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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6章 谁规定神就不能生病了

    一个智慧生物,如果只管消费不事生产,日子久了自然招人厌;反之,即使是做顶梁柱的,日子久了别人也会觉得你合该这样,越是卖力,反而越容易被别人挑毛病。

    这种时候,倘若你能适当的得个小病,搞点小罢工,那时哪怕是最最不懂事的孩子,都会思考一番——这个家伙要是倒下了可是不行的,我们之前那样对他,是不是不妥当啊?

    于是,你的地位改善了,平日的苦闷、憋屈、有苦难言的种种情绪都可以适当发泄一下,而没有任何人再与你唱反调。

    陛下此时,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

    痛,自然是有的,天凤神君怎么了,远古上神又怎么了?

    神也有痛的权利,谁规定神就不能生病了!

    我们的陛下并不完全是在装病,他是真的痛,被他那帮史官臣子气得头痛、胸闷、嗓子直冒烟。

    好好的自传放在国使馆,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民间盗版,还添油加醋改编成了限制级作品!

    《大神春宵史》……啊,这让他堂堂一代帝王情何以堪,就是神也得给气趴下!

    其实这还不是他对气愤的,他真正担心的是某一天朵朵突然好了,看到这么一本以他为原型的破书,那后果……哭闹算轻的,被咬几口他也受得起,可要是被踹下床,哎,简直不敢想象!

    乐,则是因为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病,为陛下带来了国宾级别的待遇。

    就比如刚才,他一阵咳嗽把药洒了某朵一身,某朵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处理完裙子上的药渣,更加乖巧地伺候他,就好像她敬爱的父皇是个陶瓷娃娃一样。

    说真的,伺候生病了还能帅得人神共愤的父皇,她是蛮乐意滴!

    俊美得难以描述的脸略显苍白,可就是这份苍白让那双深邃的黑眸更显幽深,眼波流转抬眸间,又长又浓的睫毛蝶翼般轻盈;一袭单薄宽松的纯白丝质长袍慵懒地套在身上;一头墨染般的黑发妖妖娆娆铺了一床,黑与白强烈的视觉冲击下感觉说不出的魅惑倾城。

    父皇的名字里有个“魅”字,这名字取得真是绝妙!

    上辈子加这辈子她都没见过像父皇这么帅的病人,总之就是养眼,美得冒泡!

    “父皇,我帮你削个梨,你吃点好吗?”

    拿着一个水晶梨对他晃了晃,笑盈盈地说道:“多吃水果,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好。”陛下微笑着点头,好那么快干嘛?现在恨不得病个几十年,享受她无微不至的“伺候”。

    哎呀呀,想他还要靠得病才能享受到九五之尊的对待,这个帝王的境界当得也算是难以匹敌了。

    于是陛下情不自禁地闷笑了几声,沙哑的嗓子笑到一半就变质成了咳嗽声。

    “穆大人,父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这可都三天了。”某朵一边削梨,一边严肃地询问御医。

    御医院没人才了吗?这点小病都能折腾三天,要是墨墨在那铁定是手到病除,不过墨神医就像一阵风似的,整天都是来无影去无踪。

    到底忙什么呢?连珍珠都跟着他消失大半个月了。

    “回公主,本来这风邪之病是常见之症,不过陛下乃上神之体,不病则已,一病就颇为棘手,需要辨时令,辨寒热,辨虚实,辨有无夹杂证,方可对症下药,所以还需要一段时日。”

    老御医摸了摸胡子,神情是相当的胸有沟壑,而某朵毕竟是个外行,给他辨这个辨那个的忽悠得直犯晕,也只能泛泛地交待几句常理,便起身去厨房给父皇准备营养餐。

    遥望公主远去的背影,穆老御医转身就对陛下问了个相当古怪的问题:“陛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好?”忽悠自己的女儿,陛下真是好生恶趣味。

    陛下幸福地看着某朵削好的水晶梨,小小地咬了一口,不错不错,甜到肺里去了。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就再让朕轻松几天吧。”

    陛下的回答也诡异得很,而且对着这个只有六品的御医老头更是一团和气。

    老御医与陛下配合得也甚为默契,只消他一个眼神,就能在诊断书上加一句“积劳成疾”的点睛之笔。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拥有共同的秘密是最为牢固的关系。

    这话不仅可用来指代男女之情,放在陛下与穆老御医之间也是非常适用的,所以陛下对他当然是客气得很。

    老御医望着自己服侍了几千年的陛下,只得无奈地边笑边摇头,最后叮嘱一句:“虽是小病,陛下也不要拖得太久了。”

    拖得太久?只可惜是拖的不够久啊!

    某帅斜倚在床上快乐得直冒泡,自从他生病之后,早朝自然是免了,虽说也要工作,但上班族跟SOHO族的感觉毕竟不同。(SOHO不是指搜狐网站,而是对自由职业者的另一种称谓,同时亦代表一种自由、弹性而新型的工作方式。)

    有某朵同学给他端茶倒水,有某朵同学给他揉肩捶背,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冠冕堂皇的带薪休假,还顺带让臣子们敬佩一番陛下的鞠躬尽瘁,并同时了解到他天凤神君也是有七情六欲……不,是七灾八难,是不可以拿来猛消耗的。

    于是乎,某帅的肉体上虽然有着小小的不适,可是精神上却极度幸福,这种幸福不仅抵消掉了身体上的负荷,还绰绰有余得很。

    就在穆御医问诊过后,某帅又继续在天凤宫舒舒服服地赖了两天,当然,某朵也温柔可人地贴身伺候了他两天。

    这期间他把御医院开的药等比例减少了剂量,可惜居然还是很快就治愈在望了。

    哎,身体太好有时候也是件让人无奈的事,某帅不禁心情复杂地想到,他天凤神君生个病容易嘛,还没过足瘾就要康复了,不知道下次生病要等到何年何月?

    想想都觉得惆怅。

    “陛下,老太君来了,御医院的胡大人也来看诊了。”

    正在某帅对自己健康的上神体质深感遗憾之时,邱析推开门禀报了一句。

    某帅一时没有思想准备,呼噜一声就把手上端的药整碗吞了下去,于是老太君跨进门后所看到的,就是陛下咳得俊脸通红的模样。

    “陛下,你还好吧?”老太君不明所以地问道,天凤神君生病?这还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还好,还好,怎么不是穆御医?”陛下有点心虚,神情却很淡定地指着眼前的胡御医。

    他之所以会被呛着,就是因为应该出现在此的白胡子穆老头变成了一个黑胡子医生。

    陛下可是只跟穆御医通过气的,也一直是由穆御医负责来给他复诊,如今让一个不知情的第三方来检查,他几乎没病的谎言被拆穿的几率不就是99。99%了!

    “本来确实该是穆大人来的,可是青萝五个多月的身孕,最近也偶有不适,靖羽就找了穆大人去看诊,陛下你这边都是看过好几次了,让胡大人来接手也出不了差错的。”

    老太君说得在情在理,陛下的脸色阴晴难测,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胡御医向自己的手腕伸出“魔爪”。

    你要敢说朕没病,朕灭了你!陛下微眯着凤眸,在心里磨刀霍霍。

    “……陛下的心跳偏快啊……”

    嗯?

    陛下眨吧眨吧眼,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心跳得快是什么意思,有病还是没病?

    “而且还有虚汗……”

    啊?陛下随着胡太医的视线,下意识地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果然有汗,但是……这好像是紧张的吧。

    “奇怪,若说以陛下的体质,这等小病早就该好了,怎么现在还会这样……陛下目前用的都是什么药?”

    在一边自言自语的胡御医,最后转身去问随侍的邱析。

    邱析自然是知无不言,跟在陛下身边几百年,还真没见过他生病,这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还病得卧床不起。

    胡御医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陛下的症状充其量也就是小感冒,怎么就倒下了呢?

    可谁敢去研究天凤神君是个什么体质,想对症下药都无从着手。

    上次公主无伤大雅的摔一跤,失忆了!

    这次陛下无伤大雅的感冒了,趴下了!

    一个比一个有创意,两位是神凤啊,有点身为神的自觉性好不好?

    哎,这俩凤凰尽整些稀奇古怪的事出来折磨他这可怜的小公务员。

    见胡御医半天不说话,老太君问道:“胡大人,陛下这是……”

    “老太君,陛下迟迟不见好,微臣看还是要加大药量,龙鳞粉是退热最直接有效的方子,可以一用。”

    纠结了半天,胡御医终于开出了方子,陛下这病生得古怪,实在不好下药啊,得了,开点龙鳞粉给他吃着玩吧,反正对身体也没什么害处。

    陛下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的例行检查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蒙混了过去。

    胡御医也不知有何等神功,居然无病都能看出有病来?

    当然,健康状况一向良好的陛下不知道的是,有些医生喜欢无中生有,所以他只是一味庆幸着自己难得的好运,准备再继续幸福地蜗居几天。

    可惜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更何况陛下这个“乐”……得来的也不太符合手续。

    就在他心心念念着希望小病不要好得那么快的时候,老天爷就真的如了他的愿了。

    又两天后。

    “这……这是怎么回事!”

    等到某朵再来看望父皇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只见他面色惨白,说话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这阵势根本是比当初生病的时候还要糟糕。

    风音和邱析都低着头,回答不了公主的问题,别说他们不知道,就连陛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不过就是按照以往的方式蛰伏,唯一的不同就是喝药变得按时按量而已。

    之前偷工减料是为了病能好得慢一点,如今都没什么病了,他也就没必要烦神,凡是御医院送来的药,全都干脆利落地喝个见底。

    想到这里,陛下就不免强打精神凝视着坐在他床边的胡御医,目光很不友善,谁叫这些莫名其妙的症状是跟着他一起出现的呢!

    胡御医、胡御医……听听,连姓氏都这么不吉利。

    “胡御医,现在当如何诊治呢?”某朵明白眼下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先把父皇的病给搞定。

    “……这……陛下目前寒气入体,阳气大量散失,最首要的应该是保暖驱寒……”

    “之前要给朕退热,现在又要给朕驱寒,你到底在搞什么?”陛下哑着嗓子质问,都说久病成医,他虽然没病多久,但也隐约觉得胡御医的话有点前后矛盾。

    “之前看陛下的症状,出汗、发热,明明就是风热的症状……所以微臣才……如今怎么会……”

    胡御医支支吾吾,到底也没能说清楚,他只是纳闷,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陛下怎会忽冷忽热,难道神经失调不成?

    胡御医哪里知道,在他接手之前,陛下那点小病早已好得八九不离十,之所以出汗燥热完全是心情所致,结果就让他误解成了风热,拿龙鳞粉去散热。

    这一散就散回了解放前,不仅穆老御医治病的功夫白费了,搞得陛下的症状还比之前更加严重。

    结果,胡御医能做的,也就是按现在的情况,开了个补气养虚的方子,留院观察。

    没想第二天就观察出效果来了。

    陛下现在头晕眼花,身子沉得连眼皮都懒得运动一下。

    风音和邱析虽然很能干,可照看病人还是女人比较细心,于是以某朵为首的女人们就比之前跑得更勤,老太君、紫嫣、紫夙、青萝轮流充当钟点陪护工。

    “父皇,父皇,醒醒了,先洗漱一下再睡。”某朵端着一杯水,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他。

    “嗯?”陛下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半响才撑起上半身,眼神还有点泛花,对焦了半天才看清楚今天来执勤的是某朵。

    “父皇,先漱漱口。”

    大家都知道陛下有洁癖,就算生病也要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所以老实地接过金镶玉的杯子咕嘟咕嘟漱起口来。

    别说,左漱右漱之后顿时清爽不少,可就在他身子一歪准备继续睡觉时,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先是好像地球刚诞生似的静寂,接着邱析就像是造山运动的第一个火山喷发口,惊叫了起来:“陛下!”

    他二话不说扑到床边哭嚎,而陛下也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风音满脸铁青地盯着邱析扔在地上的漱口杯,那里面撒出来的液体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所谓小病,总是该在类似阿司匹林或清热解毒片这类材料的守备范围之内,病一病无妨;可是大病常常离死不远,寒心的很,自当回避。

    对一屋子的非人类来说人吐血是很正常的事,牙龈出血、支气管发炎或是胃十二指肠溃疡都有可能吐血,可是天凤神君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大家便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往最坏的方向联想。

    神吐血,这绝对是大事,容不得大家盲目乐观。

    毕竟,像阿迪达斯说的——nothingisimpossible!(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于是天凤宫里鸡飞狗跳的景象不难想象,由于陛下体质特殊,所有医疗手段全都不管用,黔驴技穷之下,御医们使出了最后的土办法,针灸、刮痧、以毒攻毒等十八般武艺齐上阵。

    不管有用没用,试试再说。

    陛下则是那流水生产线上的加工半成品,一道道工序全来了个遍,可惜精神还是越来越差,连回归的穆御医都不知道当初的小感冒如今在朝哪里发展了。

    “陛下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啊!”老太君开始的时候对天凤神君生病还很不以为然,可现在哭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好像陛下由一个三好学生突然堕落成了街头小混混。

    其他在场诸人也是抽泣的抽泣、抹泪的抹泪。

    这其中最低靡的当然要属陛下本人,整个陷入了一种被称为“OTL”的磁场中。(天啊,你为何这样对我。)

    “陛下……你倒是说句话啊……”老太君哭够了劲,反观陛下眼神朦胧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发毛。

    “老太君……”陛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什么好说的?说他之前拖拖拉拉的都是在装病,结果现在好了,病得浑然天成、惟妙惟肖……最主要的是即使说出来也已经于事无补。

    虽然离死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此情、此景、此气氛,大概也就说说遗言最适合不过。

    陛下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决定做戏就做全套,配合大家的情绪把这出戏唱完。

    “朕惭愧,让老太君担心……”

    “陛下啊!若有来世,老身一定还要带领天狐一族以陛下马首是瞻!”

    不等陛下说完,老太君就又悲怆了起来。

    想到她老人家竟然连下辈子都打算好了,陛下好生感慨,觉得也有必要交待几句,于是就说了一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那老太君下辈子可别再这么能折腾了,否则朕可吃不消。”

    这话放平时,还指不定老太君要怎么跟他哀嚎呢,可是眼下,老太君却毫无不悦,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保证道:“一定一定。”我什么时候折腾了,天凤宫这么冷清,我是在给你们找乐子,真是好心没好报!

    既然开了这个话头,陛下把这一屋子“人”又环视了一遍,点了点头,那就索性说得再清楚一点吧,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种可以畅所欲言的机会了。

    “紫嫣你也无需太在意外表,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最重要的还是内在。”

    紫嫣的头埋得很低,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她耸动着肩膀连连点头,内在我也有啊,是陛下你没发现而已。

    “风音和邱析你们两个也该有空就读点书,长点眼光,长点脑子。”

    俩仙童眼角抽了抽,同时别过脸去,陛下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们都算没脑子的话,这满屋子的女人不全都成白痴了。

    “紫夙,温柔是很好,可是温吞就不好了,应该更加独立一点。”

    紫夙用手绢抹着眼角,表情有些扭曲,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温柔被误解为温吞,陛下你那是什么眼光啊?

    “朵朵你以后也要少喝点酒了,父皇倒是不介意你丢人,不过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公主体面的。”

    丢人?某朵暗自吸了一口气,淡定淡定,生病的人说什么都值得原谅。

    陛下越说越来劲,简直有点欲罢不能,想想这样的机会多难得,所谓神之将死,其言也善,谁还能跟他过不去不成?

    于是他每个人赠送一条评语,连在场的元鸢、元斐、浩泽等几个小豆丁都人手一条。

    讲到最后,视线又落回坐在床头的某朵身上,不禁面色温和,摸摸她的头,很入戏地嘱咐道:“要是父皇不在了,朵朵可就是天凤宫顶梁柱了,你两个皇兄没回来之前,你一定要照顾好风音和邱析,还有你自己啊!”

    “父皇放心,除了儿臣以外,谁也不能欺负风音他们。”

    “……”这话听了真是一点都不能叫人放心,但陛下浪费了太多口水,精神不济,终于还是摆摆手,示意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一屋子人退了出去。

    “……朵朵,你怎么又回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陛下的鼻子捕捉到一丝很熟悉的幽香,都闻了十几年了,睁开眼一看,果然是某朵去而复返。

    “没什么事,儿臣只是想来这里看看……”

    某朵顺势靠在他身上,表情和语气一样的柔和,仿佛隔着一层雾,亦真亦幻,跟平日里笑眯眯感觉很不一样:“父皇,我小时候你经常陪我睡觉吗?最近我想了想,总觉得小时候的记忆太模糊,很多细节想不起来。说模糊也不对,其他人、其他事,我记得很清楚,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心猛的一颤,陛下默了半天,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小时候怕黑……朵朵,别胡思乱想了,你六岁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柱子,有些事记不清楚也没什么奇怪。”

    笑了笑,某朵不再刨根问底,只是静静看着他,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她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父皇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陛下心如擂鼓,脸上却不露声色,面带微笑与她相对无言,朵朵,你总是那么聪明,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逼我……

    气氛渐渐变得相当微妙,又透着点陶醉,一种既陌生又留恋的奇妙情愫在她心里无声流淌。

    “朵朵……”终于,还是陛下忍不住首先出声。

    “嗯?”

    “你……是不是长胖了点,你压得父皇胸闷,小时候的你可是很轻的……”陛下觉得再被她压下去就要露馅了,面对她,这具身体诚实得让人无奈。

    哐啷啷,微妙而又陶醉的画面支离破碎。

    晚上。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

    曲是好曲,舞也是好舞,可在这特意为哄陛下开心的宴会上,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乐府歌是谁找的?太应景了吧,应得他悲从中来。

    “这是青萝选的古相思曲,父皇觉得怎样?”某朵无意间就道出了让陛下心情沮丧的“罪魁祸首”,他一听是青萝,心里也没啥想法了。

    上午他交待“后事”时,还提醒青萝要多通俗一点,不要总是咬文嚼字的,青萝随后就回了他一句:“陛下说的是,言不在多在简,意不在深在明,臣一定照办。”

    青萝大总管,是一辈子别指望她改了。

    “很好,很……和时宜。”因为又是“魂”又是“别离”又是“天涯路”的,陛下笑得很勉强。

    老太君把陛下的表情尽收眼底,只当他是苦中作乐,想着陛下这样的日子没准过一天少一天,她的眼睛里就又开始蓄水了。

    “老祖宗,平白无故的悲伤什么,来,我敬陛下一杯。”紫嫣带头活跃气氛,举杯给陛下敬酒。

    可是陛下尚在病中,酒杯里的东西没有一点酒精含量,而是原汁原味的汤药,于是一杯下肚,恶心得他直皱眉头,结果这副模样又把老太君刺激了。

    “陛下……”老太君终于控制不住她的泪腺,偷偷地哽咽起来,只是她“偷偷”的这个动静也足够明显,一时间把大家的情感都带动了起来,整场晚宴便在这被哄的人不开心,哄人的人也不开心的诡异气氛中持续进行着。

    好不容易月上柳梢头,台上正在表演萧笛合奏,这两个乐器的声音本就先天的凄凄惨惨,合着现下的场景,反倒引人入胜,让不少观众沉浸其中。

    某朵也一边听着,一边不自觉的拉了拉衣袖,察觉到是气温有点凉了,就转头看向陛下,准备给父皇加件外套。

    陛下静静地坐着,双目似闭非闭,整个人好像隔绝于宴会的喧嚣之外。

    某朵轻轻喊了一声“父皇”……可是没有反应。

    “父皇?”

    这次又提高了一格音量……还是没有反应。

    “父皇?”喊完之余,还推了他一下,但陛下在轻微的晃动几次之后,依然毫无动静。

    “父皇!”这下,某朵可是毫无保留地喊了,并且声线抖得厉害,玩玩而已,要这么逼真吗?

    一嗓子吼完,所有沉醉于或没沉醉于笛萧美妙音色中的人都被勾出了魂,全部扭头来看陛下这边。

    他们心中似乎都已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预感,所以当看见陛下仿佛进入无我境界的样子后,所有的人都顷刻变色。

    随侍的穆御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他敏捷地窜到陛下跟前,搭脉搏的快准狠让人叹为观止,然后便屏气凝神,面色变幻莫测。

    这一刻,天地万物好像都失去了声响,就如电影镜头的慢近一般,连呼吸的声音都变的缓慢而凝重。

    穆御医最后在这无声的庄严和肃穆中抬起了他的头,把四周的人们环顾了一遍,感到如果不说点噩耗出来,简直就对不起大家的感情似的,可是本着他坚定不移的职业情操,还是只能据实以告:“陛下他……睡着了。”

    没错,陛下确实是睡着了,然后像千千万万个睡着的人一样,第二天又醒来了,不仅醒了,精神还格外的好。

    匪夷所思的病重,又奇迹似的康复,这之间的大起大落足够人们去忘记期间各种解释不通的过程。

    不过,虽然一些本该很重要的环节被诸人无视了,却有些事情让她们一辈子也没法忘记,比如陛下之前说过的“临终遗言”……

    “陛下你居然说老身太折腾!”

    “什么有孩子的人?有孩子做辣妈不可以吗?”

    “陛下,我跟风音像没脑子的笨蛋吗?”

    “没想到在皇上眼里,臣就是个爱吊书袋的人!”

    陛下在书房被一群讨伐者团团围住,任他们怎么闹,依旧浅笑如风,远远站在是非圈之外的某朵,冲他正笑得高深莫测。

    父皇,希望你下次撒娇换种比较直接的方式,我们累点是无所谓,可你堂堂凤帝犯得着这样折腾自己吗?

    ……

    这事告一段落,天凤宫风平浪静了几个月。

    到了年尾,天凤宫又热闹起来了。

    “今年过年不收礼,收礼就收脑白金。”

    在电视上出现这句脍炙人口的广告词的同时,我们的陛下也正寻思着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给身边的人发发礼物,感谢大家在过去一年中的勤劳苦干,勉励大家在新的一年再接再厉。

    去到将军府,老太君正在品茶:“老身这新摘的杭白菊不错,陛下尝尝,去去嘴里的油腥味刚好。”

    陛下气定神闲地拨弄着手里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笑地点头称是,可他心里想的却是“朕没什么油腥味可去。”

    补充完了水份,老太君开始滔滔不绝……

    在她发表以拉郎配为一个中心,以俊男美女为两个基本点的言论时,旁人基本插不上嘴,所以陛下只能尽力做个合格的听众。

    此时,明丽的阳光透过花窗照进来时,光线中还是带着丝丝的温暖,太阳舒适的触感、菊花茶的薄雾、榻上打盹的白猫……陛下只觉得老太君的声音忽然飘得很远,又忽然走得很近,一层层的在他脑内回荡着,好似湖面上的涟漪,最终变得无边无界。

    好不容易等老太太停下喘口气,陛下赶紧问道:“新年老太君想要什么礼物?”

    陛下的笑容十分真诚,天狐一族是整个朝堂的中流砥柱,于公于私他这个做老板的都应该对老太君有所表示。

    “老身想要喝喜酒。”老太君很不客气地说出了她的新年愿望——同时也是她这辈子一直不曾中断过的追求。

    但是最近没有人要结婚啊……陛下犯难地思考着,半响才说道:“老太君……这个喜酒也不是想要喝就能随时喝道的。”

    “陛下果然是不待见我这老婆子啊!口口声声要给老身送礼,老身说出来了又不干!”

    面对老太太的悲情攻势,陛下叹了一口气:“朕呢,不做乱牵红线的事,况且就算想赐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紫嫣、紫夙、青萝都有主了,她们的子女最大的六岁,最小的还不到一岁,全部都属于法律婚龄之外……所以,老太君你还是换一个愿望吧。”

    “要是这也不行,那陛下你就自己纳个妃子啦!”老太君看见陛下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来气地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噗!陛下一口茶喷了出来,瞬间从老太君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

    在去书阁的路上碰到青萝,于是陛下又问:“青萝,辛苦了一年,新年想要什么礼物?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书。”

    青萝每年提的礼物名单都是书,陛下对这点已经烂熟于心了。

    “臣今年想要一部《妙法莲花经》,也好祈祷宫中诸事平安。”

    “青萝果然是见解非凡,品位超群。”

    青萝今年既不要孤本也不要善本,只要了本市面上寻常可见的经书,又加之她还有心为大家祈福,陛下怎能不欣慰呢?当然是无比的欣慰。

    “这可是要陛下亲手抄写的才最有效用呦!”

    还没等陛下欣慰完,青萝的一句详解顿时让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最好是汉语藏语各一遍。”青萝最后补充道。

    *

    从书阁回到天凤宫,紫嫣、紫夙两姐妹正在帮邱析贴对联,既然是过年总得有个过年的样子。

    “紫嫣,新年想要什么礼物?”朵朵的闺蜜,陛下每年都要送上一份新年礼物,就当给晚辈发压岁钱。

    紫嫣立马就回道:“我想要熏香!”

    “那简单啊,说说看想要哪种?”陛下点点头,这礼物还算正常。

    “我要的这种熏香乃是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又要雨水这日的天落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了,合着花芯研磨的粉末,盛在旧瓷坛里,埋在梨树根底下,待到春分时再取出。”

    默了好半天,陛下揉了揉眉心:“……这……这是熏香?”(不好意思,这其实是冷香丸。)

    “怎么了陛下,不行吗?”紫嫣一脸的失望之色。

    “那个,紫嫣啊,要不……再换一个吧?”

    “……那好吧。”某朵的表情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退而求其次”的潜台词。

    “王母给朵朵送了一瓶三界难寻的千日凝香,陛下也替我要一份吧。”

    看到紫嫣确确实实做出了让步,陛下小欣慰了一把,殊不知,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紫夙你呢,想要什么做礼物?”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我家宇晋身体康寿,孩子们平安长大就好了。”紫夙很小声地说道。

    如果只当客套话来听,这是个很讨喜的“礼物”;若当成具体任务来听,这又是个任重而道远的世纪工程,所以陛下的心情实际上是既感动又叹息。

    *

    “哈哈哈哈哈……朵朵求你别追了,饶了我吧!”某嫣跑得快断气了。

    “你给老娘站住!”

    “那边的是些什么人?”一个刚进宫干活的小杂役指着宫道尽头一追一逃的两个女人,问着身边的中年杂役。

    中年杂役迅速打掉他伸出去的手指,轻斥道:“别乱指!伸个手指指点点的成何体统!那是公主!”

    “公主?”

    小杂役在家乡里没见过“公主”,不过听说“公主”这种人都是又漂亮又优雅的,可是,这位公主跟他听说的有很大出入啊,漂亮有余,可优雅嘛……

    似乎是看穿了菜鸟的疑惑,老鸟好心地提醒他道:“以后你要留心一点,别大惊小怪的,那边那位……”老鸟没用手指,只是小小的比划了一下那个张牙舞爪正在追人的小女人:“是陛下唯一的公主,不过我们私下都称公主为‘大侠’!”

    “……大侠?”

    跑出一身大汗,酒精也随之挥发,恢复正常的某朵气喘呼呼地走回天凤宫。

    邱析和风音已经习惯了她随时随地的发作,之前看见她一阵风的追着紫嫣出了门没有太慌张,如今看她脚步沉重的回来自然也没有太吃惊。

    “朵朵,陛下在找你呢。”邱析递上一条毛巾给她擦汗。

    “父皇找我什么事?他在哪儿?”

    “你房间。”

    某朵回到房间,陛下笑吟吟地问她:“朵朵,新年想要什么礼物啊?”

    某朵诚心诚意地乞求道:“父皇,我想要治好自己‘酒后无德’的毛病。”

    陛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莫说他办不到,他本身也绝对不想把这难得的乐趣给抹杀了。

    “这礼物难度太高,父皇送不起,换一个。”

    “……奇珍异宝、绫罗织锦、荣华富贵,我都拥有了……”某朵以一种类似忧愁的口气自言自语,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因此,我最想要的就是通过自己的能力得到的东西。”

    “然后呢?”被她那样盯着,陛下便也跟着心里越来越没数。

    果然……某朵开始提她宏观缥缈微观广泛的“愿望”了:“然后请父皇先闭上眼睛。”

    看到他忐忑地闭上双眼,某朵露出得逞的笑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迅速的“啵”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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