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桃花岛上种桃花的纪实报告

正文 59既相许,长相守(十二)

    <li>

    【五十九】既相许,长相守(十二):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无已时~

    怀孕的后面几个月里,忙着安胎的黄瑢小童鞋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一日三餐不重样儿”的美好感觉——没办法,一来是她胃口变得快,说了想吃这个,等做好了可能又想吃那个了。然而黄药师半点也不觉得厌烦,反而日日都兴致勃勃地抄起锅铲下厨房,务必要让黄瑢吃得顺心如意,甚至毫不避忌地当着徒儿们的面儿就殷勤相问,阿瑢今天想吃点什么,师父给你做,把个黄瑢弄得老大不好意思;一面自己小腹日渐隆起,有时手抚上去,已经能明显地感到胎动了。

    对于生孩子这种事情,黄大岛主向来都有比一般人深刻得多的心理阴影——从营养食谱到大堆药膳再到每天定时定量的各种运动他都一一亲自规划,而黄瑢小童鞋的反应也是从震惊不已到吐槽无力再到坦然接受——总之就是乖乖听话任他摆布啦。只是有时候晚间腹中孩子闹腾得厉害不得不醒来的时候,会忽然发现枕边的男人并未睡着,而是正愣愣出神地望着她,一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那神情……竟然是说不出的忐忑紧张。看到她睁开眼睛,那一刻他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是狼狈不堪。

    她一辈子也没想过会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是了,这天下哪有人是无所不能的呢?纵然是天纵英才的黄药师,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啊。

    阿衡耗费心力过度、最终难产而亡,一直是黄药师心头挥散不去的阴影;无论他再怎么说服自己,想着阿瑢的身体比阿衡好、阿瑢的态度很积极很开朗、并且这次从头到尾他都在陪着她一起努力改善状况——可是害怕就是害怕,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允许十几年前的悲剧重演——他宁可不要孩子,也不能再失去一次他心爱的妻子!

    可是他的害怕却不能流露出来,他怕将这种情绪传染给黄瑢,让她也变得紧张不安——孕妇的心情,应该是尽可能平静安详的;再说了,在这个家里他就是顶梁柱,他就是她的天,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倒下,他还要为她、为他们的孩子撑起一方明媚高远的天空。

    唔……黄瑢摸着下巴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准爸爸焦虑症?

    得了准爸爸焦虑症并且几乎病入膏肓的黄大岛主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病了,还病得如此荒唐可笑;他只是固执地牵着黄瑢的手不肯放,每天除开做饭的时间,便几乎一刻也不舍得从她身边离开。

    他后半生全部的希望和光明啊,他只恨自己竟然比她早生了那么多年……或许当他成了鸡皮鹤发的老翁之时,她却仍是青春年少的模样;既然人寿在天,那么他也只有尽力去珍惜有生之年的每一寸光阴,好像有一秒钟没看到她,就是极大的浪费一样。

    这个时候,黄药师无论如何也不愿带着黄瑢回桃花岛了——起初是因为黄瑢吐得厉害,他担心海上风浪颠簸会让她更难受;如今看看产期在即,他就更不舍得让她去受那个罪了。在城中买了处幽静宽敞的住宅,又破例请了几个千挑万选的侍女和奶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黄瑢坚持要自己奶孩子,但是黄大岛主却别有一番想法。虽然他表面上是答应下来了,可内心里却在暗自盘算——如果是个女儿,那倒无所谓;可如果是个儿子,那就说什么也得交给奶娘去喂!

    咳咳咳,岛主大人,您确定这样的想法真的大丈夫吗……?

    据说妊娠反应的剧烈程度是因人而异的,好像多少还有点遗传因素,反正黄瑢怀孕,那可真是折腾得惊天动地没一刻安生。也许是肚子里的小讨债鬼太过顽皮,到后来黄瑢甚至连觉也睡不好,两条腿也都水肿得厉害,每天身上酸疼酸疼。对于这种情况,黄大岛主束手无策——他总不能隔着肚皮扎孩子一针,叫他老实安生呆着不要折腾他娘亲吧?!

    算一算日子,桃花岛上的桃子该熟了。黄瑢忽然想吃桃子,很快便有哑仆乘船送了些上好的桃子来;一道过来的还有傻姑,黄药师本待让她跟着陆冠英去临安府牛家村扫扫陆乘风的墓去,可是傻姑自己不愿意去,她看见了黄瑢的肚子,实在欢喜得不得了,畏手畏脚根本不敢碰,仿佛稍微碰了下就会出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如今的傻姑也是个极为伶俐的大姑娘了,虽还不能懂许多人情世故,但也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知道武功不能乱用,也知道谁对她好便去同谁亲近。

    傻子么?黄瑢倒不觉得这是件糟到极点的事,也许人生有时候就是要像傻子一样没心没肺地过,才能忘记生命带给我们的颠簸。

    按说傻姑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可是一来黄药师不放心,二来嫁又能嫁给谁呢?黄药师叹息说,桃花岛总不成还养不起这么个孩子,他怎么也能养她一辈子;然而黄瑢这天惯常地出了房门在院子里散步,却见陆冠英和傻姑两个人都蹲在花园里,头挨着头在说什么似的,完全没有察觉她走过来。只听傻姑说:“可是它翅膀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好多血,难道不会死吗?”

    又听陆冠英微笑地安慰说:“不会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流血了,能养活的。”

    傻姑皱着两弯眉毛,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差点死了,胳膊,打伤了,好疼好疼……”一时又露出害怕的神情,怯怯地后退了两步,双手捂脸,拼命摇头道:“傻姑不敢偷看了,再也不敢了……”

    陆冠英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小雀儿放到一边,忙着安慰似是受了极大惊吓的傻姑;黄瑢默默看了一会儿,见傻姑果然听话地安静下来,眼睫上似乎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被陆冠英抬手替她拭去了,不禁微微一笑,转身轻手轻脚地回去了。

    冬雪纷飞的时节来临,对别家大约意味着年节将至,然而对桃花岛上下满门却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黄瑢的产期越来越近了。

    黄瑢自己也暗暗掐算着日子,可是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这种事情自然也急不得,只得摸着肚子叹气。以前听人说怀孕就像揣了颗篮球她还不信,现在却禁不住想,这哪里是篮球,分明是加大号的篮球……原本两个人睡还绰绰有余的床现在只容她一人侧身睡着,因为平躺时胎儿会压迫胸腹,根本呼吸不了;而黄药师只得委屈一点,修长的身子整个儿窝在软榻上,软榻就紧紧挨着床边,半夜里黄瑢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一定是第一个醒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孩子出生的时候竟会这么巧,大年初一!

    阵痛开始的时候是大年三十的晚上,睡了一下午、以至于浑身发软,根本起不来床的黄瑢正半躺在床上,捧着碗吃饺子。第一次痛的时候她没在意,因为最近经常会这样时不时疼个一两下;然而过了一会儿,肚子又是一阵收缩般的抽痛,并且这痛楚越来越清晰,黄瑢忽然愣了,不觉放下了碗。黄药师正看着她吃饭,见她停了下来,不觉问道:“怎么了?”

    黄瑢傻乎乎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黄大岛主不愧是黄大岛主,竟然第一时间就领会到了这个傻里傻气的动作的真谛——有一瞬间他简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还早,不忙,你先吃饭,攒些力气……”说着自己就猛地撞门出去,站在院子里六神无主地大喝:“……超风过来!接生婆呢!……快去准备热水和参汤!”

    一切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众人早在黄大岛主的英明带领下不知脑内演习了多少遍从待产到接生的过程,虽然是大家一起紧紧张张忙忙碌碌,但是也还算井井有条;唯一不大淡定的就只有黄大岛主自己了——他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又一阵风似的刮回到房门前,却僵在那里不动了。冯默风在背后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深吸了口气,也没去理冯默风,便大踏步地进去看黄瑢了。

    黄瑢已经吃罢了饭,正窝在被子里头出神,不知想些什么;黄药师一进门,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伸出手去,然后紧紧握在了一起。一个说:“莫怕,莫紧张。”另一个就只晓得点头,却抓着他的手不愿放。

    补气的参汤端上来时,起初还间隔许久的阵痛已经渐渐地密集起来;黄瑢一面喝着参汤,一面忽然掉了眼泪,黄药师吓了一跳,问她道:“很痛?”

    他声音有些不稳的慌张,黄瑢睁着一双泪眼看他,忽然伸手要把他往外推——快要生了,她自己觉得是的,便不想让他呆在这里看完这狼狈的全程——据说不止是痛,还会从头到尾充斥着泪水与哭叫;一定很丑很难看,她也不好意思让他在一旁看着。

    黄药师起先不愿起身离开,却见黄瑢格外坚决,非要赶他出去不可,这才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当然不是乖乖走到门外,趁着接生婆向着床榻围拢过去的时候,他纵身一跃,上了房梁。

    不在这里陪着,他不放心。

    分娩,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听起来大概都只会觉得是个漫长而充满苦痛折磨的过程,然而对每一位躺上了产床的准妈妈来说,恐惧害怕什么的,早就已经被弃之一边了。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和期待,远比那消磨意志的痛苦强大得多。

    也许是怀孕过程里已经把什么苦头都吃过一遍了的缘故,这次生产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不到半个时辰——当然对蹲在房梁上紧张等候的黄药师来说漫长得简直像是大半辈子——,接生婆已经大汗淋漓地拎起了一双小脚,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清亮的哭啼。

    随着这一声,天边云霞骤散,一轮红日光芒大炽,冉冉升起照亮了拂晓时分的天空。

    “生了,生了,是个儿子!哟,瞧这小家伙结实的!”

    强打精神直到听见了这一句……疲累不堪的黄瑢终于放下心来,半个身子重重跌回枕上,也没听见黄药师焦急得几乎掀了房顶的呼喊声,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