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十四章 命运（上）
郭嘉明坐在车里看着康白过了马路，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点了支烟，打算抽完就离开。此时是下午两点钟，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生老病死，都离不开医院，也难怪有这么多人。其实能死在医院也算是一种幸运，在郭嘉明尚显短暂的生命里已经看过不少人前一天还在喝酒，第二天就阴阳两隔，生命是脆弱的，没有人能够逃脱命运。但是，这世上真的存在着命运这样的东西吗？如果存在，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想到这里，郭嘉明有些嘲笑自己，至少到现在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存在过命运这回事。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实实在在的打拼才得到的，如果说这也是命运，他根本就不相信。
他漠然地看着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想象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甚至是萍水相逢的悸动、擦肩而过的路人的眼神。这些故事构成了这个世界。忽然他定住了。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穿着廉价的衣服，长发随随便便地系在脑后，有些凌乱，一张脸漠然而疲惫，她慢慢地朝医院里面走去，眼神空洞，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灰色的背景，与周围的热闹毫不相关。
虽然她的变化很大，但郭嘉明还是一眼就认出她，那是朵朵。郭嘉明盯着她，直到手指被香烟烧到才蓦然惊醒过来，甩掉手里的烟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她到医院来看什么人，还是自己看病呢？她的样子一眼就看出生活得不好，她的丈夫是太没本事还是对她不好？她没有孩子吗？或者说她就是来看孩子的呢？这些念头在郭嘉明的脑海里转来转去，差点被疾驰而来的车撞到，对方的司机破口大骂，若在平时他早就怒了，但现在他根本没这个心情。他急匆匆地过了马路，跑进了医院大楼，刚进门口他就看到朵朵已经走进了电梯，他猛跑几步，却还是在最后一刻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了。
她会去哪一层？
他急得满头是汗，盯着电梯门恨不得把它扒开来。但是电梯已经上去了，他看了看旁边，这个电梯在四楼以上才会停，他转头看到旁边的楼梯，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郭嘉明在各个楼层中疯狂地寻找着朵朵的身影，他一直在奔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此生之中，除了当初带着嘉怡逃命之外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奔跑过。他觉得自己似乎跑过了漫长的时光，从一个将近中年的男人慢慢变成当年的少年，成熟褪去，原来他还是当年那个调皮的少年。
等跑到10楼，郭嘉明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他慢慢地在走廊上走着，眼神扫过每一间病房，但没有看到朵朵，他越来越绝望，也许他根本就见不到她了。他垂头丧气地拐了一个弯，迎面便看到那个女人站在一个病房的门口，和一个黑衣男人说话。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把他带回家。”黑衣男人说。
“不，我不能把他带回去，我这次也是偷偷出来的。”女人一脸惊慌地说。
“为什么？你是他妈妈啊。”
“他爸……”朵朵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我去跟他谈谈。”黑衣男人的口气变得不好。
“不，警察同志，如果他知道我把警察带回去，不会放过我的。”朵朵好像受惊一般抬起头说。
“他真的是陈开的父亲吗？”
“他，他是小开的继父，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不太喜欢小开，也不喜欢别人管我们家的事。”
“那你来是干什么？”
“我就想，看看他。”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
“然后呢？”黑衣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我，我必须得回去了，我孩子还在家。”女人说着就朝外走。
“你站住！家里的是你的孩子，这个就不是？”黑衣男人喝住她，疾声厉色地说。
“我……”
“你知不知道陈开还是未成年人，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我……反正我是管不了。”女人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这样吧，你通知你丈夫来一趟，如果等到我上门去就没这么简单了。”
“好，好。”女人点着头快步走开，却一头撞到郭嘉明的身上。
“对不起。”女人忙说。
“朵朵？”
女人一愣，抬起了头。
“朵朵。”郭嘉明确定地叫了一声。
“你是？”
“你不认得我了吗？”
女人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忽然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暗淡下去，“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你就是朵朵。”
女人摇摇头，“我不是，先生你一定是认错人了。”说完她就低头想走，却被郭嘉明拉住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小明啊，郭嘉明。”
“不不，我没听过你，我不知道。”
郭嘉明正要说什么，看到黑衣男人走了过来。
“方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郭嘉明笑了，“你还说你不是朵朵，方萍。”
女人惊愕地看着他，低下了头。
郭嘉明迎向黑衣男子，沉声问：“你有什么事？”
黑衣男子看了看他，“你是？”
“我是郭嘉明。你是哪位？”
“我叫范凯，是个警察。”范凯平时并不看新闻，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看他一身衣服价格不菲，断不像她的丈夫，便问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朋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嘉明也微微一愣，没想到朵朵居然跟警察扯上了关系。
“里面的是她儿子，但是她却想抛下他一走了之，正好你来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吧。”范凯指指后面的病房气愤地说道。
郭嘉明吃惊地看了一眼方萍，她低着头并不看他。
“我能见见那个孩子吗？”郭嘉明问。
范凯点点头，冲方萍一招手，不耐烦地说：“走啊。”
方萍没再说什么，跟着他们回到了病房。
郭嘉明一看到陈开就知道那是方萍的孩子，他的眼睛跟她的一模一样。陈开看到自己的母亲，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刚才他已经听到母亲和范凯在外面的对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是愤恨还是委屈。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看着方萍，对她的行为深深不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郭嘉明问道。
范凯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法说陈开遇到了鬼，然后被附身了，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只要是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吧。
“他离家出走，被发现的时候晕倒了，所以我才通知了他的妈妈，也就是这位方萍女士，但是她却不肯带他回家。”范凯简略地说道。
“他是你的孩子吧？”郭嘉明转头问方萍。方萍没有抬头。
“为什么不带他回去？”郭嘉明又问。方萍依旧没有抬头。
“抬起头来！”郭嘉明突然暴喝，吓得方萍瘦弱的身体一抖，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惊惶。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郭嘉明皱着眉，觉得一阵心痛，原先的美好突然被撕裂，他觉得浑身如坠冰窖。
方萍却不回答，只是转过了头，郭嘉明忽然看到她脖子后面一片乌青，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她却惊叫一声缩回了手。
“怎么了？”
方萍摇摇头，一声不吭。
郭嘉明硬是拽过她的胳膊，挽起袖子。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之间原本白皙的胳膊上布满了黑色的淤青，很明显那是被打的。
“谁打你的？”郭嘉明瞪着她阴沉地问道。
“没，没人，是我不小心摔倒了。”
“不小心？谁不小心会摔成这样？”郭嘉明怒极反笑，他愤怒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初恋，不只是为她的遭遇，也是为她的糊涂。以前那个开朗娇气的姑娘怎么会变成这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是被陈国栋打的。”陈开突然开口道。
“小开，你别胡说。”方萍突然呵斥道。
“我没有胡说！他喝醉了酒就打你，要么就打我，他就是个混蛋！”陈开大声吼道，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他毕竟养了你。”方萍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我只能感谢他没有打死我。”
“你……他毕竟是你爸。”方萍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根本不是我爸，我爸早就病死了。”陈开一脸阴郁。
早已看不下去的薛林站出来生气地说：“你这样还算是当妈的吗？你怎么能这么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任由一个外人欺负自己的儿子，哪个当父母的也没有你这么狠心自私。”
方萍又不吭声了。
“你是谁？就算是她有错，也轮不到你来管。”郭嘉明看着薛林，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一直没开口的萧然说道，“就算她是你的朋友，但你觉得作为一个母亲，她这样对吗？“
郭嘉明瞪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我觉得你们还是出去说比较好。“秦婉看着快要哭出来的陈开，满脸愠色地说。
几个人生气地互瞪着，最后还是郭嘉明率先走了出去，范凯和方萍也跟了出去。
“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范凯关上病房门问道。
“我，不能带他回去，他爸会打死他的。”方萍小声说。
“那你就不管了？让他自生自灭？”范凯忍不住大声说。
“我，我也没办法啊。”方萍往后缩了缩，哭了出来，“我没有固定工作，家里全靠他爸了，他不喜欢开开，就算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到底是谁这么嚣张，这还是法治社会吗？我会跟他一起回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范凯简直要气炸了，什么样的人他没有见过，就不信自己治不了他。
“你这次能帮他，但你走了还不是一样。谁都不能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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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穿着廉价的衣服，长发随随便便地系在脑后，有些凌乱，一张脸漠然而疲惫，她慢慢地朝医院里面走去，眼神空洞，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灰色的背景，与周围的热闹毫不相关。
虽然她的变化很大，但郭嘉明还是一眼就认出她，那是朵朵。郭嘉明盯着她，直到手指被香烟烧到才蓦然惊醒过来，甩掉手里的烟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她到医院来看什么人，还是自己看病呢？她的样子一眼就看出生活得不好，她的丈夫是太没本事还是对她不好？她没有孩子吗？或者说她就是来看孩子的呢？这些念头在郭嘉明的脑海里转来转去，差点被疾驰而来的车撞到，对方的司机破口大骂，若在平时他早就怒了，但现在他根本没这个心情。他急匆匆地过了马路，跑进了医院大楼，刚进门口他就看到朵朵已经走进了电梯，他猛跑几步，却还是在最后一刻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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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明在各个楼层中疯狂地寻找着朵朵的身影，他一直在奔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此生之中，除了当初带着嘉怡逃命之外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奔跑过。他觉得自己似乎跑过了漫长的时光，从一个将近中年的男人慢慢变成当年的少年，成熟褪去，原来他还是当年那个调皮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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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把他带回家。”黑衣男人说。
“不，我不能把他带回去，我这次也是偷偷出来的。”女人一脸惊慌地说。
“为什么？你是他妈妈啊。”
“他爸……”朵朵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我去跟他谈谈。”黑衣男人的口气变得不好。
“不，警察同志，如果他知道我把警察带回去，不会放过我的。”朵朵好像受惊一般抬起头说。
“他真的是陈开的父亲吗？”
“他，他是小开的继父，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不太喜欢小开，也不喜欢别人管我们家的事。”
“那你来是干什么？”
“我就想，看看他。”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
“然后呢？”黑衣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我，我必须得回去了，我孩子还在家。”女人说着就朝外走。
“你站住！家里的是你的孩子，这个就不是？”黑衣男人喝住她，疾声厉色地说。
“我……”
“你知不知道陈开还是未成年人，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我……反正我是管不了。”女人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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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女人忙说。
“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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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郭嘉明确定地叫了一声。
“你是？”
“你不认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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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就是朵朵。”
女人摇摇头，“我不是，先生你一定是认错人了。”说完她就低头想走，却被郭嘉明拉住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小明啊，郭嘉明。”
“不不，我没听过你，我不知道。”
郭嘉明正要说什么，看到黑衣男人走了过来。
“方萍，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郭嘉明笑了，“你还说你不是朵朵，方萍。”
女人惊愕地看着他，低下了头。
郭嘉明迎向黑衣男子，沉声问：“你有什么事？”
黑衣男子看了看他，“你是？”
“我是郭嘉明。你是哪位？”
“我叫范凯，是个警察。”范凯平时并不看新闻，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看他一身衣服价格不菲，断不像她的丈夫，便问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朋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嘉明也微微一愣，没想到朵朵居然跟警察扯上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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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见见那个孩子吗？”郭嘉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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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胡说！他喝醉了酒就打你，要么就打我，他就是个混蛋！”陈开大声吼道，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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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只能感谢他没有打死我。”
“你……他毕竟是你爸。”方萍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根本不是我爸，我爸早就病死了。”陈开一脸阴郁。
早已看不下去的薛林站出来生气地说：“你这样还算是当妈的吗？你怎么能这么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任由一个外人欺负自己的儿子，哪个当父母的也没有你这么狠心自私。”
方萍又不吭声了。
“你是谁？就算是她有错，也轮不到你来管。”郭嘉明看着薛林，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一直没开口的萧然说道，“就算她是你的朋友，但你觉得作为一个母亲，她这样对吗？“
郭嘉明瞪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我觉得你们还是出去说比较好。“秦婉看着快要哭出来的陈开，满脸愠色地说。
几个人生气地互瞪着，最后还是郭嘉明率先走了出去，范凯和方萍也跟了出去。
“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范凯关上病房门问道。
“我，不能带他回去，他爸会打死他的。”方萍小声说。
“那你就不管了？让他自生自灭？”范凯忍不住大声说。
“我，我也没办法啊。”方萍往后缩了缩，哭了出来，“我没有固定工作，家里全靠他爸了，他不喜欢开开，就算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到底是谁这么嚣张，这还是法治社会吗？我会跟他一起回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范凯简直要气炸了，什么样的人他没有见过，就不信自己治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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