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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前尘缘(四)

    “那么,我且说给你听吧。”他摆出一副讲故事的样子,缓缓道,“这世界上不只有人这么简单。”

    这是个挺好的开头,我立马抛开心里小小的愁肠,专心致志地接口道,“还有动物。”

    “……”他看了我一眼,顿了一顿才道,“还有魂魄,也就是俗称的‘鬼’。”

    讲到这里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屋里的红烛猛地跳跃了一下,烛影重重一晃,屋里的各种物什投影在墙壁上,顿时可怖阴森了好几倍,我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儿。

    他收回目光,“这些鬼一般來说都是无害的,它们只是不愿离开人世,因而在世间飘荡,普通人也看不见他们。但是有些怨气太重,就会凝聚幻化为怪物的形态残害世人,所谓的‘魑魅魍魉’,既所谓此。”

    “这样说來,我们周围也有鬼咯?”我故作淡定到,但是声音却有些发颤,小时候不肯睡觉,姑姑总说再不睡就会被山里的鬼姥抓走,还将鬼姥好一顿可怕的渲染,我虽然将信将疑,但总是乖乖闭眼睡觉,看來这种东西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今日却在这里得到了证实。

    “谁说沒有?”他含笑着看了我一眼,突然睁大了眼睛道,“对,你回头看,你肩膀上就有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的语气很真,我也确实感受到肩膀上有个什么东西幽幽地拂着我,脖颈处一阵僵硬,却传來丝丝凉意,我动弹不得,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來,更别提转头了。

    他却添油加醋道,“以我所见,这类鬼魂一般不会索命,你必然是做了什么冒犯之事,道个歉也就沒事了。”

    我惊惶失措,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将从小到大干的坏事都说了出來,“我错了我不应该吃饭挑食不该往大黑碗里放巴豆不该让二黑替我抄书不该拔三黑辛辛苦苦种的萝卜不该不听姑姑的话!”

    他听得竟然分外仔细,“你拔三黑的萝卜做什么?”

    “抓地里的蚯蚓钓鱼!”我想也沒想就脱口而出,沒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带着些哭腔结结巴巴问他道,“它它它它走了么?”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它它它它还沒有走,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沒有承认的错误?”

    我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出來了一桩最为严重的错误,“我不该和这个人共处一室!不该头脑一热就和他一起逃跑!虽然他长的很好看但是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衣冠禽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漓拭听得我如此诚恳的道歉,悠然倒茶的动作停了停,茶水溅出來了些,才道,“……好了我骗你的。”

    “……”我一时觉得周身都轻松下來,那种阴森的压迫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松了口气骂道,“无耻!”

    他笑了笑,眼睛从茶盏上來斜斜看过來,竟然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在里头,“我怎么无耻了?若是真无耻,你现在只怕吓得都跳进了我怀里。”

    “你胡说!”我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就算是鬼來了我也……”话还沒说完,就戛然而止,这回不用漓拭提醒,我都感觉到脖子后面阴冷的气息,仿佛有人正对着我脖子吹气一般,声音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來,幽幽道,“你找我?”

    我这回反应倒是迅速,被子都來不及掀开就从床上仓惶跳下,脚下虽沒停,但是被被子一绊,不听使唤地就朝地上摔去,眼见得要摔一个狗啃泥,一双手不知从何处伸來,我便直挺挺地摔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极为温暖,我愤恨地抬眼,却看见头顶上的人笑意悠悠道,“真这么害怕?这样主动投怀送抱,可真让我为难。”

    “投怀送抱个头!只要那鬼、那鬼不再來,”我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却无奈被子包裹的太紧,只好吃力的反驳道,“就算那鬼來了,我也不会对你投怀送……”

    一语未毕,他睁大了眼睛吃惊道,“又來了一个!你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我感到冷汗直冒,支吾一声,把头死死埋入他怀里,道,“快把它们都赶走!”

    他沒有说话,但是我感觉到应该是在笑。想象中他的笑意纳入眼角,丝丝层层,那样密不透风又不动声色。

    那天夜里,我知道了天下有一种人叫纵灵师,他们以除遍天下魑魅魍魉为己任,隐秘地藏匿于世间各地,守护着人界的安危。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隐藏着的地下门派----慧灵宫。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这里。

    我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漓拭,“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啊?我从來就沒有见过鬼,怎么可能是你们需要的人?”

    其时我们正在去往慧灵宫的路上,漓拭走在我前面,头也沒回地回答道,“你怎么沒见过鬼了?你主动投怀送抱的那天晚上……”

    我感到一阵头昏,生怕他接下來说出什么肌肤相亲之类的词,连忙打断他道,“但是我沒什么厉害的本事啊。”

    他顿了一下,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不清,我只听见后半截话,“……你不厉害也沒有关系。”

    但是……我犹豫了一下,心想迟早都是要问的,还不如早说出來比较好,便道,“但是你为何说我和你有婚约呢?”

    “……”他停住了步子,回头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和我有婚约,你很不开心?”

    我装着咳嗽了一声,“咳……这倒也不是。”

    “那就是很开心?”

    我又咳嗽一声,“这……倒也沒有。”

    “你不喜欢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要直接从我眼里看出答案。我有些犹豫,眼前的这个人很奇怪,从我第一次接触到他,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稔,好像他在身边是理所应当的。这种感觉很复杂,我不知是不是喜欢,因而无从回答。

    他见我这般,也不再追问,笑了笑又往前赶路。我跟在他后面,心里却一直在追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然而却忘记了问上他一句喜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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