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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14 深蓝,临敌(2)

    不是不觉得熟悉,这一幕,仿佛很久之前便发生过。

    她走在雾气迷蒙的柏油路旁,四周的松树青葱,灌木大多只剩突突的枝干。

    雾气里有轿车如电驶来,她呆如木鸡地立在原地。

    车内的人开始猛打方向盘,车身从她身边擦过,却丝毫未曾减速地撞上路边的防护栏。

    有女人的嘶喊和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

    树木被割断倒下,车子冲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被抽空所有的意识,无力支持的身体瘫坐在地。

    各种车子的鸣笛,各种人声的叹息惊叫,她竟都听不清。

    她看着车内被抬出的两个人,浑身的血,刺目绝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捞起她的腰窝,将她抱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微微发抖。

    “没事了,秋逸……”他摸着她的头发,“别怕,秋逸,没事了……”

    她倏忽眨了眨眼,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因为得遇最灿烂的阳光而驱走虚弱。

    看着他时,终于嚎啕大哭,躲在他怀里,不停地打战。

    “言哥哥,姐姐她死了吗,她死了吗……”

    *

    秋逸伏在莫景深的肩头,心中似有藤蔓紧缠,勒得她一时难以呼吸。

    脑中闪起的画面,薄脆易折,浮着老旧胶片上刮之不去的断纹残影。

    因而觉得不够真实,分不清是电影中的桥段,此刻应景而生,还是烙在她记忆的源头,深埋进心原。

    “言……”又是他的名字。

    莫景深却骤然一惊,“你在喊谁?”

    很快的,两人被外力强行分开,一拳飞过,耳边猎猎风响,正击莫景深的腹部。

    秋逸慌张失措,乔言眉目纠结地坠入视线。

    莫景深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张合几下下巴,爆发一声怒吼,一把扯过自己的外套扔向乔言。

    “你他妈脑子有病啊,过来就是一拳,我到底是哪儿得罪你了!”

    乔言望了一眼直奔过去的秋逸,最终通过两人相牵的手,视线停驻在莫景深一方。

    他的眼中是有讥诮有揶揄,嘴角勾成上扬至邪肆的弧度,也方是因此,才将一段平淡无奇的话,扩充到能让人发狂的地步。

    “莫景深,是不是又想起情人节那天的秋,方才演绎出像刚刚那般深情的互传心事?”

    莫景深脸色一滞,紧接着黒沉到无可救药。

    他抱着肚子,想立刻起身还击,然痛到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地。

    秋逸不能听懂乔言话中的意思,却是将莫景深的排斥了然于胸。

    这一瞬,她觉得乔言前所未有的远离自己,变成虚空的一个影子,风吹即散。

    而莫景深则化身高山,拦在她之前,立于她之心。

    哪怕她从未如此希冀过。

    此刻,她却只能目光失焦地低声宣布,“乔言,请带着你和你目空一切的骄傲立刻离开。”

    *

    秋逸再次回到言明新创时,已是下午四点。

    莫景深在车祸中只受了轻伤,倒是乔言那一拳打得他不得不回去休息一下午。

    秋逸守了一会儿,这才匆匆赶去公司。

    刚刚到了三十五层,安颜正捧着一大堆文件,红着脸从乔言办公室里出来。

    “秋美人……”安颜虚着声音,鬼魂般靠到她身上,“秋美人,我好累,好心痛……这一天你都上哪儿去了?”

    秋逸何尝不是?

    她接过一部分文件,依旧言笑晏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问,“出了点急事,倒是你,怎么了?”

    安颜不客气,几乎将手里所有的东西都堆进秋逸怀里,打开办公室,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径直躺上椅子。

    “今天乔总也出去了一趟,下午回来之后就不停发神经,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她训了一通。他那脸,虽然平时看着冰冷冰冷的,但也挺英俊挺美艳挺蛊惑人心的呀,谁晓得一发起火来,也不瞪眼也不咆哮,就那么用视线直直地射过来,能一下子看穿你似的,活脱脱一副无常鬼的尊容,反正我现在是被勾了魂了。”

    秋逸放下文件,稍作整理,随手翻开安颜新做的策划书,边听边点头。

    “这么说来,是挺恐怖的,还好我不在。”

    安颜自鼻尖逸出一声冷哼,“我说,你想逃也逃不过,也许待会儿就找你撒气呢。”

    秋逸不置可否,也不愿深究乔言的阴晴不定。

    她粗略刮一眼文件,铅印字上密布批示,几乎每三行就调出一段来更正解释,字形清隽,笔锋有力,又是清一色的繁体,不问也知是出自乔言之手。

    安颜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便嚷嚷起来,“这些都是乔总写得,果然天赋异禀,我辛辛苦苦归纳总结几天,他看了不到三十分钟就找出这么多纰漏,为此把我狠狠骂了一顿,又是说我开会记录不认真,又是说我——”

    安颜的牢骚被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她连忙掉头看一眼,眉头蹙得能掐死蚊子,冲秋逸小声说了一句,“乔总的!”

    室内原本嘈杂的空气立刻沉淀,电话那头低沉的话语很容易便传入秋逸的耳里。

    “我知道她在你办公室,让她立刻过来。”

    安颜点头哈腰,满脸狗腿地说明白明白,刚挂电话就冲秋逸挥了挥手。

    “无常鬼找你了,秋美人……”她一吐舌头,两手拖着眼角做鬼脸,“秋美人,你拿命来……”

    乔言并不是一个人呆在办公室,周衡志似乎也代替秋逸做了冤魂,拉着一张脸,语气谦恭地和他解释。

    “工厂那边说,这个隐患一直都有,谁晓得赶上这次爆发了。还好我们封锁了消息,不然让新亚那边的知道,深蓝就有机可乘了。”

    乔言拿指腹滑着钢笔上精致的纹路,想了片刻方才开口,“新亚的订单虽然诱人,我们的产品也是行业中数一数二的,但这次的合作我势在必得,绝不会让深蓝从我手里抢走一份生意。”

    话到最后一句时,秋逸恰好进来。

    乔言明明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有多幼稚,仍旧提高了声音,如同向她宣战一般阐明立场。

    秋逸脸色未变,只问道:“乔总有什么吩咐。”

    乔言抓过一沓文件几乎是冲她身上扔去,她丝毫未躲,被砸中后,微微退了几步,又将文件捡起来。

    乔言冷眼看着,嘴角似勾起一抹笑意。

    “从九点半到十六点,秋小姐一直处于无故旷工的状态。请问秋小姐是不是连最起码的职业素质都缺乏,还是你一直觉得这份工作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到无所谓来请示批假?”

    秋逸放下文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和他争辩,只好泄气地道歉,“对不起。”

    “如果言明新创的每个员工都和你一样,旷工一天之后说句对不起就能过去,那我敢打包票,明天一早绝对没有人来上班,而下班前我会听到一堆人的对不起。”

    乔言放下手中的钢笔,交叠着双手,已然是一副严苛上司的模样。

    秋逸微不可查地叹口气,懒怠看他一眼,扁扁嘴道:“那你要我怎样,不然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写辞职信好了。”

    秋逸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事实上她极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绝对威胁不到面前的这个男人。

    工作原本就是莫景深看她在家窝的难受帮她找的,她一无所长,成天浑浑噩噩,现在又遇见这样的上司,与其受气,为什么不辞职?

    周衡志见两人闹僵,连忙过去拦她打圆场,“秋助理,你脾气别这样冲,我们知道你衣食无忧,工作就是一消遣,可你总要给我们一点时间来找人代替你的位置吧。过来过来好好谈,今天事多,乔总他可能有点急,但归根结底,本来也是你错,有话好好说嘛!”

    秋逸实在憋的慌,咬着下唇,鼻翼翕动,不得已又折返回来。

    乔言缓慢而绵长的深呼几口气,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可一旦执拗起来,简直难缠。

    秋逸长睫晃动,眸光闪烁几分之后,仍旧有些不甘地望着他的眼。

    他竟也直盯过来,平静如水的眼波,面无表情的淡然,但周身袭来的那股冷然,还是让人禁不住发寒。

    安颜说得果然不错,无常鬼,勾魂取魄,他简直学得炉火纯青。

    “如果你仍旧要留在言明新创,下班之后呆满六个半小时补班,将这份文件重新归纳输入电脑。”

    “补班我没意见,可生活助理只要负责您工作期间的衣食起居,我拒绝履行职责之外的任何义务。”

    周衡志暗暗捏一把汗,像她一样敢当面忤逆上司意愿的下属能有几个?

    果然是背景硬的女人得罪不起。

    他象征性劝道:“秋小姐,你别这么死心眼——”

    “好啊,那就麻烦你先跟我去应酬约会,再和我回家洗衣做饭,如果这都不满六个半小时,我不介意再有点其他什么节目——毕竟有些事归于生活一类,正是你职责所在。”

    周衡志眉角抽搐两下,装糊涂地笑了两声。

    他拿手擦了擦鼻子,冲乔言送了送眼色,“乔总真幽默啊。”

    秋逸浑身每一条肌肉都绷得紧紧,看着他,眼中闪过万千复杂隐晦的光。

    在脸即将涨红之前,她一把抽走文件,提脚便走。

    门被重重地带上。

    “呵,脾气这么大!”周衡志吓了一跳,冲乔言讪讪地笑着,“我说,你还是赶紧重找个人代替她吧,这哪里是助理,分明是个祖宗要供着呢。”

    乔言抓起钢笔,眼中流着深莫可测的光,上下逡巡笔杆上的纹路。

    顶端一处,细致纹路之中,刻着小小的一个言字。

    笔法不熟,刻得歪歪斜斜,好几笔都出了头。

    可他还是喜欢,出奇的喜欢,带在身边许久,哪怕一点磨损都要送去维护。

    “没有人可以代替她。”他喃喃而语。

    “什么?”周衡志似是没听清,笑得别扭,“乔言,你别是对秋助理……这可不行啊,她是莫景深的女人。”

    乔言渐渐眯起眼睛,蹙紧的眉头里染上莫名的压抑后的郁卒。

    他缓缓启唇,“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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