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诱（1） 【求收藏】
1。
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摸着金属的加工面，有一部分感觉有微小的凹凸，靠直觉能估出大约有二十微米。用砂纸轻轻打磨那部分，磨完后再用指尖触摸。这回差不多有十微米，还差一点。他用毛巾擦去额头上流下的汗。今天也很热，估计超过了三十度，空调基本不起作用。
李安杰刚想再把砂纸贴到金属面上，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
“三点了，该休息了。”田仓福绷着脸说。田仓福脸盘大，脸颊有些下垂，耳朵也大，看样子该给他起个“福神”的外号，但他大多时间都板着面孔，现在也不例外。
“这这个弄完了就去。”
田仓福微微皱着眉说：“该休息时一块休息。这又不是什么着急的活儿。”
“噢。”真不想失去现在手指的触感，但既然主任这样说，也无法违背。李安杰放下砂纸，离开工作台。
休息区在工厂的一角，围着就桌子放着一圈椅子，孙大川和张效存正坐在那里点烟。李安杰也从工作服裤子口袋里取出香烟点燃上。孙大川年龄五十多岁了，身材矮小，擅长焊接和淬火；三十多岁的张效存会操作所有的加工机械。
田仓福的妻子端来沏了大麦茶的水壶和杯子。
“主任，不是说好今天要干传动轴焊接的活吗？现在东西还没到。怎么办呀？”孙大川问道。
田仓福已经开始喝第二杯大麦茶了，太阳穴上滴下了汗珠。“哦，我忘记说了，那个活已经取消了。”
“怎么又取消了？”
“客户说近期不需要。听那口气，差不多是停止生产了。那种健身器材可能卖的不太好。”
“又是这样。”张效存撅着嘴说，“一个接一个的推出创意商品倒是好事，可是为啥不加把劲让商品好起来呢？”
“下面你们干气枪的活儿八，又来信图纸了。”
“又是气枪？看来这东西卖得不错呀。”张效存感叹道，“这回是什么枪？还是手枪？”
“柯尔特式自动手枪。”
“啊，那东西我听说过。”
“结构图已经拿到了。有些地方要求很细致，但并不难。”
“真没想到这把年龄又开始做手枪。”孙大川把烟扔进空罐子，发出哧的一声。
“只不过是玩具，大川。”田仓福纠正说道。
“这个我清楚，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会不会被用来干坏事呢？你看电视上说有不少这样的案例呢。”
“你想太多了。”张效存说，“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有工作干就不错了。”
田仓福闻言点了点头说：“我想趁现在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能批发多少酒批发多少，因为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禁止生产。”
“有这么糟？”张效存目瞪口呆。
“因为那些大的气枪生产厂家在抗议，就在前不久，正式向零售店提出了停止销售的建议。”
“零售店说什么？不会真的听从了吧？”
“好像暂时顶回去了，但听说公安部也快开始行动了。如果一直顶下去，把公安部惹火就麻烦了，到了一定时期，也许会主动限制。”
“看来在这事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是黄金时期呀！”张效存喝干了大麦茶。
李安杰没有加入谈话，但他明白他们说的内容。
随着“幸存者游戏”的盛行，气枪人气高涨，但从去年开始，不卖整支手枪、只卖零部件的情况增多了。零部件的特点只有一个，就是金属材质。
手枪型气枪的主体用塑料制造，这样，不论主体多么像真枪，都不会违反枪支法。但去年多家零部件生产厂家开始生产铝质部件，气枪爱好者纷纷购买，用来替换塑料部件。几乎所有零部件都有销售，只要愿意，就能做成完整的金属气枪，做好的成品明显就是枪支法所说的仿造手枪。
最初对此事态作出反应的不是警察，而是中国玩具枪公会。公会担心万一出事，气枪本身可能被当成问题看待，便要求几家部件生产厂停止制造与销售。目前尚没有厂家听从这一指示，因为目前抢手的部件，价格高达千元左右的都能卖将近一万个。一把枪有若干个部件，如果气枪的种类增多，需求会更多。这对于部件生产厂来说，将是持久的热销产品。
田仓福的妻子用托盘端着什么走了过来。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是自制的冰冻果冻，消瘦的女人把托盘放到桌上。
孙大川伸手去取，不喜欢甜食的张效存则露出了苦笑。
“对了，最近见过阿安吗？”孙大川问田仓福。
“阿安？没有。”
“最近在弹子房也看不到他了，不知在干什么。”
“他老婆我倒见过。”张效存将手放在桌上，拖着腮把大麦茶倒入杯子中。
“在哪儿？”田仓福问。
“在沃尔玛超市干收银，胸前还挂着实习生的牌子。”
“临时工。”三下五除二把果冻吃完的孙大川叹了口气，“阿安没法工作了，他老婆这才决定去干的，真坚强。”
“沃尔玛那里离阿安家不近吧？”
“大概是因为不愿碰到熟人，才故意选择离家远的超市。当时我也没好意思跟她打招呼。”
听了张效存的回答，田仓福和孙大川赞同似的的点点头。
“阿安真是够倒霉的，不知今后会怎么过。”田仓福的妻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李安杰不知道她的名字。
“谁知道怎么办？手艺人如果手指不能动了，什么都无从谈起。”张效存歪着脸，搔了搔理得很短的头发。
“还不能动吗？怕都好几个月了，没去医院看看吗？”孙大川纳闷的说。
“上次见到他是四月份，那时好像还不能动。”田仓福盯着自己的右手，“连咖啡都是用左手拿，右手完全不能用。说是东手术有可能复原，不知他后来动没动手术。”
“真是个蠢货。那么提醒他注意，还是不长记性吃喝嫖赌，结果成了这样，还让老婆去工作养家，真是丢人死了！”
“行了，别这样说，他恐怕也没想到会那样。”
“可终归也给主任添了不少麻烦。那时还有很多做模型的活儿，阿安不在就没法干了，多麻烦啊！”
“这也是，不过，主任并没怎么吃亏。”张效存站起身，把毛巾缠在脖子上，向李安杰瞄了一眼，“马上就找到了手艺高的人代替他，说不定还要感谢那件事呢。”
“什么意思？”
“我休息好了，回去工作了。”张效存与李安杰擦肩而过，向车间走去。
“我也该去了。”孙大川也站起身走了。
李安杰把剩下一大截的香烟扔进空罐子。田仓福抬起屁股，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别在意。”
“嗯，我没有在意。”
田仓福的妻子开始收拾桌子。田仓福一边斜眼看着妻子，一边对李安杰小声说道：“干完活先别走，过会有事跟你说。”
仓福工厂是位于惜福桥附近的小街道工厂，规模虽小，但比脸颊父亲以前经营的凯腾加工厂要大些。从目前的不景气来看，可说正处于拼命挣扎的经营状态。主任田仓福以前因脑血栓病倒过，从此就很少亲手操作。所以车间里就有三个员工。
李安杰从二月末开始在这里工作。来到北京后，意识很嫩找到工作，整日心急火燎的。父亲的保险金拿到手了，还完凯腾加工厂所有的债务后，剩下的并没有预想的多。在制造业发展迟缓、大部分工厂都在裁员的现状下，他虽技术高超，也不容易找到工作。
正在这时，麦晓雯告诉了他仓福工厂的消息，说那里还算稳定，说不定能雇用他。麦晓雯这也是听去莲花的顾客说的。
李安杰最初去的时候吃了闭门羹。田仓福语气冷淡的告诉他，现在人手足够，不打算招人，但李安杰还是递上了简历。看到他曾取得那么多资格和证书，田仓福瞬间圆了眼睛，随后说，以后有机会就同他联系。
不几天，李安杰接到了田仓福的电话，问他是否使用放电加工机做过模型。李安杰回答做过几次，田仓福就让他第二天去工厂。翌日，李安杰去了仓福工厂，当场就被派了活，没有任何正式介绍。那就是进工厂的第一天。
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安杰不知道详情。田仓福只告诉他，有个叫韩志安的工人出了事故，无法继续工作。最近李安杰也觉察到那似乎不是单纯的事故，称之为案件也许更体贴，但李安杰并没有心情甚久此事。
三点时刚休息过，孙大川和张效存四点之后就只是在吸烟耗时间了。到了五点，原本就没有太多工作的张效存和孙大川马上下班回家了。
李安杰换号衣服。在休息区看了会报纸，田仓福走了过来。“呦，已经换好衣服了啊。”
“嗯，主任还有事吗？”
“想求你件事。这个能做吗？”田仓福将一张图纸放在桌上，不锈钢的钢板上有几条斜斜的细沟，尺寸小的让李安杰膛目结舌，表面的加工也要求最上乘的技术。估计是什么精密东西上的部件，以前从未做过。
“这是什么？”
“是……机械的部件，个人委托。”
“看来需要相当高的精度。”
“你做不到？”
“我想能做的出来，只是需要花些时间。”
“哦，我觉得你肯定能做出来。现在能帮我做吗？会给你加班费的。”
“可以。”李安杰从椅子上站起身。没必要再换工作服，反正身上穿的就是T恤和牛仔裤。
刚吧钢板固定在铣床上，田仓福走了过来。“实话对你说吧，我想把孙大川辞了。”
李安杰停下手：“为什么又……”
“有正当理由。前一段交纳的部件有一成出了问题。焊接歪曲的太厉害，接口也不干净。以前这是无法想象的，孙大川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了。那批货他想隐瞒，但工作蒙混不过去。”
“不是还有别的工作吗？你辞了他……”
“没有。”田仓福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安杰的眼睛，“现在没那多工作了。连大企业都在拼命裁员，像我们这样的街道小工厂不可能养活没用的人。近期我会找他谈，打算对他说已经没有焊接的活了，以后接了活再找他。”
从田仓福的语气明显感觉到，实际上并没有打算再叫孙大川回来工作了。
“你焊接干得也不错。有你在，就不需要孙大川了。”
“可如果我开始焊接，孙大川肯定会从张效存口中知道有焊接的活啊。”
“焊接在张效存不在的时候干就行了。我打算以后也没必要让张效存每天都来。”
“要把他变成小时工？”
“嗯，办法有很多种的。”田仓福搔着脑袋。
李安杰叹了口气，内心不禁感到绝望：看来这里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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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杰刚想再把砂纸贴到金属面上，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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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仓福微微皱着眉说：“该休息时一块休息。这又不是什么着急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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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不是说好今天要干传动轴焊接的活吗？现在东西还没到。怎么办呀？”孙大川问道。
田仓福已经开始喝第二杯大麦茶了，太阳穴上滴下了汗珠。“哦，我忘记说了，那个活已经取消了。”
“怎么又取消了？”
“客户说近期不需要。听那口气，差不多是停止生产了。那种健身器材可能卖的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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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川伸手去取，不喜欢甜食的张效存则露出了苦笑。
“对了，最近见过阿安吗？”孙大川问田仓福。
“阿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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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儿？”田仓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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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求你件事。这个能做吗？”田仓福将一张图纸放在桌上，不锈钢的钢板上有几条斜斜的细沟，尺寸小的让李安杰膛目结舌，表面的加工也要求最上乘的技术。估计是什么精密东西上的部件，以前从未做过。
“这是什么？”
“是……机械的部件，个人委托。”
“看来需要相当高的精度。”
“你做不到？”
“我想能做的出来，只是需要花些时间。”
“哦，我觉得你肯定能做出来。现在能帮我做吗？会给你加班费的。”
“可以。”李安杰从椅子上站起身。没必要再换工作服，反正身上穿的就是T恤和牛仔裤。
刚吧钢板固定在铣床上，田仓福走了过来。“实话对你说吧，我想把孙大川辞了。”
李安杰停下手：“为什么又……”
“有正当理由。前一段交纳的部件有一成出了问题。焊接歪曲的太厉害，接口也不干净。以前这是无法想象的，孙大川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了。那批货他想隐瞒，但工作蒙混不过去。”
“不是还有别的工作吗？你辞了他……”
“没有。”田仓福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安杰的眼睛，“现在没那多工作了。连大企业都在拼命裁员，像我们这样的街道小工厂不可能养活没用的人。近期我会找他谈，打算对他说已经没有焊接的活了，以后接了活再找他。”
从田仓福的语气明显感觉到，实际上并没有打算再叫孙大川回来工作了。
“你焊接干得也不错。有你在，就不需要孙大川了。”
“可如果我开始焊接，孙大川肯定会从张效存口中知道有焊接的活啊。”
“焊接在张效存不在的时候干就行了。我打算以后也没必要让张效存每天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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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办法有很多种的。”田仓福搔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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