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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昌卷 四十七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帝王抱着她,一路弯弯绕绕,沐元青辨识着路向,闻到依稀的荷香,只觉得他似乎又带她来到了她曾经客居于此的玉芙殿。

    怎么?他不打算立刻放自己离开吗?

    她心中有些惶恐地想着,楚青沅已推开了门,将她抱在一张木椅上,放她坐下。

    “小沅……”刚被他放下,沐元青便迫不及待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不是你杀了空碧公主的,对不对?”

    这一次,楚青沅没有再掩饰,也没有再迟疑,淡淡地答道,“没错。”

    “那你跟他解释好不好?你向他证明自己的清白,好不好?”沐元青激动地说。

    楚青沅却是微微冷笑,“我为何要向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沐元青微微一怔,遂道,“可是,你们的《梨汀河合议》明明已经约定十年不兴战事……”

    “是啊,”楚青沅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的确遵守了合议内容,未向他兴兵……如今,是他主动要破坏合议,挑起战事,向我兴兵。”

    “小沅……”沐元青看着那个极其模糊的人影,只觉得一瞬间心都凉透了。

    她颤声问道,“已经七年了……七年的时间,还是无法化解你心中的恨吗?”

    楚青沅沉默了一刻,终究点头道,“是。丧妻之痛,丧子之痛,即使死亡,也无法化解、无法消融。”

    言罢,语气稍缓,给沐元青倒了杯茶水,“阿青,你已三日三夜不食不饮。身体都熬坏了……先喝点茶、吃点点心吧,待会儿我叫御膳房为你做几道小菜……”

    说罢便将茶杯递到沐元青面前,沐元青摇头不饮,楚青沅便捏起她下颔,强自将茶水给她灌了进去。

    沐元青吞咽下茶水,喘着气。颤声问道。“小沅,小沅……我千里迢迢杵着盲拐而来,在宫外候你三日三夜,你给我的。就是这样一个答复吗?”

    楚青沅抿着唇,强自平静地说,“阿青。你不该来我这里……”

    他忽然再也说不下去,转身而去。

    “小沅!”听见他远去的足声,沐元青心中忽然有些不安。杵着盲拐站起,追了上去,“小沅,不要走!”

    然而,她不熟悉这里的陈设,一时惶急之下,足下不留意绊住了大厅内的圆桌。踉跄跌倒。

    听见身后的响动,楚青沅蓦地回过身来。便见沐元青在地上摸索着那支盲拐,艰难地爬起……

    他心中猛然一震,看着这个一向强大凌厉的女子如此狼狈的身影,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终于被刺痛……

    一丝丝久违的悸动如纤尘般泛上心头,那阵悸动一圈圈扩散、蔓延,宛如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终于将他的理智在一瞬间击溃……

    他蓦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她艰难爬起的一刻,俯身吻住了她。

    沐元青猝然一惊,方欲挣脱,男子灼热的唇已沿着她的脖颈一路而下,在她颈间轻轻啮咬,手大力地一分分撕扯她的衣衫……

    男子的气息如此浓烈而刚阳,沐元青一瞬间竟忘记了挣扎,惊异地问道,“小沅,你……你已经……”

    “是啊,”男人拥吻着她,一边喘息一边道,“呵呵,多亏了谢先生那瓶丹药……恢复了我的元气……”

    “那你为什么……”沐元青一边无力地抗拒着他,一边诧异地问。

    “呵……为什么没有再纳妃嫔、再立皇后吗?因为……”二十九岁的帝王将脸深深埋入她颈窝,急促喘息着,声音微颤地说,“因为这七年来,我一直在想你……”

    沐元青身子一震,他已一分分扯开了她的中衣,在她颈间、肩上、锁骨轻轻重重地啮咬噬吻。

    “小沅……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沐元青一边推搡着他,一边挣扎着说。

    然而,那个从来不会强迫于她的男子此时却没有再顺从她的心意。他一分分剥下了她背部的衣衫,唇齿在她白皙光洁的肌肤上留下斑驳的红痕……

    沐元青全身战栗。然而那一刻,她却感觉到了,男子急促的喘息声和颤抖地摩挲在她身体上的手掌并不带有太多的情欲之气,而是渗透着一种入骨的绝望和苦痛……

    他炽热而颤抖的唇在她喉间用力地一咬,手掌下探,一分分触上她的胸衣,仿佛欲要揭落二人之间的最后一层阻隔……

    沐元青忽然不再激烈地挣扎,而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手轻轻拍抚着他单薄的背脊,如十一年前一样,手掌那样温柔而舒缓,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终于一分分安抚下了他躁动的情绪。

    楚青沅停止了动作,无力地抱着她,在这暑气蒸郁的天气里,与她一起蜷缩着,就地躺下。

    他的脸埋在她怀中,像个孩子一般,将她紧紧拥住,泪水顺着他脸庞滑落,浸透了她的胸衣。

    “阿青,阿青……我可以放下帝位、放下我的江山、放下我的仇恨,做一个被大楚子民所不齿、被楚国列祖列宗所唾弃、被我九泉之下的妻儿所鄙夷的窝囊皇帝……我只要你……我只要你随我走……我可以把皇位、把这大楚江山拱手送给谢欢尘!你随我走,好不好?”

    沐元青流着泪,苦笑着道,“小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怎还会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话来?”

    帝王闻言一怔,旋即微微苦笑起来,“是啊,就当我孩子气吧……可是由始至终,我真正想拥有的,唯有你而已……”

    沐元青唇颤了一颤,说不出话来,就听楚青沅喃喃又道,“阿青,你跟我走吧……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就算走遍天下也治不好。以后,就由我来充当你的眼睛……从前我不懂武功,总是要你来保护我,但如今我已有能力保护你、照顾你、守护你一辈子……他给得了你的,我也一定能给你……”

    沐元青依旧垂泪不语。帝王沉默许久后,噙着泪。声音苦涩中透出深切而绝望的疲惫。“阿青……我好累……”

    沐元青身子微微一震。大颗的泪水滑落下来,让她情不自禁地轻轻抱住了他的头……

    他自幼娇生惯养,十九岁以前,一直在他母后的庇护下生活。几乎没有吃过半点苦。她几乎无法想象,这十年来,他是如何以他孱弱的病体。支撑起了整个大楚江山。

    我好累。三个短而平淡的字里透出的疲惫和厌倦,她如何体会不出?

    甚至她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体。在那张龙椅上,已经撑不了几年了……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心软地想要答应了他……如果,她不是那个人的妻子。

    久久后,她终于含着泪,摇头说,“小沅。对不起……”

    “为什么?”楚青沅收紧了手臂,语声喑哑。“你明明是爱着我的……”

    沐元青心中酸楚,声音却是坚定的,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是女人。”

    ……

    刹那间,帝王仿佛明白了一切,蓦然苦笑起来。

    尽管是盛夏,地上湿气依然很重。楚青沅俯身将她抱起,一步步朝房内走去。

    沐元青一惊,急拽住他的衣袖,强自平静地说,“小沅,你若不肯答应我向他证明你的清白,你就放我离开!”

    楚青沅一言不发,薄唇紧抿,面色冷酷,一步步将她抱到内殿的床上,放她躺下。

    沐元青脸上泪意尽去,微微冷笑起来,“你以为你能困住我……”

    然而,一语未毕,她便察觉到了异样——她的身体,竟如同被层层柔软的棉垫包裹住了一般,全身绵软,使不出半丝力气。

    她终于失声道,“你……你在茶水里给我加了什么!”

    楚青沅淡淡地说,“软骨散而已。”

    他淡淡地道,“那杯茶里的软骨散分量加得很重,你将一日一夜都无法使力、无法下床、更无法运功……而这个房间的香炉里,我也加了软骨散,它会使你终日全身绵软,无法使力,昏昏欲睡……”

    沐元青面色一变,声音因激愤而变得冰冷,“你……你竟如此卑鄙!”

    “呵,阿青……”楚青沅无动于衷地笑了笑,低头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轻拈着她的秀发,“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说我卑鄙了……可是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对你没有一丝恶意……也绝不会伤害你。”

    “可你已经伤害到我了!”沐元青愤怒地说。

    帝王一时沉默下来。半晌后,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含泪说,“阿青,对不起……”

    他转身唤来候在殿外的两名宫女,沉声嘱咐道,“秋菊,冬梅,你们好好照顾沐姑娘。若有任何服侍不周之处,你们也不必来见朕了。”

    两名宫女俯首领命,“是,陛下。”

    楚青沅说罢,便不再驻留,转身走出了玉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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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被生生吊死、妻子被扣留在楚都,这头永远挂着温善可亲的笑脸的野狼终于彻底愤怒了。

    中秋之日,禁军统领黎裕平带上了西昌长史傅知韵为蜀国主人献上的生辰贺礼。

    这份贺礼极为特殊,是傅夫人亲手以细小的黑粉白紫蓝五色珍珠串联而成的一副足有七尺宽、四尺长的比翼鸟挂轴。

    那些珍珠实际上并不如何珍贵,都是些极其细小的珠子。仿佛这幅珍珠挂轴的创作者也了解接受这份贺礼的人并不喜爱奢侈。但正是由于这些珍珠极其细小,串联成如此巨大而精致的一幅挂轴,其繁复的工序和创作者所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

    这是送给蜀国帝后的贺礼。一幅耗尽了创作者无数心力的比翼鸟珍珠挂轴。

    “傅夫人……”丁香以手轻轻触摸着这幅精致的卷轴,有些微的失神。

    傅夫人,就是曾经的汶夏国华翎长公主,杜非颜。这个年长他几个月的同龄女子,在他少年时候。曾与他有过千丝万缕的纠葛。当年正是她,将他带入汶夏国的皇宫,让他结识了她的兄长、汶夏摄政皇叔杜非梦,并与之结成盟友。

    他曾利用慕容觅雪的感情,为他实现政治目的,慕容觅雪对他深恨入骨。甚至不择手段地将他诱入自己设下的陷阱。夺走他的右手;而他同样利用了这位汶夏国长公主的感情,她却将爱与恨付诸一笑,不着痕迹地隐去,甚至今日。能够豁然放开,亲自耗费无数个昼夜的心血,串成了这幅比翼鸟挂轴。作为赠送给她与她丈夫的救命恩人的报答……

    八年前,傅知韵与杜非颜被沐元青救离金藏城后,便自此隐居山林。做着一对世外眷侣。

    直到他挥兵吞并了西昌后,出外采买货物的傅知韵得知消息,傻乎乎地跑出来要去答谢他的救命恩人——蜀国的女战神、他的妻子,沐元青。

    彼时的沐元青刚刚经历失子之痛,又因亲眼看着贺兰攸受凌迟酷刑而昏迷不醒,他不欲让沐元青接见这个书呆子,便拒绝了他的请求。

    然而翌日。他又携妻来见。暌违多年,他再度看见这个昔日尊荣无上的公主。一时间心绪复杂。

    出于对杜非颜昔年的感激与愧疚,刚刚经历失子之痛的他,耐着性子与他们夫妇二人攀谈起来。

    一番谈吐之下,他惊愕于这个看去迂腐死板、傻里傻气的书呆子谈及政见、兵略时学识之广博、见解之精妙,便与他多聊了几句。未想到这个书呆子畅谈起天下大事头头是道、字字珠玑,如诵读诗文般洞达通透,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那一夜,二人一直聊至天明。征战疆场、在腥风血雨中打拼多年的他,居然头次对这种穷酸的儒生有了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自然明白,这个书呆子上不了战场,所学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但以他对政略的真知灼见和对西昌国的了解,胜任西昌长史之职应是绰绰有余。

    西昌刚刚平复,这里是异族人聚居之地,他们很难接受汉人的统治,何况西昌国与蜀国又隔着汶江,本就不便于管制……但作为曾经被贺兰攸亲自受封的西昌太傅,在民间确实拥有一定的名望。何况他是汶夏国人,西昌国被灭,这些百姓若要记恨,记恨的也是蜀国人,不至于牵扯到他……

    而他父亲傅长英……虽曾在汶夏国皇都保卫战中被杜非梦因御下不谨、玩忽职守之罪革职观察,然而杜非梦用他多年,知他甚深,不久后便复其官职。在杜非梦死后,作为他亲信的傅长英亦为杜云翔猜忌,被一步步削夺兵权,逼得这位老将忿恨之下,告老还乡。

    因此,傅知韵可说与汶夏国也再无太多渊源了。

    在接见了傅知韵的第二日,他便在群臣面前册封了这位原西昌国太傅为西昌长史,统管整个江北的西昌国。

    七年来,这位西昌傅长史在全心服从他的指令的同时,将偌大一个西昌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繁荣昌盛,成为他统治西部的一大臂力。

    而这对傅夫妇二人感情和睦,七年来已诞有两子一女。还时时不忘了蜀国皇后对他们二人的救命之恩,每逢过年、端午以及帝后二人的生辰,必准备精致而不奢华的大礼千里送至。

    ……

    丁香从短暂的回忆的中缓过神,目光渐复清冷。他抬首望了一眼空中那轮冰盘,语声愈发冷冽:“裕平,朕写封信,你立刻出动飞鸢军团,趁夜火速送往金藏城,亲手交到傅长史手里!”

    说罢,转身入书房写信去了。

    中秋这一日本是他的生辰,当无忧公主捧着月饼蹦蹦跳跳而来,在她父皇身周撒满她从春天起便摘下保存至今的干花时,她的父皇却分毫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的欣喜,只是将她抱在自己膝上,一言不发地独对空中那轮冰盘,笑容发苦,目光怆郁。

    中秋第二日,蜀帝谢欢尘便亲点了三十万东征大军,率前锋大将军孟希白、谋士薛怀安等人,浩浩荡荡从风息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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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的夜晚,楚青沅来到了玉芙殿,望着这个一连三日不饮不食的女子,苦笑道:“阿青,你就这么恨我,宁愿以死来要挟我吗?”

    躺在床上憔悴不堪的女子已经整整六日未曾进食,然而态度却仍旧强硬而坚持,只是淡淡地说:“你放我回去。”

    “我若不放呢?”楚青沅凝视着她的眼睛,微微冷笑,“你就要饿死在我眼前么?”

    沐元青扭过头去,并不回答。

    楚青沅抿着唇看了她片刻,忽然端起桌案上的燕窝粥,含了一大口,然后俯下身,捏住她的下颔,以唇齿撬开了她的唇,将舌下的稀粥连着他的口水悉数灌入她口中。

    沐元青心中一阵激愤,用力干呕,但她此刻内力全失,竟是无论如何也呕不出……

    沐元青黯淡的眸子里凝出一种愤怒的光,楚青沅却不理会她的表情,再度如法炮制,将一口粥强行喂给她……

    如是喂了三口之后,楚青沅终于放下了盅,喘息着看着她,“阿青,这是你逼我的。”

    沐元青眼中的怒意渐去,渐渐弥漫出一种入骨的悲凉。她近乎哀求地说,“小沅,你放我回去吧……他绝不是个好惹的人,你先是将他母亲之死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又将我扣留在崇光宫……你如此激怒他,他发起疯来,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楚青沅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唇角渐渐延出一缕苦涩的笑,“阿青,我只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和他之间,你究竟希望谁能够胜出?”

    沐元青无焦距的眸子微微一颤,一时间水汽弥漫……良久后,她声音发涩地说,“我只是担心你……”

    楚青沅心中漫起一丝感动,然而声音却有些冷,“因为你觉得,我没有他强?”

    “不……”沐元青脸上浮起一个惨淡的苦笑,“因为,你没有他狠。”

    “……”楚青沅抿唇沉默了片刻,忽地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是的,阿青,你知道我的心不够狠……所以,就算我求你,我将要出征了……你在这里好好地吃饭,行不行?否则……”他苦笑一声,“否则你若出了事,我必败无疑……甚至,我也不会独活。”

    沐元青黯淡的眸底渐渐漾起了泪光,她虚弱地苦笑道,“小沅……你何苦如此?”

    楚青沅没有回答。她轻叹一声,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倦意,“小沅,你执意如此的话……我身上有件天蚕软甲,我想你应该明白它是怎样的宝物……你把它穿在身上吧……”

    楚青沅微微一怔,眸色有些颤动,“你让我穿着你的防身至宝,去对付你的男人?这样对他公平吗?”

    沐元青摇头叹道,“他虽然失去了右手,但他的身体是健康的……而你,多年来病魔缠身,五脏六腑损耗不堪……这场战争,对你本就不公平……”

    “阿青……”帝王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谢谢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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