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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15 深蓝,临敌(3)

    乔言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

    ESSE的薄荷烟,身体纤长,并不十分适合他这样的男人。

    只是点燃之后的那股青烟袅袅,会让他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又吸烟了吗,一直不听话地吸烟,因而空气里才带着点点她留下的气味。

    触动他瞌睡的神经,不得已间也要让自己迷失。

    他深深吸进一口,并不让烟在肺中多停留,片刻后便慢慢吐出。

    “这个故事很老很老,老得我都快记不得了。”

    周衡志坐去一边的沙发,看着烟雾后他阴沉的脸。

    “如果相信我的话,大可和我说说。”

    乔言竟是笑笑。

    “二十世纪中早期的英属香港,一夫多妻制未被取消,下一代中所谓的嫡庶之间差距极大。我所认识的一个孩子就是那一家的庶女,她的地位甚至高不过一名佣人,因为长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她很小就学会了隐忍与承受。她最喜欢穿一件尺码永远不对的浅蓝色长裙,躲在人群之后远观别人的快乐。”

    周衡志点点头,“这样处境下长大的孩子,性格一定有很大的缺陷,童年对人的影响几乎是能延续一生的。”

    乔言弹了弹烟灰,“在攀比严重的贵族学校,你可以想象,她穿着姐姐留下的制服——早已褪色,衣领衣角都有磨损——会受到多少人的奚落和嘲笑。她不是不觉得难为情,但也并没有自暴自弃,哪怕并不聪明,无法在成绩上取得骄人的成绩,但她一直很努力地活下去,不突兀,不旁观,不冷漠,仅仅只是存在。

    “但这并不是完整的她,当时我真的在想,要为另一半的她达成所有想要而完成不了的愿望。可后来才发现,我以为她喜欢的,不过是一种叛逆或迎合,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可你却在知道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之后,发现已经不再能给予这一切,因而现在的你看起来如此的——异样。”周衡志脑中快速运转,在乔言默认之后,突然恍然大悟,“难道秋逸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因为她有了莫景深,所以你不再能为她付出?你们之前就认识?”

    这一次,乔言将烟蒂掐灭,吐出最后一口烟。

    烟雾之后,是他眉目纠结的一张脸,眸光深邃,刻意隐藏起一分真实的情绪。

    他摇了摇头,嘴角是浅淡到极难察觉的笑,“秋逸……很像她。”

    周衡志向来笑意盈盈的脸上,鲜见的添了一副薄讥,“所以呢,将她当做替身,完成你心中的那个缺憾?乔言,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听我一句劝,别这么做,这对你们三个人都不公平。”

    乔言坐直了身子,长长吁了口气,“工厂的事情你盯紧一些,如果不能保质保量的完成现有订单,只能再去找一家合适的代工厂。”

    周衡志知道他已不想再继续话题,只好答应过来,识相地离开。

    刚刚开了办公室的门,一个戴着鸭舌帽,打扮中性的女人正准备敲门。

    见有人出来,她连忙将帽檐压得更低,绕过他走进办公室。

    宋洁儿关上门,乔言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听到有人进入,连头都没抬一下。

    “还有什么事?”

    宋洁儿掩着嘴,差点笑出声,故意放重脚步,走得沉稳。

    “是Joanna吧。”乔言的声音突然响起,转动椅子望向来人,“果然。”

    宋洁儿脱下帽子,一甩长长的马尾,活力十足地走过去,掩不住满脸的失望。

    “每次都猜这么准,我明明学得很像!”

    *

    于秋逸而言,完成一份打字员的工作并不十分困难,但要独立重新整合归纳,这倒有些挑战。

    而更为让她担心的问题,却不仅仅局限于此。

    言明新创致力于光伏产业,是国内领头的高新技术企业。

    这一份报告便是自其前身创立以来,历年来的产销分析,其中涉及的有些信息简直算得上是商业机密的级别。

    乔言让她这个最可能做敌方卧底的助理来做报告,意图十分值得推敲。

    像他这样精明的老板,若仅仅是无意扔来一份报告惩罚她的失职,可能性几乎为零。

    若说他是自信爆棚,不怕她在外说三道四,也并不合乎他无比谨慎的性格。

    剩下的原因就只有,故意以此为契机,试探她的忠诚。

    秋逸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声地笑了笑。

    连独自做一份报告都无比吃力的她,又有什么能力和人中龙凤的他耍心眼斗心机?

    哪怕告诉她,他的死穴在何处,她也一定一定抓不准位置下手。

    果然是愚蠢的自己。

    时间即将拨向五,秋逸认命地抓起文件,想赶在下班前让安颜指导一二。

    刚刚推了门,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很快掀起眼帘。

    宋洁儿极富活力的在前带路,两条笔直的长腿轻盈跳动。

    二十二岁的生命,本该是有如此朝气的一面。

    乔言跟在身后,维持一贯波澜不惊的神色,一手插在裤袋里,胜似闲庭信步。

    宋洁儿在不远处细细欣赏,忍不住过来套住他的臂环。

    “言,我们去哪儿吃饭?不如回去,我再亲手烹制一次Joanna Soong的独家秘制……”

    声音渐渐远去,又或是被人关去了耳中的开关。

    秋逸从门后走出,始终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一方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明星,多少人在身后追着捧着,众星拱月般被当做偶像。

    又是聪明伶俐,八面玲珑,很容易便能讨得男人欢心。

    她这般普通的女人,又能拿什么去比?

    可为什么,就是这样不甘心。

    “秋美人,乔言那家伙对你果然不薄啊!”

    秋逸尚在出神中,被安颜的感叹声打扰。

    每当安颜确定乔言离开之后,就不再顾忌会有隔墙有耳之类的事情发生,肆意直呼其大名。

    此刻更是点着这份文件,翘起二郎腿,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我说,乔言虽然中看,可这脾气实在算不上好。不如便宜你家莫美男,出个好价钱,我们就卖了这报告,也够吃个几年了。”

    秋逸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哪儿这么重要?”

    “新亚很快就要公开招标,谁能拿到竞争对手的底价,谁就能花最少的钱做最划算的生意。深蓝科技若是拿到这份报告,再蠢再笨,几个分析师一分析,也能猜到我们大致的出价——你说,这资料重不重要?”

    “……是有那么一点。”

    “何止是一点点!”安颜将文件递过去,慢悠悠地整理自己的包,“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既然组织将神圣的任务交给了你,你就要为此不懈努力,千万不能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啊!至于我嘛,只能回去慢慢忆苦思甜。”

    秋逸听得头昏脑胀,恨不得在她嘴上装一开关,不想听时,随时关闭这话痨子。

    安颜尚嫌不够,正色道:“秋大美人,千万别说你把这文件给我看过,万一出了什么篓子,你可有你家莫美男撑着呢,我就什么都没了啊……”

    一整个楼层,仅剩下秋逸办公室这盏亮起的灯。

    风从打开的窗中逸进,带着露水的气息,已然变得冰冷。

    秋逸操作不够娴熟地录入一张张报表,等到全稿原样录入时,电脑右下角的时钟已经显示是晚上九点了。

    之前给莫景深打过电话,何妈说他精神不好,已经睡了多时,便没喊醒他。

    若不是如此,秋逸也无法在这地方呆满六个半小时吧。

    耳边突然就有一串笑声,荡漾在煦风里的风铃一般。

    是宋洁儿。

    她挣扎几秒,一直克制住自己,告诉自己忍忍便可过去。

    心内却被杂草遮盖,氧气被尽数卷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拉开门,终于得以呼吸。

    宋洁儿靠墙而站,被乔言锁住双手,紧紧贴住墙面,却丝毫没有排斥的厌恶。

    她娇而媚的笑着,樱唇贴上乔言的眉心。

    他没有躲开,更加亲密地回敬,啃咬着她纤美的下巴。

    空气里满是暧昧与欲念的气味。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看心内的伤口如何被一点点撕裂,流着暗红色、全然无用的血。

    宋洁儿忽然移至她面前,甜甜地说道:“秋逸,他是我的。”

    “……不是,他不是。”她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

    “秋逸,”乔言也向她逼近,如此温柔地望一眼宋洁儿,“我爱她,我们是彼此的命中注定。”

    “不是,不是!”

    秋逸猛然摇头,一睁眼,乔言的冷颜近在咫尺,拿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望向自己。

    “乔言,你不是她的,才不是!”秋逸抓住他的胳膊,身子一颤,盛不住的星光又从眼中落下,“什么命中注定,我才不信!”

    乔言眉峰一挑,神色戏谑,“秋助理,你利用补班时间,一觉睡到这个点,直到此刻还仍旧无法清醒——是不是有点太不将我放进眼里了?”

    秋逸用力眨了眨眼睛,办公室,乔言,哪儿来的什么宋洁儿?

    一件黑色的西服外套刚从自己肩头滑下,电脑内的文件正被乔言改版编辑,视线不经意间落到右下角——

    竟然已到十一点半!

    刚刚的不过是梦境……她猛然松手,将乔言就势一推。

    “……对不起。”

    乔言往后退了几步,紧蹙起眉心,对刚刚她下意识的动作耿耿于怀。

    因而一把扯过原本盖她身上的外套,又是嫌恶又是懊恼地往垃圾桶内一摔。

    这样稚气难平的动作本不该是他这样年纪的男人所能一次又一次使用的,他却为了这女人,一天之内接连犯傻两次。

    看着东倒西歪的垃圾桶,和摊满一地的纸屑,他几难睁眼。

    谁又爱在压抑之中,看到自己的蠢样?

    乔言一步走得急于一步,用尽力气将门带上。

    “砰”的一声响,整个楼层都在剧烈晃动一般。

    秋逸愣在原地,看着他一连贯的反常,尚且心有余悸。

    脚边落过他的外套,如此昂贵的手工西服,就这样随手丢弃了。

    刚刚盖在她的身上,是看她睡了,害怕她会受凉才盖上的吗?

    他不该是维持严厉上司的冷血模样,将她这个被压迫的小虾米摇醒,继续无止境的剥削吗?

    乔言,言,言哥哥……

    稀奇古怪的梦,还真是挠头。

    秋逸将文件存档,拷进自己的优盘,心想着带回去再继续做完。

    拎起包时,才看到这一边的桌面留下了一张浅蓝色的手帕。

    正是乔言的那一块。

    她不自禁的展开来看,浅蓝色的低,银白色的花,绣工并不精湛,甚至算得上拙劣,花间一角还绣着一个小小的言字。

    一定是女人送的吧,她暗自在想。

    一定还是他在乎的女人,光从这五成新的布料便可看出,是一直带在身上惯了的。

    秋逸将手帕也塞入包里,准备明天再还。

    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却看到乳白色的地砖上,一道狭长的影子。

    顺之看去,乔言站在离她并不远的另一边。

    “秋逸,”他在喊她,“请你去吃晚饭——鸿门宴,赴不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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