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智慧搏弈
（一）
田中由二带着两名手下，走进白俄咖啡屋，眼前一亮，被吧台前库涅妮娜艳丽的脸蛋和强烈的肉感惊住了，眼睛发直嘴张开。他是行动处长，搞调查，弄情报的细活本来不是他这种人干的，不是盲人瞎马吗？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大，机关长只好全体动员，流氓赤膊鬼一起上，把大网撒开。一是侦查绝密文件是否送出，有无泄秘；二是侦查北野与哪些人有接触，尤以苏俄人员为重点，按千岛良子追踪库涅妮娜提供的线索，田中一干人闻骚而来。
“这几位先生，喝咖啡吗？请到这边来。”库涅妮娜以生意人的敏锐，看出刚入店的几人不是什么好鸟，亲自上前招待，不敢怠慢。
“咖啡自然要喝。”田中盯着眼前的胖女人还在戊陈一与乁想入非非。
胖女人送去个廉价的笑：“难道还有其他事要办？”
“当然有，要不我们几人不会从吴淞路跑到四川路来。”田中直来直去。
“你们是哪方面的朋友……？”
“日本梅机关。”
“梅机关是警察吗？”
“是管警察的爹。”处长居然是油子，说话油腔滑调。
“啊，是山姆大叔。”
“那是你们苏俄人称德高望重的老头儿叫山姆大叔，我们不这么叫。”那个鼻子下留了撮日本胡须的人纠正道。
有服务生端来了茶水、点心。妮娜准备离开。
“喂，你叫妮娜吧，请等等，如果我们要求你坐下来谈谈可以吗？”田中不让妮娜走开。
妮娜向四周看了看，现在还没到营业高峰，厅里没几个人喝咖啡，她不想得罪有备而来的梅机关特务，坦然地回答：“当然可以，我没做危害日军利益的事，心中坦然，要谈什么呢？听说我国正与贵国商谈互不侵犯条约，那样的话，我在上海做生意就安心多了。”
田中心想，此女子不简单，先发至人，把自己躲在两国外交的羽毛下，防着日本人，你以为我们会怕纸上写的几款条文么？强大的日本军队，是南下还是北上还未确定呢。
“妮娜女士，你是靠什么手段赚钱？你懂生意经吗？”
“先生，你们怀疑我挂羊头，卖狗肉，靠见不得人的勾当骗钱？你太不尊重人了。”妮娜将日本人怀疑她卖春、卖情报都考虑进去，显出一种鄙视的轻笑，并不示弱。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懂不懂行，比如说用高价进次品，那就是个亏字，如果用低价买上品，也就要赚。”
“在商言商，做一行要懂一行，我是懂咖啡的。”
于是，妮娜娓娓地道出一篇咖啡经来。
——咖啡，英文缩写coffee，属茜草科荞木，叶对生，革质，长卵型，花生于叶腋，白色，酱果呈椭圆形，深红色，内藏2粒种子，原产热带非洲东部，最早发现在埃塞俄比亚的一座小山中，其中还有个生动的故事。
它的制作过程是：当果实成熟后采摘除皮，所得种子叫生咖啡或咖啡豆，焙干研成粉末，需用时用水煮开，味苦，但有种特异的香味。内含咖啡醇和1。3%的咖啡生物碱，是麻醉、利尿、兴奋和强心的药物，同时又是茶、牛奶、咖啡三大饮料之一。
全世界有近50个国家种有咖啡，以歌斯达黎加、古巴、多米尼亚、萨尔瓦多、洪都拉斯、墨西哥和中国云南等地产量最多。
“几位先生，我上面说得对吗？”妮娜绝不承认不懂行。
“你是行家，仅懂行还不够，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立足，独档一面不容易，有人入股吗？”田中紧追一步。
“我背后是否有人？你干脆问是否有组织支持？”
“妮娜小姐很聪明。”另名有点胖的日本人终于插上一句话。
“此地是法租界，在上海我背后有一万多同胞和苏联总领事馆撑腰，租界巡捕关照，一家小小的咖啡屋正当经营，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吧？”
“会有不少侨胞来关照生意？”一撮胡子的问。
“废话，没人来喝咖啡，不是早关门了？”
“一定有不少熟人，也有不少关系？”胖点的人又问。
“中国有句俗话，人走茶凉，我是生意人，只把心思放在赚钱上，其他的事过眼烟云。”
田中虽是一介武夫，在特务堆里摸爬滚打爬上处长位置，也算有半把刷子，他凭直觉知道，面前这个白俄女子遇事沉稳老练，不亢不卑，说明她的阅历较丰富，谋生能力也不差，决不是一般的小老板那么简单，肯定隐藏着秘密，完全不是刚进来时除了肉感刺激，四肢发达，蠢笨那样的印象。
“妮娜小姐，听说你前二天生病了，还在教会医院住过院，有没有这回事？”田中只好直奔主题，来之前是作过调查的。
妮娜开始紧张起来，天南海北绕了半天，前面只是文章的伏笔，看来日本人有的放矢，必须认真对待，“生病住院正常得很，这也要问？”
“你有没有去见过一位日苏混血儿呢？”
“我……我去见过，是在过道上偶尔发现的，后来出于好奇进了他房间，什么也没有说……啊，对了，我问过他是不是苏俄人，他说记不起来了，头部受伤，失忆了。”妮娜没隐瞒，以实情相告。
“你一人去的，有谁可以证明只讲了一句话？”
“什么意思？那个日苏混血儿是什么来路，他有问题吗？当时还有我的好朋友王英在场，她可以证明我没说谎。”妮娜以退为进。
（二）
宋佳已经坐在沙发上有一段时间了，这是在倪天涛楼上的接待室。
房间的气氛凝重而压抑。
倪天涛手中拿着一件男人的旧衬衫，看一眼又在那张纸上画“，”或再画“——”，外行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变什么魔术，可倪天涛郑重其事，一丝不苟，生怕忘了一点一横。
原来，昨天晚上王英再次潜入教会医院，名义上是去接库涅妮娜出院，实际上白俄小姐下午就出院了，她知道妮娜与北野一定会有某种交流，是否会留下蛛丝蚂迹。
她走进卫生间，本来是解手，也许机缘巧合，发现背后的水箱漏水，怎么回事？揭开水厢盖，看见有件男人的旧衬衫浮在上面，弄得一箱的水往外溢，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在水厢中出现一件衣服，一般说来，生活中的某件事物不正常、超越了规律，其中必然隐藏秘密。她有目的而来，马上意识到，极有可能男衬衫就是妮娜与北野接头的信物，她再在每个蹲间的水箱、垃圾篓里找了个遍，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回到刚才那间，把衬衫上的水拧干，用纸包好，放入自己的女式挎包中，及时去找了宋佳。
宋佳亦解不开这个谜中谜，所以找倪天涛来了。
倪天涛终于完成了一场特殊的考试，一种成就感写在脸上，微笑着说：“库涅妮娜还真的给我们出这道难题，我终于解答出来了，是组摩斯密电码，用针和线在那件陈旧衬衫的内边，一个个符号缝出来的。”
“什么内容？很重要吗？”
“我译出来了，只能称是第一次联系，实际意义不大。”倪天涛起身，将破译的密码纸交给了宋佳。
宋佳边看边轻声念道：“母亲呼唤远方的儿子，莫斯科现在还结冰，你如感觉冷，及时与舅舅联系。”
“很好。妮娜转达了苏方对这名远方克格勃的问候，莫斯科正在两难中，急等日寇是否挥师北进的情报，如果是的话，及时与驻上海总领馆报告。老倪还真行，虽是半路出家，却可堪当重任。”宋佳解读妮娜的摩斯密电码又表扬了倪天涛。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倭寇在我国土上肆意践踏，他们一天不灭，我战斗一刻不息，形势所逼，组织上让我负责电台工作，只有尽最大努力，决不辜负大家的信认。”倪天涛铮铮铁骨，总是用智慧加行动黙默地承担着。
倪天涛曾在延安呆过一段时间，在特工部李主任和潘副主任等首长身边干过，中途参加过一期特工训练班，学了半个月的电讯业务，半桶水都不到。后来组织上考虑他是上海人，在潘副主任的建议下，调回上海工作。
大凡特工间谍都深有体会：秘密世界是一个病态的、坚冰一样的世界，而为这个秘密世界服务的电报密码是反科学、反人性的魔鬼，它见首不见尾，无一定规律，各个国家、各个系统为了不被敌方破译，以4个阿拉伯数字为一组，形成一个汉字、或日文字或英文字，千变万化，深不可测。
然而，只有最初的摩斯密码，才是世界通用的。
摩斯密码又称摩尔斯密码，是美国人摩尔斯1844年第一次发明，用“。”和“——”表示，电台上用声音传达只有“滴”和“嗒”。
用阿拉伯的1——9表达是：1——滴嗒；2——滴滴嗒；3——滴滴滴嗒嗒；4——滴滴滴滴嗒；5——滴滴滴滴滴；6——嗒滴滴滴滴滴；7——嗒嗒滴滴滴；8——嗒滴滴；9——嗒滴嗒。
密码大致分三类：简易密码，又称替位密码；专业密码，又称中级密码，或数字密码，奥妙在于数学的运用，日寇特工最擅长；高级密码又称语高密码，创造发现中的一种语言。密码可分为五大要素：移位、代替、错乱、插入、乱格，在电台上操作，一般也须掌握五大环节：频率、呼号、代号、密码、解码。
“老倪，你上面说了那么多，是一门电报专业，让我一头雾水。摩斯密码是最初级也是世界通用的，都这么难破解，到了中、高级就更难了。”宋佳深深感到压力很重，她是小组的领导，不懂电报业务，面对越来越严酷的形势，如何能应付得了。
“天无绝人之路，东边不亮西边亮，用我们的智慧和执着，可以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倪天涛的话有点太原则。
“比如我们弄到了库涅妮娜送来的衬衫，发现了她与北野一郎的关系，也算是借力打力中的一例。”老倪进一步解释。
宋佳点了点头，赞同这种解释。“再把衬衫放回去，情报逆用。”
“可以考虑，就怕北野已经找过不会再找，也许会被其他人拿走，此举作用不大。”老倪引深一步：“有些特工利用钢琴演奏，把密码编谱，同样可以传递情报；牢房中，左右上下，可以在墙上或天花板上用手指击打出密码，声音可传递情报……谍报本身无所不包，传递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只要注意观察，是可以发现问题的。”
“深有体会，谍海斗争完全是一场智慧的搏奕！”宋佳大发感慨。
（三）
北野一郎美美地睡了一大觉，张开眼睛已过凌晨3点，万籁俱寂，医院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近来有几件事让他费思量，昨晚郑医生为什么会把自己叫到他那儿去，表面上交谈病情倒是说得过去，一个多小时下来，护士将我带到现在的房间，说什么那间特护病房安排了新入院的病人，为何要让我离开后改变呢？可以猜想到那房里出了状况，有人搜查了，是郑浩安排手下人干的吗？是地下党？还是其他组织？里面的变数太多，我已经成为核心人物了，医院参与了配合，找去谈话就是其中的一大环节，看来此处并不是保险箱，阴谋无处不在。
你们搜也好，查也罢，我有秘密会带到医院来吗？
下面这道题就比较难破解了。
那晚，他爬起身，披上外衣，要上公共卫生间，病房里的卫生间空气流通不那么好，去走道边上公共的也是无可厚非。在走廊的长条椅上斜靠着两个陌生便衣，“特务已换班了，”他心里说。
来到公共厕所，听了听没任何动响，迅速钻进女厕所去，一间间的蹲坑寻找，10间寻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接着再找一遍，在第5间的门缝里发现张字条：“东西已借用。”他知道库涅妮娜送来的情报被人取走了。
魅影重重的医院，先下手者为强，不知是哪路高手捷足先登？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库涅妮娜用什么样的载体传递情报？不是说衣服吗？看来真的让人取走了，如是摩斯密码的话，不知上面是什么内容？会不会被人破译？没办法，如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时机，或者日后再询问妮娜。
北野自以为仍然是安全的，因为自己失忆，谁弄走他，一个“忘记了”，你们什么办法也没有，还有谁可以从他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
“不行，我不能无所作为，老是躺着那是懦夫的表现，该出手时就出手，是战士就应该主动出击、是精英就必须出其不意，一招取胜，东西取走就是危险信号，有人向我挑战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山人必须探探虚实。”他爬起床，略作准备，掏出那包特制香烟点燃一支。
郑浩的专家诊疗室，北野燃着一支迷烟悄然而入，熟门熟路，室内环境早巳了然于心，没有保险柜也没高级皮箱，办公桌也没上锁，这些都无关紧要，如果他郑博士真是自己的猎物，其秘密是绝不可能存放在医院办公的地方，双方无形中斗智斗勇不分高下，那么他偷鸡贼般潜进来干什么？很简单，两件事：一是取回几天前安放的那枚超微型窃听器，几天来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接听到，德国盖世太保的专用产品，贵重得很不能丢了；二是翻看自已的病历，他要从医学博士对病人的评语和结论上分析出点什么，比如“此病人跌伤头部，颅内无血块，不致于失忆” ，结论：“伪装”。那便说明遇上对手了，对方就是……
“北野君，深夜造访鄙人诊疗室，干什么呢？”郑浩突然变戏法似的出现在北野背后，开口问道。
“睡不着，想过来看看病历，我的病总不见好。”北野虽吃一惊，却没一点脸红，他早有思想准备。
“你不认为作法欠妥吗？夜深人静闯入我的诊疗室，乱翻我的东西。”
“这……也是没办法，被逼的，请您理解。”
“我当然理解，而且同情你。不用急，我立马可以将你的‘失忆症’治好，我等你一个多小时了，知道你会来，因为你不仅要我治好你的病，你还丢了件重要的东西在这儿。”郑浩语气平和，从白大褂口袋取出一粒钮扣样的物件：“那是一枚德国盖世太保的窃听器吧？价值不菲，如果丢在别的地方是很难找回的哟。”
“你……你是什么人？”北野受到了愚弄，真的乱了方寸，干克格勃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个神秘的医生。
“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我却知道你不叫北野一郎，”博士打住话题，紧盯面前的不速之客：“你叫季也托夫对吧？”
“你胡说，莫须有。”北野大惊失色，但他心里暗自高兴，对方极有可能是自己要寻觅的目标。“你信口雌黄！”
“请你注意修辞用语，一名高级间谍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问题，都要冷若冰霜，控制情绪，处变不惊，尤为谨言慎行，如果污言秽语是很容易暴露身份的哟。”
“你想当我的启蒙导师？”
“不敢。我要指出的是，你们克格勃并不是每个人都无敌于天下，如果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从你进入本医院三天内便可将你揭露。”郑博士气势逼人。
“我承认，可你有何证据指认我是季也托夫？”
“说来简单，你保存在东京的档案里不仅有简历、相片、还有指纹和血样等等，单指什么血型一项，你是病人，我是医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退一步说，我东京有档案，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你的档案副本早到了上海，有人无意中泄露了你的有关秘密，恰巧我听到一两句，这种解释满意吗？”博士轻描淡写，但每个字都裂石崩云。
北野心想，够厉害的，你是我出道以来遇到的第一名劲敌，说道：“我承认输了，输得有价值。”
“噢？说来听听。”
“价值一，我的病被你一、二句话挖出了病根，但只能在你一人面前彻底好了，请你为我暂时保密；价值二，从此有了一项经验，特工和间谍不要与医生打交道、尤其像你这样的医学博士。”
“你第一句话本人感兴趣，可以考虑，第二句不敢苟同。”
“我想问，你的第二职业是什么？”北野输了想扳回本来。
“如果我有秘密身份，会在你面前直言不讳吗？躲还来不及，或者背后使阴谋，只是听说苏联的克格勃如何神秘而且无所不能，我只不过以一名上海普通市民的身份，挑战令人生畏的这个组织中的你，玩玩游戏而己。”
“也许我相信你。”
（四）
美惠子任职情报处，现职是情报分析科副科长兼档案管理员，是个极其重要的岗位。最近她虽是身在岗位上班，心却早巳飞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了。热恋中的女孩，巴不得白马王子时刻在身边陪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局外人是体会不到那种相思之苦的。
分开又两天了，48小时2880分钟，美惠子总忘不了她的白马王子，那天两人耳鬓撕磨的时间最长，现在还感觉耳边有男友的体温_____回忆也是一种幸福。
“他在忙什么呢？好多天不见人影，下班去他家找，沈大妈老是一副冰冷的脸，话语也不大好听，说不定还会遇上情敌，对了，他总不会与那姓王的姑娘死灰复燃吧？”那天，她坐在办公桌后苦苦地想着心事。
这么想着，还真的心有灵犀，想着谁谁就来了。
“美惠子，请你出来一下！”沈钧昊身着警服，站在情报分析科门外叫道。
美惠子把桌上的材料整理了一下，几件重要的锁进抽屉，向旁边同事打个招呼，心情愉悦地往外面走去，引来身后同事们的窃笑。
“我要调这个人的档案。”
美惠子接过警局开的介绍信：“刘……”
“他是苏北方面的，可能会带个小分队潜入上海市区，警局没他的档案，你们一定有。”
“非特殊情况档案不能借走，要不你去找龟田处长审批一下。”此乃实情，她并不是有意刁难。
“也太麻烦了，我在这儿查阅总可以吧？”
美惠子巴不得，于是领着沈钧昊说笑着来到档案库。
进到外库沈钧昊很自觉：“我在阅览室等着，你进内库把档案找来。”
“不吗，你同我一起进去找，我还怕你偷走档案吗？”她第一次违犯制度让外人进入内库。
进到大内库，一股霉味混合着防腐防虫的药丸味扑面而来，眼前是个铁柜的世界，里面囚禁着千千万万个正义战士的灵与肉，无数的冤魂似乎在无声地呐喊。
档案太多了，美惠子虽已接手两年，但全面清理造册尚未结束，没索引要找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共新四军连长的档案，并不是件易事，她打开三个大立柜说：“钧昊，你从左边柜里找，我从右边找，两边靠拢，按你们中国的姓氏笔划分类，一定藏在那几个柜子里面。”
沈钧昊只好照办，一卷卷档案打开，只看封面名字，不是对象便放过去，一小时下来二人均无所获。翻呀翻，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沈钧昊的眼帘：“北野一郎……”他很幸运，无意中捡了个金娃娃，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俗语。
最后还是美惠子找到了刘连长的档案。
沈钧昊在阅览室查抄刘连长的个人资料时，乘美惠子上卫生间之机，偷偷拍下了北野一郎的档案材料……
美惠子美美地回忆了两天前的事，当然档案泄密一节并不知情。
（五）
沈钧昊自从在松山机头砸出的大洞前偶遇北野一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他的言语中可分析得出，此人与日本侵略者不是一条心，他有何政治背景？是日共党员？是反战斗士？从此引起了他的密切关注，后来听到一些传闻，尤其影佐机关长在那次会上公布北野搞到了“秃鹰计划”文本，石破天惊，并知道他是苏联投诚人员，如果以己之力揭露他，把密件要过来，情报处长、梅机关长乃至土肥原将军对我沈某人又作如何评价？自己将能获得什么利益？
真是天上掉馅饼，号称日本大报记者的迷人面纱背后，可能是另一张可怕的脸。沈钧昊很是激动，当天晚上他在租住的房间里锁起门来，把胶卷冲洗出来的文字材料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
季也托夫投诚：
1939年5月11日，新左旗境内诺门坎一带，日苏地区及蒙古国哈拉哈河中下游两岸，爆发了一场军事冲突，因我军轻敌，第一战役苏军大胜。
接下来的三个月内，皇军赢少败多，损兵近3000人，折将40人，我关东军用上细菌武器也未能凑效，战事处于十分艰难境地。到了8月26日，司令官植田增派第7师团给第6军，将第2、第4师团也调往前线，并让笫23师团死守待援，可是数次突围均被苏军击退。苏军投入了新型坦克和战斗机，夺取了战场上的制空权，第二天，他们又出动飞机218架次，进行10次空战，击毁我飞机74架，阻止了我军向作战地区调集部队，23师团面临覆灭的命运。
谁能挽救23师团两万多名官兵的生命？正是一名叫季也托夫的苏联军官。
就在26日晚，战斗间歇中，季也托夫从苏联阵地上钻入荒草丛中，越过多道封锁钱，举着一件白衬衫叛逃到我军阵前。
第23师团长小松原，当晚，亲自审查了投诚过来的苏军大校季也托夫。
小松原面对苏联投诚者，是个一米八0的大汉，金色头发波浪般卷曲，眼睛深陷，鼻子很高，脸上长着粗硬的胡子，下巴前突，是典型的白俄人。
他出生于1904年，莫斯科大学毕业，苏军某师大校作战参谋，苏共党员。父亲XXX，上校退役进入莫斯科一钢厂任党总支书记，母亲XXX，任教会学校副校长，苏共党员。因1936年国家元首斯大林实施党内大清洗，其父母被双双投入监狱，自己亦受到株连，限制使用，按他的能力可以有更大的发展，他对自己的军队和政府丧失信心，面对我大日本帝国如日中天，为谋求新的出路，所以叛逃。
小松原问：“参加过苏联契卡吗？现在叫克格勃。”
“开始没有，那是一个极其阴暗的组织，但在苏联只要入了党，被他们选中是逃不掉的，后来被迫改变了初衷。”
作为见面礼，季也托夫将一份苏军诺门坎作战计划和作战地图献了出来。
小松原师团长还在对季也托夫审查，苏军阵地响起了高音喇叭——
“季也托夫是假投诚，得了你们的高额奖金后是会逃跑的，日军方面千万不要相信他，否则是要吃大亏的！”
“日方如果把季也托夫送回到我方阵地上，我军可以后退20公里作为交换条件！”
“你们如果将季也托夫枪杀，让我们见到尸体，我方可休战三天！”
“………”
小松原没有理会苏方的广播蛊惑，急于想挽回败局，经作战参谋和情报人员反复核实，证实了季也托夫提供的情报是真实的。他们犹如打了一支强心针，奋起回击，几天下来见到了效果。
然而，由于双方力量悬殊，至9月16日诺门坎大战，以日军败北而告终，是我日本皇军继张鼓锋后第二次输给了苏联。此次大战震惊了世界。
此战尚未结束之前，季也托夫被送往东京，接受了我情报部门严格的审查和考核。期间，经历了苏联派遣克格勃特工的暗杀，还有国际谍报组织的调查，都被他巧妙地应付了过去。我情报部门决定让他从东京失踪，以免共产国际特工的追杀。
通过一年多的考查，陆军部情报局国际处认为，季也托夫的叛逃是可信的，应该启用。恰巧“Z作战计划”出台，为攻破国际谍报网，季也可以派上用场，他出身于契卡，与国际谍报组织有“血源”关系，懂得内部秘密，或许还掌握了一些他们内部人员线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选。鉴于此，我国际处向他下达任务，令其乔妆打扮，选用一名日苏混血儿的身份，取名北野一郎，先绕道盟国首都柏林，再以《朝日新闻》报记者的身份去上海……。
沈钧昊看完这份不可多得的日文材料，他认为，日本陆军部情报局国际处，精心编写的档案材料不过如此，文字粗糙，叙事不清，但总的轮廓还是描绘了出来，他作为第一个中国人发现了这重大秘密，知道北野隐藏于后面的真实身份了。北野忘我地在松山一带活动，难道仅仅是釆访空难新闻吗？影佐机关长认定他搞到了“秃鹰计划”，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北野稍微有点空闲，那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入埠至今三个月了，前段忙于熟悉情况，近来又遇到那件天大的好事，真有些忘乎所以，将要联络的人丢在脑后，一直没有去联系，在这刀光剑影的日子里说不定他死了呢，对自己不是一大损失吗？他要去找的那个人非常神密，只知道此人代号叫“黑蝎”，潜伏在76号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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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位先生，喝咖啡吗？请到这边来。”库涅妮娜以生意人的敏锐，看出刚入店的几人不是什么好鸟，亲自上前招待，不敢怠慢。
“咖啡自然要喝。”田中盯着眼前的胖女人还在戊陈一与乁想入非非。
胖女人送去个廉价的笑：“难道还有其他事要办？”
“当然有，要不我们几人不会从吴淞路跑到四川路来。”田中直来直去。
“你们是哪方面的朋友……？”
“日本梅机关。”
“梅机关是警察吗？”
“是管警察的爹。”处长居然是油子，说话油腔滑调。
“啊，是山姆大叔。”
“那是你们苏俄人称德高望重的老头儿叫山姆大叔，我们不这么叫。”那个鼻子下留了撮日本胡须的人纠正道。
有服务生端来了茶水、点心。妮娜准备离开。
“喂，你叫妮娜吧，请等等，如果我们要求你坐下来谈谈可以吗？”田中不让妮娜走开。
妮娜向四周看了看，现在还没到营业高峰，厅里没几个人喝咖啡，她不想得罪有备而来的梅机关特务，坦然地回答：“当然可以，我没做危害日军利益的事，心中坦然，要谈什么呢？听说我国正与贵国商谈互不侵犯条约，那样的话，我在上海做生意就安心多了。”
田中心想，此女子不简单，先发至人，把自己躲在两国外交的羽毛下，防着日本人，你以为我们会怕纸上写的几款条文么？强大的日本军队，是南下还是北上还未确定呢。
“妮娜女士，你是靠什么手段赚钱？你懂生意经吗？”
“先生，你们怀疑我挂羊头，卖狗肉，靠见不得人的勾当骗钱？你太不尊重人了。”妮娜将日本人怀疑她卖春、卖情报都考虑进去，显出一种鄙视的轻笑，并不示弱。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懂不懂行，比如说用高价进次品，那就是个亏字，如果用低价买上品，也就要赚。”
“在商言商，做一行要懂一行，我是懂咖啡的。”
于是，妮娜娓娓地道出一篇咖啡经来。
——咖啡，英文缩写coffee，属茜草科荞木，叶对生，革质，长卵型，花生于叶腋，白色，酱果呈椭圆形，深红色，内藏2粒种子，原产热带非洲东部，最早发现在埃塞俄比亚的一座小山中，其中还有个生动的故事。
它的制作过程是：当果实成熟后采摘除皮，所得种子叫生咖啡或咖啡豆，焙干研成粉末，需用时用水煮开，味苦，但有种特异的香味。内含咖啡醇和1。3%的咖啡生物碱，是麻醉、利尿、兴奋和强心的药物，同时又是茶、牛奶、咖啡三大饮料之一。
全世界有近50个国家种有咖啡，以歌斯达黎加、古巴、多米尼亚、萨尔瓦多、洪都拉斯、墨西哥和中国云南等地产量最多。
“几位先生，我上面说得对吗？”妮娜绝不承认不懂行。
“你是行家，仅懂行还不够，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立足，独档一面不容易，有人入股吗？”田中紧追一步。
“我背后是否有人？你干脆问是否有组织支持？”
“妮娜小姐很聪明。”另名有点胖的日本人终于插上一句话。
“此地是法租界，在上海我背后有一万多同胞和苏联总领事馆撑腰，租界巡捕关照，一家小小的咖啡屋正当经营，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吧？”
“会有不少侨胞来关照生意？”一撮胡子的问。
“废话，没人来喝咖啡，不是早关门了？”
“一定有不少熟人，也有不少关系？”胖点的人又问。
“中国有句俗话，人走茶凉，我是生意人，只把心思放在赚钱上，其他的事过眼烟云。”
田中虽是一介武夫，在特务堆里摸爬滚打爬上处长位置，也算有半把刷子，他凭直觉知道，面前这个白俄女子遇事沉稳老练，不亢不卑，说明她的阅历较丰富，谋生能力也不差，决不是一般的小老板那么简单，肯定隐藏着秘密，完全不是刚进来时除了肉感刺激，四肢发达，蠢笨那样的印象。
“妮娜小姐，听说你前二天生病了，还在教会医院住过院，有没有这回事？”田中只好直奔主题，来之前是作过调查的。
妮娜开始紧张起来，天南海北绕了半天，前面只是文章的伏笔，看来日本人有的放矢，必须认真对待，“生病住院正常得很，这也要问？”
“你有没有去见过一位日苏混血儿呢？”
“我……我去见过，是在过道上偶尔发现的，后来出于好奇进了他房间，什么也没有说……啊，对了，我问过他是不是苏俄人，他说记不起来了，头部受伤，失忆了。”妮娜没隐瞒，以实情相告。
“你一人去的，有谁可以证明只讲了一句话？”
“什么意思？那个日苏混血儿是什么来路，他有问题吗？当时还有我的好朋友王英在场，她可以证明我没说谎。”妮娜以退为进。
（二）
宋佳已经坐在沙发上有一段时间了，这是在倪天涛楼上的接待室。
房间的气氛凝重而压抑。
倪天涛手中拿着一件男人的旧衬衫，看一眼又在那张纸上画“，”或再画“——”，外行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变什么魔术，可倪天涛郑重其事，一丝不苟，生怕忘了一点一横。
原来，昨天晚上王英再次潜入教会医院，名义上是去接库涅妮娜出院，实际上白俄小姐下午就出院了，她知道妮娜与北野一定会有某种交流，是否会留下蛛丝蚂迹。
她走进卫生间，本来是解手，也许机缘巧合，发现背后的水箱漏水，怎么回事？揭开水厢盖，看见有件男人的旧衬衫浮在上面，弄得一箱的水往外溢，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在水厢中出现一件衣服，一般说来，生活中的某件事物不正常、超越了规律，其中必然隐藏秘密。她有目的而来，马上意识到，极有可能男衬衫就是妮娜与北野接头的信物，她再在每个蹲间的水箱、垃圾篓里找了个遍，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回到刚才那间，把衬衫上的水拧干，用纸包好，放入自己的女式挎包中，及时去找了宋佳。
宋佳亦解不开这个谜中谜，所以找倪天涛来了。
倪天涛终于完成了一场特殊的考试，一种成就感写在脸上，微笑着说：“库涅妮娜还真的给我们出这道难题，我终于解答出来了，是组摩斯密电码，用针和线在那件陈旧衬衫的内边，一个个符号缝出来的。”
“什么内容？很重要吗？”
“我译出来了，只能称是第一次联系，实际意义不大。”倪天涛起身，将破译的密码纸交给了宋佳。
宋佳边看边轻声念道：“母亲呼唤远方的儿子，莫斯科现在还结冰，你如感觉冷，及时与舅舅联系。”
“很好。妮娜转达了苏方对这名远方克格勃的问候，莫斯科正在两难中，急等日寇是否挥师北进的情报，如果是的话，及时与驻上海总领馆报告。老倪还真行，虽是半路出家，却可堪当重任。”宋佳解读妮娜的摩斯密电码又表扬了倪天涛。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倭寇在我国土上肆意践踏，他们一天不灭，我战斗一刻不息，形势所逼，组织上让我负责电台工作，只有尽最大努力，决不辜负大家的信认。”倪天涛铮铮铁骨，总是用智慧加行动黙默地承担着。
倪天涛曾在延安呆过一段时间，在特工部李主任和潘副主任等首长身边干过，中途参加过一期特工训练班，学了半个月的电讯业务，半桶水都不到。后来组织上考虑他是上海人，在潘副主任的建议下，调回上海工作。
大凡特工间谍都深有体会：秘密世界是一个病态的、坚冰一样的世界，而为这个秘密世界服务的电报密码是反科学、反人性的魔鬼，它见首不见尾，无一定规律，各个国家、各个系统为了不被敌方破译，以4个阿拉伯数字为一组，形成一个汉字、或日文字或英文字，千变万化，深不可测。
然而，只有最初的摩斯密码，才是世界通用的。
摩斯密码又称摩尔斯密码，是美国人摩尔斯1844年第一次发明，用“。”和“——”表示，电台上用声音传达只有“滴”和“嗒”。
用阿拉伯的1——9表达是：1——滴嗒；2——滴滴嗒；3——滴滴滴嗒嗒；4——滴滴滴滴嗒；5——滴滴滴滴滴；6——嗒滴滴滴滴滴；7——嗒嗒滴滴滴；8——嗒滴滴；9——嗒滴嗒。
密码大致分三类：简易密码，又称替位密码；专业密码，又称中级密码，或数字密码，奥妙在于数学的运用，日寇特工最擅长；高级密码又称语高密码，创造发现中的一种语言。密码可分为五大要素：移位、代替、错乱、插入、乱格，在电台上操作，一般也须掌握五大环节：频率、呼号、代号、密码、解码。
“老倪，你上面说了那么多，是一门电报专业，让我一头雾水。摩斯密码是最初级也是世界通用的，都这么难破解，到了中、高级就更难了。”宋佳深深感到压力很重，她是小组的领导，不懂电报业务，面对越来越严酷的形势，如何能应付得了。
“天无绝人之路，东边不亮西边亮，用我们的智慧和执着，可以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倪天涛的话有点太原则。
“比如我们弄到了库涅妮娜送来的衬衫，发现了她与北野一郎的关系，也算是借力打力中的一例。”老倪进一步解释。
宋佳点了点头，赞同这种解释。“再把衬衫放回去，情报逆用。”
“可以考虑，就怕北野已经找过不会再找，也许会被其他人拿走，此举作用不大。”老倪引深一步：“有些特工利用钢琴演奏，把密码编谱，同样可以传递情报；牢房中，左右上下，可以在墙上或天花板上用手指击打出密码，声音可传递情报……谍报本身无所不包，传递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只要注意观察，是可以发现问题的。”
“深有体会，谍海斗争完全是一场智慧的搏奕！”宋佳大发感慨。
（三）
北野一郎美美地睡了一大觉，张开眼睛已过凌晨3点，万籁俱寂，医院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近来有几件事让他费思量，昨晚郑医生为什么会把自己叫到他那儿去，表面上交谈病情倒是说得过去，一个多小时下来，护士将我带到现在的房间，说什么那间特护病房安排了新入院的病人，为何要让我离开后改变呢？可以猜想到那房里出了状况，有人搜查了，是郑浩安排手下人干的吗？是地下党？还是其他组织？里面的变数太多，我已经成为核心人物了，医院参与了配合，找去谈话就是其中的一大环节，看来此处并不是保险箱，阴谋无处不在。
你们搜也好，查也罢，我有秘密会带到医院来吗？
下面这道题就比较难破解了。
那晚，他爬起身，披上外衣，要上公共卫生间，病房里的卫生间空气流通不那么好，去走道边上公共的也是无可厚非。在走廊的长条椅上斜靠着两个陌生便衣，“特务已换班了，”他心里说。
来到公共厕所，听了听没任何动响，迅速钻进女厕所去，一间间的蹲坑寻找，10间寻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接着再找一遍，在第5间的门缝里发现张字条：“东西已借用。”他知道库涅妮娜送来的情报被人取走了。
魅影重重的医院，先下手者为强，不知是哪路高手捷足先登？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库涅妮娜用什么样的载体传递情报？不是说衣服吗？看来真的让人取走了，如是摩斯密码的话，不知上面是什么内容？会不会被人破译？没办法，如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时机，或者日后再询问妮娜。
北野自以为仍然是安全的，因为自己失忆，谁弄走他，一个“忘记了”，你们什么办法也没有，还有谁可以从他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
“不行，我不能无所作为，老是躺着那是懦夫的表现，该出手时就出手，是战士就应该主动出击、是精英就必须出其不意，一招取胜，东西取走就是危险信号，有人向我挑战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山人必须探探虚实。”他爬起床，略作准备，掏出那包特制香烟点燃一支。
郑浩的专家诊疗室，北野燃着一支迷烟悄然而入，熟门熟路，室内环境早巳了然于心，没有保险柜也没高级皮箱，办公桌也没上锁，这些都无关紧要，如果他郑博士真是自己的猎物，其秘密是绝不可能存放在医院办公的地方，双方无形中斗智斗勇不分高下，那么他偷鸡贼般潜进来干什么？很简单，两件事：一是取回几天前安放的那枚超微型窃听器，几天来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接听到，德国盖世太保的专用产品，贵重得很不能丢了；二是翻看自已的病历，他要从医学博士对病人的评语和结论上分析出点什么，比如“此病人跌伤头部，颅内无血块，不致于失忆” ，结论：“伪装”。那便说明遇上对手了，对方就是……
“北野君，深夜造访鄙人诊疗室，干什么呢？”郑浩突然变戏法似的出现在北野背后，开口问道。
“睡不着，想过来看看病历，我的病总不见好。”北野虽吃一惊，却没一点脸红，他早有思想准备。
“你不认为作法欠妥吗？夜深人静闯入我的诊疗室，乱翻我的东西。”
“这……也是没办法，被逼的，请您理解。”
“我当然理解，而且同情你。不用急，我立马可以将你的‘失忆症’治好，我等你一个多小时了，知道你会来，因为你不仅要我治好你的病，你还丢了件重要的东西在这儿。”郑浩语气平和，从白大褂口袋取出一粒钮扣样的物件：“那是一枚德国盖世太保的窃听器吧？价值不菲，如果丢在别的地方是很难找回的哟。”
“你……你是什么人？”北野受到了愚弄，真的乱了方寸，干克格勃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个神秘的医生。
“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我却知道你不叫北野一郎，”博士打住话题，紧盯面前的不速之客：“你叫季也托夫对吧？”
“你胡说，莫须有。”北野大惊失色，但他心里暗自高兴，对方极有可能是自己要寻觅的目标。“你信口雌黄！”
“请你注意修辞用语，一名高级间谍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问题，都要冷若冰霜，控制情绪，处变不惊，尤为谨言慎行，如果污言秽语是很容易暴露身份的哟。”
“你想当我的启蒙导师？”
“不敢。我要指出的是，你们克格勃并不是每个人都无敌于天下，如果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从你进入本医院三天内便可将你揭露。”郑博士气势逼人。
“我承认，可你有何证据指认我是季也托夫？”
“说来简单，你保存在东京的档案里不仅有简历、相片、还有指纹和血样等等，单指什么血型一项，你是病人，我是医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退一步说，我东京有档案，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你的档案副本早到了上海，有人无意中泄露了你的有关秘密，恰巧我听到一两句，这种解释满意吗？”博士轻描淡写，但每个字都裂石崩云。
北野心想，够厉害的，你是我出道以来遇到的第一名劲敌，说道：“我承认输了，输得有价值。”
“噢？说来听听。”
“价值一，我的病被你一、二句话挖出了病根，但只能在你一人面前彻底好了，请你为我暂时保密；价值二，从此有了一项经验，特工和间谍不要与医生打交道、尤其像你这样的医学博士。”
“你第一句话本人感兴趣，可以考虑，第二句不敢苟同。”
“我想问，你的第二职业是什么？”北野输了想扳回本来。
“如果我有秘密身份，会在你面前直言不讳吗？躲还来不及，或者背后使阴谋，只是听说苏联的克格勃如何神秘而且无所不能，我只不过以一名上海普通市民的身份，挑战令人生畏的这个组织中的你，玩玩游戏而己。”
“也许我相信你。”
（四）
美惠子任职情报处，现职是情报分析科副科长兼档案管理员，是个极其重要的岗位。最近她虽是身在岗位上班，心却早巳飞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了。热恋中的女孩，巴不得白马王子时刻在身边陪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局外人是体会不到那种相思之苦的。
分开又两天了，48小时2880分钟，美惠子总忘不了她的白马王子，那天两人耳鬓撕磨的时间最长，现在还感觉耳边有男友的体温_____回忆也是一种幸福。
“他在忙什么呢？好多天不见人影，下班去他家找，沈大妈老是一副冰冷的脸，话语也不大好听，说不定还会遇上情敌，对了，他总不会与那姓王的姑娘死灰复燃吧？”那天，她坐在办公桌后苦苦地想着心事。
这么想着，还真的心有灵犀，想着谁谁就来了。
“美惠子，请你出来一下！”沈钧昊身着警服，站在情报分析科门外叫道。
美惠子把桌上的材料整理了一下，几件重要的锁进抽屉，向旁边同事打个招呼，心情愉悦地往外面走去，引来身后同事们的窃笑。
“我要调这个人的档案。”
美惠子接过警局开的介绍信：“刘……”
“他是苏北方面的，可能会带个小分队潜入上海市区，警局没他的档案，你们一定有。”
“非特殊情况档案不能借走，要不你去找龟田处长审批一下。”此乃实情，她并不是有意刁难。
“也太麻烦了，我在这儿查阅总可以吧？”
美惠子巴不得，于是领着沈钧昊说笑着来到档案库。
进到外库沈钧昊很自觉：“我在阅览室等着，你进内库把档案找来。”
“不吗，你同我一起进去找，我还怕你偷走档案吗？”她第一次违犯制度让外人进入内库。
进到大内库，一股霉味混合着防腐防虫的药丸味扑面而来，眼前是个铁柜的世界，里面囚禁着千千万万个正义战士的灵与肉，无数的冤魂似乎在无声地呐喊。
档案太多了，美惠子虽已接手两年，但全面清理造册尚未结束，没索引要找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共新四军连长的档案，并不是件易事，她打开三个大立柜说：“钧昊，你从左边柜里找，我从右边找，两边靠拢，按你们中国的姓氏笔划分类，一定藏在那几个柜子里面。”
沈钧昊只好照办，一卷卷档案打开，只看封面名字，不是对象便放过去，一小时下来二人均无所获。翻呀翻，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沈钧昊的眼帘：“北野一郎……”他很幸运，无意中捡了个金娃娃，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俗语。
最后还是美惠子找到了刘连长的档案。
沈钧昊在阅览室查抄刘连长的个人资料时，乘美惠子上卫生间之机，偷偷拍下了北野一郎的档案材料……
美惠子美美地回忆了两天前的事，当然档案泄密一节并不知情。
（五）
沈钧昊自从在松山机头砸出的大洞前偶遇北野一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他的言语中可分析得出，此人与日本侵略者不是一条心，他有何政治背景？是日共党员？是反战斗士？从此引起了他的密切关注，后来听到一些传闻，尤其影佐机关长在那次会上公布北野搞到了“秃鹰计划”文本，石破天惊，并知道他是苏联投诚人员，如果以己之力揭露他，把密件要过来，情报处长、梅机关长乃至土肥原将军对我沈某人又作如何评价？自己将能获得什么利益？
真是天上掉馅饼，号称日本大报记者的迷人面纱背后，可能是另一张可怕的脸。沈钧昊很是激动，当天晚上他在租住的房间里锁起门来，把胶卷冲洗出来的文字材料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
季也托夫投诚：
1939年5月11日，新左旗境内诺门坎一带，日苏地区及蒙古国哈拉哈河中下游两岸，爆发了一场军事冲突，因我军轻敌，第一战役苏军大胜。
接下来的三个月内，皇军赢少败多，损兵近3000人，折将40人，我关东军用上细菌武器也未能凑效，战事处于十分艰难境地。到了8月26日，司令官植田增派第7师团给第6军，将第2、第4师团也调往前线，并让笫23师团死守待援，可是数次突围均被苏军击退。苏军投入了新型坦克和战斗机，夺取了战场上的制空权，第二天，他们又出动飞机218架次，进行10次空战，击毁我飞机74架，阻止了我军向作战地区调集部队，23师团面临覆灭的命运。
谁能挽救23师团两万多名官兵的生命？正是一名叫季也托夫的苏联军官。
就在26日晚，战斗间歇中，季也托夫从苏联阵地上钻入荒草丛中，越过多道封锁钱，举着一件白衬衫叛逃到我军阵前。
第23师团长小松原，当晚，亲自审查了投诚过来的苏军大校季也托夫。
小松原面对苏联投诚者，是个一米八0的大汉，金色头发波浪般卷曲，眼睛深陷，鼻子很高，脸上长着粗硬的胡子，下巴前突，是典型的白俄人。
他出生于1904年，莫斯科大学毕业，苏军某师大校作战参谋，苏共党员。父亲XXX，上校退役进入莫斯科一钢厂任党总支书记，母亲XXX，任教会学校副校长，苏共党员。因1936年国家元首斯大林实施党内大清洗，其父母被双双投入监狱，自己亦受到株连，限制使用，按他的能力可以有更大的发展，他对自己的军队和政府丧失信心，面对我大日本帝国如日中天，为谋求新的出路，所以叛逃。
小松原问：“参加过苏联契卡吗？现在叫克格勃。”
“开始没有，那是一个极其阴暗的组织，但在苏联只要入了党，被他们选中是逃不掉的，后来被迫改变了初衷。”
作为见面礼，季也托夫将一份苏军诺门坎作战计划和作战地图献了出来。
小松原师团长还在对季也托夫审查，苏军阵地响起了高音喇叭——
“季也托夫是假投诚，得了你们的高额奖金后是会逃跑的，日军方面千万不要相信他，否则是要吃大亏的！”
“日方如果把季也托夫送回到我方阵地上，我军可以后退20公里作为交换条件！”
“你们如果将季也托夫枪杀，让我们见到尸体，我方可休战三天！”
“………”
小松原没有理会苏方的广播蛊惑，急于想挽回败局，经作战参谋和情报人员反复核实，证实了季也托夫提供的情报是真实的。他们犹如打了一支强心针，奋起回击，几天下来见到了效果。
然而，由于双方力量悬殊，至9月16日诺门坎大战，以日军败北而告终，是我日本皇军继张鼓锋后第二次输给了苏联。此次大战震惊了世界。
此战尚未结束之前，季也托夫被送往东京，接受了我情报部门严格的审查和考核。期间，经历了苏联派遣克格勃特工的暗杀，还有国际谍报组织的调查，都被他巧妙地应付了过去。我情报部门决定让他从东京失踪，以免共产国际特工的追杀。
通过一年多的考查，陆军部情报局国际处认为，季也托夫的叛逃是可信的，应该启用。恰巧“Z作战计划”出台，为攻破国际谍报网，季也可以派上用场，他出身于契卡，与国际谍报组织有“血源”关系，懂得内部秘密，或许还掌握了一些他们内部人员线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选。鉴于此，我国际处向他下达任务，令其乔妆打扮，选用一名日苏混血儿的身份，取名北野一郎，先绕道盟国首都柏林，再以《朝日新闻》报记者的身份去上海……。
沈钧昊看完这份不可多得的日文材料，他认为，日本陆军部情报局国际处，精心编写的档案材料不过如此，文字粗糙，叙事不清，但总的轮廓还是描绘了出来，他作为第一个中国人发现了这重大秘密，知道北野隐藏于后面的真实身份了。北野忘我地在松山一带活动，难道仅仅是釆访空难新闻吗？影佐机关长认定他搞到了“秃鹰计划”，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北野稍微有点空闲，那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入埠至今三个月了，前段忙于熟悉情况，近来又遇到那件天大的好事，真有些忘乎所以，将要联络的人丢在脑后，一直没有去联系，在这刀光剑影的日子里说不定他死了呢，对自己不是一大损失吗？他要去找的那个人非常神密，只知道此人代号叫“黑蝎”，潜伏在76号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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