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爱的迁移
爱你使我走入死胡同，爱孩子们不是选择而是出路，唯有让所有孩子占领我的世界，方能从你的失败里挣脱出来。
我把许多孩子送进重点大学，改造恶习，改变命运，可为什么对自己的女儿爱莫能助？正是自私在作怪，也才错误地孤注一掷，给我和你造成痛苦。有点作为的人生，无不沉得很深，在淡泊从容中结出硕果；赌博只是一种游戏，决不会有真的收获。我的生命意义显然不在你身上，而在广大的世界。让那些丢失自我的孩子找回自我，唤醒生命尊严，追求快乐，才是我的本分。当所有孩子都产生一个印象，我一心扑在他们身上，仿佛并没有注意自己的女儿时，你才能真正接纳我，才能受我的良好影响，犹如所有孩子一样，把我当老师，而不是父亲。
在师生关系上，我俩没有丝毫特殊的地方，否则你会受到伤害。扪心自问，你是否把我当父亲而不是老师，也才拒绝接受我的影响？特别是你是否因为我是父亲而得意，也就无法深刻理解我的思想？是的，你并没有摆过特殊，我更没有把你特殊化，可是你天性里虚荣的一面是否让你觉得有优越感？孩子啊，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接受我的影响，深刻解剖自我，改造恶劣天性？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呀！特别是别的孩子以我为自豪时，你是否心底更活泛却又疏远我？你不只一次向我表达，同学们因为我而骄傲。这本是赞美我的话却让我无法高兴，因为你在传达孩子们的心意时，充满了特别的自豪——因为我是你父亲。你决不是那样的孩子，父亲卓越，女儿一定要优异。我在你的表情中分明看到类似得意忘形的浅薄，何曾虚心接受父亲的思想？
不论怎样了不得的成功都忌讳得意，因为得意关闭更大成功的大门，而且使自我漂浮起来，显出可怕的浅薄，从而侮辱崇高人品，让他人小瞧。何况我在孩子们心目中小小的成功与你没有本质的联系。
要是你真正懂得爱我，就会是另一种样子，会比别的孩子更虚心地接受我的教育，对自我的要求会更高更苛刻，也就会彻底改造恶习，塑造出优异的个性和高尚的道德，不仅爱我而且信仰我的信仰。“我的父亲很优秀，我必须一样优秀。”这将成为你心底发出的呼唤。凡是杰出父亲的杰出孩子，无不自觉从父亲身上感悟崇高的情怀。
同样是痛，你给我的，与别的孩子给我的却很不一样。就是与其他孩子斗争得非常激烈时，我委实痛苦，可比较因你的失败给我的痛苦，也算是一种幸福了。眼看孩子给恶习诱惑欺骗，执迷不悟，走向堕落，我实在是忧心如焚，可这是一种有出路的痛苦，会化为热情救助孩子。特别是当我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赎罪式（因爱你而冷淡孩子们）的痛苦，就体验到崇高的幸福。更重要的是，坚定的信念不会动摇，坚信真理终会为孩子接受。
你给我的痛苦却是自私的，在潜意识里，你是我一生的负担，只有打败高考争到升学的权利，似乎未来才有点出路，而我也就轻松了。其实在每个大人心底里都这样看，孩子独立不仅是孩子的幸福，更是自己的幸福。不过，这种自私是有限的，从来没有获得回报的奢望，可即便如此，仍使我乱了方寸，升级为一种黑暗的绝望，仿佛是一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屋子，我囚在其间，什么出路也没有。每一次试图突破牢狱的努力，都不过是用头颅撞击坚壁。特别是我使出浑身解数，可对你已毫无影响时，这种痛楚是对生命的摧残。唯一毒害生命的是毫无出路的痛苦，你正是把这种痛苦回报给我。
我绞尽脑汁，为你总结出一条条失败的教训，巴望你吸取从而学会勤奋，可你总是顾恋恶习贿赂的安逸，表现出冥顽不化的执着，那悲哀和绝望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可我的痛苦似乎永远也撼动不了你的灵魂。
我对你讲着失败的教训，以为那是阳光，可以驱散你的黑暗，从此引你走向希望，可声音歇斯底里，窒息得透不过气，对你的匪夷所思愤激得要爆裂。古人对我说，欲速则不达。可我哪里听得进去？你看来很安静，用不顾一切的沉默保护自己，抵御雷霆，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渴望你像别的孩子那样，为我的痛苦所感染，流着泪向我保证，一定要改掉恶习，发愤图强，可你横竖一个字也不说。我听着你的沉默，瞧着你麻木的脸，仿佛万箭穿心，绝望的痛楚折磨得我要发狂。
这种沉默也仿佛是一种自我抛弃，是对失败命运的投降，是一幅任命运宰割的献生表情。这种解读仍让我狂躁不宁，怎么能抛弃自我呢，如此年轻的生命？孩子啊，这种时候，我的生命就是在遭受酷刑，可这种酷刑是自残。我感觉生命像秋天挂在枝头的黄叶，孤苦而时刻准备凋零。
唯一自救的办法是放下你，把你赐予我的痛苦升华为对孩子们的怜悯之痛。
对别的孩子的痛苦像是欣赏经典小说，是美好的体验，沉浸于忘我的宁静。我委实比孩子还要痛苦，也才能指引孩子从恶习中解放出来，可我仍是幸福的，自觉到高尚而幸福，自觉到自己痛苦的巨大魅力而幸福。你给我的痛苦则不是欣赏，而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才痛苦得嚎叫，蹦跳，要疯狂，非要向你发泄而不得安宁。我始终坚信，失败带给你的痛苦远不及我。有时，我不由得要怪怨你，错误地认为，你正是要给我痛苦，才故意顽强地沉默。强悍的灵魂，给分数一次次击打得脆弱了，甚至对分数有种草木皆兵的恐怖。不知道是分数，还是你，在摧毁老迈的父亲。我真是该休息了，去其他孩子的不幸际遇里寻觅从容的怜悯，审美的愉悦。
在失败的悲惨日子里，我工作得格外勤奋，我不断地找孩子谈话，以强有力的气概改造恶习。我在寝室、教室、办公室之间奔走，匆匆的身影仿佛日里万机；注视着孩子，眼睛里是火一般的热情，呼唤，鼓动，鞭策……孩子们感觉到我身上洋溢着一种亢奋，似乎永不疲劳。我的工作富有成效，完全“忘我”。人们看到，我眉头凝重，眼睛忧郁深邃，步履匆匆，像国家总理怀着重大责任。
你哪里知道，我这是在拼命奔逃？你哪里知道，我实在没有逃路？你以为我忘掉你，抛弃你，其实我片刻也不得安宁。你那点悲惨的分数像魔鬼一样跟定我，像锥子狠狠地凿着心壁，血一滴滴渗出。我只看到你惨淡的未来，但我不说。自从照例地发作歇斯底里后，我就对你沉默，一头扎进工作。我处于特有的亢奋状态，仿佛高烧的病人，思维格外活跃，不断地闪现出其他孩子的问题，于是奔向孩子，严肃镇定地与孩子谈起来。我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关切备至，忧虑深沉，语调感人。句句话在孩子心灵响起长久的回声，每个思想都是雪中送炭，师生在痛苦的诗意里融于一体。只有这一刻，我才把你放置一边。其实，在潜意识里，你何曾离开我片刻？对孩子的无限热情正是对你的逃避。
不论怎样的失败都无法动摇深沉的宁静，是我追求的境界。纵然高考落榜也与我没有本质的关系，在超脱中只剩下淡淡的悲哀。未来是你的，不是我的，犹如我的人生是我的，与你无关。是的，要是你生活得很苦，我会更看重我的生命，犹如父母的不幸会成为孩子发愤图强的起因，可是我始终不能代替你过人生。盖茨等把钱捐给社会是正确的，唯其如此，后代才有点作为。也许正是因为我太痛苦，你才那样不在意自己的学业命运，仿佛是为我读书。
学业是生存斗争，是为未来发展作铺垫的，与父亲有何关系呢？这简单的真理在你却很深奥，真是难以理解呀！你是不懂得自立也就不懂得忧患的孩子，父亲当初只比你现在大一岁，可是已只身发配到要走四十里山路的大山里的村小教书，也才对生存的艰难体会得格外深刻。为了生计，我付出的代价太大，可是能在人烟稀少的山野生存下来，骨格练就得格外强壮，人生的真理渗透得格外鲜明，就为反抗命运发展生命作好铺垫。只要能活下来，就有希望；而活下来的条件是那样容易争到，毕竟还有二十多斤供应粮。虽然生了重病，仍还是活了下来。那时我就明白，苦难是升华生命的必要条件，我应感激命运恩赐我不幸。
唯一的出路在于放弃你，没有人为你担忧，你才会发现学业是自己的，应顽强地担起来，去激烈的竞争里苦斗。你必须变成一名普通的学生，我必须像对待普通学生那样待你，你才可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接受我的影响，从失败里崛起。我也怀着真诚的怜悯之痛，用悲哀宁静的话语分析你失败的原因，激励你奋起反抗，决不能让高考截断求知之路。你看，有许多中等生早已发展为优生，有许多差生早已发展为中等生，他们的恶习彻底纠正，那是因为他们打心眼儿里认同我，也才拿出气概改造自我。既然这是为争取发展权利的斗争，他们就孤注一掷投入战斗，而你虽然看起来在学习，可就是不能进入这种状态，执拗地顾恋肉体的安逸。
我要培养对孩子们的热情，却对你冷却。只有我冷到不在意你的时候，你才可能对未来产生一点责任感。我是有气概改造生命改变命运的，已往的斗争卓有成效，难道不能把热情献给所有孩子而治愈我的痛苦吗？我是关心差生孩子，可哪里像关照你一样，觉得愧对他们，在心底承诺要尽力思索他们的问题，寻觅解决问题的方法。
爱的暖流激荡心间，我体验到热情的幸福，似乎要举步奔向孩子，把真挚的关怀奉献给对方。每个孩子都排着队来心灵中拜访，只要有空，我就苦苦寻觅改造孩子的方法。我有沉思默想的习惯，只要有空，孩子就会钻到心里，与我交流。琢磨孩子的问题，是实在有意思的生活。诊断孩子的病症，出一济精方，彻底治愈恶习，在我，是莫大的幸福。当我招来孩子的灵感，突然唤醒生命，孩子表现出重塑生命的强大活力和不屈意志，我真是幸福之至。
我喜欢各个击破，集中时间解决一个孩子的问题，用全部心力帮助孩子。只要有心得，我就找孩子谈话，交流我对孩子的认识，提出改造的建议。不断地找孩子谈话，孩子感觉很奇怪，终于对自我的问题产生研究热情。为了开发学习热情，战胜多年来积存的厌学情绪，我真是绞尽脑汁。你哪里知道，这正是苦趣呀？在这种求索里，我反而获得古怪的宁静，因为摆脱你给我的忧惧。我的事业就是帮助孩子解决问题，从而改造生命，开辟崭新的前景，不论怎样的困难，与困难斗争，都是我的幸福。热情和希望永远为我提供广阔的耕耘田野，越是难以解决的问题，越是有诱惑力。你的问题却不能给我这种希望和热情，而是让我焦躁不宁，失去教育智慧。
我很清醒，对孩子们用心越深，痛苦得越深，我就越能超越你给我的痛苦。我把他们都当作自己的孩子经营，你才渐渐退出特殊的地位，我们都才得到解放。你不知道我们都作过怎样艰苦卓绝的斗争，为了打倒恶习，改变态度，我穷尽智慧，耗尽精力。我寻觅的就是这种境界，非要用对其他孩子的大痛来解除对你的大痛。正是为孩子们呕心沥血时，我才获得宁静，把你为父亲织的网突破。
一次又一次谈心终于感染孩子，天下哪有对自己用心如此深如此了解的人？这种爱总是能激发孩子的自爱，爆发出改造自己的热情。我坚信只要用心到达足够深度，孩子的尊严就一定会觉醒，纵然是为了对得住老师，也要振作起来；只要决心进步，纵然不能根本改变学业命运，也会热爱人生，为未来突破命运封锁作好铺垫。
当我从你的世界奔逃出来，才发现，外面阳光明媚，天高地阔，花木蔚然，清风吹拂，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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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生关系上，我俩没有丝毫特殊的地方，否则你会受到伤害。扪心自问，你是否把我当父亲而不是老师，也才拒绝接受我的影响？特别是你是否因为我是父亲而得意，也就无法深刻理解我的思想？是的，你并没有摆过特殊，我更没有把你特殊化，可是你天性里虚荣的一面是否让你觉得有优越感？孩子啊，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接受我的影响，深刻解剖自我，改造恶劣天性？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呀！特别是别的孩子以我为自豪时，你是否心底更活泛却又疏远我？你不只一次向我表达，同学们因为我而骄傲。这本是赞美我的话却让我无法高兴，因为你在传达孩子们的心意时，充满了特别的自豪——因为我是你父亲。你决不是那样的孩子，父亲卓越，女儿一定要优异。我在你的表情中分明看到类似得意忘形的浅薄，何曾虚心接受父亲的思想？
不论怎样了不得的成功都忌讳得意，因为得意关闭更大成功的大门，而且使自我漂浮起来，显出可怕的浅薄，从而侮辱崇高人品，让他人小瞧。何况我在孩子们心目中小小的成功与你没有本质的联系。
要是你真正懂得爱我，就会是另一种样子，会比别的孩子更虚心地接受我的教育，对自我的要求会更高更苛刻，也就会彻底改造恶习，塑造出优异的个性和高尚的道德，不仅爱我而且信仰我的信仰。“我的父亲很优秀，我必须一样优秀。”这将成为你心底发出的呼唤。凡是杰出父亲的杰出孩子，无不自觉从父亲身上感悟崇高的情怀。
同样是痛，你给我的，与别的孩子给我的却很不一样。就是与其他孩子斗争得非常激烈时，我委实痛苦，可比较因你的失败给我的痛苦，也算是一种幸福了。眼看孩子给恶习诱惑欺骗，执迷不悟，走向堕落，我实在是忧心如焚，可这是一种有出路的痛苦，会化为热情救助孩子。特别是当我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赎罪式（因爱你而冷淡孩子们）的痛苦，就体验到崇高的幸福。更重要的是，坚定的信念不会动摇，坚信真理终会为孩子接受。
你给我的痛苦却是自私的，在潜意识里，你是我一生的负担，只有打败高考争到升学的权利，似乎未来才有点出路，而我也就轻松了。其实在每个大人心底里都这样看，孩子独立不仅是孩子的幸福，更是自己的幸福。不过，这种自私是有限的，从来没有获得回报的奢望，可即便如此，仍使我乱了方寸，升级为一种黑暗的绝望，仿佛是一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屋子，我囚在其间，什么出路也没有。每一次试图突破牢狱的努力，都不过是用头颅撞击坚壁。特别是我使出浑身解数，可对你已毫无影响时，这种痛楚是对生命的摧残。唯一毒害生命的是毫无出路的痛苦，你正是把这种痛苦回报给我。
我绞尽脑汁，为你总结出一条条失败的教训，巴望你吸取从而学会勤奋，可你总是顾恋恶习贿赂的安逸，表现出冥顽不化的执着，那悲哀和绝望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可我的痛苦似乎永远也撼动不了你的灵魂。
我对你讲着失败的教训，以为那是阳光，可以驱散你的黑暗，从此引你走向希望，可声音歇斯底里，窒息得透不过气，对你的匪夷所思愤激得要爆裂。古人对我说，欲速则不达。可我哪里听得进去？你看来很安静，用不顾一切的沉默保护自己，抵御雷霆，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渴望你像别的孩子那样，为我的痛苦所感染，流着泪向我保证，一定要改掉恶习，发愤图强，可你横竖一个字也不说。我听着你的沉默，瞧着你麻木的脸，仿佛万箭穿心，绝望的痛楚折磨得我要发狂。
这种沉默也仿佛是一种自我抛弃，是对失败命运的投降，是一幅任命运宰割的献生表情。这种解读仍让我狂躁不宁，怎么能抛弃自我呢，如此年轻的生命？孩子啊，这种时候，我的生命就是在遭受酷刑，可这种酷刑是自残。我感觉生命像秋天挂在枝头的黄叶，孤苦而时刻准备凋零。
唯一自救的办法是放下你，把你赐予我的痛苦升华为对孩子们的怜悯之痛。
对别的孩子的痛苦像是欣赏经典小说，是美好的体验，沉浸于忘我的宁静。我委实比孩子还要痛苦，也才能指引孩子从恶习中解放出来，可我仍是幸福的，自觉到高尚而幸福，自觉到自己痛苦的巨大魅力而幸福。你给我的痛苦则不是欣赏，而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才痛苦得嚎叫，蹦跳，要疯狂，非要向你发泄而不得安宁。我始终坚信，失败带给你的痛苦远不及我。有时，我不由得要怪怨你，错误地认为，你正是要给我痛苦，才故意顽强地沉默。强悍的灵魂，给分数一次次击打得脆弱了，甚至对分数有种草木皆兵的恐怖。不知道是分数，还是你，在摧毁老迈的父亲。我真是该休息了，去其他孩子的不幸际遇里寻觅从容的怜悯，审美的愉悦。
在失败的悲惨日子里，我工作得格外勤奋，我不断地找孩子谈话，以强有力的气概改造恶习。我在寝室、教室、办公室之间奔走，匆匆的身影仿佛日里万机；注视着孩子，眼睛里是火一般的热情，呼唤，鼓动，鞭策……孩子们感觉到我身上洋溢着一种亢奋，似乎永不疲劳。我的工作富有成效，完全“忘我”。人们看到，我眉头凝重，眼睛忧郁深邃，步履匆匆，像国家总理怀着重大责任。
你哪里知道，我这是在拼命奔逃？你哪里知道，我实在没有逃路？你以为我忘掉你，抛弃你，其实我片刻也不得安宁。你那点悲惨的分数像魔鬼一样跟定我，像锥子狠狠地凿着心壁，血一滴滴渗出。我只看到你惨淡的未来，但我不说。自从照例地发作歇斯底里后，我就对你沉默，一头扎进工作。我处于特有的亢奋状态，仿佛高烧的病人，思维格外活跃，不断地闪现出其他孩子的问题，于是奔向孩子，严肃镇定地与孩子谈起来。我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关切备至，忧虑深沉，语调感人。句句话在孩子心灵响起长久的回声，每个思想都是雪中送炭，师生在痛苦的诗意里融于一体。只有这一刻，我才把你放置一边。其实，在潜意识里，你何曾离开我片刻？对孩子的无限热情正是对你的逃避。
不论怎样的失败都无法动摇深沉的宁静，是我追求的境界。纵然高考落榜也与我没有本质的关系，在超脱中只剩下淡淡的悲哀。未来是你的，不是我的，犹如我的人生是我的，与你无关。是的，要是你生活得很苦，我会更看重我的生命，犹如父母的不幸会成为孩子发愤图强的起因，可是我始终不能代替你过人生。盖茨等把钱捐给社会是正确的，唯其如此，后代才有点作为。也许正是因为我太痛苦，你才那样不在意自己的学业命运，仿佛是为我读书。
学业是生存斗争，是为未来发展作铺垫的，与父亲有何关系呢？这简单的真理在你却很深奥，真是难以理解呀！你是不懂得自立也就不懂得忧患的孩子，父亲当初只比你现在大一岁，可是已只身发配到要走四十里山路的大山里的村小教书，也才对生存的艰难体会得格外深刻。为了生计，我付出的代价太大，可是能在人烟稀少的山野生存下来，骨格练就得格外强壮，人生的真理渗透得格外鲜明，就为反抗命运发展生命作好铺垫。只要能活下来，就有希望；而活下来的条件是那样容易争到，毕竟还有二十多斤供应粮。虽然生了重病，仍还是活了下来。那时我就明白，苦难是升华生命的必要条件，我应感激命运恩赐我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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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培养对孩子们的热情，却对你冷却。只有我冷到不在意你的时候，你才可能对未来产生一点责任感。我是有气概改造生命改变命运的，已往的斗争卓有成效，难道不能把热情献给所有孩子而治愈我的痛苦吗？我是关心差生孩子，可哪里像关照你一样，觉得愧对他们，在心底承诺要尽力思索他们的问题，寻觅解决问题的方法。
爱的暖流激荡心间，我体验到热情的幸福，似乎要举步奔向孩子，把真挚的关怀奉献给对方。每个孩子都排着队来心灵中拜访，只要有空，我就苦苦寻觅改造孩子的方法。我有沉思默想的习惯，只要有空，孩子就会钻到心里，与我交流。琢磨孩子的问题，是实在有意思的生活。诊断孩子的病症，出一济精方，彻底治愈恶习，在我，是莫大的幸福。当我招来孩子的灵感，突然唤醒生命，孩子表现出重塑生命的强大活力和不屈意志，我真是幸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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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清醒，对孩子们用心越深，痛苦得越深，我就越能超越你给我的痛苦。我把他们都当作自己的孩子经营，你才渐渐退出特殊的地位，我们都才得到解放。你不知道我们都作过怎样艰苦卓绝的斗争，为了打倒恶习，改变态度，我穷尽智慧，耗尽精力。我寻觅的就是这种境界，非要用对其他孩子的大痛来解除对你的大痛。正是为孩子们呕心沥血时，我才获得宁静，把你为父亲织的网突破。
一次又一次谈心终于感染孩子，天下哪有对自己用心如此深如此了解的人？这种爱总是能激发孩子的自爱，爆发出改造自己的热情。我坚信只要用心到达足够深度，孩子的尊严就一定会觉醒，纵然是为了对得住老师，也要振作起来；只要决心进步，纵然不能根本改变学业命运，也会热爱人生，为未来突破命运封锁作好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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