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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

    娘走了,刘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打算俩人婚后和娘一起回老家去住上几天,好让弟弟妹妹们认识一下新进门的嫂子,结果还是事与愿违的泡汤了。

    娘的心思他知道,妈妈的心思他也知道,在两位母亲之间,刘辉是很难做出选择的。

    虽然孩子从小就过继给了大姑姐,但在郑玉巧的心里,那份牵挂却丝毫没有衰减,反而因为长期不在身边的缘故,对这个儿子更加的牵肠挂肚了。二十年来,她总是觉得对不住这个儿子,悔恨当初没有坚持着把孩子留下来。虽说儿子在大城市里不愁吃不愁穿的,但大姑姐生性多疑脾气又暴躁,儿子在这里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她总想着儿子能够多回家几次,亲人们聚在一起,无非是想多给儿子一些心灵上的补偿,哪怕是窝头咸菜的啃上几口,心里都会是暖的。但是,就是这点儿愿望,想要得到大姑姐的点头,却是很难很难的。

    刘辉的妈妈可不这么想,在她的心里只认准了一点,既然把孩子过继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儿子了。她不想这个儿子有太多的牵挂,而只能是一心一意的把这里当做唯一的家。就像当初和弟弟说好的一样,老家的爹娘只是当做舅舅和妗子(舅妈)走动,自己才是刘辉唯一的母亲。所以,她对刘辉回故乡一事有着很深的抵触情绪,生怕这个儿子旧情复燃的亲近他的爹娘,疏远和冷落了自己这个养母。再者说,她一直就认为,自己不但是李家的大姐,而且还是李家复兴的功臣,更是兄弟唯一的帮着他成家立业的恩人,于情于理,兄弟一家都不应该辜负自己,尤其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刘辉。

    这一切,刘辉的心里明镜似的。

    他记得,爹爹曾经说过:“刚啊,做人要讲求个义字,要知恩图报。”

    他还记得,师叔也说过:“人生在世,忠孝为先,不忠不孝就不能叫做人,只能叫做畜生。”

    所以,从小到大,他的脑袋里早就注满了这些关于忠和孝的字眼,他也经常的问自己: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虽说站在别人的立场反复的审视着自己走过的这十几二十年,他还是认定了自己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小人,无论亲爹亲娘,还是养父养母,自己对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孝顺和赡养的义务,这一点,也是永远都不可能更改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春节就过去了,此时的玉兰腆着个大肚子,而且快要临产了。一家人都期待着能生下个儿子,在玉兰怀孕期间就曾找过几个中医,把过脉都说是女孩,后来又托人去医院做了B超,可结果还是女孩。

    这也难怪,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和刘辉同辈的伙伴们婚后全是清一色的丫头,左邻右舍的目光全都盯着你呢,这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的成份。刘辉妈很要强,在这个院子里,尤其又都是老乡的情况下,她当然希望儿媳能生个孙子,一来延续了刘家的香火,二来也让大杂院里的人们看看,我们刘家是绝不了后的。可是,一个接一个的都说怀的是丫头,这让刘辉妈的心里也没了底。

    “唉,管他呢,丫头怎么啦?”刘辉爸说“丫头我也喜欢,那也是咱刘家的根儿,比什么比啊!”

    刘辉不言不语的,可他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人人都说媳妇怀的是个丫头,可在自己内心深处,他却认定了就是个儿子,就像在老家撒网捕鱼一样,这一网下去什么都没有,那下一网说不定就能逮上个大鱼来。再说,自己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的苦,老天爷也应该给自己一个回报了吧。

    玉兰的预产期已经到了,从发现状况住进医院,这都几天过去了,骨缝开了闭闭了开的折腾了多个来回,孩子就是生不下来,急的玉兰托着个大肚子从待产室跑出来,哭着对刘辉说:“刘辉,我实在受不了了,你赶紧找大夫,不行咱就剖腹产吧。”

    见媳妇这个样子,刘辉也没了主意,一边心疼的陪着媳妇落泪,一边劝说着:“好、好,别急啊,我马上就去找大夫,你赶紧回屋里去,这外面冷啊。”

    经过和医生协商,也考虑到这样下去孕妇会有生命危险,医生也就同意了进行剖腹产手术。

    当刘辉拿着那份需要家属签字的手术单,看着上面列举的一条条容易产生的危险状况时,以前的那股子豪气没有了,曾经拿着刀枪棍棒打打杀杀的手,此时却抖得连一只笔都握不住了……

    下午五点多钟,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女护士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喊道:“谁是何玉兰的家属?何玉兰的家属在了吗?”

    “在,我在!”一直守在门边的刘辉颤抖着声音答应着。

    “产妇生完啦,过来看看你儿子吧,高鼻梁大眼睛的,多俊呀!”说着,把怀里的孩子送到刘辉的面前。

    一同守候在这里的姐姐姐夫都凑近来看,刘辉却拉住护士问道:“大夫,她没事吧?”

    “大人没事,放心吧。”护士笑着说:“看她肚子挺大的,孩子却不算大,六斤六两。”

    “哦……”

    护士接下来说的什么,刘辉没有听到。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总算感觉到上苍还是公平的,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如今终于如愿以偿的给了自己一个儿子。他流着泪,心里默默地叨念着:“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我终于有儿子啦!”

    “小辉,你和你姐在这等着吧,我赶紧回去给家里送个信儿,咱爸咱妈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

    姐夫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急忙蹬车赶回家去报信。

    刚进得院子里,就碰上了李婶,李婶问到:“大姐夫回来啦,生了吗?”

    “哎,生啦、生啦!”

    “闺女还是小子?”

    “嗯……”姐夫把话沉了一下,说道:“呵呵,也是个闺女。”

    李婶一听,得意的说:“我说什么来的,嘛人嘛命,合该着咱这院子里呀都是丫头,强求不来的。”

    “哈哈哈哈,李婶说的没错。”姐夫笑着,说:“闺女小子都一样,都一样啊。哈哈,您先忙着,我进去告诉我妈一声。”

    屋里的刘辉妈,也听到了外面姑爷和李婶说的话,当姑爷进了屋里,她坐在炕沿儿上没有动,阴沉着脸说到:“老刘家算是绝了后啦。”

    “妈,不会的。”姑爷嘻嘻的笑着,凑到岳母耳边说到:“妈,我糊弄她呢,您得了个大孙子啊!”

    “真的呀?”刘辉妈一下子从炕沿儿上出溜下来,抓住姑爷的胳膊,说到:“你可不许糊弄我?”

    “没有!”他伸出大拇指和小指比划着:“妈,六斤六两的大孙子啊,通鼻梁、大眼睛,哈哈哈哈……”

    “好,好,好呀!”她冲着窗外大声说道:“我绝户?哼,看看到底谁是绝户吧!”

    刘进财退休后在一家维修厂看大门,今天正好是夜班。见姑爷来了,急忙问:“玉兰生了没有啊?”

    “生啦,爸。”

    “哦,大人没事吧?”

    “没事的,剖腹产生了个闺女。”

    “哦,闺女好啊,长大了知道疼人啊。”

    “爸,您不想要个孙子吗?”姑爷笑着问。

    “呵呵,反正只让生一个,闺女小子都一样,咱不在乎。”

    “爸,您喝口吧。”说着,姑爷从怀里掏出酒和烧鸡放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愣了一下,看看酒和烧鸡,又看看姑爷,他笑了。

    “嘿嘿,骗我?准是个小子吧,啊?”

    “爸,在那个院子里,咱家终于开胡啦。”

    “嗯,来,陪我喝上两口儿。”

    “哎!”

    玉兰出院回家了,一个院子的人都过来看孩子。李婶也来了,当她扒开裹着孩子的小被子,看到孩子裆里的小鸡鸡时愣住了。

    “他大姐夫,你也学会骗人啦?这明明就是个小子呀!”

    “嘿嘿,李婶,我是逗您哪。”

    李婶尴尬的笑了笑,一语双关的对刘辉妈说:“进财嫂子,这回你可高兴了吧?”

    刘辉妈得意的笑着,说“他李婶,我当然高兴啦,这叫想嘛来嘛!”

    “快得了吧!”李婶说道:“你这叫得便宜卖乖。”

    “哎,你算是说对啦。”刘辉妈斜瞟了她一眼,说道:“他李婶,有便宜你不沾呀?我才不信呢。告诉你,这就是命啊!”

    这就是大杂院的特点,家庭妇女没工作,整日里不是张家长李家短的传老婆舌头,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叨叨那些旧事,真要是风平浪静的没了声息,那倒是真的不正常了。

    这不,刘辉一家高兴了没几天,那烦心的事就跟着来了。

    刘进财两口子自打结婚就一直住着老乡的房子,房东的姐姐一家,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三十年了一直是相安无事,如今也不知听到了什么,由乡下老家来到天津,开口就要收回房子,这让刘辉一家有些措手不及了。

    房东也开出了条件,要么你们找地方搬家走人,要么你们就掏钱把房子买下,里外间一共十五平方米,就要三千块钱。细细想来,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人家房东从没要过租金,虽然是自住自修,毕竟人家也是够情够义了,而开出三千块钱的价格也确实不算是高。问题是别说三千,就是两千家里也是拿不出呀,这些年刚把外债还清了,刘辉又结婚生子,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了。几经协商未果,房东铁了心要收回房屋,便一纸诉状把刘进财告上了法庭。

    刘进财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哪见过这阵势啊,连急带怕的就病倒了。刘辉妈平时在街道居委会能说会道的,此时此刻也没了半点的主意,如何应对这场官司,就全部落到了刘辉的肩上。

    公安局派出所刘辉没少进去过,对付官面上的人他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要钱确实没有,要房子也实在是腾不出,你就是再有理,也不能让我这一家三代五口人睡大马路去吧?

    对于这样的官司,法院也是很难做出判决的,经过多次的调解,原告房东最终退让了一步,提出刘进财两口子可以继续租住在这里,而刘辉三口人必须搬出去。法院又传来了刘辉单位的行政副厂长出庭,多方协商后做出了最终的判决:

    一、 刘进财夫妇自即日起开始支付房屋租金。

    二、 刘辉所在单位,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为刘辉解决住房一间。

    三、 刘辉分配到房屋之后立即搬出,刘进财将租住房屋中的九平米一间归还原告,余下六平米可以 继续租住。

    有了这份判决书,刘辉的心里倒是踏实了许多,所谓的“在条件允许情况下”为自己解决住房,其实就是个文字游戏,什么叫条件允许或者不允许,那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问题嘛。接下来需要做的,也就是等待单位的福利分房了。即使没有分到房子,有了这份判决书,他也就有了不能腾房的理由。

    此时已是夏末秋初了,正赶上单位要分房,刘辉的申请也递了上去,就等着看榜了。

    第一榜终于出来了,搜遍了上面的每一行大大小小的字,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于是,他急忙找到了负责分房的马副厂长,而马副厂长的回答却是:借房视为有房,而且刘辉家住的是里外两间,人均住房面积三平方米,高于人均不足二点五平方米的申请条件,所以,此次分房将不予考虑。

    法院的判决书,在这里只是一纸空文,因为单位的分房“条件不允许”啊,你再说什么也是白搭了。

    刘辉不甘心啊,他不能轻易地错过这次机会,而这次分房极有可能也是最后的一次了,必须要想尽办法争取到一间房子。思来想去,唯一可行的只有放弃以前的努力,做个彻头彻尾的无赖,否则是不可能分到房子的。

    刘辉自打进了工厂之后,为了改变人们对自己这个不良青年的看法,一直都在努力的要求上进着,五年来,由一个织布操作工转到机挂工,再到保全工,由普通的群众入了团,又当上了平车队长,提交了入党申请书,成为了党员培养的主要对象,这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但是,他也知道,生活在老乡和邻居的辱骂声中,更是无法忍受的屈辱。为了房子,为了家,再次做个无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被褥卷扔在了马副厂长的办公桌上,刘辉说:“马厂长,实在对不住了,我从今天开始就住在您的办公室了,直到我拿到房子的钥匙为止。”

    马副厂长笑了笑,说:“刘辉,跟我来这一套,你认为行的通吗?”

    “呵呵,马厂长,行的通行不通的咱俩谁说了都不算。”他大模大样的拉过一把椅子,做到马副厂长的对面,微笑着,说道:“我刘辉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您放心,除了睡在这里,我绝不会影响您办公的。”

    “刘辉啊,你可是党员培养对象啊?”

    “哎,打住。”刘辉截住马副厂长的话,说道:“咱就别提这一段儿啦,我刘辉对党那是坚决拥护的,但我也得穿衣吃饭,也得有个窝儿吧?总不能带着老婆孩子住大街呀!”

    “刘辉,我可告诉你,被褥放在这里可以,我可没有义务替你看着啊。”

    刘辉笑了一声,说:“不怕,被褥丢了没关系,您家里有啊!”

    “刘辉!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刘辉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又苦笑着,说道:“哎呦,我哪敢呀,您可是厂长啊,捏死我还不跟捏死个臭虫一样嘛。”

    马副厂长气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一指门外,吼道:“刘辉,你给我出去,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分房的工作还得指着您哪。”说完,刘辉推门走了出去,仍没忘了回身冲着马副厂长挥挥手,说:“下班儿见啊!”

    四点半下了班,刘辉急忙来到了马厂长的办公室。

    门已经锁了,显然人早就走了,被褥卷儿在楼道里放着,下面还铺了几张报纸。

    “妈了个X的,”刘辉心里骂了一句:“还真他妈的做的出来啊!好,那咱就走着瞧吧。”

    第二天一早,办公楼里的人陆续都来上班了,却见楼道里的地上横躺着一个人,被褥铺在几个沙包上,一件棉大衣蒙着头蜷缩着睡在那里。保卫科李科长掀开大衣一看是刘辉,急忙推醒他,问道:“刘队,你怎么睡在这儿呀?”

    刘辉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人,说:“我本来想睡在马厂长办公室的,谁知道他把我的被褥扔了出来,我只好睡在这里了。”

    正说着,一个人分开众人站到了刘辉面前。

    “呦,果书记!”

    果书记瞪着刘辉,阴沉着脸指着刘辉,问道:“你这算怎么回事?”

    “果书记,我是被人从家里赶出来的,实在没地方去了,这不就以厂为家了嘛。”

    “刘辉,我可提醒你,你跑到厂里来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哎,我说果书记,您这话就不对啦!”刘辉索性就嚷嚷了起来:“我现在没有房子住,单位有房子又不给我,我不睡在这儿我睡哪去呀?”

    “你有没有房子,你自己最清楚!”果书记来了气。刘辉一见也来气了,冲着果书记喊道:“谁家有房子,谁就不是人揍得!”

    “你放肆!”

    “告诉你老果,我他妈的就放肆啦,怎么着?”

    “少跟我耍你那流氓的一套,我不吃你这个!”果书记也是个转业军人出身,脾气非常大,他指着刘辉的鼻子吼叫着。

    “我也不吃你这个!”刘辉也指着他的鼻子吼叫着。

    李科长见状急忙去拉刘辉,却被刘辉一甩甩了个趔趄。刘辉一把抓住老果的手,说:“有本事咱俩到楼顶上去说。”

    眼见这么多的职工围观着,纵然他的素养再好,也让刘辉逼出了火气。

    “去就去,老子怕你?”

    李科长还想冲过来拦住刘辉,刘辉一指他,说道:“滚一边儿去,你信不信我把你踹楼下去?”

    眼见刘辉真的急了眼,李科长也含糊着不敢靠前了。

    刘辉拽着老果来到了五楼楼顶上,人们也都呼啦啦的跟着拥上了上来。

    刘辉继续拽着老果向楼边上拖去,这下老果有些心虚了,他不停地挣扎着,想要脱开刘辉。

    “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不吃我这一套吗?你不是不相信我没有房子住吗?那就和我一块儿从这跳下去,到了下面你就相信啦。走,一起跳啊!”

    初学写作,许多不到之处,恳望各位老师及学友多多指点帮助,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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