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弯月亮清澈润无声
四虎先开口说：“大哥有事儿啊？”大虎吸一口烟说：“咱斗不过人家，跟人家斗啥哩，明吃亏不是！”四虎说：“我也是这么说来着，可她不听！”斗鸡眼恼道：“你啥时候这么说了！”大虎说：“好了，你俩就别抬了，赶紧想个办法，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哩，要是三天两头这个样子，这日子还咋过呀！”斗鸡眼说：“没发过正好，反正我也看不上他！”四虎票她一眼，没言语，心里却十分气恼。大虎说：“说这话没一点用！”话音未落，花儿兜着几个鸡蛋来了。原来花儿听闻斗鸡眼因为跟三妮儿骂了一场遭了批斗，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唯恐自此得罪了他们一家子，慌忙来修复关系了。
大虎、四虎和斗鸡眼都始料不及，一时间显得有些慌乱。花儿笑着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又恳请他们不要因此记恨，以后大家还是好邻居等等，便告辞走了。送走花儿，大虎说：“看看人家多会为人！”斗鸡眼冷笑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哄住你了，要不人家咋都说你老实哩！”大虎说：“老实咋了，老实人常在！”斗鸡眼说：“可是常在，不然咋到如今也没捞摸个媳妇！”大虎听了这话，脸都气白了。四虎吼道：“咋说话哩！”斗鸡眼也觉说得过火了，便不言语了。大虎闷头吸了两口烟，抬腿回家去了。
花儿回到家，见了李石磙，埋怨道：“不是我说你，你不该叫王海青开会批斗斗鸡眼，弄得多不好看！他们做得不对，社员们说他们不懂事理，咱们要是做得过头了，社员们又该回过头来说咱们的不是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王海青把他两口子批斗一回，让他两口子在社员面前丢尽了脸，倒是解气了，只是也把他一家人得罪了！乡邻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一点个人私怨，就闹得开大会批斗人，传扬出去，总是不好！”李石磙叫屈道：“你可是冤枉我了，我连王海青的面都没见，咋会叫他开会批斗人哩！”花儿说：“算了，别讲了，反正我也去跟他两口子赔罢不是了，至于他两口子心里咋想，咱也做不了主！”说话间，天色已晚，花儿去灶屋做了晚饭，一家人吃了，熄灯睡觉。
次日，花儿又央求乔大爷去四虎家和解了一回，这件事便翻过去不提了。不觉到了冬十一月二十，似乎是一个黄道吉日，因为叶寨村忽然出现了七个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是年轻的学生娃，不知从哪个城市里走来了这里。这七个年轻人，由三男四女组成。他们来到叶寨村，却不去拜会这个村的当家人李石磙，而是自作主张，将二干以南那两排十多间废弃的大队部当做了住处，又是打扫房间，又是埋锅造饭，又是栓绳子晾晒被褥衣物，又是唱歌跳舞追逐嬉闹，立时惊动了叶寨村的男女老少。
村民们几乎倾巢而出，拥挤在房舍和坡坑之间的空地上瞧稀罕，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嘻嘻哈哈。此时付兰雅也度过了艰难的月子，并应李石磙的再次邀请，担任起了妇女队长一职。她怀抱女儿巧儿，跟李石磙一起站在人群的前头。大队干部中只她一个女人，又那么的漂亮，理应站在最抢眼的位置。她身边站着的是花儿，花儿抱着儿子狗蛋，翠花和莲花依次站在娘的旁边。那只乌鸦，依旧光着膀子，也来凑热闹。大概每日里不用辛苦觅食的缘故，发福了，也长高了，如一只黑亮的母鸡，卧在莲花的小肩膀上，缩着脖子，转动着小眼睛，完全一副养尊处优的慵懒之态。
七个年轻人，都被这只乌鸦吸引住了，站在莲花的对面，瞪着眼瞅着它，瞧个不够。其中那个留着学生头，一笑俩酒窝的美丽姑娘，忍不住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去抚摸乌鸦的小脑袋。乌鸦大概不情愿被她抚摸，脑袋往傍边一歪，喉咙里发出一声温柔的抗议。付兰雅笑说：“你没见它现在懒怠动弹，等它高兴的时候，你不摸它，它还围着你的腿撒欢哩，比个人都知道撒娇！”说这话时，付兰雅的双目笑成了弯月亮，目光清澈明亮，像涓涓清泉润物无声。那个身材瘦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小白脸注意到了付兰雅那如弯月亮一样的笑眼，只觉得心勐地一跳，继而四肢百骸里都有一种温暖的情愫，一时间盯着付兰雅发起呆来。
李石磙见他情景，知他被付兰雅的美貌打动了心田，不知为啥，心中老大不高兴，咳嗽了一声，温怒道：“你们几个从哪儿来？到俺这儿干啥哩？我都问了几遍了，你们好歹也出来个人回答，别尽是盯着乌鸦看！”胡丽娜一旁接道：“这个小白脸可是盯着兰雅看哩！”小白脸先被李石磙的咳嗽惊醒了，又听胡丽娜这么说，知道自己失态了，羞红了面皮，很不好意思的将目光从付兰雅的脸上移开，却又依依不舍的用余光打量付兰雅，心说：“原来她叫兰雅，这个名字，正配得上她的美丽！”此时付兰雅也是满面红云，她笑着自我打趣道：“丽娜你可是把我也当成乌鸦了！”胡丽娜笑说：“哟，谁见过这么漂亮的乌鸦啊！”话音未了，申有财从后面挤过来，厉声问：“你们几个干啥哩？”
小白脸听他口气，又见他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误以为他是这个村的一把手，忙赔笑道：“大叔您别生气，俺们几个也是响应国家号召，来这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正说等安顿好了，一起去您那儿报个到，不想爷爷奶奶大叔大婶们都来了，一时走不开，还望您原谅俺们才好！”申有财怒道：“胡扯！谁叫你们来了！不请自来，算啥嘛！何况你们跟我报哪门子到，俺们村的支书是他——”说着，抬手一指李石磙，“——李支书，报到也该跟他报到！”小白脸忙又转向李石磙，暗想：“有眼无珠了！他问了几遍，都没人回答，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李石磙一摆手说：“报不报到先搁一边，谁允许你们来这儿了，自作主张，无组织无纪律！从哪儿来还回到哪儿去，俺们村的庙小，供奉不起你们这些大神！”
此话一出，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刘海垂到细眉，杏眼直鼻红唇，穿一身对襟蓝布衫，亭亭玉立的姑娘说道：“大叔您这话说的不对——”小白脸拦住她的话说：“丁岚你的话才不对，他是李支书！”提醒她的意思。丁岚却说：“这里只有大叔，没有支书！李大叔，现如今哪里还有庙，哪里还有神，供奉二字更是无稽之谈！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都是无神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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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虎、四虎和斗鸡眼都始料不及，一时间显得有些慌乱。花儿笑着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又恳请他们不要因此记恨，以后大家还是好邻居等等，便告辞走了。送走花儿，大虎说：“看看人家多会为人！”斗鸡眼冷笑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哄住你了，要不人家咋都说你老实哩！”大虎说：“老实咋了，老实人常在！”斗鸡眼说：“可是常在，不然咋到如今也没捞摸个媳妇！”大虎听了这话，脸都气白了。四虎吼道：“咋说话哩！”斗鸡眼也觉说得过火了，便不言语了。大虎闷头吸了两口烟，抬腿回家去了。
花儿回到家，见了李石磙，埋怨道：“不是我说你，你不该叫王海青开会批斗斗鸡眼，弄得多不好看！他们做得不对，社员们说他们不懂事理，咱们要是做得过头了，社员们又该回过头来说咱们的不是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王海青把他两口子批斗一回，让他两口子在社员面前丢尽了脸，倒是解气了，只是也把他一家人得罪了！乡邻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一点个人私怨，就闹得开大会批斗人，传扬出去，总是不好！”李石磙叫屈道：“你可是冤枉我了，我连王海青的面都没见，咋会叫他开会批斗人哩！”花儿说：“算了，别讲了，反正我也去跟他两口子赔罢不是了，至于他两口子心里咋想，咱也做不了主！”说话间，天色已晚，花儿去灶屋做了晚饭，一家人吃了，熄灯睡觉。
次日，花儿又央求乔大爷去四虎家和解了一回，这件事便翻过去不提了。不觉到了冬十一月二十，似乎是一个黄道吉日，因为叶寨村忽然出现了七个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是年轻的学生娃，不知从哪个城市里走来了这里。这七个年轻人，由三男四女组成。他们来到叶寨村，却不去拜会这个村的当家人李石磙，而是自作主张，将二干以南那两排十多间废弃的大队部当做了住处，又是打扫房间，又是埋锅造饭，又是栓绳子晾晒被褥衣物，又是唱歌跳舞追逐嬉闹，立时惊动了叶寨村的男女老少。
村民们几乎倾巢而出，拥挤在房舍和坡坑之间的空地上瞧稀罕，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嘻嘻哈哈。此时付兰雅也度过了艰难的月子，并应李石磙的再次邀请，担任起了妇女队长一职。她怀抱女儿巧儿，跟李石磙一起站在人群的前头。大队干部中只她一个女人，又那么的漂亮，理应站在最抢眼的位置。她身边站着的是花儿，花儿抱着儿子狗蛋，翠花和莲花依次站在娘的旁边。那只乌鸦，依旧光着膀子，也来凑热闹。大概每日里不用辛苦觅食的缘故，发福了，也长高了，如一只黑亮的母鸡，卧在莲花的小肩膀上，缩着脖子，转动着小眼睛，完全一副养尊处优的慵懒之态。
七个年轻人，都被这只乌鸦吸引住了，站在莲花的对面，瞪着眼瞅着它，瞧个不够。其中那个留着学生头，一笑俩酒窝的美丽姑娘，忍不住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去抚摸乌鸦的小脑袋。乌鸦大概不情愿被她抚摸，脑袋往傍边一歪，喉咙里发出一声温柔的抗议。付兰雅笑说：“你没见它现在懒怠动弹，等它高兴的时候，你不摸它，它还围着你的腿撒欢哩，比个人都知道撒娇！”说这话时，付兰雅的双目笑成了弯月亮，目光清澈明亮，像涓涓清泉润物无声。那个身材瘦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小白脸注意到了付兰雅那如弯月亮一样的笑眼，只觉得心勐地一跳，继而四肢百骸里都有一种温暖的情愫，一时间盯着付兰雅发起呆来。
李石磙见他情景，知他被付兰雅的美貌打动了心田，不知为啥，心中老大不高兴，咳嗽了一声，温怒道：“你们几个从哪儿来？到俺这儿干啥哩？我都问了几遍了，你们好歹也出来个人回答，别尽是盯着乌鸦看！”胡丽娜一旁接道：“这个小白脸可是盯着兰雅看哩！”小白脸先被李石磙的咳嗽惊醒了，又听胡丽娜这么说，知道自己失态了，羞红了面皮，很不好意思的将目光从付兰雅的脸上移开，却又依依不舍的用余光打量付兰雅，心说：“原来她叫兰雅，这个名字，正配得上她的美丽！”此时付兰雅也是满面红云，她笑着自我打趣道：“丽娜你可是把我也当成乌鸦了！”胡丽娜笑说：“哟，谁见过这么漂亮的乌鸦啊！”话音未了，申有财从后面挤过来，厉声问：“你们几个干啥哩？”
小白脸听他口气，又见他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误以为他是这个村的一把手，忙赔笑道：“大叔您别生气，俺们几个也是响应国家号召，来这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正说等安顿好了，一起去您那儿报个到，不想爷爷奶奶大叔大婶们都来了，一时走不开，还望您原谅俺们才好！”申有财怒道：“胡扯！谁叫你们来了！不请自来，算啥嘛！何况你们跟我报哪门子到，俺们村的支书是他——”说着，抬手一指李石磙，“——李支书，报到也该跟他报到！”小白脸忙又转向李石磙，暗想：“有眼无珠了！他问了几遍，都没人回答，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李石磙一摆手说：“报不报到先搁一边，谁允许你们来这儿了，自作主张，无组织无纪律！从哪儿来还回到哪儿去，俺们村的庙小，供奉不起你们这些大神！”
此话一出，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刘海垂到细眉，杏眼直鼻红唇，穿一身对襟蓝布衫，亭亭玉立的姑娘说道：“大叔您这话说的不对——”小白脸拦住她的话说：“丁岚你的话才不对，他是李支书！”提醒她的意思。丁岚却说：“这里只有大叔，没有支书！李大叔，现如今哪里还有庙，哪里还有神，供奉二字更是无稽之谈！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都是无神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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