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一天两天还好，日子久了，刘保萍也快坚持不住了。
这仔细算下来，把老林的活接过来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了，一人做两份活，也实在难为了这个女人。
白天像牛一样忙于工厂，累得四肢酸软，好似得了软骨病，腰和膝盖由于受到强大的外力，疼痛得已经难以支撑整个身体，风不吹都能倒下。
刘保萍曾一度觉得自己累得眼前一黑，就快要倒下了，可她在内心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下，这信念就像是一家人在面临生死抉择时，老子一定要死在儿子前面一样的坚定。
傍晚，晚霞已经映红了天边，火红火红的，燃烧得厉害，一排大雁自北向南穿镇而过，中途略发出哀怨地嘶喊。树枝上已经没有几片可以飘落的叶子了，零星几片挂在树梢的叶子也愈发渐黄，萧条得可怜，冷风一过，便摇摇欲坠了。
刘保萍下班走出面粉厂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夜幕如一盆墨汁倾泻而下，覆盖住整座龙祈，所以她既没有看到晚霞，也没有看到大雁，就连声音也难得听到，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她正在工厂做工，扛面粉，或者拉麦糠。现在，唯一响彻耳根的便是迎面吹来的瑟瑟冷风。做了一天的工，刘保萍的衣服和后背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冷风一过，刘保萍就感觉到自己犹如进入了深冬，每一缕风都深深刺骨，每一缕风里都参杂着致命的利器。腰和膝盖此时受了风寒，一时间招架不住痛得厉害。刘保萍被这剧痛折磨得五官走了形，眉毛就快要和鼻子纠结在了一起。
晚风依旧无情地袭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不会因同情弱者而把自己的温度升高，它不会出于怜悯，为苦难者送去希望。它只是风，一个无情的谋杀者。
刘保萍已经走不了路了，一只手扶着路边的电线杆，一只手不停地揉搓膝盖和腰板，试图通过摩擦给这两处带来温热。可这仅能持续几分钟，手一停，膝盖和腰板又变得冰凉。刘保萍疼得脸上挂满了汗珠，像顾军种过的大豆，饱满而圆滑。刘保萍痛楚地摇摇头，她觉得不能再这样断断续续地走下去了，在路上停留的时间越久，风就会越大，风一大，身体就疼得更厉害。家里丈夫和孩子们还在等待着自己，就更不能让他们担心。不如咬咬牙，一股劲冲回家倒也干脆。
刘保萍开始尝试小跑。第一次，她失败了。跑了十米，膝盖疼得钻心，不得不停下来揉搓。揉搓的时候，刘保萍想到了女儿小雅，她漂亮，懂事，有抱负……刘保萍开始尝试第二次小跑，跑了十米，又失败了。冷风透过衣服钻进腰板，她把手伸进去一摸，腰板冷得就像寒冬腊月的河水，没有一处温暖的地方，她开始捶腰，捶腰的时候，她想到了侄子天齐，这个家境贫寒，遭遇曲折的孩子。可他天真，乖巧，聪明……刘保萍开始尝试第三次小跑，这一次，她成功了。她忘记了疼痛，脑子里装满了小雅和天齐的笑容……
刘保萍跑的时候，五官特别舒展，嘴角还有一丝笑意。她觉得自己越跑越快了，根本不会再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跑得兴奋了，任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还有几天就到许惜晴生日了，这一点还是许惜晴主动提醒刘天齐的。
这天，叶静云刚离开教室，许惜晴就拉起刘天齐的胳膊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对刘天齐说，你快点，你快点！
顾小雅坐在座位上，看在眼里，急在心间。
“慢点！慢点！什么事这么着急？”刘天齐问。
许惜晴傻笑：“你忘啦？这个周末就是我生日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参加哦！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这句话要是让顾小雅和李思颖听到，定会说不理就不理，谁稀罕理你！可刘天齐不一样，刘天齐觉得自己的性格就像是何真真，遇事左右两边都不能得罪，得做个老好人。一听许惜晴这么说，刘天齐开始左右犯难了，进退不是。让刘天齐犯难的原因有三点。第一，出发点。许惜晴的出发点就是一个阴谋。刘天齐知道她是为了追求自己才拼命地邀请他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的，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可刘天齐又不能开口明说，看上去只得委曲求全。第二，资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打刘天齐来到龙祈，吃住就在刘保萍家，父亲从未寄过一分钱，吃喝拉撒用的全是顾家的钱，所以刘天齐没有足够的资本去买礼物送给许惜晴，这是令他最尴尬的原因。第三，感情。刘天齐深知顾小雅和许惜晴不和，如若参加许惜晴的生日party，定会得罪顾小雅，这一点单单还不说，顾小雅再把消息一传，又得得罪李思颖，里里外外，自己倒成了罪人。
刘天齐站在走廊里纠结半天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好。
“你还在犹豫什么？上次我送你香水的时候，你都答应过我了！怎么？想反悔？”
一提香水，刘天齐感到更无地自容了。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话一点都不假。自从认识了许惜晴，刘天齐就已经拿了她送的两份大礼物，泰迪熊娃娃和香水，其间还有一些杂碎的各种小礼品。这样算下来，到了许惜晴生日，刘天齐根本没有推辞的余地，得顺理成章地送礼物并赴宴。这就好比你的救命恩人请你帮他完成一件不至于致命的事情，即使这件事的难度犹如贫民买房，你定没有理由推脱，因为你的第二次生命都是他给的，何来理由不去帮他完成。
“惜晴，我……”刘天齐想告诉许惜晴他不能去参加生日party的三条原因，但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再加上她送给自己的礼物，想想此时把这三条原因说出来实在不妥，话到嘴边便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通奉承、委婉拒绝之话，类似“我可能没时间”，“到时候再说吧”之类的话不绝于口。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去，一定要去。到时候我一定要看到你，你一定要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会上，我不管！”许惜晴急了，拽起刘天齐的胳膊不停地摇晃，一边摇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就去嘛……”
刘天齐被许惜晴像不倒翁似的来回摇晃，摇晃到刘天齐的身体无法承受的时候，刘天齐拿起许惜晴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离开无奈地转过头去。此时，4班门口一双柔弱的眼神早已死死地盯了过来，迷茫、失神。虽相隔数米，但刘天齐分明看到了这双眼睛里徘徊的泪水，无助、伤心。刘天齐惊呆了，瞪大眼睛，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不知道李思颖是何时站在他和许惜晴身后的，他更不会知道，李思颖是否看到了许惜晴对自己爱慕的肢体语言，可从这双泪眼中，刘天齐看出了答案。他更慌了。
“思颖……”刘天齐赶忙开口喊了一声。
压着刘天齐的声音，李思颖一头扎进了教室。空旷的走廊里，刘天齐觉得空气异常稀薄，直至窒息而死！
“不要忘记了，一定要来参加我的生日！”轻声丢下这句话，许惜晴这才放过刘天齐一个人转身回了教室。
刘天齐的思绪依旧停留在李思颖的泪水里，所以许惜晴的最后一句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心里。他还在牵挂李思颖的容颜，还在惦念李思颖的悲伤，他的目光还是直锁4班门口，那个李思颖消失的地方。
刘天齐感到自己的心就像砧板上的肉，即将被一刀一刀碾碎！
这仔细算下来，把老林的活接过来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了，一人做两份活，也实在难为了这个女人。
白天像牛一样忙于工厂，累得四肢酸软，好似得了软骨病，腰和膝盖由于受到强大的外力，疼痛得已经难以支撑整个身体，风不吹都能倒下。
刘保萍曾一度觉得自己累得眼前一黑，就快要倒下了，可她在内心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下，这信念就像是一家人在面临生死抉择时，老子一定要死在儿子前面一样的坚定。
傍晚，晚霞已经映红了天边，火红火红的，燃烧得厉害，一排大雁自北向南穿镇而过，中途略发出哀怨地嘶喊。树枝上已经没有几片可以飘落的叶子了，零星几片挂在树梢的叶子也愈发渐黄，萧条得可怜，冷风一过，便摇摇欲坠了。
刘保萍下班走出面粉厂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夜幕如一盆墨汁倾泻而下，覆盖住整座龙祈，所以她既没有看到晚霞，也没有看到大雁，就连声音也难得听到，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她正在工厂做工，扛面粉，或者拉麦糠。现在，唯一响彻耳根的便是迎面吹来的瑟瑟冷风。做了一天的工，刘保萍的衣服和后背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冷风一过，刘保萍就感觉到自己犹如进入了深冬，每一缕风都深深刺骨，每一缕风里都参杂着致命的利器。腰和膝盖此时受了风寒，一时间招架不住痛得厉害。刘保萍被这剧痛折磨得五官走了形，眉毛就快要和鼻子纠结在了一起。
晚风依旧无情地袭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不会因同情弱者而把自己的温度升高，它不会出于怜悯，为苦难者送去希望。它只是风，一个无情的谋杀者。
刘保萍已经走不了路了，一只手扶着路边的电线杆，一只手不停地揉搓膝盖和腰板，试图通过摩擦给这两处带来温热。可这仅能持续几分钟，手一停，膝盖和腰板又变得冰凉。刘保萍疼得脸上挂满了汗珠，像顾军种过的大豆，饱满而圆滑。刘保萍痛楚地摇摇头，她觉得不能再这样断断续续地走下去了，在路上停留的时间越久，风就会越大，风一大，身体就疼得更厉害。家里丈夫和孩子们还在等待着自己，就更不能让他们担心。不如咬咬牙，一股劲冲回家倒也干脆。
刘保萍开始尝试小跑。第一次，她失败了。跑了十米，膝盖疼得钻心，不得不停下来揉搓。揉搓的时候，刘保萍想到了女儿小雅，她漂亮，懂事，有抱负……刘保萍开始尝试第二次小跑，跑了十米，又失败了。冷风透过衣服钻进腰板，她把手伸进去一摸，腰板冷得就像寒冬腊月的河水，没有一处温暖的地方，她开始捶腰，捶腰的时候，她想到了侄子天齐，这个家境贫寒，遭遇曲折的孩子。可他天真，乖巧，聪明……刘保萍开始尝试第三次小跑，这一次，她成功了。她忘记了疼痛，脑子里装满了小雅和天齐的笑容……
刘保萍跑的时候，五官特别舒展，嘴角还有一丝笑意。她觉得自己越跑越快了，根本不会再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跑得兴奋了，任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还有几天就到许惜晴生日了，这一点还是许惜晴主动提醒刘天齐的。
这天，叶静云刚离开教室，许惜晴就拉起刘天齐的胳膊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对刘天齐说，你快点，你快点！
顾小雅坐在座位上，看在眼里，急在心间。
“慢点！慢点！什么事这么着急？”刘天齐问。
许惜晴傻笑：“你忘啦？这个周末就是我生日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参加哦！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这句话要是让顾小雅和李思颖听到，定会说不理就不理，谁稀罕理你！可刘天齐不一样，刘天齐觉得自己的性格就像是何真真，遇事左右两边都不能得罪，得做个老好人。一听许惜晴这么说，刘天齐开始左右犯难了，进退不是。让刘天齐犯难的原因有三点。第一，出发点。许惜晴的出发点就是一个阴谋。刘天齐知道她是为了追求自己才拼命地邀请他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的，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可刘天齐又不能开口明说，看上去只得委曲求全。第二，资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打刘天齐来到龙祈，吃住就在刘保萍家，父亲从未寄过一分钱，吃喝拉撒用的全是顾家的钱，所以刘天齐没有足够的资本去买礼物送给许惜晴，这是令他最尴尬的原因。第三，感情。刘天齐深知顾小雅和许惜晴不和，如若参加许惜晴的生日party，定会得罪顾小雅，这一点单单还不说，顾小雅再把消息一传，又得得罪李思颖，里里外外，自己倒成了罪人。
刘天齐站在走廊里纠结半天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好。
“你还在犹豫什么？上次我送你香水的时候，你都答应过我了！怎么？想反悔？”
一提香水，刘天齐感到更无地自容了。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话一点都不假。自从认识了许惜晴，刘天齐就已经拿了她送的两份大礼物，泰迪熊娃娃和香水，其间还有一些杂碎的各种小礼品。这样算下来，到了许惜晴生日，刘天齐根本没有推辞的余地，得顺理成章地送礼物并赴宴。这就好比你的救命恩人请你帮他完成一件不至于致命的事情，即使这件事的难度犹如贫民买房，你定没有理由推脱，因为你的第二次生命都是他给的，何来理由不去帮他完成。
“惜晴，我……”刘天齐想告诉许惜晴他不能去参加生日party的三条原因，但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再加上她送给自己的礼物，想想此时把这三条原因说出来实在不妥，话到嘴边便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通奉承、委婉拒绝之话，类似“我可能没时间”，“到时候再说吧”之类的话不绝于口。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去，一定要去。到时候我一定要看到你，你一定要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会上，我不管！”许惜晴急了，拽起刘天齐的胳膊不停地摇晃，一边摇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就去嘛……”
刘天齐被许惜晴像不倒翁似的来回摇晃，摇晃到刘天齐的身体无法承受的时候，刘天齐拿起许惜晴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离开无奈地转过头去。此时，4班门口一双柔弱的眼神早已死死地盯了过来，迷茫、失神。虽相隔数米，但刘天齐分明看到了这双眼睛里徘徊的泪水，无助、伤心。刘天齐惊呆了，瞪大眼睛，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不知道李思颖是何时站在他和许惜晴身后的，他更不会知道，李思颖是否看到了许惜晴对自己爱慕的肢体语言，可从这双泪眼中，刘天齐看出了答案。他更慌了。
“思颖……”刘天齐赶忙开口喊了一声。
压着刘天齐的声音，李思颖一头扎进了教室。空旷的走廊里，刘天齐觉得空气异常稀薄，直至窒息而死！
“不要忘记了，一定要来参加我的生日！”轻声丢下这句话，许惜晴这才放过刘天齐一个人转身回了教室。
刘天齐的思绪依旧停留在李思颖的泪水里，所以许惜晴的最后一句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心里。他还在牵挂李思颖的容颜，还在惦念李思颖的悲伤，他的目光还是直锁4班门口，那个李思颖消失的地方。
刘天齐感到自己的心就像砧板上的肉，即将被一刀一刀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