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动（1）
暴风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止住。西边的天空忽然露出血红的夕阳，仿佛半边天在燃烧。
丹颜掀开帐帘，落日的余晖散射在雪地上，将她的脸也染得晕红，像喝醉了一样娇美。她的心情的确如喝了酒那样熏熏然，舒服极了。连吹在脸庞上烈如刀割的朔风，此时也变得无比地柔和。想起咫尺之外的帐子里躺着的那个男人，丹颜不知不觉就笑出声来。这笑声把自己也下了一跳，她急忙放下帘子躲回帐中。
丹颜摆弄着垂在肩上的发辫，心思却又飘到了男子的身上。她一共看了他不过几眼，可是他的模样却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她的脑中，挥之不去。转念想到他一旦伤好，便会离开，自己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丹颜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雪下了一天，她也这样纠结了一天，时而欢喜，时而忧愁，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让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公主。”女仆在外低声道，“那位汉人又醒了，他说想见您。”
“啊，想见我……为、为什么？”丹颜一时有些慌乱。她深呼吸几次，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久，她终于鼓足勇气，朝苏旷所在的帐篷走去。
“你……”丹颜低头问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实在没有勇气去看他的双眼，感觉那双黑眸中好像藏着一个恶魔，会无形地侵入她的身体，一口一口吞噬她的心。
苏旷倚靠在软榻上，面色苍白。他费力地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盖在身上厚重的极柔软的精织毛毯，便要下榻。丹颜急忙拦住他，冲口而出：“你别动！伤口还没愈合呢，小心又出血了！有什么话慢慢说，我都在这里呀。”话一出口，她娇美的脸蛋又是一红。
身后的女仆不禁捂嘴偷笑，自她们伺候公主以来，还从未看见公主如此女儿态的一面，不料以往驰骋沙场发号施令，刚毅果决不逊男儿的监国公主，竟能说出这般温顺的话语。她们对视一眼，识趣地悄悄退出帐外。
苏旷谢过，虚弱地笑道：“在下还未谢过慕娅的救命之恩……”
“慕娅”在晁氏的话语里寓意聪明贤惠、高贵大方的富家小姐。丹颜惊喜地说道：“原来你会说晁氏语，真是不可思议！”
苏旷微微一笑，修长的眉毛跟着斜飞，道：“只会说一点简单的，哪里比得上慕娅，汉语也说得这么好。承蒙慕娅照顾，只是在下已经叨扰多时了，实在不该继续麻烦你们，所以……”
“所以你要走，是不是？”丹颜抢着说道，“你的伤没有好，我不许你走！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你必须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伤养好，往后你要走要留我都不会拦你。”
“可是我真的必须得走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苏旷无奈地坚持。
丹颜好奇地问：“很多事要做？你是做什么的，怎么感觉比你们大宸的皇帝还忙。”
苏旷苦笑着说：“做些贩卖马匹的生意。我从晁氏的牧民手中收购马匹，再带回大宸贩卖。年前听说奔雷谷中曾有价值千金的玄冰马出现，于是就和几位朋友约好一起去谷中捕马。”
只听丹颜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巧！那天我刚祭拜完额吉，临时起的注意想去奔雷谷看看到底有没有玄冰马，那么巧就碰见你了！”
苏旷点头虚弱地笑笑：“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嘛！”
丹颜面露抱歉之色，低声道：“对不起，我打断了你的话，请继续说下去吧。”苏旷应道：“是。费尽千辛万苦后，终于被我们捉到了十匹玄冰马，大家都很高兴。可是没想到返程途中，其中三人起了歹心，竟联合起来想要杀人夺马。当时天色已黑，我完全没有防备，被他们刺了一刀。我倒在雪地里的时候，心想这次必死无疑，岂料天无绝人之路，正好慕娅经过救了在下，实在幸运得很。”
“气死我了！世界上还有这等狡猾欺诈忘恩负义的朋友，真想把他们抓起来五马分尸！”丹颜挥着拳头气呼呼地乱叫乱跳。
苏旷忽然觉得，尽管耳闻晁氏的监国丹颜公主如何运筹帷幄，帮助天汗阿木腾与大宸为敌，但眼前的这个更加真实的丹颜，却是如此得单纯，单纯得连一个陌生男人的话都毫不犹豫地去相信。他实在不忍心再说谎话，只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他必须这么做。
他勉强一笑，继续道：“所以我想尽快赶回去打理生意。他们一定没想到我还活着，也不知会用什么手段霸占我的产业。”
“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丹颜点点头，但沉默半晌后又坚定说道，“可是无论如何，在你伤口没有痊愈之前你都不能走，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苏旷还待开口说什么，丹颜突然俏脸一板，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担心我没有能力治好你？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是慕娅，家里请摩陀的钱还是有的。”说话的语气神态与方才的娇艳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不不，慕娅误会了，在下绝没有这个意思！”苏旷赶紧解释。
“没有就好。”丹颜转过头不去看他，冷声道，“你从事卖马，自然活跃于晁氏之地，该知道晁氏一向有俘虏汉人进军帐邀功的习俗。你这个汉人精壮强健，百夫长一定会用重重奖励我的。你说，我该不该放你走？”
苏旷看上去有些慌乱，紧张地低声问道：“难道慕娅想让我做俘虏？”
丹颜背对着苏旷，忍着笑意，继续用冷冰冰的语调说道；“倒也有这个念头，只是你若能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
“恕难从命！我们汉人虽不及你们晁氏人骁勇，但是深知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苏旷铁青着脸，声音虽然虚弱，却是铿锵凛然。
丹颜见苏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转过身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有侮辱你的意思呢？干嘛板着一张臭脸，你听我说完再生气也不迟啊！”
苏旷注视着她，面色有些难看，吐出几个字：“好，你说！”
“我的条件真的很简单，我只想你在帐篷里好好休息，等把身体养好了再走！”丹颜顿了一顿，声音渐渐变细了，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轻声道，“我还想知道你的名字，这两个条件过分吗？”
“这……”苏旷竟没想到她提的是这样的条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讷讷地垂下头，不再说话。
两人一坐一站，谁都没有开口，都以最深的沉默保护自己，或者试探对方。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苏旷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我姓况，名肃。慕娅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如今有命，在下自当遵从，不敢拂慕娅美意。”
“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你说这么多话也累了吧，好好休息，我让她们送晚饭来。”丹颜不知是喜是怒，觉得心里充溢了一股淡淡的忧伤，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旷解脱了似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叹道：“终于走了！说谎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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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颜掀开帐帘，落日的余晖散射在雪地上，将她的脸也染得晕红，像喝醉了一样娇美。她的心情的确如喝了酒那样熏熏然，舒服极了。连吹在脸庞上烈如刀割的朔风，此时也变得无比地柔和。想起咫尺之外的帐子里躺着的那个男人，丹颜不知不觉就笑出声来。这笑声把自己也下了一跳，她急忙放下帘子躲回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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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女仆在外低声道，“那位汉人又醒了，他说想见您。”
“啊，想见我……为、为什么？”丹颜一时有些慌乱。她深呼吸几次，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久，她终于鼓足勇气，朝苏旷所在的帐篷走去。
“你……”丹颜低头问道，“你找我有事吗？”她实在没有勇气去看他的双眼，感觉那双黑眸中好像藏着一个恶魔，会无形地侵入她的身体，一口一口吞噬她的心。
苏旷倚靠在软榻上，面色苍白。他费力地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盖在身上厚重的极柔软的精织毛毯，便要下榻。丹颜急忙拦住他，冲口而出：“你别动！伤口还没愈合呢，小心又出血了！有什么话慢慢说，我都在这里呀。”话一出口，她娇美的脸蛋又是一红。
身后的女仆不禁捂嘴偷笑，自她们伺候公主以来，还从未看见公主如此女儿态的一面，不料以往驰骋沙场发号施令，刚毅果决不逊男儿的监国公主，竟能说出这般温顺的话语。她们对视一眼，识趣地悄悄退出帐外。
苏旷谢过，虚弱地笑道：“在下还未谢过慕娅的救命之恩……”
“慕娅”在晁氏的话语里寓意聪明贤惠、高贵大方的富家小姐。丹颜惊喜地说道：“原来你会说晁氏语，真是不可思议！”
苏旷微微一笑，修长的眉毛跟着斜飞，道：“只会说一点简单的，哪里比得上慕娅，汉语也说得这么好。承蒙慕娅照顾，只是在下已经叨扰多时了，实在不该继续麻烦你们，所以……”
“所以你要走，是不是？”丹颜抢着说道，“你的伤没有好，我不许你走！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你必须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伤养好，往后你要走要留我都不会拦你。”
“可是我真的必须得走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苏旷无奈地坚持。
丹颜好奇地问：“很多事要做？你是做什么的，怎么感觉比你们大宸的皇帝还忙。”
苏旷苦笑着说：“做些贩卖马匹的生意。我从晁氏的牧民手中收购马匹，再带回大宸贩卖。年前听说奔雷谷中曾有价值千金的玄冰马出现，于是就和几位朋友约好一起去谷中捕马。”
只听丹颜拍手笑道：“这可真是巧！那天我刚祭拜完额吉，临时起的注意想去奔雷谷看看到底有没有玄冰马，那么巧就碰见你了！”
苏旷点头虚弱地笑笑：“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嘛！”
丹颜面露抱歉之色，低声道：“对不起，我打断了你的话，请继续说下去吧。”苏旷应道：“是。费尽千辛万苦后，终于被我们捉到了十匹玄冰马，大家都很高兴。可是没想到返程途中，其中三人起了歹心，竟联合起来想要杀人夺马。当时天色已黑，我完全没有防备，被他们刺了一刀。我倒在雪地里的时候，心想这次必死无疑，岂料天无绝人之路，正好慕娅经过救了在下，实在幸运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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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忽然觉得，尽管耳闻晁氏的监国丹颜公主如何运筹帷幄，帮助天汗阿木腾与大宸为敌，但眼前的这个更加真实的丹颜，却是如此得单纯，单纯得连一个陌生男人的话都毫不犹豫地去相信。他实在不忍心再说谎话，只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他必须这么做。
他勉强一笑，继续道：“所以我想尽快赶回去打理生意。他们一定没想到我还活着，也不知会用什么手段霸占我的产业。”
“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丹颜点点头，但沉默半晌后又坚定说道，“可是无论如何，在你伤口没有痊愈之前你都不能走，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苏旷还待开口说什么，丹颜突然俏脸一板，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担心我没有能力治好你？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是慕娅，家里请摩陀的钱还是有的。”说话的语气神态与方才的娇艳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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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看上去有些慌乱，紧张地低声问道：“难道慕娅想让我做俘虏？”
丹颜背对着苏旷，忍着笑意，继续用冷冰冰的语调说道；“倒也有这个念头，只是你若能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
“恕难从命！我们汉人虽不及你们晁氏人骁勇，但是深知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苏旷铁青着脸，声音虽然虚弱，却是铿锵凛然。
丹颜见苏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转过身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有侮辱你的意思呢？干嘛板着一张臭脸，你听我说完再生气也不迟啊！”
苏旷注视着她，面色有些难看，吐出几个字：“好，你说！”
“我的条件真的很简单，我只想你在帐篷里好好休息，等把身体养好了再走！”丹颜顿了一顿，声音渐渐变细了，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轻声道，“我还想知道你的名字，这两个条件过分吗？”
“这……”苏旷竟没想到她提的是这样的条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讷讷地垂下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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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苏旷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我姓况，名肃。慕娅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如今有命，在下自当遵从，不敢拂慕娅美意。”
“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你说这么多话也累了吧，好好休息，我让她们送晚饭来。”丹颜不知是喜是怒，觉得心里充溢了一股淡淡的忧伤，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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