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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夏之寒 3

    第八章      夏之寒    3

    灯光下,冯美君妈妈停止了叙述,用十分信任的目光看着我,深情地说:

    “春华,答应我:如果我真的有一天进去了,替我好好照顾好美君,照顾好小毛。”

    我说:“我知道你是被他们冤枉的。我一定不忘你的好,我一定好好的照顾她们。美君就是我的亲人,我一定真心待她。”

    冯美君也非常悲恸,以致她止不住泪从中来。毕业后由于心情不稳而东飘西荡了这么长的时日,残酷的现实使她有所顿悟:那些看起来似乎美好的生活都不属于她,是海市蜃楼,与她无缘。就像一个人从美梦中醒来,还得在尘世中把日子过下去。

    冯美君母亲拉过我的手,也拉过冯美君的手,让我们两人的手紧紧的抓住在一起,说:“美君,妈妈多么希望你跟别人一样长得平常一些!可是长得好也不是你的错。那班人陷害妈完全是为了你。妈进去后,你就跟春华结婚!家族里有这么多兄弟姊妹,春华家也有那么多兄弟姊妹,外出不落单,行的端走的正,就不怕他们。”

    然后,她妈妈转向我:“春华,你知道婶婶为什么赞赏你吗?你知道美君她为什么选择你吗?自古说,会选选儿郎,不会选选田庄!锄头犁耙不是你的强项,读书做文章才是你应该多去做的事。美君她在家要照顾弟弟,去了你们家就是做媳妇也不可能有很多的日子同你一起读书了。我只望你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了你的学习和正事,将来出息了不要丢弃了糟糠之妻!”

    对着她寄予希望的目光,我点了点头。我的耳际响起了中国古代的一句名言:“男儿重一诺”,我是男人,应承了的事就要做到。我说:

    “婶,我答应了你的我就一定做到。不管多长时间,我和美君都等着你出来我们再结婚!我要让美君和我一起读书,一起写作,一起走出一条我们共同的道路。”

    冯美君说:“我从现在起,也要抓紧时间多读些书。李文凯老师希望我们能比翼双飞,我再不努力,就要落单了。也对不起我的老师。”

    她说着用水灵灵的扑闪扑闪的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我:“以后你还像以前那样,晚上过来陪我读书。我读书,你写书。我不会觉得孤单,你也不会寂寞,好吗?”

    虽然写作需要个人安静独处,不宜他人打扰。但为了冯美君,我还是果断的点点头答应了她。我知道,这也是她妈妈的希望。我们已经有过两年的相处,也有过彼此相依相恋的交往,也不在乎彼此呆多少时日。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冯美君问。

    我说:“婶在家的日子,你多陪陪婶!我也尽力多来陪陪婶。如果不是开会,我隔两天过来一晚。如果婶不在家了,我每天都过来,像以前那样,天黑过来,十点钟回去。”

    冯美君又问:“那你看看眼下我该读读什么书好?”

    我想想说:“你就先读读朱光潜先生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吧?李文凯老师给我们的书里有,明天晚上我给你带过来。”

    冯美君的妈妈是十分的平静。她劝女儿,不要太担心她,要带好弟弟,要做好计划中要做的事。

    我又转过身问冯美君妈妈:“婶,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冯美君的妈妈自然愿意女儿能同我一道读书写书,高兴的点点头。我内心也很痛苦,像冯美君妈妈这样好的人,也要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要投进监狱,这个社会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我说:“婶,我和美君一定不会放弃为你申诉的。”

    然而,她说:“婶到了里面,是不会放弃申诉的。春华,你最大的事,就是照顾好美君和小弟。读好书,写好文章,争取上面对你们的支持。作为母亲,我不愿意让你们也陷进去。美君,你记住了,你和春华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不能为我写一个字的申诉,不能干傻事!”

    停了停,冯美君妈妈仍然很不放心,叫我和冯美君跪下来,在她的面前发誓:“我们这一跪,上跪天,下跪地,跪高堂父母。以后我们以夫妻相待,互敬互爱,互谅互让,互不嫌弃,白头偕老!”

    我看到,做完这些,她的脸色很庄严。她作为一个长辈,为自己不知哪一天入狱而把很多事情都提前了。她的内心是痛苦的,她也遗憾不能亲眼看着我们幸福地相拥着走进婚姻的殿堂。我在细细的咀嚼着她让我们发的誓词,她让我们互敬互爱,互谅互让,真可谓用心良苦。她知道我们这一段有些斗气,希望我们彼此珍惜。有了矛盾,再进一步,必然是两败俱伤。只有各退一步,才会海阔天空。这在夫妻乃至朋友相处至高无上的艺术。

    冯美君的妈妈让我们起来,她有些怔怔地站着,眼光从我的脸上移到冯美君的脸上,然后又移到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的冯美君的弟弟的脸上,一副十分不舍得的样子。冯美君的眼里也噙着泪,当她得知妈妈是为了自己遭人陷害时,显出更加悲恸。她抽泣着,实在忍不住了,便呜呜的大哭失声起来。紧接着,她们母女搂在一起,哭得泪眼婆娑。

    我的心里也很悲恸,但我是男子汉,我不能哭。我知道这些从头到尾都是那个什么邓组长好大喜功的结果。为了自己立功,罔顾他人死活,这样的人怎么也配当党的执法干部?

    第二天晚上我到冯美君家的时候,冯美君的妈妈已经被抓走了。冯美君告诉我,那些人是上午来把她的母亲抓走的。那些人把警车停在了大队小学校的门口,来了三个人,进屋就把冯美君的母亲用手铐拷上了。冯美君要跟那些人说理,可谁听她的呢?

    冯美君的妈妈却显得十分的平静。她劝女儿,不要太担心她,要带好弟弟,要做好预备做的事。冯美君的弟弟越听他姐姐的叙述,越发的悲伤,抽泣着:“姐,哥,我要妈妈!”

    我只好搂住他安慰他:“小毛别哭,小毛别哭!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毛抽泣着说:“哥,他们说妈妈回不来了,要坐好久好久的牢!”

    我说:“你妈妈没有罪!是那些人搞错了。你妈妈把什么都对我说了,你妈妈她会申诉的。你要坚信自己的妈妈。”

    冯美君的弟弟是个格外懂事的孩子。他没有再哭,只是平静的听我和他姐姐商量事后的一些处置方法。

    我对小毛说:“小毛,妈妈是因为你姐姐才让那些人陷害的。以后哥每天晚上都会来陪你们读书写字。你们什么都不要怕!如果我不在,有什么事你就立即到那边家里去找我!”

    他懂事的点点头。

    我又说:“小毛是男子汉,你也要保护姐姐喔。”

    因为读了一天的书,冯美君的弟弟打起了呵欠。冯美君忙打了热水,让她的弟弟洗澡睡觉。我看着冯美君,心里隐隐流过一丝疼爱:才十九岁的女孩,这一次真正是又当爹又当妈了。家庭如此的变故,给她如此天大的压力,真是难为她了。

    冯美君弟弟睡下不久,便呼吸均匀地进入了梦境。

    “如果在这么久我不东走西跑,可能不会害得我妈去坐牢!”冯美君哀伤地看着我,自责的说。

    我劝慰她:“这也不能完全怪你,有人要害人,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栏不住。”

    冯美君靠近我,把她的脸伏在我的肩头上,说:“我感到好累好累,又好疲倦好疲倦!爸离得远,妈又遭难,我真正要被击垮了。”

    我用手挽住她,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臂膀,说:“别怕,别怕,我永远是你可靠的臂膀!永远是你的依靠!”

    好一会,她抬起来头,说:“那些人想打我的主意?我只要不走歪道,行的端,走的正。天王老子我都不怕他!”

    这才是我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有着侠女气质的冯美君!

    “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呢?”她问我。

    我说:“今天遇上这些事,你的心里也是心慌意乱的,你就早点休息吧。”

    “不!”她毅然决然的说,“我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了,再不抓紧我就再也输不起了。哥,以后我都叫你哥了,现在才九点钟,进入我们预定的计划吧!”

    “好吧。”我说,“你就读你的朱光潜《给青年的十二封信》吧?我呢,继续读我的《文学理论》”

    她挑亮了灯,我们仍然像以前那样肩并肩坐在办公桌前读书。《文学理论》是一本像旧砖头一样厚的书,我也读得很艰难和很用功。以后我们要走这文学创作的路,先必须对什么是文学有个粗略的认识,否则我们就会难入其门。

    冯美君正在读的是朱光潜教授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中的第一篇《谈读书》。她读得十分认真,通读一遍后,她又返回到前面再细细的读,且一边读一边往笔记本上记录。这是两年来我们共同养成的习惯:读书必做笔记,没有笔记不读书。

    我看见她在笔记本上用粗重的笔墨写上了几句话:

    “尤其要紧的是养成读书的习惯,在学问中寻出一种兴趣。

    “你如果没有一种正常的嗜好,没有一种在闲暇时可以寄托你的心神的东西,将来离开学校去做事,说不定要被恶习惯引诱。”

    “但是如果你在读书中寻出一种趣味,你将来抵抗的引诱能力比别人定要大些。“

    我问:“这两句是不是对你有很深的触动?”

    她深深的点了点头。

    她说:“我如果早点读到这篇文章,我就不到外面去东飘西荡了。我的妈妈就不会遭受牢狱之灾了。。”

    说着,她又抽泣起来,继而又“呜呜”的失声痛哭。

    她的自责,她的痛苦,也引出了我的泪水。一个家庭,它是多么的脆弱,哪怕像玻璃器皿那样轻轻的摔一下都不能够。然而,长达十多年的文革,给多少家庭带来了残酷无情的风霜雨雪和裂肝断肠的悲欢离合啊!

    我轻轻的安慰她:“美君,别哭了。读书会使你聪明起来坚强起来的。知道了以往的过失,我们在遇到生活的陷阱的时候,我们就能识别它,绕开它,避开它。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去战胜它。”

    “只是一想到由于我的过失让我妈去遭受牢狱之苦时,我就不免悲从心来。”冯美君还是止不住悲伤,“你想想,这些年我们家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难?先是从林场下放回农村,再是母亲又去坐牢,以后天才会知道还有什么灾难降到我们头上。”

    “如果我妈真的犯了罪,心里还好受一些。你想想,说我妈光在我们 一个大队就购买了七八千尺布票,连鬼都不会信。可他们说,是我们大队的人作的证。可他们又不敢公开开庭,如果公开开庭,我一定要问问,我妈是在什么场合什么地点,向什么人买下的布票,又是在什么地点什么场合卖给了什么人。这个什么人最后把那么多的布票弄到哪去了?”

    “还有云南那两个知青,为什么不让她们出来指控?为什么不让她们出来讲话?我妈究竟是救了她们,还是拐卖了她们?应该让苦主出来讲话吧?为什么处处是你们法官讲?”

    冯美君越哭越悲,一发而不可收拾。我想,她今天不发作出来,怄在心里,只怕会更加令她伤心痛苦。发泄一下,释放一下,她的心里会更加好受一些。

    我心里也有苦:冯美君是我的美好的初恋,我的一颗心都在她的身上。而我们却像是在冰雪严寒中开出的一朵苦难的花!这么多的灾难落到她的头上无异于落到我的头上。我们这一辈人,饿肚子过苦日子的是我们,搞运动有书不能读的是我们,上山下乡没有考大学机会的又是我们,社会不公的鞋子落到头上的还是我们!我们满腔热血要报效国家,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实现我们的抱负?

    也许有人说,这是党的政策。既然是代表全中国大多数人民利益的党,为什么在制定政策时不把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和需求放在第一位?是不是像朱光潜先生说的:有些人是在党而官,官而只顾自己捞名和利?

    冯美君倾诉之后,心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她掏出手绢摖干了泪水,眼睛还是红红的。

    她说:“哥,过几天我想去看看妈。”

    我说:”“美君,要去就我们一块去吧?”

    她说:“哥,人到了那里面,不管有错没错都不是光彩事。况且不是直系亲属也见不上面。”

    我说:“还是我们一起去的好,我担心你一个人受不了。两个人一起去,也好有个照顾。”

    冯美君还是坚持,她的妈妈一定不会同意让我也去那种地方的。因为她妈妈希望我不要因为她而受到牵连。

    真实的生活体验,痛苦的磨砺磨难。文革后期的人妖两重天,阅读了作品,也许您就能理解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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