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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计谋

    叶添策马连夜出城,待到了客栈,已近五更。

    风过长空,寥寥孤鸿

    叶添上了二楼,抬眼见那烛光氤氲,犹豫片刻,便推门儿进去。

    容紫拿着一封书信,上面潦草几笔,也不知道是写些什么东西。

    听得动静,那如同狐媚子一样的上挑凤眼微微眯起,虽媚却冷。

    容紫斜斜的看一眼叶添,“你上哪里去了。”

    叶添自身后合上门板,垂头丧气,“进城了。”

    容紫眼底黑气愈发浓郁,“瞧你这样子,莫非是没搞定?”

    “搞定什么?”

    “什么都是。”

    叶添笑不出来,也不想说晋安事宜,便仰倒在榻上,换了个话儿,

    “又没睡?”

    “睡不着…”容紫目光落在叶添一身簇新的衣衫上,冷冷清清的,“这倒也平常。”

    “这算平常?”叶添望窗外鱼肚泛白,神色倦恹,“哪日你都睡在我前头,我可看不出你有什么睡不着的。”

    容紫面无表情,“这才不正常。”

    叶添品不出这话间滋味,也不予细想。

    又睡不着,便闲聊道:“你这一天都做些什么去了。”

    容紫搁下书信,“随处转转。”

    顿了顿,又道:“顺便接见了灵州信使。”

    横在床上的人静了半晌,忽然自榻上坐起,

    面儿上疲态全无,叶添警觉道:“这个时候,灵州送信过来做什么?”

    容紫唇角微扬,眼底黑气渐深,

    “阎雄失势,灵州拒与大平东南两省通商互市。”

    叶添大惊失色,“反悔了?那王九呢?”

    容紫却不答,自顾道:“灵州本来就是阎立说了算,之前欲以晋周两省互市,又安排你我来晋安之事也是阎雄一意孤行,阎立忍无可忍,终至恼羞成怒,已经下令把阎雄囚禁在自己府上,若不是阎雄颇有人脉,托人给我送了信儿来,想必你我还给蒙在鼓里,过两日便回灵州自投罗网呢。我也便罢了,就是你,所说是不斩来使,可也少不了受罪。”

    “阎立不是病入膏肓么,怎么还有力气折腾出这些事情来…。”

    “虽说是身体不中用了,却也还有个把月的性命,”容紫道:“且阎立脑子较阎雄而言,却不是强上一点半点。”

    叶添急道:“信上还说什么了?”

    “阎立为了断掉东南两省同灵州封贡互市的念头,已经动手,”容紫缓缓道:“他倒是聪明,选了个法子,当真有效。”

    叶添立刻道:“莫非是集兵以备抢夺…”

    容紫看一眼叶添,点点头,

    “正是,毁掉大平跟灵州达成不相来犯的共识,最快也最有效的翻脸方式,便是两兵相向。”

    “而且,那三万人已经自灵州出发了,不出五日,晋安这边也只能盛食厉兵,以投战事了。”

    叶添闻言,差点没背过气去。

    阎立果然是老油条,一旦出手,便是死招。

    翻身而起,叶添与床榻前来回踱步,忽又侧过脸去,面对着容紫,

    “那你呢,如何打算?”

    容紫眼角瞄一眼叶添。

    自己心里当然会有打算,只不过,这岂是能随便说给眼前这个人精听的。

    唇边一抹淡笑,容紫佯装恼怒,却看起来更像嗔怪,“却不知你这时候装什么生分,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却还能有什么自己的小算盘,这不正等你回来商量么。”

    叶添停下步子,微凝神,又不语了。

    容紫瞧叶添一脸木讷的盯着房梁,翻眼的摸像极了一条死鱼,便忍不住笑起来。

    之前郁结心头的黯然,竟也随风消散了。

    叶添见其笑的开心,忽然瞪大了眼,“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容紫笑道:“这等要命的大事,我岂会骗你。”

    叶添难掩失落,“既然如此,你又笑什么?”

    容紫道:“我却是笑你平日里巧舌如簧,怎的今日竟成了呆瓜闷葫芦。”

    叶添心中早想到了主意,问此言只微微一笑,屈指撩起玄衫下摆,挑眉道:“其实我等大可不必担心,需于此地呆上几日,再作打算。”

    容紫得逞一样,哈的一笑,“此话怎讲。”

    叶添挨着容紫坐下,面儿上越发的坦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阎立体弱至此,定不会亲自统兵出战,如此,我等便有机可乘。”

    “有机可乘?莫非平你我之力,去阻拦那三万大军?”

    “也并非你我二人。”

    容紫饶有兴趣的盯着叶添,“你不是在惦记阎雄在晋安附近那几千人吧?”

    “没错,”叶添笑笑,“灵州引兵西进,你可带那几千灵州将士与半路截住大军,称靖王意向有变,已将徽王放出,徽王特派你令其立即折返,你带着几千人出面,却是不会有人怀疑的你的。”

    “他们只会想若是徽王受囚,你便也不能调动这么多人。”

    容紫坐于座上,凝眸沉思。

    此事虽面儿上看起来甚是荒唐,可容紫十分清楚,想出这个法子,叶添绝非忽然发疯。

    让自己以徽王之名冒险拦截,只有一个最可能的理由

    离间。

    正如他方才所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上头的命令的确瞬息万变,自古以来,打到了敌方门口便几道手谕令将首退兵的事,也不是没有,且自己本就为徽王心腹,人尽皆知的事,所以由自己出面,又带上大队人马,想对方必定不会起疑心。

    待大军返回灵州的消息一传入阎立耳朵里,阎立必生罅隙,疑心乍起,虽说不会力斩阎雄,但心中猜忌已生,怕是阎雄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如此暂解了晋安围城之急,又致使灵州内乱,可谓一石二鸟。

    只不过,阎立也并非头脑简单之人,且生性缜密多疑,兴许也能想清楚这来龙去脉,叶添这一套,也不一定管用。

    容紫托着下巴,晨阳隐约照见他的脸,越发冷艳,“虽说是其他人不怀疑,可这阎立却不见得中计若当真如此,不仅仅是竹篮打水,兴许还会将我的性命搭进去,实乃下下策。”

    叶添怪谲一笑,“我还没说完呐。”

    容紫盯着叶添,“你说。”

    叶添悠然自得,慢条斯理的,音色越发的轻柔,

    就仿佛他所说的并非致人死地的计谋,而是情人蜜语,

    “到时候我自晋安找个自己人出来,佯装灵州信使,你再寻个灵州将士带路,两个人快马加鞭,在灵州大军返程之前,给阎雄送封信。”

    “给阎雄送信?”

    “但是却万万不能送到,”叶添道,“我会特意嘱咐自己人,这信一定要想法子给阎立劫了去。”

    无需把话说透,容紫已然醍醐灌顶。

    心底莫名,却不是惊悸,似乎有些钦佩,却又自顾自的连连否定。

    纠结半晌,浮在面儿上的,只剩一声冷哼,些许不屑。

    “你的意思,这信本来就是给阎立看的…”

    “正是,晋安这边写一封与阎雄交好的书信,再盖上总督大印,这事岂不就板上钉钉了。”叶添眼底精光熠熠,“这回头给阎立见着了,阎雄与晋安竟道了这种地步,恼怒之余,还会细想事的可信度么。”

    “也便没功夫跟灵州开战,该是要整顿细作了吧。”

    “此乃乘间投隙,借刀杀人。”

    容紫的手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

    虽是令人拍案叫绝之计,却叫人途升寒意。

    想当初的‘大漠寻人,瓮中捉鳖’,便是眼前人的杰作。

    却不知叶添在谋划北疆时,是否也如这般的泰然自若,谈笑风生。

    容紫不语,眼神越发怨毒,瞪了叶添半晌。

    心中另有它念。

    不觉间,东方透白,天已大亮。

    *******

    夏念白面色苍白,抿了唇角。

    望着眼前长嘶青骊马,挥了挥手,

    “今日不骑马。”

    一旁已经上马的颜安见状,忙翻身下马。

    “总督…这训兵场离此地甚远..”

    夏念白转身离开,“步行。”

    一干人面面相觑。

    话说总督每日都要去训兵场巡视一番,那训兵场寄隅晋安荒郊,平日里策马还需半个时辰,也不知总督今日哪根筋不对,竟要步行。

    简直是在折磨人。

    无奈总督之命不得不为,几个人只得硬着头皮走,幸而没走上两步,便有小吏来报。

    “夏总督,临县军报。”

    夏念白细白手指展开纸张,扫了几眼,微蹙了眉,

    “将朱润之叫到思宁堂。”

    又转身朝向颜安,声音淡而无味,“我不去了,你们过去吧。”

    颜安等人领命,欢喜骑马而去。

    夏念白折回思宁堂,注视了那宣纸一会,又放下了。

    一股凉风穿堂而过,吹动他肩上如墨青丝,脸虽是俊美,却漠然的如同一件精巧摆设,

    前线军情,白纸黑字写的明白,

    流寇来犯。

    如此,就该将叶添叫回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自己总想着遮人耳目,隐瞒叶添回晋这件事,

    但眼下已然是不可行。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估计老湿是最后一个祝福的拖延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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