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诡计（3）
明天才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可是月亮却分外明亮。夜深寂寒，一轮孤月更显清冷。
夜凉如水，一间破旧的泥房中，从屋顶漏下的月光像铺在地上的银霜。瘦骨嶙峋的老人佝偻地窝在墙角，愣愣地瞧着灶膛里火光闪烁，在灶火快要熄灭时才迟缓地扔进一根细柴。老人的脸被灶火映得忽明忽暗，在漆黑的角落愈发可怖。积满油烟的破锅盖罩在锅上，锅内的汤水不温不火地冒着泡，像是另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不断地重重叹气。
油烟味，柴火味，阴冷潮湿的泥土味，旧物发霉的味道，食物发馊的味道……小小的屋内百味交集，令人作呕。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老人似乎没有听见，像一尊泥人一般坐着，眼睛只是盯着灶火，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把灶火烧好才是正事。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起了。来者似乎很有耐心，敲得不紧不慢，每一下都温和谦逊。可是老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有朝柴门瞟一眼。
“笃笃笃”，来者很执着，从敲门声里听不出一丝不耐烦。“老人家，请开门。”是曾文澈的声音。
老人终于意识到有人敲门，他僵硬地扭过头，用手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步一瘸地挪到柴门旁。
“吱呀”一声门开了，老人没有抬头打量来者一眼，口中念念有词地走到炕边坐下。
在柴门打开的一瞬间，各种味道扑鼻而来。曾文澈只觉得恶心欲呕，连忙取出鼻烟壶猛嗅几口。“厉害！差点没熏死我。”他暗叹一声好险，心想自己历经艰险，若不幸就这样死了，那可真是“遗臭万年”了。
他好不容易才适应难闻的味道，进屋后随即发现屋内没有点灯，黑暗中他唯有张大眼睛，借着漏在地面上的月光才看清老人所在的位置。
“老人家，晚辈冒昧来访，还请恕罪则个。”曾文澈忍受着异味在他鼻子里作祟，恭恭敬敬地行礼赔罪。
老人置若罔闻，不停地把一床满是破洞的脏棉被叠好又打乱，里面的棉絮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几乎只剩下了被单，单薄得可怜。
“老人家，数九寒冬，晚上您就盖它睡觉？晚辈去给您换一套新的枕头被褥吧。”曾文澈诚恳地说道。
老人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忽然紧紧地抓住破被子，抗拒地摇着头。
月光如霜，曾文澈看见了老人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刀疤，狰狞可怖，似乎除了眼皮之外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他可以想象当年老人是如何艰难地从如此惨烈的厮杀中逃脱保命，同时他也更加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曾文澈沿着炕沿坐下，正色道：“前辈，晚辈此次登门拜访，实是有事相求，还望前辈能施以援手。”
老人愣了一愣，凑到曾文澈脸前左看右看，细细打量，像在观看一件稀奇的物品。曾文澈没料到老人蓬头垢面的脑袋会突然靠近，只觉得一股臭气猛地熏来。他有求于人自然不能躲避，只能僵坐着让他打量。
半晌后老人才开口道：“你不是我家小黑，我不认得你。”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和旁人说过话，老人的声音嘶哑不似人声，口齿模糊不清。
“小黑是谁？”曾文澈顺口问道。在他得到的情报中，老人已经孤身数十年了，理应没人陪伴在旁。
老人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嘘，轻点！小黑是被人赶出家门的一条黑狗儿，莫叫它的主人听到将它捆了回去把它打死。”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紧紧盯着门口，好像随时会有人破门而入。
听到老人居然把自己和狗相提并论，曾文澈真是哭笑不得。
“小黑跟我可亲热了，冬天都会钻到被窝里来舔我的脚。”老人继续念念叨叨的，全然不顾身旁的年轻人尴尬的神色。
曾文澈咳嗽了一声，觉得老人若是再这般糊弄自己，就算到了天亮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是单刀直入吧。他笑着说：“前辈不要再愚弄晚辈了。不知前辈还记得这个吗？”他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着的玉版纸，打开展示在老人眼前。
光线虽暗，但老人却还是认出了纸上所画之物，不禁如触电般全身一震。他很快垂下眼睛，局促不安地扔下手中的被子，起身走向灶台。
“前辈不记得了吗？不要紧，晚辈提醒您一下，上面有四句话，分别是‘天命所归，四海皆臣，国运昌隆，万世延绵’！”曾文澈挺身负手笑着说道。
“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人从喉咙里挤出三句话，每说一句就安慰自己似的向灶膛内扔进一根柴火。灶火旺盛，照得整个角落通红，老人蓬茸的须发也快被烧着了。
曾文澈扬眉一笑，上前几步，嗅着鼻烟壶淡淡地道：“前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有些事既然已成往事，您为何要逃避呢？这十二个字，难道当年不是您亲手刻出的吗，玉面琢手谷希怀？”他眼角含笑，瞥着老人的眼神却凛凛然十分犀利，仿佛一眼便能看穿老人的伪装。
老人的耳朵很背，但“玉面琢手谷希怀”却是听得清晰无比，仿佛一记炸雷在耳边响起，轰得他六神无主。老人忽然面露痛苦之色，双手死死地捂着耳朵，喉头“荷荷”发出怪响，接着双手猛击胸口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哈哈哈！”
曾文澈没有出声，在一旁默默地等着老人平息下来。
良久过去，老人终于止住笑声，大口地喘着气，一张丑脸激动地通红：“没想到世上还有人记得玉面琢手谷希怀！我本是该死之人，想着知道我的人大约也都死绝了，不料今日你竟寻上门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吧，你找我这个老不死的到底为了什么？”
曾文澈看他双手在半空中抖得厉害，不知道该不该说几句话安抚一下他的情绪。他思量再三，缓缓说道：“晚辈诚意拜访，是想请谷师傅重出江湖，再施神技，帮晚辈刻制一枚传国宝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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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一间破旧的泥房中，从屋顶漏下的月光像铺在地上的银霜。瘦骨嶙峋的老人佝偻地窝在墙角，愣愣地瞧着灶膛里火光闪烁，在灶火快要熄灭时才迟缓地扔进一根细柴。老人的脸被灶火映得忽明忽暗，在漆黑的角落愈发可怖。积满油烟的破锅盖罩在锅上，锅内的汤水不温不火地冒着泡，像是另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不断地重重叹气。
油烟味，柴火味，阴冷潮湿的泥土味，旧物发霉的味道，食物发馊的味道……小小的屋内百味交集，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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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敲门声又响起了。来者似乎很有耐心，敲得不紧不慢，每一下都温和谦逊。可是老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有朝柴门瞟一眼。
“笃笃笃”，来者很执着，从敲门声里听不出一丝不耐烦。“老人家，请开门。”是曾文澈的声音。
老人终于意识到有人敲门，他僵硬地扭过头，用手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步一瘸地挪到柴门旁。
“吱呀”一声门开了，老人没有抬头打量来者一眼，口中念念有词地走到炕边坐下。
在柴门打开的一瞬间，各种味道扑鼻而来。曾文澈只觉得恶心欲呕，连忙取出鼻烟壶猛嗅几口。“厉害！差点没熏死我。”他暗叹一声好险，心想自己历经艰险，若不幸就这样死了，那可真是“遗臭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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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置若罔闻，不停地把一床满是破洞的脏棉被叠好又打乱，里面的棉絮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几乎只剩下了被单，单薄得可怜。
“老人家，数九寒冬，晚上您就盖它睡觉？晚辈去给您换一套新的枕头被褥吧。”曾文澈诚恳地说道。
老人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忽然紧紧地抓住破被子，抗拒地摇着头。
月光如霜，曾文澈看见了老人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刀疤，狰狞可怖，似乎除了眼皮之外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他可以想象当年老人是如何艰难地从如此惨烈的厮杀中逃脱保命，同时他也更加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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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是谁？”曾文澈顺口问道。在他得到的情报中，老人已经孤身数十年了，理应没人陪伴在旁。
老人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嘘，轻点！小黑是被人赶出家门的一条黑狗儿，莫叫它的主人听到将它捆了回去把它打死。”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紧紧盯着门口，好像随时会有人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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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不记得了吗？不要紧，晚辈提醒您一下，上面有四句话，分别是‘天命所归，四海皆臣，国运昌隆，万世延绵’！”曾文澈挺身负手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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