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只拳破气
时至酉时，艳阳收敛起炙热的炎芒。夕阳西下挂在了远处的树梢上，暮霭微沉，喷撒出浅红的云雾。渐渐地，绚烂的霞芒将天穹披上了一层瑰红的霓裳。一切，显得如此的静谧与祥和。此时，偃洛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晚霞倒影出那孤寂的身影。他抬起头，极目远眺寰宇，一瀑黑发倒泄而下，发梢沾染着片缕飞尘。他的双手浸染血红，剧烈的交战使得原本爆裂的伤口再度喷涌出血水，将手背尽数覆盖，汩汩流淌着。
“再战！”尽管他的声色有些低沉与沙哑，但却遮掩不出那冷傲与淡漠的气质。他缓步而跨，每一步踏下都扬起土泽尘灰。与此同时，他的右拳与肩平齐，绷足了劲力，仿佛那就是他的兵刃，长驱直入。
此刻，屠冲的脸色涨起了红润。显然是与之交战时运气过于急促，频频交击亦使得他有些提不上后补。虽，第一招甚为刚猛，但后气不足，中断开接，致使其间不为连贯，也便弱了攻势。霎时，他再度凝气挥拳，直格跳打。同时，后脚紧凑，前脚稍松，不丁不八，进步极快，立桩极稳，眼目紧视前方。待要临近之时，双拳微勾，作顺风摆莲之姿，肘不露，腿不起，战气绕腿，如粘着地面一般。
“居然能将战气运用如此，可谓熟练之至啊！”见屠冲摆动着娴熟的攻势，有人惊呼道。战气并非只能用作杀敌，亦可保身，屠冲显然是意识到后者的强健，若是一味的硬碰恐怕不待他战气耗尽，便败体而亡了。
偃洛凝眸微凛，对手未被怒意而冲昏头脑，片刻便恢复清醒，这令他也有丝讶异，不过仅此而已。以不动之躯接百变之势，他止住了脚步，如一颗不动的青松，正身而立；亦如不动的磐石，亘古长存。拳势如影，迅速非常，不过力度却减缓许多。因得屠冲将部分战气凝于脚下，故而不能百分之百用于攻伐，弱了强横之姿，但他的速度却足足涨了一截，整个人揉似风鹤上翠竹，轻盈无比。
“嘭嘭嘭！”
片刻间，偃洛生生碍了七八拳，虎口撕裂开来，大口大口地咳血。胸肘似要凹陷一般，直直断了三根肋骨，再次倒飞出两丈。若是这样拖下去，恐怕会葬送于此，必定要寻出对方的破绽，从而一击致命。他眸光若两口白刀，闪烁凛冽的寒芒。任凭鲜血长流，也不皱眉；任凭战气澎湃，也不退步。他全力凝神，注视着对手的一举一动，想要一蹴而就。霎时，仿佛变得缓慢，一道道身影慢慢褪却，真实的身形显露而出，渐渐地印入他的眼帘。他面无表情，握掌成拳，集聚全身的劲力，好似能将山石都崩裂而开，携着迅呼啸地罡风，迅猛地一拳轰杀而出！
“喀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地声音猛传出，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畔，深深揪扯着上百人的心弦，仿似身临其境，那断裂的骨头就生于他们的身上一般。旋即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林，惊得群鸟展翅凌飞。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落于三丈之外，伏地而匍，双目露出不甘之色。刚欲启齿，却被一口喷溅出的血水生生咽了回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寒，怔怔望着场中那道勾勒着孤寂与冷傲的身形，一时间鸦雀无声。
屠冲此时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他的背后隆隆突起，分明是被方才那刚猛无匹的一拳轰击所致。纯肉体的力量，硬生生地摧毁了八段战气的防御。极少数人看清楚了方才的对碰，关键的一瞬，屠冲拼命将战气提升至极致，护于胸口处，那是他唯一的弱点。然而，依旧挡不住偃洛那一往无前的杀伐，被一拳破开防御，直抵胸骨，一击重伤！
短暂的死寂过后，再度掀起一波浪潮，粥粥议论四起，屠青与屠黑山满目惊愕，就连元老也脸皮抽搐着，脸色极为难看，似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紧绷不下。继而，怒喝道：“还不将人抬下去！”
闻言，人群中飞奔出两个神色慌张之人将全身侵染血水的屠冲抬了下去。
“你的表现很出乎我的意料，但这并不表示你通过了体式。”元老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有奇异诧然，有幸灾乐祸，有喟然长叹。不禁之下，偃洛亦皱起眉梢。堂堂一代元老出尔反尔，倘使传去其他族支，恐怕免不了一顿斥责与谴骂。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此前，我虽答应你战胜其中任何一人便可通过体式。但，我并未限制他人挑战于你，可是这般？”元老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见偃洛不语，便转身踱步，对着偌大的百丈石台，继而故意抬高了声色道：“由此看来，就算我有心让你通过，却不代表场中上百人之意愿。”
“不错，修不出战气也想浑水摸鱼过关？未免太过儿戏了！”
“就是，看你能否过得了我等这关，若是不幸被打死......嘿嘿，那可就怪不了别人了。”
顿时，便有人出言附和。显然都是些附势之辈，欲要从中作梗。但，绝大多数之人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坐山观虎斗。
偃洛的双手仍然止不住地在滴血，但他好似无所察觉，侧目扫视一周，冷冷道：“我说过，从不怕战！”
时下，一个身体壮硕，肤色黧黑的少年大步跨出，屠岩终于忍不住想要出手了。只见他竖髯睁目，狂放不羁，尽显专横跋扈之态，低喝道：“把这小子让我给吧！”
霎时，周围之人皆纷纷避让而开，腾出一条路来，以免惹怒了这尊狠主。
偃洛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立着，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仿佛被邀战的并不是他。半响之后，冷冷道：“战吧！”时下，屠岩似有无名孽火，脸红筋涨，直接催动出战气。夺目的白芒包裹着他的拳掌，携着浓郁的杀意，强如猛虎下山林，排山倒海般轰出。
平日与屠岩交手甚多，也算熟悉他的门路。见他满含杀意的一拳，似流星赶月般袭来，偃洛不敢轻视，轻点脚步闪身擦肩而过。静能藏势，动不露形。随后，他单步回抽，如行浮云，踏水影，翻身一记勾拳划过，直逼要害。这正是方才从屠冲的攻伐中悟得，他未修习过拳法，也不能调用战气，但他的悟性极强。可谓过目不忘，虽招式有些生涩，却暗含着神韵，仿似被他激活了一般，势如破竹地挥出。
“噔噔噔！”
两人身形遽然一震，各自倒退数步。屠岩后退三步方才止，且右腿用力蹬地之际才稳住，脸色有些变化。反观偃洛，虽退出四步，但脸不红气不喘，丝毫没有无措之显，异常平静。停歇半息，屠岩又再次挥掌而出。以气帅形，以气催力。他双手自身体两侧直臂上举至头顶，而后手背朝上，十指相对，大拇指内扣，双臂紧挟两肋，似抬山之举，沉实而落，刚劲有力。
偃洛犹如被激发出潜质，整个人蓦地进如闪电，攻如脱兔，似一把出鞘的利剑，长拳成一字形，充斥劲力，直取头首。“嘭！”地一声落下，只见偃洛一击得手，屠岩的鼻梁被其打得扭曲，通红的血水迸射了出来，飞溅两步。而此际，他并未收手，四平大马单跨，掀起一阵尘土，而后并掌成刀，横切直劈。然，屠岩似有防备，忙侧身并将战气覆于要害处。旋即猛地碾腿踢出，一动百动，势如拉弓。腿势一发即收，短促而有力。
“嘭！”
偃洛不曾料到对方竟能如此迅猛的出腿，背后生生承受了如此雷霆一击，险些一个踉跄跌倒，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而出。他翻身退出数丈，脸色苍白如纸，将原本的焦黄都遮掩住了。血流成溪，他的双手在瑟瑟颤抖，再也经不住他提劲出击。伤口撕裂得愈来愈大，似乎已经难以愈合，足足有四五寸。且，皮肉开始溃烂，混着沙砾与尘土，说不出的惨然。
屠岩仰天大笑，左掌轻轻摩擦着右拳，且不时地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此刻已经将眼前的偃洛当做死人一样看待，而将自己看做主宰命运的死神，可以随时抹去他的性命，随后狂笑道：“你败了，再拖延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偃洛轻咳一声，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水。他的伤势在严重化，若再得不到控制，恐怕日后会落下难以治愈的病根。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眸似寒潭，荡不起一丝波澜。他艰难地将身躯挺得笔直，任何人都不能令他屈膝卑躬，何况于对手面前，绝对不会露出半点的怯怕与懦弱。
“想说放你，真难！”冰冷彻骨的片言幽幽地传出。偃洛终于出声了，却如同炼狱的呼召，让在场的上百人都为之一惊，临近他他周围之人忽然觉得仿佛空气都陡然凝固，温度亦霎时降低了些许。
偃洛，真的怒了！
霎时，屠岩亦是一愣。在他瞳孔中倒映的仿佛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蛰伏的蛮兽。只是这头蛮兽所散发的气息却是无比的冰冷与凛冽。冷意入肝脾，所有人都有种错觉，他的怒，不是爆发的熔岩，而是透骨奇寒的冰窖。数息之后，屠岩怫然作色，然而脸上却刻画着一丝凝重。虽然平时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但也是粗中有细，与人争斗中也摸索出不少端倪，低沉怒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偃洛不语，缓步而踏，好似如一座山岳压于众人的胸口，上百人都屏气慑息。屠青与屠黑山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局势与变化，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远处，元老愁眉不展，将眼眸眯成一条线，显然此刻也收起了乜视。他的脚步很轻，但却无比的扎实，每一步踏出都稳若泰山。脊背上残留着一道脚印，但却笔挺似杆，眸光依旧如寒刃。
他出手了，不动如松，动则如风！
偃洛并指成掌刀，横切直入。抨手身正，腰活肩松。待临近之际，似云雾两镖手，携着阵阵罡风。好似两柄大马长刀，脚下的影子瞬间覆盖到了屠岩的眉心。见状，屠岩冷哼一声，释放出九段初级的战气，迸发刚劲强猛。白色的战气汹涌而出，牢牢包裹着拳头，将半丈的范围照得熠熠闪亮。旋即势雄力猛，有如推山移海之势，一拳凝气推出。
就当众人以为两人必做拼死一击之时，只见偃洛掌风一斜，向下袭去。继而，身形一侧，右掌成拳，猛地爆发出一股无匹的劲力。有如小捶敲破大石之象，一触即发，眼见就要击中屠青的腰间。双击紧凑连贯，游刃有余，竟然一点也不生涩，饶是熟练数年之人也比之不得。这堪称绝杀的一击已经让人看到了前者将要倒地的景象。但，出乎意料的是，屠岩去势不减，居然丝毫没有在意要害处的危机，反而再度凝聚出更为澎湃的战气。他的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那是稳操胜券的强大自信，那是成竹在胸的不疑把握，他是想要一击致命！
“嘭！”
偃洛倒飞了出去，重重地落于三丈之外，饶是他心如硬铁也划过一丝悸动。他真真切切的感触到了方才那迅猛的攻势仿佛击在了坚石之上，近不得半寸，且居然被前者须臾间便尽数瓦解，一股剧烈的反震之力直接让他喷出一道血溅。此刻，他正大口大口地咳血，已经提不上半点劲道，只觉得浑身似乏力，连身体都难以支撑住。他双眸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屠岩，没有畏懦，没有胆怯，亦没有恐惧。
“他先前隐藏了实力！”
“不错，他竟然有九段高级的战修！”
那一瞬，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屠岩刹那间所爆发出的璀璨战气绝对超过了九段中级，比之先前足足高出了一截，断然不是中级之威，必当是阶入了更高的一个层次。毫无疑问，那便是九段高级的气势！
“不愧是首领的儿子，可谓天之骄子啊。”
“甚是甚是，深藏不露，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少人都发出惊呼，再掀一番浪潮。众人议论纷纷，若悬河不绝口，元老亦是难得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当然，也有人为之不满，平日里屠岩目中无人，也不是一时两时之过，许多人都暗自埋怨，却不敢正面直言。
“没天理，我日夜兼修也不过堪堪达到了八段，他整日游手好闲居然有如此战修，实乃可叹啊，可悲啊，可泣啊！”
“泣你个半阳姥姥不生种，以后跟着老子混，老子可是岩哥手下的一员猛将。你若是把我伺候好了，没准我还能让岩哥指点你一招半式的，还不……”
只是，此人刚话出一半，便被一道寒芒生生给逼得咽了回去。身处后方的屠青瞥了一眼之后，便收回目光，眼底迟疑不定，且神色颇为凝重。半响过后，蓦地抬头直视前方，望着着那道伏地而匍，染满鲜红血水的消瘦身影。
屠黑山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交叉起两只粗壮的大手，大拇指相互旋动着道：“你可想清楚了？”
屠青眸光如炬，透发着坚定的信念，而后缓缓将拳掌紧握，浑身如铜打铁炼般的肌理闪烁金属的光泽，字句顿道：“黑山大哥，我不能再这般绝情寡义。那晚若不是他的一句话，让我熬过了那段痛心疾首，肝肠寸断的时日，继而重新焕发起斗志，恐怕我如今还是一副死灰之象。此情此义，我屠青定不能负！”
屠黑山不再劝阻，轻叹一口气，便再度凝眸注视着场中剑拔弩张的局势。他了解后者的性格，言必行，行必果。
“我劝你还是跪下求饶吧，即便滚出族支，起码还可保下一条贱命。比这区区浅薄的尊严可要强多了，你可得仔细想清楚了。”屠岩步步逼近，盛气凌人，可谓嚣张不可一世。亦如一头下山的猛虎，不含半点怜悯地耽着他的猎物。见偃洛不语，便再而狂笑道，“要知道，你不过是个废物！”
此时，不少人都叫好，嘲弄，讥讽，耻笑，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向场中那单手苦苦撑地的少年，鲜血止不住的长流，将地面都染得血红。
戌时，晚霞若朵朵绽放的玫瑰，撒下道道虹光，闪耀着千万条绚烂的瑞彩，霞辉漫溢，将天地都映得一片殷红。而谁又明了，那实则是惨红。偃洛苍白如纸的脸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慌乱，他那冰冷的眸光依旧锐利如两口寒刀，只是静静地看着，惊不起一缕波澜。
三丈……两长……一丈……
时下，屠岩与之相隔唯有半丈之距，他缓缓俯下身，能清晰的看到原本高耸的鼻梁臃肿着，还沾染着点点血迹。继而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他慢慢伸出右脚，轻轻扣于偃洛的左腿上，同时将目光自上而下扫视了一番。数息之后，一敛笑意，狞髯竖目。用劲作力一碾，只闻“喀嚓”一声，旋即从牙缝中硬挤出几个字眼，厉声道：“倘若道半个不字，了了你的残生！”
靠之相近的数人不禁之下打了个寒颤，仿佛有阵飕飕冷风袭过。如此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即便是让他们再修炼上几年也万万做不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下不少人都扼腕长叹。然而，当他此话刚落，却横空劈出一道如瓦釜雷鸣般的彻言，低沉而又浑厚。使得上百人为之一震，纷纷投射目光而去，元老亦是惊诧不已，负于身后的双手霎时松弛开来。
“你若再动他半分，我便了了你的残生！”
顺声望去，在百道骇然目光的集聚下，只见屠青蹬步而行。披着凄绝的艳红，似一头发狂前的凶兽，粗重的喘息合着脚步的节奏。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威势席卷而出，好似山洪决堤，倒江泄河，直压得周边之人喘不过气来。
鸦雀无声，虫鸣尽敛。
在这一刻，所有的人、事、物都静止了，就连天地都霎时顿住了。仿佛方圆百丈宽的石台上只有三人，平静的偃洛、蹙眉的屠岩、冷漠的屠青。他大步流星，几步跨出便到了场中，于众人错愕的神色中豁然伸手，直指屠岩。随后，又一道震耳发聩的斥声传遍全场：“杀你，如屠狗！”
“再战！”尽管他的声色有些低沉与沙哑，但却遮掩不出那冷傲与淡漠的气质。他缓步而跨，每一步踏下都扬起土泽尘灰。与此同时，他的右拳与肩平齐，绷足了劲力，仿佛那就是他的兵刃，长驱直入。
此刻，屠冲的脸色涨起了红润。显然是与之交战时运气过于急促，频频交击亦使得他有些提不上后补。虽，第一招甚为刚猛，但后气不足，中断开接，致使其间不为连贯，也便弱了攻势。霎时，他再度凝气挥拳，直格跳打。同时，后脚紧凑，前脚稍松，不丁不八，进步极快，立桩极稳，眼目紧视前方。待要临近之时，双拳微勾，作顺风摆莲之姿，肘不露，腿不起，战气绕腿，如粘着地面一般。
“居然能将战气运用如此，可谓熟练之至啊！”见屠冲摆动着娴熟的攻势，有人惊呼道。战气并非只能用作杀敌，亦可保身，屠冲显然是意识到后者的强健，若是一味的硬碰恐怕不待他战气耗尽，便败体而亡了。
偃洛凝眸微凛，对手未被怒意而冲昏头脑，片刻便恢复清醒，这令他也有丝讶异，不过仅此而已。以不动之躯接百变之势，他止住了脚步，如一颗不动的青松，正身而立；亦如不动的磐石，亘古长存。拳势如影，迅速非常，不过力度却减缓许多。因得屠冲将部分战气凝于脚下，故而不能百分之百用于攻伐，弱了强横之姿，但他的速度却足足涨了一截，整个人揉似风鹤上翠竹，轻盈无比。
“嘭嘭嘭！”
片刻间，偃洛生生碍了七八拳，虎口撕裂开来，大口大口地咳血。胸肘似要凹陷一般，直直断了三根肋骨，再次倒飞出两丈。若是这样拖下去，恐怕会葬送于此，必定要寻出对方的破绽，从而一击致命。他眸光若两口白刀，闪烁凛冽的寒芒。任凭鲜血长流，也不皱眉；任凭战气澎湃，也不退步。他全力凝神，注视着对手的一举一动，想要一蹴而就。霎时，仿佛变得缓慢，一道道身影慢慢褪却，真实的身形显露而出，渐渐地印入他的眼帘。他面无表情，握掌成拳，集聚全身的劲力，好似能将山石都崩裂而开，携着迅呼啸地罡风，迅猛地一拳轰杀而出！
“喀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地声音猛传出，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畔，深深揪扯着上百人的心弦，仿似身临其境，那断裂的骨头就生于他们的身上一般。旋即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林，惊得群鸟展翅凌飞。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落于三丈之外，伏地而匍，双目露出不甘之色。刚欲启齿，却被一口喷溅出的血水生生咽了回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寒，怔怔望着场中那道勾勒着孤寂与冷傲的身形，一时间鸦雀无声。
屠冲此时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他的背后隆隆突起，分明是被方才那刚猛无匹的一拳轰击所致。纯肉体的力量，硬生生地摧毁了八段战气的防御。极少数人看清楚了方才的对碰，关键的一瞬，屠冲拼命将战气提升至极致，护于胸口处，那是他唯一的弱点。然而，依旧挡不住偃洛那一往无前的杀伐，被一拳破开防御，直抵胸骨，一击重伤！
短暂的死寂过后，再度掀起一波浪潮，粥粥议论四起，屠青与屠黑山满目惊愕，就连元老也脸皮抽搐着，脸色极为难看，似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紧绷不下。继而，怒喝道：“还不将人抬下去！”
闻言，人群中飞奔出两个神色慌张之人将全身侵染血水的屠冲抬了下去。
“你的表现很出乎我的意料，但这并不表示你通过了体式。”元老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有奇异诧然，有幸灾乐祸，有喟然长叹。不禁之下，偃洛亦皱起眉梢。堂堂一代元老出尔反尔，倘使传去其他族支，恐怕免不了一顿斥责与谴骂。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此前，我虽答应你战胜其中任何一人便可通过体式。但，我并未限制他人挑战于你，可是这般？”元老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见偃洛不语，便转身踱步，对着偌大的百丈石台，继而故意抬高了声色道：“由此看来，就算我有心让你通过，却不代表场中上百人之意愿。”
“不错，修不出战气也想浑水摸鱼过关？未免太过儿戏了！”
“就是，看你能否过得了我等这关，若是不幸被打死......嘿嘿，那可就怪不了别人了。”
顿时，便有人出言附和。显然都是些附势之辈，欲要从中作梗。但，绝大多数之人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坐山观虎斗。
偃洛的双手仍然止不住地在滴血，但他好似无所察觉，侧目扫视一周，冷冷道：“我说过，从不怕战！”
时下，一个身体壮硕，肤色黧黑的少年大步跨出，屠岩终于忍不住想要出手了。只见他竖髯睁目，狂放不羁，尽显专横跋扈之态，低喝道：“把这小子让我给吧！”
霎时，周围之人皆纷纷避让而开，腾出一条路来，以免惹怒了这尊狠主。
偃洛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立着，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仿佛被邀战的并不是他。半响之后，冷冷道：“战吧！”时下，屠岩似有无名孽火，脸红筋涨，直接催动出战气。夺目的白芒包裹着他的拳掌，携着浓郁的杀意，强如猛虎下山林，排山倒海般轰出。
平日与屠岩交手甚多，也算熟悉他的门路。见他满含杀意的一拳，似流星赶月般袭来，偃洛不敢轻视，轻点脚步闪身擦肩而过。静能藏势，动不露形。随后，他单步回抽，如行浮云，踏水影，翻身一记勾拳划过，直逼要害。这正是方才从屠冲的攻伐中悟得，他未修习过拳法，也不能调用战气，但他的悟性极强。可谓过目不忘，虽招式有些生涩，却暗含着神韵，仿似被他激活了一般，势如破竹地挥出。
“噔噔噔！”
两人身形遽然一震，各自倒退数步。屠岩后退三步方才止，且右腿用力蹬地之际才稳住，脸色有些变化。反观偃洛，虽退出四步，但脸不红气不喘，丝毫没有无措之显，异常平静。停歇半息，屠岩又再次挥掌而出。以气帅形，以气催力。他双手自身体两侧直臂上举至头顶，而后手背朝上，十指相对，大拇指内扣，双臂紧挟两肋，似抬山之举，沉实而落，刚劲有力。
偃洛犹如被激发出潜质，整个人蓦地进如闪电，攻如脱兔，似一把出鞘的利剑，长拳成一字形，充斥劲力，直取头首。“嘭！”地一声落下，只见偃洛一击得手，屠岩的鼻梁被其打得扭曲，通红的血水迸射了出来，飞溅两步。而此际，他并未收手，四平大马单跨，掀起一阵尘土，而后并掌成刀，横切直劈。然，屠岩似有防备，忙侧身并将战气覆于要害处。旋即猛地碾腿踢出，一动百动，势如拉弓。腿势一发即收，短促而有力。
“嘭！”
偃洛不曾料到对方竟能如此迅猛的出腿，背后生生承受了如此雷霆一击，险些一个踉跄跌倒，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而出。他翻身退出数丈，脸色苍白如纸，将原本的焦黄都遮掩住了。血流成溪，他的双手在瑟瑟颤抖，再也经不住他提劲出击。伤口撕裂得愈来愈大，似乎已经难以愈合，足足有四五寸。且，皮肉开始溃烂，混着沙砾与尘土，说不出的惨然。
屠岩仰天大笑，左掌轻轻摩擦着右拳，且不时地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此刻已经将眼前的偃洛当做死人一样看待，而将自己看做主宰命运的死神，可以随时抹去他的性命，随后狂笑道：“你败了，再拖延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偃洛轻咳一声，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水。他的伤势在严重化，若再得不到控制，恐怕日后会落下难以治愈的病根。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眸似寒潭，荡不起一丝波澜。他艰难地将身躯挺得笔直，任何人都不能令他屈膝卑躬，何况于对手面前，绝对不会露出半点的怯怕与懦弱。
“想说放你，真难！”冰冷彻骨的片言幽幽地传出。偃洛终于出声了，却如同炼狱的呼召，让在场的上百人都为之一惊，临近他他周围之人忽然觉得仿佛空气都陡然凝固，温度亦霎时降低了些许。
偃洛，真的怒了！
霎时，屠岩亦是一愣。在他瞳孔中倒映的仿佛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蛰伏的蛮兽。只是这头蛮兽所散发的气息却是无比的冰冷与凛冽。冷意入肝脾，所有人都有种错觉，他的怒，不是爆发的熔岩，而是透骨奇寒的冰窖。数息之后，屠岩怫然作色，然而脸上却刻画着一丝凝重。虽然平时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但也是粗中有细，与人争斗中也摸索出不少端倪，低沉怒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偃洛不语，缓步而踏，好似如一座山岳压于众人的胸口，上百人都屏气慑息。屠青与屠黑山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局势与变化，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远处，元老愁眉不展，将眼眸眯成一条线，显然此刻也收起了乜视。他的脚步很轻，但却无比的扎实，每一步踏出都稳若泰山。脊背上残留着一道脚印，但却笔挺似杆，眸光依旧如寒刃。
他出手了，不动如松，动则如风！
偃洛并指成掌刀，横切直入。抨手身正，腰活肩松。待临近之际，似云雾两镖手，携着阵阵罡风。好似两柄大马长刀，脚下的影子瞬间覆盖到了屠岩的眉心。见状，屠岩冷哼一声，释放出九段初级的战气，迸发刚劲强猛。白色的战气汹涌而出，牢牢包裹着拳头，将半丈的范围照得熠熠闪亮。旋即势雄力猛，有如推山移海之势，一拳凝气推出。
就当众人以为两人必做拼死一击之时，只见偃洛掌风一斜，向下袭去。继而，身形一侧，右掌成拳，猛地爆发出一股无匹的劲力。有如小捶敲破大石之象，一触即发，眼见就要击中屠青的腰间。双击紧凑连贯，游刃有余，竟然一点也不生涩，饶是熟练数年之人也比之不得。这堪称绝杀的一击已经让人看到了前者将要倒地的景象。但，出乎意料的是，屠岩去势不减，居然丝毫没有在意要害处的危机，反而再度凝聚出更为澎湃的战气。他的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那是稳操胜券的强大自信，那是成竹在胸的不疑把握，他是想要一击致命！
“嘭！”
偃洛倒飞了出去，重重地落于三丈之外，饶是他心如硬铁也划过一丝悸动。他真真切切的感触到了方才那迅猛的攻势仿佛击在了坚石之上，近不得半寸，且居然被前者须臾间便尽数瓦解，一股剧烈的反震之力直接让他喷出一道血溅。此刻，他正大口大口地咳血，已经提不上半点劲道，只觉得浑身似乏力，连身体都难以支撑住。他双眸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屠岩，没有畏懦，没有胆怯，亦没有恐惧。
“他先前隐藏了实力！”
“不错，他竟然有九段高级的战修！”
那一瞬，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屠岩刹那间所爆发出的璀璨战气绝对超过了九段中级，比之先前足足高出了一截，断然不是中级之威，必当是阶入了更高的一个层次。毫无疑问，那便是九段高级的气势！
“不愧是首领的儿子，可谓天之骄子啊。”
“甚是甚是，深藏不露，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少人都发出惊呼，再掀一番浪潮。众人议论纷纷，若悬河不绝口，元老亦是难得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当然，也有人为之不满，平日里屠岩目中无人，也不是一时两时之过，许多人都暗自埋怨，却不敢正面直言。
“没天理，我日夜兼修也不过堪堪达到了八段，他整日游手好闲居然有如此战修，实乃可叹啊，可悲啊，可泣啊！”
“泣你个半阳姥姥不生种，以后跟着老子混，老子可是岩哥手下的一员猛将。你若是把我伺候好了，没准我还能让岩哥指点你一招半式的，还不……”
只是，此人刚话出一半，便被一道寒芒生生给逼得咽了回去。身处后方的屠青瞥了一眼之后，便收回目光，眼底迟疑不定，且神色颇为凝重。半响过后，蓦地抬头直视前方，望着着那道伏地而匍，染满鲜红血水的消瘦身影。
屠黑山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交叉起两只粗壮的大手，大拇指相互旋动着道：“你可想清楚了？”
屠青眸光如炬，透发着坚定的信念，而后缓缓将拳掌紧握，浑身如铜打铁炼般的肌理闪烁金属的光泽，字句顿道：“黑山大哥，我不能再这般绝情寡义。那晚若不是他的一句话，让我熬过了那段痛心疾首，肝肠寸断的时日，继而重新焕发起斗志，恐怕我如今还是一副死灰之象。此情此义，我屠青定不能负！”
屠黑山不再劝阻，轻叹一口气，便再度凝眸注视着场中剑拔弩张的局势。他了解后者的性格，言必行，行必果。
“我劝你还是跪下求饶吧，即便滚出族支，起码还可保下一条贱命。比这区区浅薄的尊严可要强多了，你可得仔细想清楚了。”屠岩步步逼近，盛气凌人，可谓嚣张不可一世。亦如一头下山的猛虎，不含半点怜悯地耽着他的猎物。见偃洛不语，便再而狂笑道，“要知道，你不过是个废物！”
此时，不少人都叫好，嘲弄，讥讽，耻笑，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向场中那单手苦苦撑地的少年，鲜血止不住的长流，将地面都染得血红。
戌时，晚霞若朵朵绽放的玫瑰，撒下道道虹光，闪耀着千万条绚烂的瑞彩，霞辉漫溢，将天地都映得一片殷红。而谁又明了，那实则是惨红。偃洛苍白如纸的脸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慌乱，他那冰冷的眸光依旧锐利如两口寒刀，只是静静地看着，惊不起一缕波澜。
三丈……两长……一丈……
时下，屠岩与之相隔唯有半丈之距，他缓缓俯下身，能清晰的看到原本高耸的鼻梁臃肿着，还沾染着点点血迹。继而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他慢慢伸出右脚，轻轻扣于偃洛的左腿上，同时将目光自上而下扫视了一番。数息之后，一敛笑意，狞髯竖目。用劲作力一碾，只闻“喀嚓”一声，旋即从牙缝中硬挤出几个字眼，厉声道：“倘若道半个不字，了了你的残生！”
靠之相近的数人不禁之下打了个寒颤，仿佛有阵飕飕冷风袭过。如此心狠手辣，残酷无情，即便是让他们再修炼上几年也万万做不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下不少人都扼腕长叹。然而，当他此话刚落，却横空劈出一道如瓦釜雷鸣般的彻言，低沉而又浑厚。使得上百人为之一震，纷纷投射目光而去，元老亦是惊诧不已，负于身后的双手霎时松弛开来。
“你若再动他半分，我便了了你的残生！”
顺声望去，在百道骇然目光的集聚下，只见屠青蹬步而行。披着凄绝的艳红，似一头发狂前的凶兽，粗重的喘息合着脚步的节奏。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威势席卷而出，好似山洪决堤，倒江泄河，直压得周边之人喘不过气来。
鸦雀无声，虫鸣尽敛。
在这一刻，所有的人、事、物都静止了，就连天地都霎时顿住了。仿佛方圆百丈宽的石台上只有三人，平静的偃洛、蹙眉的屠岩、冷漠的屠青。他大步流星，几步跨出便到了场中，于众人错愕的神色中豁然伸手，直指屠岩。随后，又一道震耳发聩的斥声传遍全场：“杀你，如屠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