扑”直跳，自然而然的迸出一句诗：“深圳一个月，乡下两年功。”
梁文华见他一副刘姥姥初入大观园摸样，益欲炫耀，摸出厚厚一沓纸张，说：“这是我的简历，你看看。”
方圆吃惊，心说这哪里是简历，长地可以当传记了。当下接过来阅览，心下更是奇怪，这些履历看似繁多，却浑不似传记的真实，破绽百出，矛盾处处，明明这张写九八年在某模具厂，那张又说九八年在某房地产公司；这里称任主管一职，那里忽又道任经理一职，直瞧得方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凝思半晌，不得其解，只得问道：“你会分身术？”
梁文华状似洋洋得意，说：“不懂吧？小兄弟，这就是所谓‘兵不厌诈’，或者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聘之道也是如此，公司要求什么条件，你就得声明你具备什么条件，否则就是无稽之谈。”
方圆半信半疑地说：“那谎言总有揭穿的一天呀。”
梁文华眼睛眯成一条缝打量他，仿佛不相信深圳居然有这么迂腐的人，说；“古时候有滥竽充数地南郭先生，今天有梁某人，也不比他苯。小兄弟，你要知道，进任何一家公司都有一个月的试用期，你只要好好地把握这一个月，熟悉公司的运作，待试用期一过，你做事能头头是道，井井有条，谁还会怀疑你？你先声明自己没经验，好比跟许多人去抢当女婿，先声明自己没钱，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照这样，你找工作要找到头发也白了。”
方圆听得全神贯注，仿佛陈如初闻释迦摩尼之佛法，得到了大彻大悟。沉溺之中，竟忘了回话。
梁文华一看手机，一拍大腿说：“哎噫，瞧我跟你东拉西扯，二楼的现场招聘会已经开放半个时辰了。小兄弟，走，咱们上二楼去。”边说边迈开大步登楼。方圆是墙头草，一刮就倒，哪有什么主见？也不多想，亦步亦趋地跟随上去。
上了二楼，又是另一片新天地。只见偌大一间厅堂，左边坐着一排服务员，一色白衬衫，蓝领结，忙忙碌碌地接听电话，翻阅资料，为会员介绍信息。中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二十多套桌椅。招聘一方则加油添醋地宣扬其公司如何财力雄厚，如何待遇高级，如何福利良多；应聘一方则口若悬河地自诩如何工作勤奋，如何见多识广，如何神通广大。整间大厅沸沸扬扬，成功与失败，机遇与财运，金钱与理想，齐被卷入这只锅中进行大杂烩。
梁文华这时无暇理会方圆，自去应聘一家洗发水公司的推销员。方圆一想也是，凭他的口才，深圳的推销大军中又平添了一位健将。
方圆无所事事，在大厅中转来转去，被右角一处招聘点吸引住了。
这是一家“黑马王子”影视公司在招聘一位靓女，担任某电视剧女主角。那招聘主任是个妇女，高高瘦瘦地如两支牙签撑着一片扁豆，几分像好莱坞骨感明星凯拉·奈特利，又几分像鲁迅先生笔下《故乡》中的豆腐西施。
那女主角的条件要求近乎足赤之金，无瑕之玉：一要身高一米七零，一米七一则高一分，一米六九则矮一分；二要体重五十千克，五十一千克则胖一筹，四十九千克则瘦一筹；三要五官秀丽，容貌姣好（她倒不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要气质佳，口才棒；五要聪明活泼，思维敏捷；六要勤奋好学，能吃苦耐劳。方圆还没看完，早已暗骂了几句：“荒唐，放屁。”上帝怎会如此宠幸某女，既赋予其容貌，又赋予其智慧，岂不知女孩都是有貌便无智，有智便无貌，否则何来“无盐助越，西施灭吴”的说法？这个条件，除非嫦娥下凡，织女现世。
那“黑马王子”影视公司动了真格，连量高仪，体重器都搬来了，只差没搬来显微镜用以检查有无青春痘。
在深圳的女孩果然有不惧艰难，超越自我的精神，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居然也前仆后继，招聘台前排成了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光芒大盖世界五百强的“三洋”“东芝”“南玻”等集团的招聘点，其中不乏有苹果型，番茄型，瓜子型脸蛋，有竹竿型，冬瓜型，水瓶型身材。那招聘主任脸若寒霜，眼如激光，仿佛连别人毛孔里的螨虫都逃不过她法眼，手掌则扬起做“虎头铡”状，不停的下封杀令，嘴唇微动，虽未发言，但方圆的第六感仿佛也听得到；“这个不行，脸蛋白的没血色。”“这个什么都好，就是鼻梁塌了点。”“这样也行？痘痘密不透风。”“天，身材像冬瓜，想砸我们‘黑马王子’的招牌。”
刷下来的一批女孩不甘示弱，方才还柔情款款，气质纤纤，这时立即现出一脸暴戾的本来面目，喃喃咒骂：“切，什么东西？给你脸不要脸，老娘以后是宝丽金的骄女。”“丢，等我以后当了天后，你们什么狗屁‘黑马王子’八抬大轿也请不动。”“真倒霉，白搭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化妆。”
招聘主任脸色渐转失望，方圆也渐渐酿成“深圳无美女”地结论。忽见一个黄发披肩的女孩招呼道：“喂，小阳，这。”方圆循声望去，心里刷的一亮，迸出四个字：“哇噻，靓女。”
只见一个戴着一顶俏皮太阳帽的女孩，身着黄衫绿裤，一头瀑布般地黑发垂在双肩，脸蛋白里泛红，像刚洗净的红富士，明眸皓齿，不可方物。身材高挑苗条地如东家之子。她走路是细挪慢踱，仿佛出水芙蓉生怕被俗世尘污玷染了一般，也正是如此，才显出她楚楚动人，我见尤怜之态。
方圆大叫怪哉，在深圳这样喧嚣糟杂的大都市中，居然也能出落得这样一位美女。
那黄发女孩等不及，跑过来一把将小阳连拉带拽地扯将过去，动作仿佛大汉折莲花一样粗鲁。黄发女孩说：“小阳，你在这里陪我面试呀。”小阳恩了一声，温柔地没骨头。
招聘主任的眼睛一亮，光芒四射，脸上五官不由自主地聚拢，凑成一个微笑。方圆仿佛能听到寒霜“梭梭”掉落的声音。
招聘主任笑着问：“小妹子，叫什么名呀？”方才还冬风凛冽，现在即春风暖人。小阳未答，黄发女孩迫不及待地回答：“我叫陈心琳，陈冠希的陈，林心如的心，关之琳的琳。”整个一星迷。
招聘主任又问：“小妹子，你现在有工作吗？”表情关心过自己工作。
陈心琳接口应道：“有呀，我在蔡屋围酒店做公关，不过我想挑战自己的能力。阿姨，你看我行吗？”嘴巴甜的像糊满了蜜糖。方圆早已见怪不怪，那些女孩子哪个不是面试前“阿姨，阿姨”叫的比妈还亲，淘汰后立马搁下脸来“老巫婆”咒个十七八遍。
陈心琳接着说：“阿姨，我是诚心诚意地，你看我……，”一张言笑宴宴的脸挤进来截住说：“喂，靓女，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我们是问这位小靓妹。”原来是主任助理看不过眼，过来插手。
助理笑得比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奸，说：“小靓妹，我们黑马王子公司可是香港影视十强之一哦。得到这份名额，你是半只脚跨进明星大门了。怎么样，有兴趣吗？”方圆只知道香港有个“金公主电影工作室”，第一次听说黑马王子，倒是雷同不少网友的呢称。
小阳嗫嚅：“我……，我……。”
陈心琳叉手挡在她身前，说：“喂，小阳是陪我来的，人家可是大学生，你可别打人家主意。”
助理喜极而拍手说：“大学生好啊。我们这个女主角正是要清纯动人，美丽善良的。这位小靓妹最合适不过啦。”这是屁话，哪部青春偶像剧的女主角不千篇一律是这个样，何况只不过见一面，他怎么知道小阳“清纯”“善良”，可见俗人往往用外表判断实质。
小阳还在踌躇，助理加柴鼓风：“不用考虑了，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赵薇，张曼玉，关之琳，哪个不是半学半演出身的。小妹子，只要你敢见机而作，我敢预测一代天后将从今天开始冉冉升起。”他倒不说自己是“无稽之谈”。
小阳的勇气这才出来，说：“那我回去考虑考虑，请示一下爸妈朋友，好吗，阿姨？”这话温柔地能熨平万种烦躁。
招聘主任抚掌擦拳，仿佛深思熟虑后说：“好吧，小妹子，你三思而行，我明天再来一趟，为你一个答复。你先填了这张履历吧。”说毕长叹一声，惋惜状似广大Fans陡闻张国荣这颗巨星陨落。
小阳端庄坐下，一字一顿地填写。
助理边看小阳写字边笑颜如花，赞不绝口：“许……阳，呀，这名字好，吉祥，健康，还和大明星许晴拈亲带故。小阳，你早该投身火热的演艺圈，开创自己的锦绣前程了。”相见恨晚的神态入木三分。他倒不说陈心琳跟三位大明星拈亲带故，铁定天后的料。
助理见小阳不理不睬，转移阵地，另换新招说：“哎呀，这字写的好呀，娟秀整洁，小巧玲珑。所以说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字。小阳，好样的。要知道，女孩分四类：最差劲的是人字皆丑，其次是人丑字靓，再次是人靓字丑，最优秀的是人字皆靓。”一席话让方圆佩服的五体投地，暗忖自己再练十年口才也达不到这样出口皆碑的境界。难怪说理论都是男人说出来的，尤其是要讨佳人欢心的男人说出来的。
小阳再矜持，也不可能五雷轰顶仍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就成了自命清高，于是轻声回答：“哪里，哪里。助理先生过奖了。”
助理见有缝插针，加紧攻势，递上一张卡片，说：“叫我大哥就行了。小阳，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Call我，我一定随叫随到。”主任在一旁冷笑连连，也不 来干预，想是见多了这种阵仗。
陈心琳一把抢过去，念道：“郑良才！切，我看你那样，该改叫郑奴才才门当户对。你叫良才美质，我还叫心灵（琳）手巧呢。”方圆琢磨着今天怎么尽遇语言学家，可见深圳人才济济。
郑良才愠道：“喂，你别自做多情，我又不是给你的，我是给小阳的。你是小阳朋友不错，但总不能限制她的交友自由吧？”
陈心琳说：“小阳，小阳。叫的那么熟，你是她谁谁谁呀？只有我才可以这样叫她。你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告诉你，想追小阳的帅哥，能组成一个侦察连。”
方圆听到这儿，立时眼前展开一幅立体电影：
这是红四方面军某侦察连，九十名烈士冒着枪林弹雨，顶风前进，虽然个个汗流浃背，头破血流，依然是风采不减，勇猛无畏。其中有一个面貌俊朗，英姿飒爽的壮士郑良才，身背一大包弹药，腰悬一长串手榴弹，手挺一把机关枪，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珠，边冲边吼道：“同志们，为了咱们的精神女神许阳，冲啊。”
说话之间，无数炮弹腾起硝烟，无数钢弹擦肩而过，他只顾狂奔向北，视若无睹。
顺着北方望去，隐见硝烟弥漫中，高耸着一座巍峨的碉堡，顶楼上迎风玉立着一个亭亭少女，正是许阳，俏生生宛如天女下凡，芙蓉出水。
忽然郑良才陡觉眼前一道金光划过，比时光还快，紧接着左胸一阵剧痛，霎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意识到自己终于做到飞蛾扑火，于是歇斯底里的作出最后一呼：“小阳，对不起，我要先走了。小阳，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今生不能和你做阳世夫妻，咱们只有选择做阴间鸳鸯。”边说边蠕动爬行，不到三米，终于两腿一挺，壮烈牺牲，鲜血染红了大地。这时平原上响起悲壮的歌声：“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
许阳张开双膊，呼喊着：“良才哥，等等我！”纵身跳下碉堡。这时天地一阵轰响，出现万般异象：土地裂开，泉水汩汩而出，汇成一条条小溪流；枯死的野草重新生根发芽；凋零的花朵重新开苞绽放；枯槁的树木重新抽枝生长……
一年后，这里百草青翠，百花盛开，蜻蜓追逐，蝴蝶嬉戏，一派春意怏然景象。伴随着一片银铃般的欢声笑语，一位老师带领着一群小学生来踏青，小学生顽皮，缠着老师讲故事，于是老师就给他们讲“化蝶”，讲毕，他们一起歌唱，歌声回荡在平原：“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许阳永恋郑良才。”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凉风习习，仿佛能闻到其中夹杂着一丝丝海水的咸味。向下远眺，深圳这个无夜城在凌晨五点依然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地王大厦的一道聚光灯仿佛是传说中怪兽的第三只眼，虎视眈眈地扫视着这个繁华的城市；又像是金刚手上一把威力无比的激光枪，守卫着这个美丽的城市。赛格大厦上的悬浮电梯，带着一身光彩串上串下，灵活地像只野猫。其余的国贸大厦，新闻大厦，世金汉宫等也不甘示弱，齐放光彩，把深圳的夜景装饰成翡翠的乐园，宝石的天堂。
抬望眼，出乎方圆意料的是，无际无垠的深圳夜空竟找不到一颗闪亮星星的蛛丝马迹，月亮也仿佛被天狗吃掉了，整个夜空黑漆漆地像块掉进了墨缸里的白布，找不到一线亮光。方圆极目远眺到海角天边，也不见一颗点灯的星星，只能叹息这夜空的大煞风景，这旅馆的名不符实。本来赏月的诗情画意，霎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天色蒙蒙胧胧的亮起来，东面的山尖泛出淡黄的光彩，沉睡了一夜的太阳就要从那儿冒出头来。今天是真正意义上的来到深圳的第一天，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方圆必须整顿好精神，以全新的姿态去寻找工作。
洗了把脸，把头发梳成中分，整齐光溜的像头皮两边各覆一片瓦。找牙刷和牙膏时，倒使方圆像起一个笑话：大学生和打工仔比惨，大学生说：惨得过我，大学时期洗脸和洗澡用同一条毛巾。打工仔说：惨得过我，刷皮鞋和刷牙用同一把刷子。
方圆没找到牙刷，断然不敢用鞋刷来刷牙，只能用自来水草草漱了几口，自来水的氯味冲了他一鼻子冷气。
方圆用准备好的档案袋夹好身份证，毕业证，流动人口计生证，然后再三审阅了用正楷精心书写的简历，简历内容如下：
个人简历
姓名：方圆 性别：男 身份证：430420198302100530
民族：汉 婚否：未 出生年月：1983。2。10
专业：文科 贯籍：湖南省X县A镇B村C组
学习经历：
1991年9月-1997年6月：就读与X县A镇中心小学，合格毕业。
1997年9月-2000年6月：就读于X县第四中学初中部，合格毕业。
2000年9月-2002年10月就读于X县第四中学高中部。
最高学历：高二。
工作经历：暂无。
个人特长：琴棋书画略有所通，天文地理能说会道。
个人格言：天生我材必有用。
方圆看的爱不释手，发现从客观，文艺等角度出发，都足以在“深圳日报”上刊成简历标本。
下去吃早点时，看见不少白衬衫，黑皮鞋的青年，掖下夹着一个履历袋，想来都是找工作的。在深圳铁饭碗已经失宠，更多的人追求的是有了铁饭碗还想要银饭碗，有了银饭碗还想要金饭碗。而在深圳，这并不被看作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而被看作是一种不断奋斗，不断超越的优良品质，正如《方与圆》所说。
吃过早点，方圆循着那些白衫青年的足迹而去，上了宝安北路，经过蔡屋围大厦，天地大厦，国都大厦，越过一个红灯路口，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半空一块醒目的招牌上赫然几个金字：深圳罗湖人才大市场。下面广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男则西装革履，女则白领黑裙，都右手揣着履历袋，眼睛盯着五米长，三米高的大显示屏上的招聘信息，手头不停的抄抄录录。
方圆狂喜难遏，大步流星赶过去，差点没和迎面驰来地一辆“豪迈”电动车撞个满怀，那车主怒骂一声：“找死，活的不耐烦了。”方圆不停嘴的；“对不起，对不起！”
到了广场，只见人人摩肩擦背，个个脖子伸得像长颈鹿。那几个白衫青年宛如身怀“泥鳅功”，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人浪中。方圆被排挤在外，仿佛一滴油溅到水里，怎么也无法融洽。方圆情急之下，肩扛背顶，使出浑身解数。
这一来恼了一位广场保安，一把楸住他，喝问：“喂，你干什么的？三只手啊？”方圆窘得满脸通红，连连摇手：“我……，我……，不是那个。”保安见他口吃脸红，当是做贼心虚，更坚信不疑，说：“你证件哪？”方圆从裤袋中拿出，那保安一瞅，见孤零零几张纸，寒酸得连包装也无，冷笑道：“身份证拿来我看。”方圆颤巍巍地递过，保安接了看过后再打量他一番，见广场上别人都衣冠楚楚，唯他衣冠不整，兀自不信他是清白的，边将身份证递还边沉声说：“小子，别让我看见你有什么不轨，否则……，哼哼！”话音未落，扬长而去。
方圆吓出一身冷汗，神经质地点头，状似小田四郎见了天皇。
这时有不少人已得到招聘信息，纷纷踏上面试的征途。广场上人数狂减，方圆得空，钻到大门的“招聘广告信息栏”下，迫不及待地凝神看去，谁知不看则已，一看不禁心灰意冷。
原来现在的公司招聘人才，条件苛刻得如岳丈挑乘龙快婿。比如设计师一类，一要大学本科，二要精通三门以上应用程序：AutoCAD，Photoshop，CorelDraw。这些词语在高中英语中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方圆茫然不解。三要有三至五年工作经验；比如编程员一类，一要大专机械专业，二要精通Mastercam编程走刀路，三要有多年经验，四要勤奋好学，五要工作努力；就连最低层的男普工一类，也需技校毕业。
方圆通览多遍，发觉自己的资格还够不着一名清洁工，羞愧地简直想一头撞死。
忽然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说：“小兄弟，借支笔来抄。”
方圆转头一看，见说话那人是个平头，眉目还算清秀，架着一副塑胶黑框眼镜，蓝衫灰裤，笑容可亲。身材跟自己差不多，属三级残废。
那人见方圆发怔，又微笑着说：“小兄弟，借个笔。”
方圆回过神来，忙将笔递过。
那人对着一条招聘信息的地址和电话抄录起来，方圆认真看去，见是：
招聘
本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资大型企业，主要经营模具，塑胶，电子，印刷一类产品，现因生产规模扩大，面向社会招聘一位策划设计师，具体要求如下：
一，男女不限，年龄二十五至四十五。
二，大学本科以上学历，计算机辅助设计一类专业毕业。
三，精通三维设计软件：Pre/E，AutoCAD，Mastercam，UG，Soldwork，3D MAX。
四，熟练操作车床，铣床，磨床，线切割，电脑锣，火花机。
五，精通平面设计软件：Photoshop，CorelDraw，Freehand，Illustrator，pagemake。
六，精通网页制作三剑客：Flash，Firework，Dreamwarer。
七，有三至五年工作经验，能独挡一面。
方圆看罢，咋舌难下，心说能集这么多条件于一身，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登时对那平头肃然起敬，想来谁敢去应聘而不遭尴尬，当真要有荆柯刺秦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勇气才行。
那平头见他发呆，微笑着说：“怎么，小兄弟，你也找工作呀？”见方圆不回答，说：“你怕我是骗子，我也找工作，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来，你的简历给我看下怎样？”方圆犹豫了半分钟，抵不住他笑容的诱惑，给了他，细声说：“我刚来深圳，什么都不懂，你可别笑话我。”话未说完，脸已红透的像熟透的柿子。
平头细看了一遍，眉头皱起，忽然间猛地将简历撕得一分两片，“扑哧”声中，方圆惊呼出声，眼疾手快，夹手抢了过去，但也身首异处了。
方圆以为遇上神经病，正要夺路而逃，那平头笑着说：“对不住了，小兄弟，我这是为你好。”
方圆想不通，气呼呼地说：“你……，你……这是什么道理？”
平头颇为自负地说：“凭你这张简历，能找到一份月薪五百的工作，我梁文华三个字倒着写。”语气中似乎极具感触。
以方圆这时的沮丧心境，月薪五百也是奢望，便问：“那三百块一个月成么？”
梁文华一怔，俄而哈哈大笑，说：“三百块，你做什么？垃圾工？深圳拾荒的老头老太都月薪上千。”
方圆不信，指着招聘栏问：“那你刚才抄的这条，准备要什么条件？”梁文华说：“那当不得真，我是见了心动的就抄，也不管条件够不够得上，总之是选择多一条，待遇高一级。你说得这条，至少得月薪上万。”
方圆一颗心“扑扑”直跳，自然而然的迸出一句诗：“深圳一个月，乡下两年功。”
梁文华见他一副刘姥姥初入大观园摸样，益欲炫耀，摸出厚厚一沓纸张，说：“这是我的简历，你看看。”
方圆吃惊，心说这哪里是简历，长地可以当传记了。当下接过来阅览，心下更是奇怪，这些履历看似繁多，却浑不似传记的真实，破绽百出，矛盾处处，明明这张写九八年在某模具厂，那张又说九八年在某房地产公司；这里称任主管一职，那里忽又道任经理一职，直瞧得方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凝思半晌，不得其解，只得问道：“你会分身术？”
梁文华状似洋洋得意，说：“不懂吧？小兄弟，这就是所谓‘兵不厌诈’，或者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聘之道也是如此，公司要求什么条件，你就得声明你具备什么条件，否则就是无稽之谈。”
方圆半信半疑地说：“那谎言总有揭穿的一天呀。”
梁文华眼睛眯成一条缝打量他，仿佛不相信深圳居然有这么迂腐的人，说；“古时候有滥竽充数地南郭先生，今天有梁某人，也不比他苯。小兄弟，你要知道，进任何一家公司都有一个月的试用期，你只要好好地把握这一个月，熟悉公司的运作，待试用期一过，你做事能头头是道，井井有条，谁还会怀疑你？你先声明自己没经验，好比跟许多人去抢当女婿，先声明自己没钱，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照这样，你找工作要找到头发也白了。”
方圆听得全神贯注，仿佛陈如初闻释迦摩尼之佛法，得到了大彻大悟。沉溺之中，竟忘了回话。
梁文华一看手机，一拍大腿说：“哎噫，瞧我跟你东拉西扯，二楼的现场招聘会已经开放半个时辰了。小兄弟，走，咱们上二楼去。”边说边迈开大步登楼。方圆是墙头草，一刮就倒，哪有什么主见？也不多想，亦步亦趋地跟随上去。
上了二楼，又是另一片新天地。只见偌大一间厅堂，左边坐着一排服务员，一色白衬衫，蓝领结，忙忙碌碌地接听电话，翻阅资料，为会员介绍信息。中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二十多套桌椅。招聘一方则加油添醋地宣扬其公司如何财力雄厚，如何待遇高级，如何福利良多；应聘一方则口若悬河地自诩如何工作勤奋，如何见多识广，如何神通广大。整间大厅沸沸扬扬，成功与失败，机遇与财运，金钱与理想，齐被卷入这只锅中进行大杂烩。
梁文华这时无暇理会方圆，自去应聘一家洗发水公司的推销员。方圆一想也是，凭他的口才，深圳的推销大军中又平添了一位健将。
方圆无所事事，在大厅中转来转去，被右角一处招聘点吸引住了。
这是一家“黑马王子”影视公司在招聘一位靓女，担任某电视剧女主角。那招聘主任是个妇女，高高瘦瘦地如两支牙签撑着一片扁豆，几分像好莱坞骨感明星凯拉·奈特利，又几分像鲁迅先生笔下《故乡》中的豆腐西施。
那女主角的条件要求近乎足赤之金，无瑕之玉：一要身高一米七零，一米七一则高一分，一米六九则矮一分；二要体重五十千克，五十一千克则胖一筹，四十九千克则瘦一筹；三要五官秀丽，容貌姣好（她倒不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要气质佳，口才棒；五要聪明活泼，思维敏捷；六要勤奋好学，能吃苦耐劳。方圆还没看完，早已暗骂了几句：“荒唐，放屁。”上帝怎会如此宠幸某女，既赋予其容貌，又赋予其智慧，岂不知女孩都是有貌便无智，有智便无貌，否则何来“无盐助越，西施灭吴”的说法？这个条件，除非嫦娥下凡，织女现世。
那“黑马王子”影视公司动了真格，连量高仪，体重器都搬来了，只差没搬来显微镜用以检查有无青春痘。
在深圳的女孩果然有不惧艰难，超越自我的精神，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居然也前仆后继，招聘台前排成了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光芒大盖世界五百强的“三洋”“东芝”“南玻”等集团的招聘点，其中不乏有苹果型，番茄型，瓜子型脸蛋，有竹竿型，冬瓜型，水瓶型身材。那招聘主任脸若寒霜，眼如激光，仿佛连别人毛孔里的螨虫都逃不过她法眼，手掌则扬起做“虎头铡”状，不停的下封杀令，嘴唇微动，虽未发言，但方圆的第六感仿佛也听得到；“这个不行，脸蛋白的没血色。”“这个什么都好，就是鼻梁塌了点。”“这样也行？痘痘密不透风。”“天，身材像冬瓜，想砸我们‘黑马王子’的招牌。”
刷下来的一批女孩不甘示弱，方才还柔情款款，气质纤纤，这时立即现出一脸暴戾的本来面目，喃喃咒骂：“切，什么东西？给你脸不要脸，老娘以后是宝丽金的骄女。”“丢，等我以后当了天后，你们什么狗屁‘黑马王子’八抬大轿也请不动。”“真倒霉，白搭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化妆。”
招聘主任脸色渐转失望，方圆也渐渐酿成“深圳无美女”地结论。忽见一个黄发披肩的女孩招呼道：“喂，小阳，这。”方圆循声望去，心里刷的一亮，迸出四个字：“哇噻，靓女。”
只见一个戴着一顶俏皮太阳帽的女孩，身着黄衫绿裤，一头瀑布般地黑发垂在双肩，脸蛋白里泛红，像刚洗净的红富士，明眸皓齿，不可方物。身材高挑苗条地如东家之子。她走路是细挪慢踱，仿佛出水芙蓉生怕被俗世尘污玷染了一般，也正是如此，才显出她楚楚动人，我见尤怜之态。
方圆大叫怪哉，在深圳这样喧嚣糟杂的大都市中，居然也能出落得这样一位美女。
那黄发女孩等不及，跑过来一把将小阳连拉带拽地扯将过去，动作仿佛大汉折莲花一样粗鲁。黄发女孩说：“小阳，你在这里陪我面试呀。”小阳恩了一声，温柔地没骨头。
招聘主任的眼睛一亮，光芒四射，脸上五官不由自主地聚拢，凑成一个微笑。方圆仿佛能听到寒霜“梭梭”掉落的声音。
招聘主任笑着问：“小妹子，叫什么名呀？”方才还冬风凛冽，现在即春风暖人。小阳未答，黄发女孩迫不及待地回答：“我叫陈心琳，陈冠希的陈，林心如的心，关之琳的琳。”整个一星迷。
招聘主任又问：“小妹子，你现在有工作吗？”表情关心过自己工作。
陈心琳接口应道：“有呀，我在蔡屋围酒店做公关，不过我想挑战自己的能力。阿姨，你看我行吗？”嘴巴甜的像糊满了蜜糖。方圆早已见怪不怪，那些女孩子哪个不是面试前“阿姨，阿姨”叫的比妈还亲，淘汰后立马搁下脸来“老巫婆”咒个十七八遍。
陈心琳接着说：“阿姨，我是诚心诚意地，你看我……，”一张言笑宴宴的脸挤进来截住说：“喂，靓女，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我们是问这位小靓妹。”原来是主任助理看不过眼，过来插手。
助理笑得比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奸，说：“小靓妹，我们黑马王子公司可是香港影视十强之一哦。得到这份名额，你是半只脚跨进明星大门了。怎么样，有兴趣吗？”方圆只知道香港有个“金公主电影工作室”，第一次听说黑马王子，倒是雷同不少网友的呢称。
小阳嗫嚅：“我……，我……。”
陈心琳叉手挡在她身前，说：“喂，小阳是陪我来的，人家可是大学生，你可别打人家主意。”
助理喜极而拍手说：“大学生好啊。我们这个女主角正是要清纯动人，美丽善良的。这位小靓妹最合适不过啦。”这是屁话，哪部青春偶像剧的女主角不千篇一律是这个样，何况只不过见一面，他怎么知道小阳“清纯”“善良”，可见俗人往往用外表判断实质。
小阳还在踌躇，助理加柴鼓风：“不用考虑了，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赵薇，张曼玉，关之琳，哪个不是半学半演出身的。小妹子，只要你敢见机而作，我敢预测一代天后将从今天开始冉冉升起。”他倒不说自己是“无稽之谈”。
小阳的勇气这才出来，说：“那我回去考虑考虑，请示一下爸妈朋友，好吗，阿姨？”这话温柔地能熨平万种烦躁。
招聘主任抚掌擦拳，仿佛深思熟虑后说：“好吧，小妹子，你三思而行，我明天再来一趟，为你一个答复。你先填了这张履历吧。”说毕长叹一声，惋惜状似广大Fans陡闻张国荣这颗巨星陨落。
小阳端庄坐下，一字一顿地填写。
助理边看小阳写字边笑颜如花，赞不绝口：“许……阳，呀，这名字好，吉祥，健康，还和大明星许晴拈亲带故。小阳，你早该投身火热的演艺圈，开创自己的锦绣前程了。”相见恨晚的神态入木三分。他倒不说陈心琳跟三位大明星拈亲带故，铁定天后的料。
助理见小阳不理不睬，转移阵地，另换新招说：“哎呀，这字写的好呀，娟秀整洁，小巧玲珑。所以说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字。小阳，好样的。要知道，女孩分四类：最差劲的是人字皆丑，其次是人丑字靓，再次是人靓字丑，最优秀的是人字皆靓。”一席话让方圆佩服的五体投地，暗忖自己再练十年口才也达不到这样出口皆碑的境界。难怪说理论都是男人说出来的，尤其是要讨佳人欢心的男人说出来的。
小阳再矜持，也不可能五雷轰顶仍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就成了自命清高，于是轻声回答：“哪里，哪里。助理先生过奖了。”
助理见有缝插针，加紧攻势，递上一张卡片，说：“叫我大哥就行了。小阳，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Call我，我一定随叫随到。”主任在一旁冷笑连连，也不 来干预，想是见多了这种阵仗。
陈心琳一把抢过去，念道：“郑良才！切，我看你那样，该改叫郑奴才才门当户对。你叫良才美质，我还叫心灵（琳）手巧呢。”方圆琢磨着今天怎么尽遇语言学家，可见深圳人才济济。
郑良才愠道：“喂，你别自做多情，我又不是给你的，我是给小阳的。你是小阳朋友不错，但总不能限制她的交友自由吧？”
陈心琳说：“小阳，小阳。叫的那么熟，你是她谁谁谁呀？只有我才可以这样叫她。你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告诉你，想追小阳的帅哥，能组成一个侦察连。”
方圆听到这儿，立时眼前展开一幅立体电影：
这是红四方面军某侦察连，九十名烈士冒着枪林弹雨，顶风前进，虽然个个汗流浃背，头破血流，依然是风采不减，勇猛无畏。其中有一个面貌俊朗，英姿飒爽的壮士郑良才，身背一大包弹药，腰悬一长串手榴弹，手挺一把机关枪，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珠，边冲边吼道：“同志们，为了咱们的精神女神许阳，冲啊。”
说话之间，无数炮弹腾起硝烟，无数钢弹擦肩而过，他只顾狂奔向北，视若无睹。
顺着北方望去，隐见硝烟弥漫中，高耸着一座巍峨的碉堡，顶楼上迎风玉立着一个亭亭少女，正是许阳，俏生生宛如天女下凡，芙蓉出水。
忽然郑良才陡觉眼前一道金光划过，比时光还快，紧接着左胸一阵剧痛，霎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意识到自己终于做到飞蛾扑火，于是歇斯底里的作出最后一呼：“小阳，对不起，我要先走了。小阳，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今生不能和你做阳世夫妻，咱们只有选择做阴间鸳鸯。”边说边蠕动爬行，不到三米，终于两腿一挺，壮烈牺牲，鲜血染红了大地。这时平原上响起悲壮的歌声：“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
许阳张开双膊，呼喊着：“良才哥，等等我！”纵身跳下碉堡。这时天地一阵轰响，出现万般异象：土地裂开，泉水汩汩而出，汇成一条条小溪流；枯死的野草重新生根发芽；凋零的花朵重新开苞绽放；枯槁的树木重新抽枝生长……
一年后，这里百草青翠，百花盛开，蜻蜓追逐，蝴蝶嬉戏，一派春意怏然景象。伴随着一片银铃般的欢声笑语，一位老师带领着一群小学生来踏青，小学生顽皮，缠着老师讲故事，于是老师就给他们讲“化蝶”，讲毕，他们一起歌唱，歌声回荡在平原：“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许阳永恋郑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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