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帝临崩暗流涌动
司马霆等人急行军数日，终于进入了荆州地界。众人经过一路狂奔，甚是疲惫。司马霆等三兄弟因当日受了伤，虽是伤势不重，但加上一路鞍马劳顿，也是身心俱疲。
眼见进入荆州了，众人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司马范命众人在当地休整半日。同时令手下之人拿了自己的王府印信前去调了当地驻军。当地守军的将领见是楚王子的调令，不敢怠慢，急忙点起千余守军前来听令。
大晋规定藩王子弟未听宣召，不得擅离封地。所以司马霆等人此次也是微服出游，只带了数十侍卫出游，不愿惊动地方官府。直至回到荆州才下令招来军队保驾护航。
有了大军加入，众人也稍稍安心了点，只是大家又都不禁怀疑若是寒素三人真的追来，这千余将士是否可以当得住他们的脚步。此次微服出游所率的侍卫虽仅仅数十人，但俱是王府内一等一的好手。可是当日湖心亭一战，却仿佛形同虚设。若非督绝的突然出现，司马霆怕是逃不过被带走的命运。
又过了数日，众人离荆州楚王城襄阳仅仅十数里地。这一日四位王子都尽情地策马狂奔了一番。到了楚王城，他们也不再担心寒素等三人会追来了。楚王城内有万余守军，王府内更是高手如云。寒素等即便是武功高深，但是万千将士乱箭齐发，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要脱一层皮！
四兄弟这几日都憋了一口气，于是在今日几人驾马跑的极快，想要将几日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不一会儿四人便接连着冲上了前方的一座坡地。
四人在坡前勒马远眺襄阳城，虽然已经无数次这样看过襄阳城，但这次襄阳依旧令他们震撼。
只见一座巍巍雄城正虎踞龙蟠地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从此处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城楼上的将士一队队地游戈穿梭着。只感觉一股古老而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荆州，巍峨古城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候荆州更是各个诸侯前仆后继地目标。西晋建国之后，楚王司马玮便是被分封于荆州以震慑南蛮，从此不难看出晋武帝对这个儿子的重视。而荆州在司马玮的励精图治之下，更是愈发的繁华了。
不远处烟尘滚滚，一队骑兵向他们冲了过来。想必是发现了他们这大队人马前来询问的。只见那支队伍黑甲黑旗，隐约可以看见雪亮的战甲上充斥着斑驳的刀剑痕迹，彰显着他们曾经辉煌的战绩。
司马霆一见之下感叹道：“想我楚国如此雄狮，杭州城那些士卒与之相较之下说是农夫都是高看了他们。”
司马范笑道：“这是自然，杭州城的士兵仅仅是维护本地治安而已。而我楚国兵甲却是有戍边之职。长期轮换在南疆征战。战斗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司马戣突然沉思着来了一句：“不知道与洛阳禁军比起来孰强孰弱？……”
司马范听了不由大惊失色，喝道：“老二不得胡言！”
随之向狠狠四周望了望，只见众侍卫都低着头在远处，似乎未曾听闻。这才靠着司马戣身子压低声音说：“老二，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日后不许再在人前胡说。”
司马霆听了不由地瞥了瞥嘴，嘴中嘀咕道：“人前不能说？那我们关起门来是不是可以大说特说？！”
旁边突然“扑”的一声笑，司马霆抬头一看，原来靠他最近的老三司马义听见了，正看着他笑。
司马霆脸上挂不住，无声地向他作了一个“美女”的口形。惹得司马义大怒，追着他打闹起来。
不多时数人便回到了王府，本欲先拜见父王。却听王府侍卫说王爷在正殿接见贵客，于是四人便齐齐前去拜见母妃。
楚王妃虽年纪已近四十，可是依旧风采，雍容华贵。楚王虽然有不少的侍妾，但却无人能夺其宠，更兼钟爱的四子都是楚王妃一人所出。楚王妃自然是在王府之中地位无人能及。
儿子们远游归来，做母亲的哪有不高兴的。可是众人在母妃殿中还未坐热了椅子，便有楚王身前的侍卫奉了楚王之令前来召四人前去正殿。
四人随即也拜别了母妃，向正殿行去，路上还不住地猜想着来的客人是何方神圣。可是当四人嬉笑着来到厅前时，殿内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几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四人快步走入了殿内，向尊位上的人齐齐拜倒：“参见父王。”楚王司马玮面带微笑地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四人口中称“喏”地也就站起来身立在一旁。
楚王司马玮正值壮年，微微发胖的身体身着一身紫色蟒袍，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却是不怒而自威。他见四人起身便又道：“来，见过三位大师。这几位可是当世武林的泰山北斗啊。这位是佛门高僧鸿忍。这位是道门门主郭象。这是儒门鸿儒，现任东阁祭酒的寒素。”
原来来王府做客的不是别人，正是鸿忍寒素郭象三人。三人竟然先他们一步来到了楚王府做客，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那郭象面色还是有些而苍白，想必当时受了督绝一击，伤势还未痊愈。
楚王玮话音落下，只见四人动也未动，皆低着头，似是在观摩地板上大理石的纹路，不由面色微怒。
寒素眼神一闪，却是笑了起来：“哈哈，王子们果然是性情中人！王爷有所不知，先前我等三人与众王子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司马义听了不由冷哼一声：“小误会？我等还以为寒大门主要杀了我等呢。”
楚王玮听了也皱了皱眉头。只听寒素道：“王子言重了，我也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要害了王子四人的性命？先前的事情真的是误会，在下在此向各位赔罪了。”说着寒素坐在椅子上随意地拱了拱手。
司马范见了翻了翻白眼，知道对方着道歉是毫无诚意，不过却也不能太不顾及父王的颜面，只得上前一步道：“三位大师过虑了。俗话说的好啊，不打不相识。我等兄弟与各位大师在西子湖也算是一段奇遇了。”
楚王玮听了满意看着司马范点了点头，道：“既是误会，那便莫要耿耿于怀，追着不放了。”司马霆等人虽都是心有不甘，但都恭敬地应了声是。
正在这时，王府大总管高力士前来殿中，躬身道：“王爷，晚宴已经备下，现下天色已然不早，可以用膳了。”
楚王玮听了便朝着寒素等人说道：“想必三位坐了许久也是饿了吧？还请一起品尝一下王府的饭菜。”
寒素三人相视一笑，便都站起身来，向楚王玮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来到了偏殿分主宾落座，向那桌上看去，一桌饭菜真的是极尽奢华。熊掌，鲍鱼，野鹿，海参等山珍海味一应俱全。看的人不由的食欲大动。
当时和尚只有禁酒的规矩，肉食却是可以享用的。鸿忍和尚算个异类，酒肉不禁，见了全桌的美酒佳肴再也顾不上什么佛门高僧的名堂，开怀大吃起来。
尤为对其中的一头烤乳猪情有独钟，奋力吞食，差点连舌头都一起咽下去了。最后忍不住问道：“王爷，这烤乳猪真是别具匠心之作啊，乃老衲平时仅见，敢问是如何烹饪？”
楚王玮听了随意地一笑：“这乳猪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乳猪是用人乳喂养，用人乳烹饪的罢了。大师有所不知，这做法还是当年洛阳权贵王济宴请父皇之后传了出来，不然世人还不知一道小小的烤乳猪还有这种门道啊。”
鸿忍听了真的是震惊了，虽然自己听说大晋贵族穷奢极欲，可是到这份田地却也是始料未及的。手中的筷子不由自主的便也搁下了，手合十字称了一声“阿弥陀佛”。
司马四兄弟见了鸿忍这副摸样，一个个都情不自禁地，夸张地大笑了起来，似乎要把之前受他的欺压从这笑声中全部宣泄出去。
笑声传出了宫殿，传向了天空，那一轮明月似乎也不由地被这笑声吓得躲到了乌云后面。
晚宴在这个小插曲之后不久便也就匆匆地散了。寒素三人自有侍女的引导前去自己的休息之处，而司马四兄弟却跟着楚王玮进了书房。
司马范把先前遇上寒素鸿忍郭象等人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最后楚王玮听他说完便朝着司马霆问道：“子都（司马霆字子都），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司马霆欠了欠身道：“父王，这事情儿臣早就想跟您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儿臣所修的的确是《大修罗魔典》。”司马霆顿了顿，抬起头了向着楚王玮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未变，于是便接着道：“这事情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有一人前来王府欲传儿臣功法，却为父王所拒。父王可曾记得？”楚王玮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那日深夜有人潜入儿臣的房间，说要教儿臣武功。因为晚间儿臣在父王身边。所以认出那是晚间前来王府之人。
那时年幼无知，见其武功外放竟能身悬半空，隔空摄物，心热之下便受他蛊惑拜了师，随他秘密学艺。可是那人教了儿臣半月有余，却留下武功心法便人间蒸发了。但我儿臣已经是迷上了练功，欲罢不能。便也一直修炼了下来。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自己拜的师傅竟是魔门督绝。修炼的是魔门《大修罗魔典》。只是魔门口碑向来不佳，儿臣怕父王恼我，所以一直犹豫着没开口。”
楚王玮听了沉思了片刻，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司马范四人应了声“喏”便退出去书房。
书房里待司马四兄弟退出房间以后就变得格外的寂静。烛火发出明亮的光线，本应吹走了黑暗，却是衬托得房间更加地幽深了起来。
楚王玮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良久无语。烛火映照在他那并不伟岸，却十分威严的身躯上，在地上映出他那来回摇动不定的影子，显得有些儿沧桑。
突然间，一阵强风袭过，烛火刹那间就熄灭了。而那门窗分明都是关着的。房间内便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片片月光透过门窗的缝隙撒进来淡淡的光线。
就这样，楚王玮在黑暗中不知又沉默了多久，连那书房外的知了也鸣叫了起来。
楚王玮终于喃喃自语道：“九雷惊天魔出世。”说着便站起来身子，借着淡淡的月光缓步走到了窗边，一伸手推开了窗，抬头望去，只见今夜窗外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那月光照进了房间，地上却分明映出了有两道影子！
“你来了。”楚王玮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平静地说道。可是身后却没有任何回答。
过了片刻，楚王玮心中暗暗一声叹息。转过身对暗黑中的那道伟岸的人影，带着有些疲惫的声音说道：“十年了，你还是那副老样子。督绝！”
那人从黑暗中缓缓步出，走到楚王玮的跟前五步却停住了，虽是仅仅五步，但似乎他们之间有巨大的沟壑永远无法跨越。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魔门督绝。
督绝盯着楚王玮看去，那当年的风流少年却是两鬓已白，不免有些感叹道：“你却是变了很多。”
楚王玮明白督绝所指，淡淡地笑了一声：“年华似水啊！我武功不好，不似你内力浑厚，老得自然也便快些。”
“错了！”督绝却摇摇头道，“是你想要的太多，野心太大了！所以担心的多了，人也便老得快了。”
“也许吧。”楚王玮有点儿自嘲地笑了笑，“生在帝王家，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啊。”
楚王玮说完后，督绝只是冷哼了一声，却没有接口。
于是便又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又是司马玮开口说道：“子都的武功是你传授的吧？”
督绝平静地地应了句：“正是。”
司马玮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就算我拒绝了你，你也会想办法传授其武功。其实，之前子都与王府侍卫切磋之时，府中供奉便告诉我他武功招式中有些圣门的影子。那时侯，我便知道一定是你所为了。”
接着楚王玮显得有些激动道：“但是你怎么让子都修炼《大修罗魔典》？还不亲自教导，仅仅留下功法秘籍便撒手不管，却是极不负责！难道你身为圣门门主不知道圣门千年来凡是修炼了《大修罗魔典》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吗？！”说着说着楚王玮的脸上带上了些许怒气。
督绝听了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子都的体质乃是《大修罗魔典》中记载的残魔体质，《大修罗魔典》由旁人修炼的确有死无生。但是对子都来说可以说是量身定做一般，绝不会受到反噬，而且事半功倍。不然当时我也不可能离去。而且前些天我看子都与鸿忍一战时发现他已经步入先天之境了。”
司马玮这下也有些惊讶，也不与督绝纠缠传功之事：“先天之境？据我所知，大晋现在先天之境的高手也就三十余人吧？你确定子都武功到了这样的高度？”
见督绝点了点头，司马玮一阵欣喜，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有了成就作为老子自然是感觉高兴的。
紧接着司马玮又问道：“世间都道你与鸿忍，寒素，郭象是当时仅有的四个先天化境的存在。可否属实？”
督绝平静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你也知道习武之人到了一定高度，浑身内力便会以先天真气的形式存在，此时便是踏入先天之境。而先天之境之人再进一步便是将气态真气压缩为液态真元，便是到了千变万化的先天化境了。
寒素其人武功其实还是停留在先天之境巅峰，仅仅一只脚迈入先天化境，而郭象却是名副其实的化境高手。至于那鸿忍，却是隐隐有了超越先天化境之势。”
言罢又一声唏嘘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无数，当年我进军先天化境，自以为天下再难逢敌手。可是却在游历华山之时，被一个采菊老翁完全压制，生生击败。真正的高手都是隐而不出的。似我等红尘打滚之人都是井底之蛙罢了。”
司马玮不免觉得有些儿好笑：“原来你也是有所改变的啊。”
督绝听了也不生气：“十年来，总是会遇上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的。”
司马玮等他唏嘘了片刻，又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另外三人的穷追不舍？”
督绝神情突然变得郑重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道：“皇帝，快要不行了。”
司马玮听了心中猛地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一步：“什么？”虽是惊讶，可那眼神中分明闪耀着复杂的，兴奋的光芒。
督绝盯着他看了半响，神情分外的玩味儿。看的司马玮感觉有点儿不自然了，这才又开口道：“古人有云：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有些道理。”
司马玮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儿得意而忘形了。可是又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督绝哼了一声道：“你也是圣门九大持事长老之一。也是知道我圣门有大量人手潜伏宫中的。而三个月前日子我圣门在皇帝身边的那批人手全部离奇地月余未与洛州执事联系，而原本定的是无事也十日传递一次消息。
洛州执事感觉这事情甚为蹊跷，又碰巧我当时正在洛阳城中，于是我便夜探皇城，结果却意外发现皇帝病危在榻，已是奄奄一息，我观其气色，便知道他命不久矣。
出宫后，我潜入杨骏府中探查，看见杨骏在书房密室中放进了什么要害的东西。待他走后，我破开密室，结果发现了这东西。”
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明黄色的卷轴交与司马玮。司马玮接过手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份圣旨！不禁手上一抖。
督绝见了便接着说：“可是，不巧的是当日我正欲离开杨骏府邸之时，却一时大意让寒素发觉。然后便有了寒素与鸿忍郭象两人联手追杀我的一幕了。真不知道寒素给了他们两人什么好处，竟能说动此两人下山帮他。”
楚王玮看完了圣旨之后狠狠地一合，怒声道：“这个杨骏，野心不小！圣旨上写着由汝南王司马亮与他同为托孤大臣。而现今他私藏了这圣旨，分明是想假传圣旨，独揽朝纲了！”说完，来回渡了几步，停下来把圣旨卷起，仔细地放入自己的怀中。
督绝见了也不以为意：“你们这些王现在有封地，有军队。像你楚国俨然已是一个国中之国了，对洛阳已经构成了威胁。如果杨骏把持朝纲，把不定会对你们下手。”
楚王玮听了冷笑一声道：“这天下是我司马家的，他一个姓杨的想要削藩，也得问问我们司马氏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督绝见司马玮思绪万千，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便道：“已经是夜半三更了吧？我先走了。”举步就要出门，楚王玮看他要走，突然问道：“你还在恨我吗？！其实，你妹妹一直都很想你。”
督绝脚步一顿，宽广的肩膀似乎有些抖动。可终究是拉开大门，瞬间消失了。
楚王玮轻轻一叹，也步出房间向寝宫走去。
行至寝宫之时，发现王妃也还未就寝，王妃见他来了便上前为他宽衣，侍候他就寝。虽然这一切都可以由手下丫鬟来做，但是王妃自始至终却自己动手，不难看出两人情义如初。
楚王玮虽有无数女人，却在心里真正只爱着王妃。楚王玮突然间抱住了王妃：“芳儿，你哥哥来过了。”
王妃听了身子一震，缓缓温柔地也抱住了楚王玮，声音微带颤抖道：“他，还好吗？”
楚王玮道：“挺好的，还是如以前一样。”
王妃忽然间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哽咽道：“快三十年了……他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不听他劝告，私下与你暗结连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从小爹娘去世之后都是他在保护我……我知道他是怕我嫁入王府受委屈，可是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真的不后悔……”
楚王玮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地搂着王妃，听着她的倾诉。
过了许久，王妃似是宣泄好了情绪，便把头轻轻靠在了楚王玮的肩上，眼神无意望向了门外的树丛，恍惚间似乎看到督绝的身影，心中一惊，又一次望去，却见树丛中空无一人，当下也便自嘲自己思念过深，竟致产生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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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规定藩王子弟未听宣召，不得擅离封地。所以司马霆等人此次也是微服出游，只带了数十侍卫出游，不愿惊动地方官府。直至回到荆州才下令招来军队保驾护航。
有了大军加入，众人也稍稍安心了点，只是大家又都不禁怀疑若是寒素三人真的追来，这千余将士是否可以当得住他们的脚步。此次微服出游所率的侍卫虽仅仅数十人，但俱是王府内一等一的好手。可是当日湖心亭一战，却仿佛形同虚设。若非督绝的突然出现，司马霆怕是逃不过被带走的命运。
又过了数日，众人离荆州楚王城襄阳仅仅十数里地。这一日四位王子都尽情地策马狂奔了一番。到了楚王城，他们也不再担心寒素等三人会追来了。楚王城内有万余守军，王府内更是高手如云。寒素等即便是武功高深，但是万千将士乱箭齐发，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要脱一层皮！
四兄弟这几日都憋了一口气，于是在今日几人驾马跑的极快，想要将几日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不一会儿四人便接连着冲上了前方的一座坡地。
四人在坡前勒马远眺襄阳城，虽然已经无数次这样看过襄阳城，但这次襄阳依旧令他们震撼。
只见一座巍巍雄城正虎踞龙蟠地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从此处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城楼上的将士一队队地游戈穿梭着。只感觉一股古老而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荆州，巍峨古城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候荆州更是各个诸侯前仆后继地目标。西晋建国之后，楚王司马玮便是被分封于荆州以震慑南蛮，从此不难看出晋武帝对这个儿子的重视。而荆州在司马玮的励精图治之下，更是愈发的繁华了。
不远处烟尘滚滚，一队骑兵向他们冲了过来。想必是发现了他们这大队人马前来询问的。只见那支队伍黑甲黑旗，隐约可以看见雪亮的战甲上充斥着斑驳的刀剑痕迹，彰显着他们曾经辉煌的战绩。
司马霆一见之下感叹道：“想我楚国如此雄狮，杭州城那些士卒与之相较之下说是农夫都是高看了他们。”
司马范笑道：“这是自然，杭州城的士兵仅仅是维护本地治安而已。而我楚国兵甲却是有戍边之职。长期轮换在南疆征战。战斗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司马戣突然沉思着来了一句：“不知道与洛阳禁军比起来孰强孰弱？……”
司马范听了不由大惊失色，喝道：“老二不得胡言！”
随之向狠狠四周望了望，只见众侍卫都低着头在远处，似乎未曾听闻。这才靠着司马戣身子压低声音说：“老二，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日后不许再在人前胡说。”
司马霆听了不由地瞥了瞥嘴，嘴中嘀咕道：“人前不能说？那我们关起门来是不是可以大说特说？！”
旁边突然“扑”的一声笑，司马霆抬头一看，原来靠他最近的老三司马义听见了，正看着他笑。
司马霆脸上挂不住，无声地向他作了一个“美女”的口形。惹得司马义大怒，追着他打闹起来。
不多时数人便回到了王府，本欲先拜见父王。却听王府侍卫说王爷在正殿接见贵客，于是四人便齐齐前去拜见母妃。
楚王妃虽年纪已近四十，可是依旧风采，雍容华贵。楚王虽然有不少的侍妾，但却无人能夺其宠，更兼钟爱的四子都是楚王妃一人所出。楚王妃自然是在王府之中地位无人能及。
儿子们远游归来，做母亲的哪有不高兴的。可是众人在母妃殿中还未坐热了椅子，便有楚王身前的侍卫奉了楚王之令前来召四人前去正殿。
四人随即也拜别了母妃，向正殿行去，路上还不住地猜想着来的客人是何方神圣。可是当四人嬉笑着来到厅前时，殿内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几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四人快步走入了殿内，向尊位上的人齐齐拜倒：“参见父王。”楚王司马玮面带微笑地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四人口中称“喏”地也就站起来身立在一旁。
楚王司马玮正值壮年，微微发胖的身体身着一身紫色蟒袍，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却是不怒而自威。他见四人起身便又道：“来，见过三位大师。这几位可是当世武林的泰山北斗啊。这位是佛门高僧鸿忍。这位是道门门主郭象。这是儒门鸿儒，现任东阁祭酒的寒素。”
原来来王府做客的不是别人，正是鸿忍寒素郭象三人。三人竟然先他们一步来到了楚王府做客，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那郭象面色还是有些而苍白，想必当时受了督绝一击，伤势还未痊愈。
楚王玮话音落下，只见四人动也未动，皆低着头，似是在观摩地板上大理石的纹路，不由面色微怒。
寒素眼神一闪，却是笑了起来：“哈哈，王子们果然是性情中人！王爷有所不知，先前我等三人与众王子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司马义听了不由冷哼一声：“小误会？我等还以为寒大门主要杀了我等呢。”
楚王玮听了也皱了皱眉头。只听寒素道：“王子言重了，我也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要害了王子四人的性命？先前的事情真的是误会，在下在此向各位赔罪了。”说着寒素坐在椅子上随意地拱了拱手。
司马范见了翻了翻白眼，知道对方着道歉是毫无诚意，不过却也不能太不顾及父王的颜面，只得上前一步道：“三位大师过虑了。俗话说的好啊，不打不相识。我等兄弟与各位大师在西子湖也算是一段奇遇了。”
楚王玮听了满意看着司马范点了点头，道：“既是误会，那便莫要耿耿于怀，追着不放了。”司马霆等人虽都是心有不甘，但都恭敬地应了声是。
正在这时，王府大总管高力士前来殿中，躬身道：“王爷，晚宴已经备下，现下天色已然不早，可以用膳了。”
楚王玮听了便朝着寒素等人说道：“想必三位坐了许久也是饿了吧？还请一起品尝一下王府的饭菜。”
寒素三人相视一笑，便都站起身来，向楚王玮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来到了偏殿分主宾落座，向那桌上看去，一桌饭菜真的是极尽奢华。熊掌，鲍鱼，野鹿，海参等山珍海味一应俱全。看的人不由的食欲大动。
当时和尚只有禁酒的规矩，肉食却是可以享用的。鸿忍和尚算个异类，酒肉不禁，见了全桌的美酒佳肴再也顾不上什么佛门高僧的名堂，开怀大吃起来。
尤为对其中的一头烤乳猪情有独钟，奋力吞食，差点连舌头都一起咽下去了。最后忍不住问道：“王爷，这烤乳猪真是别具匠心之作啊，乃老衲平时仅见，敢问是如何烹饪？”
楚王玮听了随意地一笑：“这乳猪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乳猪是用人乳喂养，用人乳烹饪的罢了。大师有所不知，这做法还是当年洛阳权贵王济宴请父皇之后传了出来，不然世人还不知一道小小的烤乳猪还有这种门道啊。”
鸿忍听了真的是震惊了，虽然自己听说大晋贵族穷奢极欲，可是到这份田地却也是始料未及的。手中的筷子不由自主的便也搁下了，手合十字称了一声“阿弥陀佛”。
司马四兄弟见了鸿忍这副摸样，一个个都情不自禁地，夸张地大笑了起来，似乎要把之前受他的欺压从这笑声中全部宣泄出去。
笑声传出了宫殿，传向了天空，那一轮明月似乎也不由地被这笑声吓得躲到了乌云后面。
晚宴在这个小插曲之后不久便也就匆匆地散了。寒素三人自有侍女的引导前去自己的休息之处，而司马四兄弟却跟着楚王玮进了书房。
司马范把先前遇上寒素鸿忍郭象等人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最后楚王玮听他说完便朝着司马霆问道：“子都（司马霆字子都），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司马霆欠了欠身道：“父王，这事情儿臣早就想跟您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儿臣所修的的确是《大修罗魔典》。”司马霆顿了顿，抬起头了向着楚王玮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未变，于是便接着道：“这事情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有一人前来王府欲传儿臣功法，却为父王所拒。父王可曾记得？”楚王玮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那日深夜有人潜入儿臣的房间，说要教儿臣武功。因为晚间儿臣在父王身边。所以认出那是晚间前来王府之人。
那时年幼无知，见其武功外放竟能身悬半空，隔空摄物，心热之下便受他蛊惑拜了师，随他秘密学艺。可是那人教了儿臣半月有余，却留下武功心法便人间蒸发了。但我儿臣已经是迷上了练功，欲罢不能。便也一直修炼了下来。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自己拜的师傅竟是魔门督绝。修炼的是魔门《大修罗魔典》。只是魔门口碑向来不佳，儿臣怕父王恼我，所以一直犹豫着没开口。”
楚王玮听了沉思了片刻，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司马范四人应了声“喏”便退出去书房。
书房里待司马四兄弟退出房间以后就变得格外的寂静。烛火发出明亮的光线，本应吹走了黑暗，却是衬托得房间更加地幽深了起来。
楚王玮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良久无语。烛火映照在他那并不伟岸，却十分威严的身躯上，在地上映出他那来回摇动不定的影子，显得有些儿沧桑。
突然间，一阵强风袭过，烛火刹那间就熄灭了。而那门窗分明都是关着的。房间内便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片片月光透过门窗的缝隙撒进来淡淡的光线。
就这样，楚王玮在黑暗中不知又沉默了多久，连那书房外的知了也鸣叫了起来。
楚王玮终于喃喃自语道：“九雷惊天魔出世。”说着便站起来身子，借着淡淡的月光缓步走到了窗边，一伸手推开了窗，抬头望去，只见今夜窗外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那月光照进了房间，地上却分明映出了有两道影子！
“你来了。”楚王玮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平静地说道。可是身后却没有任何回答。
过了片刻，楚王玮心中暗暗一声叹息。转过身对暗黑中的那道伟岸的人影，带着有些疲惫的声音说道：“十年了，你还是那副老样子。督绝！”
那人从黑暗中缓缓步出，走到楚王玮的跟前五步却停住了，虽是仅仅五步，但似乎他们之间有巨大的沟壑永远无法跨越。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魔门督绝。
督绝盯着楚王玮看去，那当年的风流少年却是两鬓已白，不免有些感叹道：“你却是变了很多。”
楚王玮明白督绝所指，淡淡地笑了一声：“年华似水啊！我武功不好，不似你内力浑厚，老得自然也便快些。”
“错了！”督绝却摇摇头道，“是你想要的太多，野心太大了！所以担心的多了，人也便老得快了。”
“也许吧。”楚王玮有点儿自嘲地笑了笑，“生在帝王家，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啊。”
楚王玮说完后，督绝只是冷哼了一声，却没有接口。
于是便又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又是司马玮开口说道：“子都的武功是你传授的吧？”
督绝平静地地应了句：“正是。”
司马玮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就算我拒绝了你，你也会想办法传授其武功。其实，之前子都与王府侍卫切磋之时，府中供奉便告诉我他武功招式中有些圣门的影子。那时侯，我便知道一定是你所为了。”
接着楚王玮显得有些激动道：“但是你怎么让子都修炼《大修罗魔典》？还不亲自教导，仅仅留下功法秘籍便撒手不管，却是极不负责！难道你身为圣门门主不知道圣门千年来凡是修炼了《大修罗魔典》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吗？！”说着说着楚王玮的脸上带上了些许怒气。
督绝听了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子都的体质乃是《大修罗魔典》中记载的残魔体质，《大修罗魔典》由旁人修炼的确有死无生。但是对子都来说可以说是量身定做一般，绝不会受到反噬，而且事半功倍。不然当时我也不可能离去。而且前些天我看子都与鸿忍一战时发现他已经步入先天之境了。”
司马玮这下也有些惊讶，也不与督绝纠缠传功之事：“先天之境？据我所知，大晋现在先天之境的高手也就三十余人吧？你确定子都武功到了这样的高度？”
见督绝点了点头，司马玮一阵欣喜，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有了成就作为老子自然是感觉高兴的。
紧接着司马玮又问道：“世间都道你与鸿忍，寒素，郭象是当时仅有的四个先天化境的存在。可否属实？”
督绝平静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你也知道习武之人到了一定高度，浑身内力便会以先天真气的形式存在，此时便是踏入先天之境。而先天之境之人再进一步便是将气态真气压缩为液态真元，便是到了千变万化的先天化境了。
寒素其人武功其实还是停留在先天之境巅峰，仅仅一只脚迈入先天化境，而郭象却是名副其实的化境高手。至于那鸿忍，却是隐隐有了超越先天化境之势。”
言罢又一声唏嘘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无数，当年我进军先天化境，自以为天下再难逢敌手。可是却在游历华山之时，被一个采菊老翁完全压制，生生击败。真正的高手都是隐而不出的。似我等红尘打滚之人都是井底之蛙罢了。”
司马玮不免觉得有些儿好笑：“原来你也是有所改变的啊。”
督绝听了也不生气：“十年来，总是会遇上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的。”
司马玮等他唏嘘了片刻，又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另外三人的穷追不舍？”
督绝神情突然变得郑重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道：“皇帝，快要不行了。”
司马玮听了心中猛地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一步：“什么？”虽是惊讶，可那眼神中分明闪耀着复杂的，兴奋的光芒。
督绝盯着他看了半响，神情分外的玩味儿。看的司马玮感觉有点儿不自然了，这才又开口道：“古人有云：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有些道理。”
司马玮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儿得意而忘形了。可是又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督绝哼了一声道：“你也是圣门九大持事长老之一。也是知道我圣门有大量人手潜伏宫中的。而三个月前日子我圣门在皇帝身边的那批人手全部离奇地月余未与洛州执事联系，而原本定的是无事也十日传递一次消息。
洛州执事感觉这事情甚为蹊跷，又碰巧我当时正在洛阳城中，于是我便夜探皇城，结果却意外发现皇帝病危在榻，已是奄奄一息，我观其气色，便知道他命不久矣。
出宫后，我潜入杨骏府中探查，看见杨骏在书房密室中放进了什么要害的东西。待他走后，我破开密室，结果发现了这东西。”
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明黄色的卷轴交与司马玮。司马玮接过手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份圣旨！不禁手上一抖。
督绝见了便接着说：“可是，不巧的是当日我正欲离开杨骏府邸之时，却一时大意让寒素发觉。然后便有了寒素与鸿忍郭象两人联手追杀我的一幕了。真不知道寒素给了他们两人什么好处，竟能说动此两人下山帮他。”
楚王玮看完了圣旨之后狠狠地一合，怒声道：“这个杨骏，野心不小！圣旨上写着由汝南王司马亮与他同为托孤大臣。而现今他私藏了这圣旨，分明是想假传圣旨，独揽朝纲了！”说完，来回渡了几步，停下来把圣旨卷起，仔细地放入自己的怀中。
督绝见了也不以为意：“你们这些王现在有封地，有军队。像你楚国俨然已是一个国中之国了，对洛阳已经构成了威胁。如果杨骏把持朝纲，把不定会对你们下手。”
楚王玮听了冷笑一声道：“这天下是我司马家的，他一个姓杨的想要削藩，也得问问我们司马氏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督绝见司马玮思绪万千，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便道：“已经是夜半三更了吧？我先走了。”举步就要出门，楚王玮看他要走，突然问道：“你还在恨我吗？！其实，你妹妹一直都很想你。”
督绝脚步一顿，宽广的肩膀似乎有些抖动。可终究是拉开大门，瞬间消失了。
楚王玮轻轻一叹，也步出房间向寝宫走去。
行至寝宫之时，发现王妃也还未就寝，王妃见他来了便上前为他宽衣，侍候他就寝。虽然这一切都可以由手下丫鬟来做，但是王妃自始至终却自己动手，不难看出两人情义如初。
楚王玮虽有无数女人，却在心里真正只爱着王妃。楚王玮突然间抱住了王妃：“芳儿，你哥哥来过了。”
王妃听了身子一震，缓缓温柔地也抱住了楚王玮，声音微带颤抖道：“他，还好吗？”
楚王玮道：“挺好的，还是如以前一样。”
王妃忽然间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哽咽道：“快三十年了……他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不听他劝告，私下与你暗结连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从小爹娘去世之后都是他在保护我……我知道他是怕我嫁入王府受委屈，可是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真的不后悔……”
楚王玮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地搂着王妃，听着她的倾诉。
过了许久，王妃似是宣泄好了情绪，便把头轻轻靠在了楚王玮的肩上，眼神无意望向了门外的树丛，恍惚间似乎看到督绝的身影，心中一惊，又一次望去，却见树丛中空无一人，当下也便自嘲自己思念过深，竟致产生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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