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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赶麻雀蹦跳伤肌肉

    外边都传扬些啥话,花儿并不想知道,不过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无非是说这孩子不是东方进的,关于这一点,付兰雅早已经跟她讲说过。只是还有她意料不到的闲言,其一是付兰雅不是头一回生孩子,不然为啥真顺当呢,这一胎,说不定是第二胎,第三胎也是极有可能的,其二是说为啥李石磙偏偏正好在跟前,又有田家俊的造谣中伤,人们普遍认为李石磙和她关系暧昧,至于暧昧到什么程度,还真有点不好细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犹如盛夏时节毒日头下的粪池子,膨胀扩散着漫天的恶臭。这恶臭首先熏晕了东方进的大哥大嫂,两口子又在弟弟的耳边嘀咕教唆了一番,东方进立时吃不消了,当即回家找事,把个付兰雅打骂了一顿,并扬言一定把这个孩子丢到沙河里喂鱼。

    胡丽娜见花儿不说话了,也没了兴趣,不一会便开始犯迷糊。又猛然清醒了,起身要走。花儿挽留说:“快做好饭了,吃了再走吧。”胡丽娜推辞道:“我吃过了。来回走了几十里,口渴的厉害,就烧了一碗红薯片子茶,又吃了半块馍,现在还打饱嗝哩。走了。”说走便走了。花儿起身送她到院子里。李石磙听到她走了,忙走出灶屋说:“咋走啊,这就做好了,吃了再走也不晚,大长一夜哩。你一个人在家,有啥意思嘛。”胡丽娜说:“嫌我没意思,你来陪我喽。”说这话时,人已在大门之外了。

    李石磙嘀咕了一句:“这个胡丽娜,啥话都能说。”一面回灶屋去了。花儿也不把这话放在意上,邻居这么多年,这样的玩笑话说得多了,正所谓司空见惯了。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站了片刻,似乎感觉到了雨点儿,遂走进灶屋说:“好像下了。坏了十五到初一,这半个月里,别打算见到好天了。”李石磙说:“下了也好,不用天天出工干活了,趁闲,赶紧把衣裳该缝的缝缝,该补的补补,说着天就冷了。今儿个就十月十五了,搁到往年,这会子早下了一场大雪了,冷得手都伸不出来了。”花儿说:“说得倒轻巧,光记着你一家子了。付兰雅才生罢,要是天天阴天下雨,尿布都没地方晒去,大人小孩都受罪。”李石磙说:“那也没办法的事,你不叫它下,它就不下了!你要是能管得住它,叫下下,叫晴晴,倒是好了!”

    花儿说:“现成的眼前的我还管不住哩,那云彩眼儿里的,看不见摸不着,更不用提了!打量着我不在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先前说我连胡丽娜一半通情达理都没有,这会子又吵吵我不如付兰雅守妇道,没有关起门来呆在家里,看我这也不顺眼那也不如是,当初干嘛还要娶我!比我大一截子,成天价哥哥妹妹的叫,人家一鼓动你就上了,动心了,可见原本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也难怪一看见比我好的就开始处处不满意了!咱娘见天的搁后边嘟囔,你又这个样子,就不知道人家心里多难受,这日子过着,真是没一点意思了!听听说的,该缝的缝缝,该补的补补,我就是你们李家的一个老妈子,这辈子专来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哩!”

    花儿只管说,李石磙只管低着头。忽听外面哗哗响起来,李石磙方才抬起头说:“下大了,赶紧吃了饭睡觉吧。”花儿一口气说了许多,算是出了心中之气,胡乱吃了几口饭,去堂屋睡觉。李石磙简单收拾了一下灶屋,关上门,去厕所里方便了,顺手将夜桶提起来,回屋闭门熄灯睡下了。次日一早,李石磙便起床了,满屋子收拾脏衣服。花儿见了,冷笑道:“还当真了!即便你舍得出去脸,我还嫌丢人哩!没得叫人笑话你,说我不是个东西!咱娘见了,不撵着骂我才算怪了!”一面说,一面穿衣起来,拿了脏衣裳去河里洗。

    李石磙一时无事,因见一夜风雨之后,满院子的落叶断枝,便拿起扫帚扫院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场桃花雪,眼前似乎晃动着人面桃花交相呼应的美丽画面。恍惚觉得后脖颈里一凉,下意识的探手一摸,没有摸到雪球,却摸到一手黏糊糊的东西。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滩鸟屎,直气得嘴歪眼斜。方才意识到正扫到枣树下,而枣树上正有几只麻雀搁那儿叽叽喳喳的叫,一面大骂随便拉屎的死鸟,一面扬起扫帚轰赶麻雀。麻雀们受到惊吓,纷纷展翅飞走了,不过没有远去,都落在了前面的草房顶上。

    李石磙见了,又挥舞着扫帚去撵。麻雀们便又折回来落在了枣树上。李石磙气得暴跳起来,用力将扫帚掷过去。麻雀们见他动了大怒,不敢以身涉险,那扫帚张牙舞爪的,挨着碰着了都不是玩的,急忙飞过屋脊,直奔槐树去了。只是那扫帚似乎埋怨李石磙不该把它大材小用,有些生气,趴在树枝子上不愿下来。李石磙抬头估算了一下距离,料想蹦起来定能抓住扫帚把,于是矬下身子,然后双脚用力蹬地,待身躯腾空而起了,伸直了胳膊去抓扫帚把。眼看抓住了,偏巧一阵风吹来,摇动了树枝子,扫帚把随着往上一翘,便抓空了。再去抓,已是来不及了,身子落在了地下。

    禁不住咦道:“我还抓不住你了!我倒要看看咱俩到底谁犟!”又蹦起来去抓,仍没抓住。如此复连跳起来四五次,均未能把扫帚抓下来,倍受打击。嘟囔道:“我跟你搁这儿置这闲气,搬个凳子过来一下子就把你够下来了!”转念又想:“怪窝囊哩!真高个个子,连个扫帚都够不下来,再来一次!这回跑着跳,兴许跳得高些!”拿定主意,往后退了七八步,然后猛跑几下奋力跳起,果然抓住了扫帚把,只是他如今三十多岁了,平素未曾如此跳跃过,猛一下子跳了六七次,双腿有些吃不消,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到了吃过早饭,感觉到疼了,大腿内侧的肌肉也肿胀起来了。

    把个花儿笑得差一点没把吃进肚子里的饭笑喷出来,又不由人的心疼他,一面说:“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了,使不够的狂劲!可不管再这样了,蹦几下不打紧,就是挡不住受活罪!”一面给他揉搓了半天,嘱咐他在家好生歇着,拿了几十斤粮票和一些钱,起马蓝子去赶集。因下了一夜雨,大堤上还好些,没有多少泥巴,河坡上却泥泞不堪,又跐滑得很,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撂倒,因而谨慎不能再谨慎了,跟同去赶集的人相互扶持着过了沙河,又走了六七里的泥路,拽了一身又一身大汗,总算到了集上,长叹道:“我哩个娘哎,看赶个集多难!要是咱那庄儿就是集,还能受这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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