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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离间父子

    楚平王二年(公元前527年)秋末,平王父子与群臣到远郊出猎,太子建亲手射杀猛虎一只,随猎人员见状无不惊喜,平王也得意地对左右百官说:“看来我们楚国,将来要有一位能震慑猛虎的国君了。”

    当夜平王与群臣露营扎寨,生起篝火,畅谈饮酒。此次活动一项重要的环节,就是平王要与群臣共同分享由太子建分割的虎肉。太子建将虎头献给了平王,将虎耳献给令尹阳匄,依次分割下来,伍奢得到了一只虎爪,而费无忌只得到了一段虎尾。按理来说,此种分法虽然有些不尽人情,但也还说得过去,必定当晚能够得到虎肉的臣子并不多,且费无忌不过是个太子少傅,比起伍奢来也要差得远。但是,谁让费无忌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他认为这是太子建给予他的极大羞辱,他恨不得拔出腰中的利剑,一剑了结了太子建。

    但是费无忌终究没敢这样做,他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自己的帐中久久不能入睡,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在模糊的幻境中他又看到了太子建,他看到太子建正在向他赔礼,并也分给了他一只虎爪……他还看到太子建在孟嬴的陪伴下走入王宫大殿登上国君宝座,而他自然要被委以令尹的重任。

    “楚王,王后,令尹,……嘿嘿嘿。”

    “王后!”

    突然,费无忌好像想到了什么,对是王后,就是王后,孟嬴!费无忌再也没有了睡意,不知哪里来了精神,一下子坐起身来。此时此刻他无比清醒,因为他想到了孟嬴,想到了平王心中的秘密。

    “看来,这是我搬倒太子建的唯一机会。或是一步登天,或是穷途末路,就在此一举。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这夜之后,费无忌又重新振作起来,而且比起以往他更加强劲,更加信心十足,因为在他的心中已有了对未来的打算,那就是利用平王对孟嬴的爱恋,掌控楚国大权,再搬倒太子建,最终诛杀他与伍奢。每当想到这些,费无忌的心理便会产生一种难以驾驭的狂热,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意气风发,呼风唤雨的自己。

    “我费无忌,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楚国上下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再说平王,他虽然在位仅仅两个年头,但已是个年过40的中年人。春秋时期社会生产力不够发达,人类生存环境恶劣,医疗水平低下,再加上战事频仍,赋役繁重,正常人的平均寿命不会超过30岁。难怪每当平王看到自己鬓角上依稀可见的斑白,便会禁不住为青春的易逝大发感慨。想想平王即位之前,大部分时间里都在为应对国内变乱,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如今苦尽甘来,终于做了国君,又在两年之内做出强楚复兴的业绩,这对于他来说已算是志得意满。至于进一步挥师北上,与晋国争夺霸业,平王好像并不十分感兴趣,当下他只求国内平稳安定,国外能够联秦制晋,制衡晋国,自己也好享受几年声色犬马,歌舞升平的太平日子。

    正因如此,平王才会有心思去眷恋孟嬴。平王自知在感情方面是个失败者,先是因为好色霸占了正妻的小姨,遭到世人的耻笑;接着又与蔡女反目成仇,疏远了她们母子;如今身边倒是有众多娇婢美妾陪伴,但又没有一个出身公族,且对平王因心存畏惧,不肯真情相待,在平王看来,她们除了用来发泄性欲,就再也没有用处。很难理解,已过不惑之年的平王,依然拥有着对理想中的爱情少年般的期冀存在,而此时,他又将所有的爱,都不切实际的集中在了从未蒙面的孟嬴身上。

    “王上,最近总觉得您怏怏不快,到底是怎么了?”善于察言观色的费无忌又将发挥他的特长。

    “没什么,寡人只是最近几日没休息好,有些精神萎靡。”

    “原来是这样呀,那您可要多休息。其实,前一段时间臣下也睡不好,那辗转悱恻的滋味别提有多难耐了。”

    “嗯,费爱卿也有难眠的时候?不会是因为有什么心里事吧?”

    “王上真是明察秋毫,臣下的这点心思也瞒不过您。”

    “嘿嘿,费爱卿有什么心事,快来说给寡人听听。”平王看似很感兴趣。

    “这个,臣下还真不好意思说。”费无忌装作很难为情的样子。

    费无忌越是这样,平王越是想听:“别买官司,快说给寡人听。”

    “嘿嘿,臣下真不好说,真不好说。”费无忌依然买着官司。

    “如果寡人命令你说那,快说。”

    “好吧,臣下遵命,但是王上您可不能取笑微臣。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臣下的那点嗜好,您还不知道?”

    “什么嗜好?”

    费无忌略显神秘的说:“王上,臣下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欣赏歌舞,前几日囊瓦在家中设宴,邀臣前去一同欣赏一段红袍歌舞。席间有一女子,身穿通体红衣,浓妆艳抹,在众多舞姬之中分外妖娆,臣见她相貌出众,舞姿轻盈优美,惊若天人,就情不自禁的动了爱慕之心。当时臣碍于面子,不好向囊瓦提出说明,便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可是臣到了家中,就再也忘不掉那女子的红唇。”

    “哈哈,费爱卿果然是性情中人,寡人佩服。”平王大笑道。

    “王上,您接着听呀,自从那天以后,我就不停地想呀想,想那女子,一连几天都睡不着觉,饮茶也喝不出滋味,吃饭也尝不出可口,简直就像生了大病一样。”

    “你小子,还真没出息。”

    费无忌觉得平王有些同情他,接着说:“嘿嘿,后来还是臣的儿子有孝心,他看出臣的不适,就来探问臣的病因。”

    “你跟他说了?”平王的脸上突然少了几分戏谑的神情。

    “说了,臣最了解臣的儿子了,他很孝顺,臣要是内心不痛快,他就会比臣更不痛快,一心想着为臣分忧解难。”

    “这么说来,爱卿倒是有个好儿子。”平王意味深长地说,“那后来怎样?”

    “当臣的儿子弄清了臣的心思后,马上出门前去囊瓦那里为臣讨要那名女子。囊瓦开头还不同意,但是听臣的儿子苦苦道来臣的相思之苦后,便软下心来,只好忍痛割爱了。”

    “那现在……”还没等平王说完,费无忌接着说:“现在那名女子成了臣的宠妾,我用心将她呵护,送给她最华丽的衣服,最贵重的首饰,而她每晚也会为臣挽歌献舞,臣偶尔还要为她击磬(古代打击乐器)助兴。”

    “倒也是一段佳话。”平王内心十分羡慕。

    “臣为能够得到如此佳人,而感到三生有幸。当然,臣更要感谢臣的儿子,如果不是他孝顺,我现在还要夜伴凉床,孤枕难眠。”

    “这么说来,寡人倒是很羡慕你呀。”

    听罢此话,费无忌急促不安的说:“大王何必羡慕微臣,您也有一个孝顺的儿子呀。”

    “你是说太子建?”平王有些不屑。

    “是呀。”

    “不一定,他没准还因为他母亲的事,在心里暗暗怨恨着我。”

    世上最为亲近的,不外乎是父亲与儿子,因为在二者之间具有着无与伦比的血缘与继承关系。然而平王与太子建这对父子却是个例外,他们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与生俱来的生疏感或者说是难以溶解的隔阂。大概在太子建的成长过程里,有关父亲平王的记忆,更多是母亲蔡女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抱怨,和父亲对他们母子二人漠不关心时的冷漠,后来他又目睹到母亲的抑郁而终,内心中多少留下了些对父亲的责备。等到太子建被立为太子之后,整日里与为人刚正的伍奢为伴,在其言传身教的影响下,对平王骄奢淫逸的生活方式越发不能容忍起来。

    “太傅,我今天听说父王要为宫中所有的宠妾,每人置办十二件绣有花纹的蚕丝衣物,你知道吗?”太子建问伍奢。

    “这是宫中的事,臣下不得而知,但如果真的是那样,倒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伍奢回答说。

    “父王前些日子就已经为宫中宠妾置办了一批衣物,可还没过多久,就又要添新,这不是浪费楚国财力吗?”

    “太子说的有理,臣下也十分担忧,要知道冬季来临时,还有多少楚国的百姓因买不起冬衣,仅靠单衣度日。一旦您日后作了国君,可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伍奢义正言辞。

    此时,费无忌还侍奉在太子建的身边,对二人的谈话很不以为然,便忍不住插嘴道:“太子,臣下以为太傅大人的话并不合理。”

    “怎么讲?”太子建很不解的问到。

    “王上作为一国之君,难道还没有为宫中宠妾添加几件衣服的权力?再说,区区几件衣服对于我偌大的楚国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

    “少傅大人倒是衣食无忧,可别忘了在楚国或者说在郢都之中,就要有很多人在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因穿不上冬衣忍受着严寒折磨。”伍奢反驳道。

    “那么,按照太傅大人的意思,只要王上不为宠妾添加这几件衣物,我整个楚国的百姓就人人可以有御寒的冬衣穿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诫太子,应将财力用到有用的地方才是。”

    太子建不想见到两位老师吵架,于是便说:“好了,两位师傅都不要再说了。我还是认同太傅的说法,虽然少为宠妾添加几件衣服,还不能使楚国的百姓人人都有御寒的冬衣可穿,但是国家的财力必须要倍加珍惜。”

    “太子卓见。”伍奢应声答道,而坐一旁的费无忌只好默不作声。

    又一次,平王在宫中花园散步,看到在花园中的几棵参天大树上落满了乌鸦。乌鸦在楚文化中预示着不祥之兆,平王立刻命人将乌鸦赶走,但是有几只落在树顶上的,任凭内侍怎么驱赶也不肯离去。

    这时有个叫随蛮(大概是随国进贡来的奴隶)的宦官,对平王说,乌鸦最怕狗,可以牵几只狗来驱赶乌鸦。但一时间王宫里找不到狗,于是伶俐的随蛮当即学起狗叫将那几只乌鸦赶走了。平王见状,不禁喜悦地对随蛮说:“看来,你就是寡人身边的恶犬。”随即让他作了王宫里的司宫。

    这件事后来也传到了太子建和伍奢那里,二人不禁又要对平王批驳一番,这也被费无忌记下了。

    当然,诸如此类的事情屡有发生,在费无忌侍奉平王身边后,他全部巧妙的透漏给了平王,致使平王对此不胜其烦。

    “费爱卿,你觉得太子对寡人怎么样?”平王问费无忌。

    “臣下觉得,他对您很孝顺,每当王上生病时他都会急急忙忙地赶进宫来探望。”费无忌答道。

    “寡人看这只不过是太子表面的孝顺罢了,要不然他怎么会与伍奢在背后说尽寡人的坏话。”

    费无忌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接着说:“臣下还觉得,太子他很畏惧您。”

    “畏惧。”平王的眼神中充了疑惑。

    “是的,只要您命令他做的事情,他从来都不敢违抗。”

    “这倒像是寡人的儿子”。平王得意的说,“那太子对你又如何?”

    “太子对臣下宠爱有加。”

    “说谎了不是,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让囊瓦向寡人求情,非要到寡人的身边来侍奉呢?”平王质问道。

    “那是因为臣下不像伍奢,比起太子来,臣下对王上的忠心更加诚挚,日日夜夜都期盼着能够陪伴王上左右。还有臣下认为,太子那边有伍奢一人辅佐就足够了。”

    “那你认为,伍奢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平王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费无忌。

    费无忌承受不住平王的目光,低下头说:“臣下与伍奢同朝为官,这个不便讲。”

    “可是,寡人今天就要听你讲,快讲。”平王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好吧,臣下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王见谅。臣下认为伍奢这个人,为人刚正,才思敏捷,倒是有些治国安邦的本事。但是此人自以为是,倚老卖老,就拿臣下当初与他同佐太子来说,每当臣下与他意见稍有不和,他便要训斥臣下,丝毫听不进臣下的话。”费无忌显得十分气愤。

    “老东西,那你觉得他对太子的影响大吗?”

    “大,太子对他一项言听计从,从来就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思。”

    “那你觉得比起寡人来,太子更听命于谁?”

    “这个,这个吗,当然更听王上的,因为他伍奢也要听命于王上。”

    “假使伍奢不听命于寡人那?”

    费无忌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说:“臣下斗胆说一句,王上您身为一国之君,兵符在手,大权在握,他伍奢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听。”

    “呵,量他也没这个胆子。”平王自信的说。

    古往今来,天下的帝王们大都是一些刚愎自用的贪渎小人,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七情六欲,谋求一己私利,往往会倚仗着手中的军权和国家机器,肆无忌惮地做出一些有悖人伦的骇人丑事,而全权不顾及国家社稷与百姓的安危。楚平王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求大家支持,我自认为是司马辽太郎先生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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