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英雄无泪
（一）
龟田浪吉总是显得很淡定，在生与死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刻，反而有种超然物外的轻松和畅爽。他跟学弟加同志的沈钧昊作过永别，将未竞之事郑重相托，如果学弟能完成任务，亦少一份遗憾。
不知你怎样了？“棒锤”！相交几年，为何没早些时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我应该有所敏感，有所主动，如是，内部工作来往，暗通款曲，情报交换，就不会大费周折。当然了，由于我处地位的特殊，你是很难窥测梅机关情报处长背后的秘密，就是影佐祯昭乃至土肥原贤二，也都只能似是如非的怀疑，你的被动是应该原谅的。
我俩共同的遗憾，可能看不到日本法西斯的彻底失败，好在千万勇士仍在战斗不休！
“棒锤”，你是否还记得？我们西子湖畔不期而遇，再次结下了不解之缘，相信你不会怨我因那次相遇把你拉入现在的黑洞，因为，英雄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勇士，即使你在其他岗位上，身躯未倒地之前，手中的钢刀总是刺向敌寇的。
那天下午，我从西山下来，刚刚前往谒拜北宋民族英雄岳飞英灵，满怀着豪情恰巧与你邂逅。
我和你虽不能称英雄，却可用岳飞做榜样，我感慨万千，想抄录英雄那首慷慨激愤、裂石崩云的《满江红》词与你共勉，走完人生最后的里程。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二）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打阵地仗或打次小战役，运气很重要，中方特工们得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冥冥之中老天帮了个大忙。
从傍晚开始，一次强台风在浙江省沿海登陆， 狂风带来暴雨，
银剑挥舞，惊雷震天，地与天混为一体，洪水与河流溶为一片，
整个城市被黑暗所吞噬，倾江雷暴直到11点还没停。
盐井秀夫死后，由副队长武田征一统领这支尚存二十多人的黄道会武士，没有冲杀任务时，都参加管理劳工的工作，吃住在“禽畜加工厂”里（加工的肉食供给日军部队）。
这儿原是一家生猪屠宰场，房子破旧，环境恶劣，这批武士一是听命于上峰安排，二是为的一日三餐有肉食（当然是鸡零狗碎、猪羊下水），基本相安无事住在一起。
白老板和大老陈领着那支颇为壮观的队伍，化整为零，先后埋伏在屠宰场对面楼上的有利射击点。11时20分规定的时间到了，白老板一声令下，手留弾、土炸弹、长短枪便向对面集体宿舍招呼过去，同时还将爆竹放在铁皮桶中点燃，鸟天黒地，这阵势不亚于游击队一个排的战斗力。
深夜突然遭到偷袭，黄道会武士们昏头转向摸不着底细，发现死伤多名同伙，终于有人向宪兵司令部报警。
按约定，11时40分宋佳带着游击队上了二处破房的顶楼，此处位于宪兵司令部和梅机关大院后墙不到30米，日本人把附近几十户居民赶走，房子炸塌，以防有人墙内墙外搞破坏。三米多高的围墙自从“黑猫”大闹地下室后，电网24小时通电。
马大侠率江萌、王英化妆成日军军官来到一处破房三楼，向对过院内一株大树抛出特粗的虎爪绳，一举中的，虎钩抓牢树杆，这边拴在一根未倒下的屋柱上，半空飞索桥架好了。只见老马如猿猴般没用二分钟率先沿过高墙电网，到了对面树上；江萌也不含糊，多花一分来钟过了“桥”；王英更不在话下。他们刚溜下树去，四名巡逻兵走过来了。
院里居然没有停电。
“快点走，雨太大，谁会在这暴雨中跑来搞破坏，回值班室躲雨去。”走在后面的鬼子催促道。
“不能大意，出了事我们都玩完了，我还没尝够中国花姑娘的美味呢。”前面第一个笑着说，并没有加快步子。
王英听到小鬼子污言秽语，立马想上前一顿痛杀，江萌拉住了她。
“都什么时候，尽想猪八戒背媳妇，快走！”第二个鬼子嗔道。
巡逻兵走后，老马领先躬着身子在前，他记熟了图纸的各座房屋布局，三人迂回地向监牢方向蹿去。
一道闪电，接着是个霹雳，暴雨如注……
远远地看见两名穿雨衣、端冲锋枪的士兵，站在监牢门前。
王英按照分工垫后，隔开距离担任后卫和接应。恰在此刻她听到隔壁院内在调集队伍，以为发现这边有情况派兵过来，正准备向前面老马发预警信号，又听到开动汽车的声音，这才知道宪兵是去支援黄道会武士。
各个击破，老马在距卫兵4、5米的地方碰响石头，果然一卫兵寻声而至，左看右瞧没发现情况，正当他转身往回走，老马从黑暗处跨步上前，双手合抱只听到咔嗒一声响，卫兵的脖子被拧断，江萌将尸体拖到暗处，迅速脱下死者的雨衣穿上。
老马如愿以赏，端着缴来的冲锋枪，向大门走去，只有三米不到，一扬手毒针射入门前卫兵的咽喉，为了不使对方倒地时枪碰响地面，江萌迅速上前抓住那人的手，将尸体放在地上。
尽管做得无声无息，还是惊动了带队班长，身着少尉军服的他，从屋檐下的四方木板亭中钻了出来：“有什么情况……”话没说完，一枚毒针射入他口中，慢慢地将前身倒在了门坎上。
老马冷静得出奇，跨进木亭里，将自己少佐的衣服换成日军班长上尉的衣裤，戴了帽子，披上雨衣，翻看了桌上那本关押人犯名单，记住了龟田、沈钧昊的牢房编号，再捡起那支手枪。江萌配合黙契，用班长衣兜里的那串钥匙，开了监狱门，让老马走前面。
走了一段狭榨的空间路，也许大雨天湿汽重，天花板上几支电灯变成雾蒙蒙的一片，增添了一种神秘，前面还有道铁门，门前亦模模糊糊站着两名值班卫兵。
老马向前招了招手，其中一名卫兵不知班长何事，跑步前来：“班长……”老马将毒针插入对方腰部，连针头都没入肉里去了。他扶着卫兵向前走，用日语说道：“怎么回事？快来看看。”
门前那名卫兵不明同伴何意，上前几步扶住第一个卫兵，老马抽出双手，又是脖子断裂的声音。
二道铁门打开，他直奔龟田12号牢房，边开号子边说：“龟田，提审你，快跟我走。”龟田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无声地跟着出了号子。
江萌轻声细气地说：“我们是地下组织派来营救你的。”将手上的冲锋递过去：“你先出去，号子外有人接应，往北走到墙边，我们救出沈钧昊马上过来。”
“我不能走，你先把沈钧昊弄走，我有这支枪可以掩护你们，抓紧时间。”龟田不愿走。
“不行，我转达宋佳的命令，你必须第一个离开，快，时间就是生命。”老马说完跑向第7号牢房。
龟田还坚持着，江萌只好硬拉强扯把龟田往外拖。
外面的王英隐蔽在黑暗处，密切注视院中的变化，心急火燎，此刻见江萌拉着龟田走来才松了口气，接力赛般拉住龟田往北跑，江萌返回去接沈钧昊。
“沈钧昊，机关长要提审你，动作快点。”老马学日本人用生硬的中国话说。
沈钧昊出了监号，伤得很重，老马难过地用力抓住他的手，边向外走边轻声说：“我是老马，外面木亭中有支冲锋枪，和龟田一起，王英、江萌在外边接应，我断后。”
沈钧昊立刻来了主意：“全监共关押38人，组织他们全部越狱，由我们担任掩护。”
“不行，特科曾经反复预测过，想把所有在押者都救走，但因种种弊端放弃，主要担心错过良机，不仅你和龟田营救不了，可能其他的人在突围时会遭遇无谓的牺牲。”
就在此刻，那名日军班长没死透，艰难地拾起那支日本“百式”冲锋枪爬起身，按响木亭中的警报器，江萌恰好赶到，一枪柄砸在他头上。
沈钧昊由老马搀扶着，与江萌在门口会合，从江萌手上接过一支冲锋枪。
此时的暴雨减弱了不少，警报声虽短，还是惊醒了值班巡逻兵，很快院子内人声四起，开始有了枪声。
当马小川等三人赶到树下时，龟田和王英听到警报，正准备返回增援，接着沈钧昊推让龟田先逃，龟田要学弟先上树。
“不要争了，上级命令龟田处长先走，龟田处长赶快上树。”老马轻呼道。
敌人哇哇叫着冲过来，枪声四起，马小川隐在一株树后，一阵扫射打退了第一批冲上来的敌人，地上倒下4、5个，墙外宋佳指挥游击队亦接上火。
龟田上了树，倒挂在那根绳子上，手脚并用向墙外攀爬而去。
院墙外，宋佳和刘连长指挥游击队打得更激烈。
沈钧昊在树上，登高望远，一梭子弹射向第二次冲锋的小鬼子，尔后像龟田一样倒挂金钩，他毕竟受了重伤，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爬一步一滩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就在接近墙头时因体力不支从7、8米高空摔了下来……
王英站在地上看得真切，一个纵蹿上前，张开双手，硬是把一百六十多斤的沈钧昊抱住了，不由分说，背起曾经有负于自已的男人，爬上树，展开轻功，从那根“绳桥”上猿猴般攀爬而过。
敌人越来越多，枪声更加密集，影佐祯昭指挥一个班往后墙架设楼梯，其余的行动处官兵准备爬梯越墙，一旦成功，逃出墙外的龟田等人一个都跑不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排在“烙铁”身边的特工“锅铲” 同志 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去拉了电闸，捣毁了配电房，院里一片漆黑。
宋佳再次下令，游击队将密集的子弹、手榴弹向院中哇哇喊叫的敌人堆和架设梯子的墙头倾泻了过去，打退了敌人最后的反扑。
交火不过20来分钟，毕竟敌人的武器精良，行动处全部出动，隔壁余下的宪兵也组织起来加入了战列，游击队有人受伤，老马胸部中弹，他早有准备，从身上掏根绑带捆扎伤口，最后一个爬上树，艰难地倒挂在绳子上，当他尚未爬到墙头，又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头部，他仍然挣扎着。
老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过墙头，终于支持不住，重重地摔在墙外的地面上。
（三）
龟田、沈钧昊和王英听到响声，返回到老马身边，将重伤的英雄扶了起来。
“你们……快走……我想加入共*党……没机……会了。”老马断断续续地说。
龟田热泪盈眶，向老马鞠了个90度的躬：“老马同志，我会以你为榜样去战斗！”
老马突然回光返照，也许听到那声同志，他对着龟田、沈钧昊微笑了，“‘烙铁’ 、‘棒锤’ ，如果能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我死而无憾。”慢慢从内衣里掏出那支手枪，“王英…留作纪念…战利…品。”
王英哽咽着：“老马，我永远会记住你的。”
“老马，我背你走，前面有汽车送你去医院。”沈钧昊要背老马走，他自已都举步惟艰，但老马已经没反映了。
宋佳赶了过来：“王英，赶快带龟田处长和钧昊离开，敌人马上包围过来，老马同志已经牺牲。”
到处是枪声，院里的日军与院外游击队鏖战正酣。井上义弘带几名手下冲出大门，向后墙外杀了过来。
千岛良子怒火中烧，共党特工和游击队疯了，公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闹到我梅机关和宪兵特高课来，太小看我大日本帝国特工！她抢到一支冲锋枪，亦向后墙外冲杀过来。
“千岛长官，枪声那么激烈，发生了哪门子事？”朱佑民局长突然出现把她堵住了，“你这样单枪匹马跑在枪林弹雨中，是很危险的哟。”
“朱局，怎么是你？难道是你策划并指挥今晚的劫狱？”千岛胡言乱语，对面前的实权人物产生了怀疑。
“干岛长官，你高看了鄙人，我朱大炮能指挥得动这么多人劫梅机关的大狱吗？我碰巧去了相好家，扫兴得很还没玩，听到枪声就跑过来，以为两个院子内又在狗咬狗，继续不久前教会医院门外那场枪战呢。”
“朱大炮，你什么意思，是跑来看笑话的吗？”
“不仅如此，我还想捞点好处呢，此刻只有你和我，把你杀了算我做了件好事。”叭的一声手枪吐焰，朱局办事从不拖泥带水，话到枪响，干净利落。
千岛做梦都没想到，日本人供养的堂堂警察大局长会不露声息向主子打黑枪，倒地后睁大眼睛：“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不想在上海呆……？”
“我是中国人，中国人都想杀倭寇！上海是地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想回吴县去。”其实朱大炮哪儿也去不了，他是市委安排高位潜伏的一名特工。
这边王英带领龟田、沈钧昊跑向一辆插有太阳旗的接应轿车，尚未到车前，遇上从斜刺里冲出的一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假扮肖重生的假共产国际宫本宇雄。
“你们还想跑吗？龟田，你这可恶的叛徒，你我真假国际间谍要在眼下分个胜负，我要毙了你！”宫本吼道，冲锋枪指向了龟田。原来他正在接受审查，住在大院的小宾馆里，听到报警，打听是上海特工劫狱，要到一支冲锋枪，想要洗刷嫌疑，表示忠心，亲手剿灭国贼的机会岂肯放过。
龟田大义凛然：“宫本，自从我在北野和吴妈住所的木柜里，看到你调查我的材料起，便决定要杀了你，未来得及动手，风云突变而身陷囹圄，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也许缘分未尽，老天有眼，此刻巧遇，我会放过你吗？”
仇人相见格外眼红，沈钧昊不动声息，稍稍将手中的冲锋枪抬高，射出一连串愤怒的火焰，跟在宫本后面的三名宪兵应声倒下，但见宫本手指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沈钧昊没有犹豫，跃身前冲，用自己的躯体挡在龟田的身前。
在此千钧一发时刻，龟田的枪响了，宫本却先于沈钧昊倒下，眉中弹洞流出了鸟黒的鲜血，抽搐着身子，断断续续发出模糊不清的语言：“今天恰巧是4月29日……昭和天皇生日，…我没…机会参加……庆典了，我是忠于您的……”
沈钧昊好象没伤到要害，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车上的特科司机说：“请你把龟田同志送到苏北游击区，注意安全。”与学长握别后和王英蹿入黑暗中。
龟田下车追上来：“钧昊，没完成的任务是我的，你争什么？况且你的伤很重，快上车到苏北去！”
“不要再争，市委特科营救计划你是第一位。”沈钧昊头也不回往黑暗中走去。
“龟田处长，钧昊和我还有其他任务，完成了我们苏北见，您快上车吧！”王英边走边挥动着手。
很快日寇调集大批兵力，设岗堵卡，全城搜捕，龟田乘坐的汽车恰好出城。
沈钧昊拖着带血的身躯，在王英的搀扶下，一路走去一路血，终于在2号情报传递点上取回二枚胶卷，正要离开时，井上义弘率五名宪兵寻着血迹赶到。
狭路相逢勇者胜，沈钧昊和王英手中的枪同时射击，5名宪兵先后被击毙。
藏在墙角的井上，借此为掩护负隅顽抗，枪战中王英这边相对开阔，地势不利，一颗子弹击中了沈钧昊前胸，王英抢步上前准备救援。
“王英，把我的……冲锋枪拿去……快……”沈钧昊再也没战斗力了，“过来，把东西也拿走……”
王英未来得及走近沈钧昊，井上出现在前面20米内。
“王英，你们声东击西那计用得好，我上了当，带兵出去了，否则你们没一个逃得脱。梅机关那群蠢猪，只会吃人饭拉猪屎，让你们捡了个大便利。我就不懂，你是76号的干将，怎么与共党搞在一起？沈探长你更令我费思索，你是土肥原的大红人，怎会成了‘棒锤’？在你危险时刻我居然开枪救你，你们两人说说我们此时该怎么了结？”井上端着枪走近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井上课长，你已经上了土肥原和影佐的黑名单，”沈钧昊说：“我劝你赶快逃吧。”
王英接着说：“你去杀了影佐，我们三人一起逃走，可以保证你没危险。”
“我为什么要逃？你俩不用挑拨离间，我不会上当，你二人愿当俘虏，王英又愿意做我的情妇，我决不杀你们。”
“你巳经快要死了，还高兴得起来吗？我们赌一把，我手上这把小手枪刚从你们手中缴来的，据说这种枪不好使，我从没使用过，我先开一枪，如没把你打死，我由你处置，你愿意赌吗？”王英毫无惧色。
“嗯，有点意思……”
“叭”的一声枪响，王英不失时机搂了火，一颗仇恨的子弹不偏不依钻入井上的心脏，为自己也为沈钧昊、更为中国人报了仇。只是井上义弘的死，比起影佐他们日后暗杀他“清白”和“光荣”得多。
“你又……一招缓兵之计……”井上重重地倒在地上，去阴间可以永远地与美惠子跳舞了。
王英跑向沈钧昊，跪下去抱起他的头，见他前胸渗出了鲜红的血，忍峻不禁哭了起来。
“不要……流泪，勇士不能战场……流泪。”
“‘棒锤’，我错怪你了，很多人都误会了你，原谅我吧。”
“说什么……傻话，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党组织，工作没做好，只有下辈子做牛做马以谢国人……”
“不，你要挺住，我背你去医院，我知道不远有一家很好的私家医院，技术好也安全，扶住我肩头。治好你的伤，我们要做夫妻呢。”王英把未婚夫抱起来，沈钧昊并不顺从。王英决绝地说：“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要死我与你死在一起。”
“不要……浪费力气，你快跑……敌人马上会……追过来”。
“我会怕死吗？先把血洞堵住。”王英撕下自己的内衣，将沈钧昊前胸枪眼堵住。
“你不是……想加入共*党吗就得听话……完成这次任务，冲洗胶卷分别……给中西功、老美和妮娜……。”沈钧昊挣扎着，从身上摸出刚取回的两枚胶卷，交到王英手上，“另外拜托你……一件事……抽时间照顾一下我母亲。”
“记住了。”王英强忍泪水，藏好胶卷，背起未婚夫艰难地前进着，一步、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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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田浪吉总是显得很淡定，在生与死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刻，反而有种超然物外的轻松和畅爽。他跟学弟加同志的沈钧昊作过永别，将未竞之事郑重相托，如果学弟能完成任务，亦少一份遗憾。
不知你怎样了？“棒锤”！相交几年，为何没早些时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我应该有所敏感，有所主动，如是，内部工作来往，暗通款曲，情报交换，就不会大费周折。当然了，由于我处地位的特殊，你是很难窥测梅机关情报处长背后的秘密，就是影佐祯昭乃至土肥原贤二，也都只能似是如非的怀疑，你的被动是应该原谅的。
我俩共同的遗憾，可能看不到日本法西斯的彻底失败，好在千万勇士仍在战斗不休！
“棒锤”，你是否还记得？我们西子湖畔不期而遇，再次结下了不解之缘，相信你不会怨我因那次相遇把你拉入现在的黑洞，因为，英雄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勇士，即使你在其他岗位上，身躯未倒地之前，手中的钢刀总是刺向敌寇的。
那天下午，我从西山下来，刚刚前往谒拜北宋民族英雄岳飞英灵，满怀着豪情恰巧与你邂逅。
我和你虽不能称英雄，却可用岳飞做榜样，我感慨万千，想抄录英雄那首慷慨激愤、裂石崩云的《满江红》词与你共勉，走完人生最后的里程。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二）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打阵地仗或打次小战役，运气很重要，中方特工们得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冥冥之中老天帮了个大忙。
从傍晚开始，一次强台风在浙江省沿海登陆， 狂风带来暴雨，
银剑挥舞，惊雷震天，地与天混为一体，洪水与河流溶为一片，
整个城市被黑暗所吞噬，倾江雷暴直到11点还没停。
盐井秀夫死后，由副队长武田征一统领这支尚存二十多人的黄道会武士，没有冲杀任务时，都参加管理劳工的工作，吃住在“禽畜加工厂”里（加工的肉食供给日军部队）。
这儿原是一家生猪屠宰场，房子破旧，环境恶劣，这批武士一是听命于上峰安排，二是为的一日三餐有肉食（当然是鸡零狗碎、猪羊下水），基本相安无事住在一起。
白老板和大老陈领着那支颇为壮观的队伍，化整为零，先后埋伏在屠宰场对面楼上的有利射击点。11时20分规定的时间到了，白老板一声令下，手留弾、土炸弹、长短枪便向对面集体宿舍招呼过去，同时还将爆竹放在铁皮桶中点燃，鸟天黒地，这阵势不亚于游击队一个排的战斗力。
深夜突然遭到偷袭，黄道会武士们昏头转向摸不着底细，发现死伤多名同伙，终于有人向宪兵司令部报警。
按约定，11时40分宋佳带着游击队上了二处破房的顶楼，此处位于宪兵司令部和梅机关大院后墙不到30米，日本人把附近几十户居民赶走，房子炸塌，以防有人墙内墙外搞破坏。三米多高的围墙自从“黑猫”大闹地下室后，电网24小时通电。
马大侠率江萌、王英化妆成日军军官来到一处破房三楼，向对过院内一株大树抛出特粗的虎爪绳，一举中的，虎钩抓牢树杆，这边拴在一根未倒下的屋柱上，半空飞索桥架好了。只见老马如猿猴般没用二分钟率先沿过高墙电网，到了对面树上；江萌也不含糊，多花一分来钟过了“桥”；王英更不在话下。他们刚溜下树去，四名巡逻兵走过来了。
院里居然没有停电。
“快点走，雨太大，谁会在这暴雨中跑来搞破坏，回值班室躲雨去。”走在后面的鬼子催促道。
“不能大意，出了事我们都玩完了，我还没尝够中国花姑娘的美味呢。”前面第一个笑着说，并没有加快步子。
王英听到小鬼子污言秽语，立马想上前一顿痛杀，江萌拉住了她。
“都什么时候，尽想猪八戒背媳妇，快走！”第二个鬼子嗔道。
巡逻兵走后，老马领先躬着身子在前，他记熟了图纸的各座房屋布局，三人迂回地向监牢方向蹿去。
一道闪电，接着是个霹雳，暴雨如注……
远远地看见两名穿雨衣、端冲锋枪的士兵，站在监牢门前。
王英按照分工垫后，隔开距离担任后卫和接应。恰在此刻她听到隔壁院内在调集队伍，以为发现这边有情况派兵过来，正准备向前面老马发预警信号，又听到开动汽车的声音，这才知道宪兵是去支援黄道会武士。
各个击破，老马在距卫兵4、5米的地方碰响石头，果然一卫兵寻声而至，左看右瞧没发现情况，正当他转身往回走，老马从黑暗处跨步上前，双手合抱只听到咔嗒一声响，卫兵的脖子被拧断，江萌将尸体拖到暗处，迅速脱下死者的雨衣穿上。
老马如愿以赏，端着缴来的冲锋枪，向大门走去，只有三米不到，一扬手毒针射入门前卫兵的咽喉，为了不使对方倒地时枪碰响地面，江萌迅速上前抓住那人的手，将尸体放在地上。
尽管做得无声无息，还是惊动了带队班长，身着少尉军服的他，从屋檐下的四方木板亭中钻了出来：“有什么情况……”话没说完，一枚毒针射入他口中，慢慢地将前身倒在了门坎上。
老马冷静得出奇，跨进木亭里，将自己少佐的衣服换成日军班长上尉的衣裤，戴了帽子，披上雨衣，翻看了桌上那本关押人犯名单，记住了龟田、沈钧昊的牢房编号，再捡起那支手枪。江萌配合黙契，用班长衣兜里的那串钥匙，开了监狱门，让老马走前面。
走了一段狭榨的空间路，也许大雨天湿汽重，天花板上几支电灯变成雾蒙蒙的一片，增添了一种神秘，前面还有道铁门，门前亦模模糊糊站着两名值班卫兵。
老马向前招了招手，其中一名卫兵不知班长何事，跑步前来：“班长……”老马将毒针插入对方腰部，连针头都没入肉里去了。他扶着卫兵向前走，用日语说道：“怎么回事？快来看看。”
门前那名卫兵不明同伴何意，上前几步扶住第一个卫兵，老马抽出双手，又是脖子断裂的声音。
二道铁门打开，他直奔龟田12号牢房，边开号子边说：“龟田，提审你，快跟我走。”龟田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无声地跟着出了号子。
江萌轻声细气地说：“我们是地下组织派来营救你的。”将手上的冲锋递过去：“你先出去，号子外有人接应，往北走到墙边，我们救出沈钧昊马上过来。”
“我不能走，你先把沈钧昊弄走，我有这支枪可以掩护你们，抓紧时间。”龟田不愿走。
“不行，我转达宋佳的命令，你必须第一个离开，快，时间就是生命。”老马说完跑向第7号牢房。
龟田还坚持着，江萌只好硬拉强扯把龟田往外拖。
外面的王英隐蔽在黑暗处，密切注视院中的变化，心急火燎，此刻见江萌拉着龟田走来才松了口气，接力赛般拉住龟田往北跑，江萌返回去接沈钧昊。
“沈钧昊，机关长要提审你，动作快点。”老马学日本人用生硬的中国话说。
沈钧昊出了监号，伤得很重，老马难过地用力抓住他的手，边向外走边轻声说：“我是老马，外面木亭中有支冲锋枪，和龟田一起，王英、江萌在外边接应，我断后。”
沈钧昊立刻来了主意：“全监共关押38人，组织他们全部越狱，由我们担任掩护。”
“不行，特科曾经反复预测过，想把所有在押者都救走，但因种种弊端放弃，主要担心错过良机，不仅你和龟田营救不了，可能其他的人在突围时会遭遇无谓的牺牲。”
就在此刻，那名日军班长没死透，艰难地拾起那支日本“百式”冲锋枪爬起身，按响木亭中的警报器，江萌恰好赶到，一枪柄砸在他头上。
沈钧昊由老马搀扶着，与江萌在门口会合，从江萌手上接过一支冲锋枪。
此时的暴雨减弱了不少，警报声虽短，还是惊醒了值班巡逻兵，很快院子内人声四起，开始有了枪声。
当马小川等三人赶到树下时，龟田和王英听到警报，正准备返回增援，接着沈钧昊推让龟田先逃，龟田要学弟先上树。
“不要争了，上级命令龟田处长先走，龟田处长赶快上树。”老马轻呼道。
敌人哇哇叫着冲过来，枪声四起，马小川隐在一株树后，一阵扫射打退了第一批冲上来的敌人，地上倒下4、5个，墙外宋佳指挥游击队亦接上火。
龟田上了树，倒挂在那根绳子上，手脚并用向墙外攀爬而去。
院墙外，宋佳和刘连长指挥游击队打得更激烈。
沈钧昊在树上，登高望远，一梭子弹射向第二次冲锋的小鬼子，尔后像龟田一样倒挂金钩，他毕竟受了重伤，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爬一步一滩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就在接近墙头时因体力不支从7、8米高空摔了下来……
王英站在地上看得真切，一个纵蹿上前，张开双手，硬是把一百六十多斤的沈钧昊抱住了，不由分说，背起曾经有负于自已的男人，爬上树，展开轻功，从那根“绳桥”上猿猴般攀爬而过。
敌人越来越多，枪声更加密集，影佐祯昭指挥一个班往后墙架设楼梯，其余的行动处官兵准备爬梯越墙，一旦成功，逃出墙外的龟田等人一个都跑不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排在“烙铁”身边的特工“锅铲” 同志 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去拉了电闸，捣毁了配电房，院里一片漆黑。
宋佳再次下令，游击队将密集的子弹、手榴弹向院中哇哇喊叫的敌人堆和架设梯子的墙头倾泻了过去，打退了敌人最后的反扑。
交火不过20来分钟，毕竟敌人的武器精良，行动处全部出动，隔壁余下的宪兵也组织起来加入了战列，游击队有人受伤，老马胸部中弹，他早有准备，从身上掏根绑带捆扎伤口，最后一个爬上树，艰难地倒挂在绳子上，当他尚未爬到墙头，又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头部，他仍然挣扎着。
老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过墙头，终于支持不住，重重地摔在墙外的地面上。
（三）
龟田、沈钧昊和王英听到响声，返回到老马身边，将重伤的英雄扶了起来。
“你们……快走……我想加入共*党……没机……会了。”老马断断续续地说。
龟田热泪盈眶，向老马鞠了个90度的躬：“老马同志，我会以你为榜样去战斗！”
老马突然回光返照，也许听到那声同志，他对着龟田、沈钧昊微笑了，“‘烙铁’ 、‘棒锤’ ，如果能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我死而无憾。”慢慢从内衣里掏出那支手枪，“王英…留作纪念…战利…品。”
王英哽咽着：“老马，我永远会记住你的。”
“老马，我背你走，前面有汽车送你去医院。”沈钧昊要背老马走，他自已都举步惟艰，但老马已经没反映了。
宋佳赶了过来：“王英，赶快带龟田处长和钧昊离开，敌人马上包围过来，老马同志已经牺牲。”
到处是枪声，院里的日军与院外游击队鏖战正酣。井上义弘带几名手下冲出大门，向后墙外杀了过来。
千岛良子怒火中烧，共党特工和游击队疯了，公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闹到我梅机关和宪兵特高课来，太小看我大日本帝国特工！她抢到一支冲锋枪，亦向后墙外冲杀过来。
“千岛长官，枪声那么激烈，发生了哪门子事？”朱佑民局长突然出现把她堵住了，“你这样单枪匹马跑在枪林弹雨中，是很危险的哟。”
“朱局，怎么是你？难道是你策划并指挥今晚的劫狱？”千岛胡言乱语，对面前的实权人物产生了怀疑。
“干岛长官，你高看了鄙人，我朱大炮能指挥得动这么多人劫梅机关的大狱吗？我碰巧去了相好家，扫兴得很还没玩，听到枪声就跑过来，以为两个院子内又在狗咬狗，继续不久前教会医院门外那场枪战呢。”
“朱大炮，你什么意思，是跑来看笑话的吗？”
“不仅如此，我还想捞点好处呢，此刻只有你和我，把你杀了算我做了件好事。”叭的一声手枪吐焰，朱局办事从不拖泥带水，话到枪响，干净利落。
千岛做梦都没想到，日本人供养的堂堂警察大局长会不露声息向主子打黑枪，倒地后睁大眼睛：“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不想在上海呆……？”
“我是中国人，中国人都想杀倭寇！上海是地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想回吴县去。”其实朱大炮哪儿也去不了，他是市委安排高位潜伏的一名特工。
这边王英带领龟田、沈钧昊跑向一辆插有太阳旗的接应轿车，尚未到车前，遇上从斜刺里冲出的一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假扮肖重生的假共产国际宫本宇雄。
“你们还想跑吗？龟田，你这可恶的叛徒，你我真假国际间谍要在眼下分个胜负，我要毙了你！”宫本吼道，冲锋枪指向了龟田。原来他正在接受审查，住在大院的小宾馆里，听到报警，打听是上海特工劫狱，要到一支冲锋枪，想要洗刷嫌疑，表示忠心，亲手剿灭国贼的机会岂肯放过。
龟田大义凛然：“宫本，自从我在北野和吴妈住所的木柜里，看到你调查我的材料起，便决定要杀了你，未来得及动手，风云突变而身陷囹圄，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也许缘分未尽，老天有眼，此刻巧遇，我会放过你吗？”
仇人相见格外眼红，沈钧昊不动声息，稍稍将手中的冲锋枪抬高，射出一连串愤怒的火焰，跟在宫本后面的三名宪兵应声倒下，但见宫本手指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沈钧昊没有犹豫，跃身前冲，用自己的躯体挡在龟田的身前。
在此千钧一发时刻，龟田的枪响了，宫本却先于沈钧昊倒下，眉中弹洞流出了鸟黒的鲜血，抽搐着身子，断断续续发出模糊不清的语言：“今天恰巧是4月29日……昭和天皇生日，…我没…机会参加……庆典了，我是忠于您的……”
沈钧昊好象没伤到要害，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车上的特科司机说：“请你把龟田同志送到苏北游击区，注意安全。”与学长握别后和王英蹿入黑暗中。
龟田下车追上来：“钧昊，没完成的任务是我的，你争什么？况且你的伤很重，快上车到苏北去！”
“不要再争，市委特科营救计划你是第一位。”沈钧昊头也不回往黑暗中走去。
“龟田处长，钧昊和我还有其他任务，完成了我们苏北见，您快上车吧！”王英边走边挥动着手。
很快日寇调集大批兵力，设岗堵卡，全城搜捕，龟田乘坐的汽车恰好出城。
沈钧昊拖着带血的身躯，在王英的搀扶下，一路走去一路血，终于在2号情报传递点上取回二枚胶卷，正要离开时，井上义弘率五名宪兵寻着血迹赶到。
狭路相逢勇者胜，沈钧昊和王英手中的枪同时射击，5名宪兵先后被击毙。
藏在墙角的井上，借此为掩护负隅顽抗，枪战中王英这边相对开阔，地势不利，一颗子弹击中了沈钧昊前胸，王英抢步上前准备救援。
“王英，把我的……冲锋枪拿去……快……”沈钧昊再也没战斗力了，“过来，把东西也拿走……”
王英未来得及走近沈钧昊，井上出现在前面20米内。
“王英，你们声东击西那计用得好，我上了当，带兵出去了，否则你们没一个逃得脱。梅机关那群蠢猪，只会吃人饭拉猪屎，让你们捡了个大便利。我就不懂，你是76号的干将，怎么与共党搞在一起？沈探长你更令我费思索，你是土肥原的大红人，怎会成了‘棒锤’？在你危险时刻我居然开枪救你，你们两人说说我们此时该怎么了结？”井上端着枪走近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井上课长，你已经上了土肥原和影佐的黑名单，”沈钧昊说：“我劝你赶快逃吧。”
王英接着说：“你去杀了影佐，我们三人一起逃走，可以保证你没危险。”
“我为什么要逃？你俩不用挑拨离间，我不会上当，你二人愿当俘虏，王英又愿意做我的情妇，我决不杀你们。”
“你巳经快要死了，还高兴得起来吗？我们赌一把，我手上这把小手枪刚从你们手中缴来的，据说这种枪不好使，我从没使用过，我先开一枪，如没把你打死，我由你处置，你愿意赌吗？”王英毫无惧色。
“嗯，有点意思……”
“叭”的一声枪响，王英不失时机搂了火，一颗仇恨的子弹不偏不依钻入井上的心脏，为自己也为沈钧昊、更为中国人报了仇。只是井上义弘的死，比起影佐他们日后暗杀他“清白”和“光荣”得多。
“你又……一招缓兵之计……”井上重重地倒在地上，去阴间可以永远地与美惠子跳舞了。
王英跑向沈钧昊，跪下去抱起他的头，见他前胸渗出了鲜红的血，忍峻不禁哭了起来。
“不要……流泪，勇士不能战场……流泪。”
“‘棒锤’，我错怪你了，很多人都误会了你，原谅我吧。”
“说什么……傻话，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党组织，工作没做好，只有下辈子做牛做马以谢国人……”
“不，你要挺住，我背你去医院，我知道不远有一家很好的私家医院，技术好也安全，扶住我肩头。治好你的伤，我们要做夫妻呢。”王英把未婚夫抱起来，沈钧昊并不顺从。王英决绝地说：“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要死我与你死在一起。”
“不要……浪费力气，你快跑……敌人马上会……追过来”。
“我会怕死吗？先把血洞堵住。”王英撕下自己的内衣，将沈钧昊前胸枪眼堵住。
“你不是……想加入共*党吗就得听话……完成这次任务，冲洗胶卷分别……给中西功、老美和妮娜……。”沈钧昊挣扎着，从身上摸出刚取回的两枚胶卷，交到王英手上，“另外拜托你……一件事……抽时间照顾一下我母亲。”
“记住了。”王英强忍泪水，藏好胶卷，背起未婚夫艰难地前进着，一步、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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