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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云里雾里

    (一)

    郑浩用过早点,取过桌角上的白纸巾,细心地擦净嘴巴和手。他总是保持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注重外表而有些沉闷恃重,梳着分头,宽边眼镜,白净的脸上肌肉略显僵硬,不象那种心里有事写在脸上,是个表情不够丰富的人。他站起中等偏高的身子,提了提衣领,放下手又拉拉深蓝色西服的下摆。

    “我上班去了,今天会很忙的。”他淡淡地说。

    与往日一样,妻子赶忙放下手中的粥碗,快步走向鞋架,取下那双她已经擦亮了的白色皮鞋,轻轻放在门中央的黑皮垫子上,两件皮制品一白一黑,非常协调,小小的一组细节搭配,反映出家庭的和谐和主人的生活情趣。

    “今天急着上班,是因为忙?”丈夫是教会医院业务院长,晚点上班无可厚非,有时饭后看会儿书,错开上班高锋是常有的事,宋佳是那么关心丈夫的一切。

    “昨晚来了个奇怪的病人,”郑浩准备穿鞋,“说是跌伤,头部受到重创,怎么会突然失去了记忆?”

    “你认为不正常吗?人的伤或者病本来就千奇百怪。”宋佳是日本陆军医院的护士长,对病理也懂得不少。

    丈夫没再说什么,开门出去了。

    宋佳认为自己说多了,有卖弄之嫌。她是崇拜丈夫的,郑浩是德国柏林医科大学的博士生,毕业后还留校任讲师三年,单独或与人合作发表了120多万字的医学理论著作,临床经验丰富,怎会在一病人面前束手无策,他遇到一个什么样的病人呢?

    “北野君,请你详细叙述一遍是怎样跌伤的,可以吗?”郑浩穿着白大褂来到特护病房。

    “我不记得了,好象我对你说过,房间地板上不小心倒了一些水,昨晚起床上卫生间滑倒,摔跤时头撞到墙上去了,好象就这么一回事。”北野无端地摇头,似乎自己检查他的头是不是能听使唤。

    头是人的神经中枢,有的病例因往后摔,枕骨穴遇到硬物是会导致死亡的,检查没有发现北野头皮破伤,软组织只有轻度凹陷,摔一跤怎么会失去记忆?

    “我向你提个问题行吗?”郑浩心里有疙瘩。

    “什么问题,你提吧。”

    “你为什么选在我们医院就医?你是日本记者,日本驻上海有多家医疗机构,陆军医院的条件就比这儿优越得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头痛得厉害,走着寻着……啊,好象记得我是基督徒,对那个红十字特别敏锐,就到这里了。”他说得合情合理,不由得你不信。

    耶蘇为了拯救天下苦难的人类,心甘情愿让他最亲近的爱徒犹大出卖,最后被钉在十字架上,用心良苦。

    北野一郎是不是犹大,有没有出卖他的信仰、背叛他的国家,暂时不得而知,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郑医生还问了一些问题,观察北野的眼神,发现他的眼眸迟钝呆板,转动不灵活,有时静静地盯着某个点,有种朦胧无物的感觉。

    他没回答问题,一言不发,沉默了片刻,从枕头下抽出本《源氏物语》来看。

    “日本第一大名著,可与中国的《红楼梦》媲美,你看得进去不?”郑浩问。

    “想从中唤醒我的某些记忆。郑医生,你看过它没有?作者是紫式部,花了近10年时间才写成,我模糊记得距今近千年,具体是从哪年动笔到哪年结束,我记不起来了,你喜欢这本书吗?”说也奇怪,对一部日本名著他竟说了那么多话。

    “我以前翻看了一下,没看完,根本记不得作者花多少时间成书,我只对医学著作有兴趣。”郑愽士不是研究文学的,两人没有共同语言。

    “我理解了。”北野再没说什么,看起了书来,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也许他在揣摩面前这位医学愽士最后一句话。

    (二)

    南京路上,华灯闪烁,战时的上海除了几大主要街道保证供电,其他地方是没有那种待遇的。

    这儿很忙乱:有轨电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小轿车却没那么守规矩,有的疾驰而去,有的突然停下;黄包车也来凑热闹,穿梭于车辆和人群之间;礼帽长衫手提皮包的生意人来去匆匆;西装革履的绅士挽着艳丽的摩登女郎,缓步在商店门外;屋檐下的灯厢招牌林林总总…… 十里洋场如一重病初愈的人,刚刮过胡须洗完澡,显出少有的舒心面目来。

    沈钧昊还是那身黑色虎皮,带上江萌、刘启扬二位哼哈大将,开着他的中吉普在街上巡视着。

    车子刚到“同仁药行”门前,刘启扬报告:“可疑电台讯号就在这一带出现过,我们怎么查?”

    “怎么查?你说怎么查?”沈探长把车速放慢,“一是熟悉环境;二是实地观察,有必要下车钻入小弄旮旯,寻找外接天线。”

    “小鬼子曾出动探测车,定向定位都找不到秘密电台,我们肉眼凡胎有什么办法?”刘启扬不加思索顶了一句。

    “刘兄,你胆子不小,叫小鬼子,不怕我向皇军报告你是反日分子?”江萌半假半真地说。

    “我怕什么,你想拍马屁就去拍,看小鬼子会不会给你个副探长当当。”

    “你刘启扬倒是没忘了祖宗,有中国人的骨气。江中队长提醒你说话要注意场合,我们为日本人做事,处处事事都得小心。”沈探长教训道。

    “我就是恨透了这班黄皮瘪三,他们老家爹死娘嫁人、老婆偷汉跟人跑,还有脸皮在中国吆三喝四。”刘启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形像。

    江中队长不予计较,都在一个大院里端日本人的饭碗,自己出于好心你刘中队长不领情,不知好歹的东西!

    “头儿,你说日军是份什么重要机密文件,要用专机送来上海?我分析,可能要进攻蒋介石的陪都吧?”江萌不知是闲得无聊,还是有意把话题岔开,提起了昨天参与搜索的事。

    “我怎么猜得到,不过你分析得有道理,中国真正的首都重庆都没拿下来,一直是日本人的一块心病,我如是参与决策,也会有这种打算。”沈探长顺着思路分析说。

    “我倒是觉得日本人要打东南亚了,有可能要从中国占领区调兵,日寇的密文也许就是这内容,所以那样郑重其事。”刘启扬似乎说到了点子上,话语很具震憾力。

    “看来二中队这个屁放得有点响,我怎么没猜到,一定是调兵南下。”江萌投了赞成票。

    “不要乱猜乱讲,查找秘密电台线索!”沈探长严肃地纠正两名下属,不要乱说话。

    “同仁药行”是倪天涛开设的一家股份制企业,是特科宋佳小组的一个外围秘宻联络点,所谓外围就是党组织之外,军统的王英、马小川和中统的曹莉等成员经常在此活动,考虑便于工作,在楼上安有一部便捷式商业电台,不是非用不可平时很少开机,对此,三名警察骨干是不知情的。

    倪天涛在三楼窗口边掀起帘子一角,发现那辆警用吉普车开走后,才准备工作。

    他走进最里边房,原是一间26平米的大间,经过装修一分为三,左边是卧房,中间是会客室,右边是书房,移开一个书柜,按下墙上那个机关,墙面赫然出现个大洞,可钻进去,里面架设了那台商业电台。

    他开机调频,准备发报,因特科潘主任回延安学习,所以字条上写道:“高山并转7号:‘烙铁’同志发来情报,日寇‘秃鹰计划’被一名外籍男士获取,请指示。长江。”按动电键,滴滴嗒嗒的声音在密室中响了起来。

    原来“烙铁”同志得知大批中外记者或明或暗跑到松山采访空难现场,引起严重关注。他认为记者群中隐藏着高级间谍,北野一郎就是例子,如果他们想要找到那份“秃鹰计划” ,比日寇派去的一百多军、宪、特、警专业得多,说不定有哪位间谍记者技髙一筹早巳得手了,于是指令下线代号“锅铲”潜入松山秘密侦查。果不其然,证实是一名外籍人员,杀死2名拾到密件的国民党伤兵而夺为己有。

    (三)

    梅机关情报处,龟田浪吉在办公室挑灯夜战,翻看征集上来的情报,没发现一件与“秃鹰计划”有直接关系的,空难过去几天了,那份要命的密件不知如何结论,存在与否都没证据说明,他作为情报处长,查清事实,挽回影响是责无旁贷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烙铁”案如何推进?似乎遥遥无期,现在“秃鹰”又飞临在头上了……

    “报告!”千岛良子一身戎装推门进来,她就是穿军装,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健美中透着逼人英气,无可否认,她可称得上女中尤物,柔美而具野性、风骚而不失沉稳,扛中佐军衔,是电讯处副处长,比龟田少个级别,身价不低。

    “你有情况要报告?坐下说。”龟田含笑招呼她。

    “猜猜看,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与处长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没外人在场时,总是放肆地为所欲为。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小孩游戏,快说!”

    “我们又侦听到了共党电台的发报。”

    龟田打了个激愣,“真的?有没有获取电报内容?”

    “抄收到了,我们花了很大功夫才破译了那份加密电文。”千岛良子将硬壳文件夹放到处长的办公桌上。

    龟田看到的电文内容,正是倪天涛昨晚发出的这段文字。

    “想不到共党走到我们前面去了,说明他们能人不少,我们只捡了一碗残汤剩饭,太不应该呀!”

    千岛抛去个媚眼:“我的大处长,你可不要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呐!”

    “事实不得不承认,我们搞得焦头烂额,他们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重要情报。”

    “让他们先折腾去,情报最后还不是送到了处长你的桌上了。”

    “那得谢谢我们的良子小姐。”龟田知道,电讯处侦听截获了这份电报,她作为副处长功不可没。

    “你怎么谢我呢?”千岛良子呼地从沙发上跃起,冲向龟田,张开双手老鹰扑小鸡般扑了上去,喃喃地说:“处长、龟田兄你抱抱我吧,拜托了,吻我啊……”

    “良子……你疯了!”

    “我是疯了。”她边说边抱住龟田,将一张樱桃小嘴印在男人的脸上,又是舔又是咬,象发情的母马不能自制。

    “不要这样,有人进来多不好……”龟田尽力推开对方身体,无意触摸到那堆鼓胀而坚挺的肉团,从心底打了个颤栗,脸都红了,不知如何摆脱面前的困局,女人长时间被情所困,一旦暴发,必定有一场瀑风骤雨,那是不计后果的。

    恰在此刻桌上电话铃声响,龟田接电话才把他救下了。

    等处长接完电话,干岛还是不依不绕:“我俩共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从小我就喜欢你,有次我从树上掉下来伤了脚,是你背我回家的,你身上的气味多好闻呀,我一直都记得。”她干脆坐在龟田的大腿上。

    “不要再闹了,你我都是帝国军人!”龟田正色道:“现在有线索了,火烧眉毛,要尽快找到那名外籍人士,搞到他手上的密件。”

    千鸟良子意犹未尽,不情愿地坐回沙发上去,“你说,‘烙铁’是一个人还是共党的一个组织代号?”

    “我认为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你听到过什么传言吗?”

    “没有,我是现在才知道有这么个奇怪的代号,‘烙铁’不就是我们刑审室那要命的刑具吗?它不仅可以熔冰成水,还可以化人骨胳,我们的敌人倒会别出心裁,取了个很形象的代号。”

    “可能是吧,我们这儿有,76号刑审室也有,你不想试试吗?”

    “我才不想呢,谁敢在我身上使用?他不要命了。”后来她被马小川和大老陈抓获,差点赏了这刑具的滋味。

    “问你件事,机关长叫你接近老美,他有什么情况,就是说有没有破绽?”

    “你是说美国总领馆的爱德华。肯特?一匹白色恶狼,嗅觉倒是特别灵,对我是中国姑娘的身份有怀疑,油盐不进,不肯上钩,但我却发现他与一只北级母熊挂上了钩。”

    “苏联女人,她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龟田双眸放光,突发奇想,可能与“秃鹰计划”有某种联系,必须紧紧抓住不放,说不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生意人,叫什么名字和其他情况暂时还不清楚。”

    “那是一条很好的线索,可能上面栓着2只美苏蚂蚱呢,我们作为帝国特工精英,就是要见微知著,既要顺向思维又要逆向推理,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重大问题,出其不意见实效,说不定那名苏俄女子背后,藏着我们要寻觅的人。”

    “中国有句俗语,说什么‘梦里寻他千百次,暮然回首,他在花丛中’。”千岛也确实聪明,处处寓情,含沙射影,有意将“它”说成“他”。

    “哈哈,就是这意思,看来千岛良子越来越了解中国,我大日本帝国占领全中国后,良子可堪当重任,当个上海市长也是绰绰有余的。”

    “借龟田处长吉言!”千岛良子从情殇中挣脱开来,跳入虚幻的、美妙的官场中去,脸上绽开了玫瑰花朵。

    (四)

    当影佐祯昭看了那份电文,喜忧参半,喜的是帝国的“秃鹰计划”终于有了下落,被一名外籍人士搞到了;忧的是绝密有没有泄露出去,那名外籍人是何方神圣,有什么政治背景,还能不能要得回来?

    当务之急要把工作从源头做起,首先找到第一个拾得密件者,再顺藤摸瓜,抓住那名外国人。

    很快,指令田中由二和千岛良子带领行动处20名日军,趋车赶到了空难现场。去了之后,不是野外找物件,而是找人,由于阵势太大,光天化日之下鬼子进村,老百姓一看就知道有事要发生,唯恐避之不及,还有谁愿意向他们提供线索?大半天下来,一无所获,好杀成性的行动处长田中,哪是做“深入细致”的调查工作的料,竟然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大开杀戒,抓到老百姓没人开腔,就通通的死啦死啦的,一连好几批村民被枪杀,搞得上下村子鸡飞狗跳鸭上树,躲灾避难,出演了一幕幕十足的鬼子进村的惨剧。

    千岛浪子毕竟是女人,又是科班出身的特工,“田中处长,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建议去找当地的保甲长,总有一、二个明白事理,先做工作,晓以利害,他们毕竟是村干部,提供了线索的,给予一些奖金,提供重要线索的给重奖,也许可以收到效果。”

    田中采纳了千岛的意见,几步下来,终于有几条线索指向了几名国民党伤兵。

    去哪儿找几名国民党伤兵?田中率队如打晕的狗,四处乱转,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几个伤兵,没一人点头。还是千岛有办法,将人分成若干小组,以医院、私人诊所、收容站为重点进行走访,半天下来,在一所乡间医院获得一条重要信息:两名住院治疗的国民党伤兵,前些日子外出失踪,后来在一条河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听说是被一名苏联记者杀害的。

    田中一伙无功而返,上海的苏联人有一万多,是谁冒充记者?无疑是大海捞针。

    影佐机关长听完汇报,脸色凝重,不停地来回走歩,突然秃鹫般的一双眼睛放光,好像发现了猎物,“苏联 ——记者?重金获得了——‘素材’,为灭口而杀人!那是为什么?”他呼地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养虎为患,原来就是他!”

    影佐毕竟是梅机关掌门人,智力比别人高出很多,他圈定了获得帝国“秃鹰计划”的人是谁了。

    他的疯狂举动,把田中和千岛惊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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