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章
我是个情绪不太容易有起伏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完全没有情绪。
我只是个平凡人，也会有七情六欲，只是因为先天性格的设定让我不会轻易将情绪表现出来。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让我在旁人看来颇有些清心寡欲。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也是会生气，会感到难过和失落的。
比如此刻，我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今天是7月25，《红色粉末》造型发布会。
是的，这部‘红粉’便是我第一次做主角的以及第一次同苏纹合作的剧。
因为年初天哥和华表就开始进行剧本的创作，因此半个多月前，剧中的主要成员都已经拿到了超过十集的剧本。
单看剧本，就让我觉得这次的‘红粉’很不一样，不只是因为做主角的关系，而是剧本中的那个人物，让我觉得异常亲切，简直就像是真实生活中的我。
《红色粉末》，是一部以清咸丰年间的战乱为大时代背景，以家族矛盾及古代米商之间的拉锯战为主轴，讲诉了一个市井流氓在蒋家四姨太的无私帮助下，一步步成长为枭雄的故事。
原本只是一个流离落魄饱受欺凌的小人物，在一次报复性地陷害蒋家大少爷时，被聪慧的四奶奶识破并出手阻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事后，四奶奶并未责罚他，反而有些欣赏他的聪明机智。于是这个叫蔡九的小人物，开始在四奶奶的教诲与帮助下，一步一步成长起来，最终，成为了一代枭雄。
这个蔡九便是我，四奶奶自然就是苏纹。
从收到第一集剧本开始，我就在研究这个叫做蔡九的人物。他的身世，他的背景，他流离浪荡的日子，他饱受欺凌的日子，以及他被四奶奶发现，悉心栽培的日子。
当他第一次用感激与崇敬之情叫出那声‘四奶奶’时，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而四奶奶之于他，究竟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剧本还没有写完，我无法推断出蔡九与四奶奶之间的结局会是怎样，也看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有着什么样的感情。
不过，只要它不是爱情，那便怎样都行。毕竟她是‘四奶奶’，而他只是‘蔡九’。
发布会这天一大早，我们便齐齐到了的现场。
在后台各自换上戏服，然后交由化妆师上妆。
男艺人的功夫就比女艺人简单多了，因为还没有正式开拍，所以都还没有剃头。造型师只需为我戴上一顶帽子，然后将一条假辫子别在我脑后，最后由化妆师稍稍上点妆，我的造型便算是完成了。
站在镜子前左右打量着自己，虽然不是第一次穿清装，但我还是想先看一看‘蔡九’的样子。
“你在这里照了很久了哦，还没看够啊？已经很帅啦。”
忽被人出声打断，转头看去，便见到同样一身清装的吴卓义。
吴卓义是此次‘红粉’里的男二号，扮演性格纯良的蒋家二少爷，同时，他也是巾艺公司准备力捧的新晋小生。因为他的外形阳光帅气，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得到了不少女性粉丝的青睐。
“随便看看而已。咦，想不到你穿清装也很适合呢。我一直在想你的气质现代感比较强，穿起古装会不会比较奇怪呢。”
调皮地吐吐舌头，他走到我身边，对着镜子摆了几个pos，“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帅吧，嗯，蛮中肯的。”
见他鬼马，我只摇头笑了笑。
因为以前只同他合作过一部剧，而且对手戏也不多，所以我们对彼此都不是太熟。随意地聊了几句，他很快就又离开了化妆间。
中午时分，待得所有演员都画好了妆，发布会便正式开始了。
因为只是造型会，所以也没什么特殊的安排，只一起在写着巨幅‘红色粉末’字样的布景前拍些照片做点采访便算完事了。
娱乐圈对于‘位置’这种东西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因为好的位置不仅仅能让自己凸现出来，更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这就和颁奖晚会的位置安排是一个道理。
通常一部戏的演员在拍照的时候都会按照自己在剧中扮演角色的主次站位，比如最中间通常都是男女主和导演监制。
或许是这十多年来的习惯一时半会儿忘记改过来，也或许是因为我想蔡九的事情想得太入神。拍照的时候，我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主角应该站在中间，而是习惯性地站在了最角落的位置，然后微笑。
身边的同事都没有留意到这样一个小意外，而那些只顾着猛按快门的记者们当然就更不会注意到我。
余光中似乎有谁时不时就转头看我，心里有些奇怪，于是回头一看，便撞上了天哥以及苏纹有些诧异的眼神。
猛然意识到自己站错了位置，奈何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中间去，于是只能作罢，反正就是拍几张照片而已，站哪里不都是一样么。与他们的对视只在那一瞬，我们很快就又恢复正常，继续对着那些黑洞洞的镜头微笑。
原以为只是很平常地站错位置，然而在接下来的采访时间里，我终于意识到了‘位置’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因尚未对外公布此次剧本的细节内容，身后的布告板也只写着‘红色粉末造型会’几个大字，
所以，在分开接受采访的时候，那群记者突然就将吴卓义围在了中间。
在记者们纷纷询问他在剧中的角色，以及同苏纹的对手戏时，我知道，他们将吴卓义当成了‘红粉’的男主。
站在一旁，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吴卓义老老实实地回答记者的提问，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小心被记者看到拿去乱写一通。”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转过身，便见到扮演蒋家三姨太的唐研红正对着我微笑，而她的身后，扮演正房的孔令心也正笑着朝我走来。
“小红姐，心姐。”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我有些面浅。
小红姐看了看不远处的吴卓义，笑着对我说：“那帮记者就是这样，知道巾艺准备力捧卓义就胡乱往他身上扣帽子，你别往心上去。”
“是咯，不要想那么多。”
心里明白她们的好意，我笑了笑，向她们点头致意。
正谈笑着，却有一记者走来想要给我们拍照。在布景前站定，小红姐忽然小声在我耳边说道：“你瞧，这不就有人看到你了吗？”
笑着没有答话，心里却满是感激。
“索梨生！索梨生！这边这边！”忽闻有人叫我，转头看去，竟是苏纹在朝我挥手。
“愣着干嘛？过来这边！”见我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她又忍不住朝我招了招手。
有些木讷地朝她走去，当我在她身边站定时，她忽对面前的几个记者道：“刚刚不是问我戏中有没有感情线么？首次担正的索梨生跟我在戏里可是有不少对手戏的哦，虽然以前没有跟他合作过，但是我感觉我们这个全新的组合一定能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至于戏中和他的感情线如何嘛，”故意买了个关子，苏纹笑道：“只要你们持续关注，慢慢就会知道了。”
突然意识到我在这出戏里的主角位置，于是许多记者将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询问着我在戏中的角色，其性格以及在戏中与苏纹的关系。
按照事前的准备一一作答，苏纹偶尔会笑着插一两句，让气氛显得更加活跃。
知道她是有意将我拉来提醒媒体，一股暖意开始自胸腔渐渐蔓延遍了我的全身。看着娇笑中的苏纹，我的眼里也盈满了笑。
在做完了例行询问之后，话题就又回到了苏纹身上。见注意力已经不在这边，忽觉轻松，我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在记者前侃侃而谈。
“……这次能同这么多位前辈一起合作，我真的好开心，同时也都很期待……”
听她提到‘前辈’一词，我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在咖啡厅的那次笑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头顶被她拍过的地方，我勾起一边唇角，低声嘟囔着：“前得过你么。”
原本只是小声地嘟囔，谁知还是被她听了去。只见她忽然转头看着我，满面‘和蔼可亲’的样子，“他们都是我前辈，难道不是么，梨生？”
挑了挑眉，我不怕死地大声回答道：“我是后辈来着，我后过你啊。”
没有料到在自己的‘震慑’下我还会如此说，苏纹咬了咬唇，却又奈何人多不好发作，只能用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说：“是啊，他后过我……”
在天哥拿着话筒出面发言而记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台上的时候，苏纹趁机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讨打！”
睨了我一眼，她便提步朝台上而去。
随着众艺人一同上台致谢，我摸了摸根本不痛的脑袋，微勾唇角，缓步走到她身边。见她仍不忘用眼神再‘拍’我一次，我嘴边的笑不由得又扩大了些。
在造型发布会结束的第二个礼拜，《红色粉末》便正式开机入场进行拍摄了。
我终于见识到了苏纹的戏痴程度。
早年的那次根本不能算是合作的‘合作’让我也曾目睹过她在剧组时的认真样子，然而那时的认真与此次近乎痴狂的表现来说，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由于剧本中的她总是不断面对家族的质疑以及商家之间争斗，所以整体会显得比较压抑，情绪会一直处于沉重的状态。而苏纹为了让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角色内心，便将这种沉重，乃至压抑的情绪一直保持着，即使是在拍摄的间隙也不肯释放自己。
在一次站好位让灯光师打灯的时候，我甚至还听到她在念着自己的台词。
时值八月，正是香波利一年中最热的时段。在大多数人选择24小时窝在冷气房的时候，我们却必须顶着烈日，在40度的高温包围下，戴着厚重的头套，穿着一层一层密不透风的衣服坚持拍摄。
看着定定地立在那里给灯光师打灯的苏纹，我不止一次地担心她是不是会倒下。
但很可笑的是，在烈日下连续拍摄了5个小时后，第一个倒下的竟不是苏纹，而是我。
这天的拍摄是在外景进行的，而内容是熬纪年饰演的蒋家大少爷在蔡九的怂恿下，带领着一大帮人在田中敲锣打鼓的戏。
因为是现场收音，为了达到剧本中的要求，天哥就要我们用力去敲自己手中的锣鼓。但由于大多数的群众演员并不是很会变通，因此就出现了需要小力敲以便于录音师能收录我与纪年的对话时，他们依然用了吃奶地力气一个劲儿地敲；而在被场务训斥后需要收录他们敲锣打鼓的声音时，又只能听到零星几点轻微的碰撞声。
光是在田埂上架好各种器械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再加上纪年以及一些配角的NG、出境，群众演员的穿帮、挡机位等情况，我们已经在田边足足晒了五个小时太阳，敲了近三个小时的锣。
虽然双耳都已经用木塞塞好，但我仍感觉自己的耳膜生生地疼。
环顾下四周，便见到无论是群众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是一脸疲惫，而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汗湿了。
由于我们这条始终没过，一直等在旁边的苏纹也在休息区坐足了五个小时。
化妆师上前来为我擦汗和补妆，我看了看不远处坐在遮阳伞下一手剧本一手小风扇的苏纹，又眯着眼抬头看了眼一丝云都没有天空，不由得叹了一声。
或许是知道不认真就没得休息，也或许是他们突然就开了窍，等到再次开拍的时候，这条状况不断，NG无数次的片居然一次就过了。
当天哥喊出‘good take’时，在场所有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与身边的纪年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将手中拧了好几个小时的锣递给了一旁道具组的员工，我松了松有些僵直的身子，提步准备往休息区走去。
岂知当我向前迈出几步后，忽觉得一阵头晕恶心，步子一软，便单膝跪了下去。
“梨生！你怎么了？！”身后的纪年眼疾手快忙抚住我的手臂，我这才没有整个人栽倒在地。
头晕得厉害，我想抬眼看看他，他的身影却慢慢分开成了数个，在我眼前晃了一圈后，又渐渐在他身上重合。甩了甩头，想让自己稍微清醒些，谁知这个动作反而让我的脑袋更重了。
已经看不清也听不清究竟有谁在我耳边喊着什么，我只知道我好晕，好想吐。
我想，我应该是中暑了。失去意识前，这是我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不要都围过来！散开散开！给他点新鲜空气！”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我似乎听到身边有人在大声地喊。
不断有凉风吹在我的面上以及脖子上，浑浑噩噩的脑子被这阵风一吹，瞬间清明了不少。不由得想叹一声，啊，好舒服。
鼻间传来一股馨香，有些熟悉的香水味，紧接着便感觉到有人在为我擦汗，想睁开眼看看是谁，眼皮却重得不像是自己的。
“索梨生？索梨生？听得见我说话吗？”
是苏纹的声音。
人中好像一直被人大力地按着，我能感觉到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有些发麻。
再次与眼皮开始了拉锯战，当我终于战胜它重见光明的时候，便听到了许多舒气的声音。
“终于醒了。”
眨了眨眼，在我慢慢适应了光线之后，便发现自己正躺在遮阳伞的下面，右边是刚刚松开我人中的天哥，左边是一边用小风扇对着我吹一边用纸巾为我擦汗的苏纹，而站在我脚边的，是抱着矿泉水的熬纪年。
胸口一阵异样，我轻轻启唇，用我那还有些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句‘谢谢’。
天哥和苏纹只是了然地一笑，熬纪年却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地说道：“哇，你都不知道，刚刚你倒下去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就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知道他对我的紧张，也明白他故意夸大事实想要活跃气氛的意图，我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然后对着他微笑，“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抠了抠脸，在他又准备去揉鼻头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化妆师一掌拍掉了他的手。
“再揉！待会儿给你倒一盒粉在上面！”
悻悻地收回手，他朝我咧咧嘴，一副怕了她的摸样。
忍不住轻笑起来，却见天哥仍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转头对他说道：“天哥，我已经没事了，只是轻微中暑，不要紧的。”
天哥仔细看了看我，在觉得我真的没大碍之后才接过纪年递来的矿泉水，然后将它塞到我怀中，“你的戏份就放一放，先在这里休息，多喝点水，实在不行就要去医院，知道吗？”
笑着不断点头，我答道：“是是，知道了。”
再次确认我的身体已经无恙后，天哥才起身离开。挥舞着手中的分镜剧本，大声叫着工作人员准备换场，他一回到工作岗位就立刻变成了我熟悉的样子。
苏纹从我醒过来后就一直坐在我身边的草地上，此刻却忽然起身走向了她的保姆车。不多时，便又折了回来，而手中则多出了一个保温壶。
“妈咪怕我中暑，特地熬了一壶解暑凉茶给我。”一边说一边倒了满满一壶盖的深褐色液体，递到我面前，她微抬了抬下巴，“喝了它。”
看那液体的颜色就能猜到它的味道，我皱了皱眉，抬眼想要拒绝，却在对上她带着命令的双眼后只能妥协。伸手接过凉茶，我闭着气，然后仰头一股脑儿灌了进去。
“怎么像喝毒药一样？”见我如此她却觉得有些好笑，“我妈咪熬的凉茶可是蛮好喝的。”
唇舌间回荡着一股甘甜，我挑了挑眉，“萍姐的厨艺估计很棒。”
“那是自然，”提起母亲，苏纹很自然地就微笑起来，“我妈咪的厨艺可是大师级的。”
看得出自与父母冰释后苏纹的心情就一直不错，偶尔甚至还会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微笑着，看到她此刻如此幸福，我的心也暖暖的。
“看来明天得换个大点的壶。”苏纹摇晃着手中的保温壶，在勉强又倒出小半杯之后喃喃地念道：“这么快就没了啊。”
一边将壶盖递给我，她一边说道：“天气这么热，只怕以后还会有人中暑。我得叫妈咪多熬几壶才行，你跟天哥是这部戏的主心骨，你们可不能倒下，我们可都还指望着你们呢。”
某人似乎忘记了自己女主角的身份，摇了摇头，我刚想开口提醒她，却见她似又想到了什么。
“啊，还有纪年呢。”开始伸出手指一根根板着，“还有小红姐，心姐，鄂姐（商鄂，蒋家二姨太的扮演者）……”
顿了顿，她转头看我，“要不，我搬个凉茶铺过来？”
忽然就笑出声来，我一边咳一边拍着胸口顺气，“四奶奶，我在喝凉茶耶，要是就这样呛死了谁来做你的枭雄。”
原本只是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却在讲完之后才觉得那个‘你的’有些不妥，抬眼看她，却见她也是一怔。
忽然就有些慌，我忙低头装作继续拍胸口的样子。
好半晌之后，她才伸手取走了壶盖，“场景都布置德差不多了，我该去埋位了，你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下吧。”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保姆车。
看着她的背影，我好像又有些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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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此刻，我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今天是7月25，《红色粉末》造型发布会。
是的，这部‘红粉’便是我第一次做主角的以及第一次同苏纹合作的剧。
因为年初天哥和华表就开始进行剧本的创作，因此半个多月前，剧中的主要成员都已经拿到了超过十集的剧本。
单看剧本，就让我觉得这次的‘红粉’很不一样，不只是因为做主角的关系，而是剧本中的那个人物，让我觉得异常亲切，简直就像是真实生活中的我。
《红色粉末》，是一部以清咸丰年间的战乱为大时代背景，以家族矛盾及古代米商之间的拉锯战为主轴，讲诉了一个市井流氓在蒋家四姨太的无私帮助下，一步步成长为枭雄的故事。
原本只是一个流离落魄饱受欺凌的小人物，在一次报复性地陷害蒋家大少爷时，被聪慧的四奶奶识破并出手阻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事后，四奶奶并未责罚他，反而有些欣赏他的聪明机智。于是这个叫蔡九的小人物，开始在四奶奶的教诲与帮助下，一步一步成长起来，最终，成为了一代枭雄。
这个蔡九便是我，四奶奶自然就是苏纹。
从收到第一集剧本开始，我就在研究这个叫做蔡九的人物。他的身世，他的背景，他流离浪荡的日子，他饱受欺凌的日子，以及他被四奶奶发现，悉心栽培的日子。
当他第一次用感激与崇敬之情叫出那声‘四奶奶’时，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而四奶奶之于他，究竟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剧本还没有写完，我无法推断出蔡九与四奶奶之间的结局会是怎样，也看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有着什么样的感情。
不过，只要它不是爱情，那便怎样都行。毕竟她是‘四奶奶’，而他只是‘蔡九’。
发布会这天一大早，我们便齐齐到了的现场。
在后台各自换上戏服，然后交由化妆师上妆。
男艺人的功夫就比女艺人简单多了，因为还没有正式开拍，所以都还没有剃头。造型师只需为我戴上一顶帽子，然后将一条假辫子别在我脑后，最后由化妆师稍稍上点妆，我的造型便算是完成了。
站在镜子前左右打量着自己，虽然不是第一次穿清装，但我还是想先看一看‘蔡九’的样子。
“你在这里照了很久了哦，还没看够啊？已经很帅啦。”
忽被人出声打断，转头看去，便见到同样一身清装的吴卓义。
吴卓义是此次‘红粉’里的男二号，扮演性格纯良的蒋家二少爷，同时，他也是巾艺公司准备力捧的新晋小生。因为他的外形阳光帅气，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得到了不少女性粉丝的青睐。
“随便看看而已。咦，想不到你穿清装也很适合呢。我一直在想你的气质现代感比较强，穿起古装会不会比较奇怪呢。”
调皮地吐吐舌头，他走到我身边，对着镜子摆了几个pos，“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帅吧，嗯，蛮中肯的。”
见他鬼马，我只摇头笑了笑。
因为以前只同他合作过一部剧，而且对手戏也不多，所以我们对彼此都不是太熟。随意地聊了几句，他很快就又离开了化妆间。
中午时分，待得所有演员都画好了妆，发布会便正式开始了。
因为只是造型会，所以也没什么特殊的安排，只一起在写着巨幅‘红色粉末’字样的布景前拍些照片做点采访便算完事了。
娱乐圈对于‘位置’这种东西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因为好的位置不仅仅能让自己凸现出来，更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这就和颁奖晚会的位置安排是一个道理。
通常一部戏的演员在拍照的时候都会按照自己在剧中扮演角色的主次站位，比如最中间通常都是男女主和导演监制。
或许是这十多年来的习惯一时半会儿忘记改过来，也或许是因为我想蔡九的事情想得太入神。拍照的时候，我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主角应该站在中间，而是习惯性地站在了最角落的位置，然后微笑。
身边的同事都没有留意到这样一个小意外，而那些只顾着猛按快门的记者们当然就更不会注意到我。
余光中似乎有谁时不时就转头看我，心里有些奇怪，于是回头一看，便撞上了天哥以及苏纹有些诧异的眼神。
猛然意识到自己站错了位置，奈何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中间去，于是只能作罢，反正就是拍几张照片而已，站哪里不都是一样么。与他们的对视只在那一瞬，我们很快就又恢复正常，继续对着那些黑洞洞的镜头微笑。
原以为只是很平常地站错位置，然而在接下来的采访时间里，我终于意识到了‘位置’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因尚未对外公布此次剧本的细节内容，身后的布告板也只写着‘红色粉末造型会’几个大字，
所以，在分开接受采访的时候，那群记者突然就将吴卓义围在了中间。
在记者们纷纷询问他在剧中的角色，以及同苏纹的对手戏时，我知道，他们将吴卓义当成了‘红粉’的男主。
站在一旁，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吴卓义老老实实地回答记者的提问，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小心被记者看到拿去乱写一通。”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转过身，便见到扮演蒋家三姨太的唐研红正对着我微笑，而她的身后，扮演正房的孔令心也正笑着朝我走来。
“小红姐，心姐。”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我有些面浅。
小红姐看了看不远处的吴卓义，笑着对我说：“那帮记者就是这样，知道巾艺准备力捧卓义就胡乱往他身上扣帽子，你别往心上去。”
“是咯，不要想那么多。”
心里明白她们的好意，我笑了笑，向她们点头致意。
正谈笑着，却有一记者走来想要给我们拍照。在布景前站定，小红姐忽然小声在我耳边说道：“你瞧，这不就有人看到你了吗？”
笑着没有答话，心里却满是感激。
“索梨生！索梨生！这边这边！”忽闻有人叫我，转头看去，竟是苏纹在朝我挥手。
“愣着干嘛？过来这边！”见我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她又忍不住朝我招了招手。
有些木讷地朝她走去，当我在她身边站定时，她忽对面前的几个记者道：“刚刚不是问我戏中有没有感情线么？首次担正的索梨生跟我在戏里可是有不少对手戏的哦，虽然以前没有跟他合作过，但是我感觉我们这个全新的组合一定能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至于戏中和他的感情线如何嘛，”故意买了个关子，苏纹笑道：“只要你们持续关注，慢慢就会知道了。”
突然意识到我在这出戏里的主角位置，于是许多记者将话题转移到了我身上，询问着我在戏中的角色，其性格以及在戏中与苏纹的关系。
按照事前的准备一一作答，苏纹偶尔会笑着插一两句，让气氛显得更加活跃。
知道她是有意将我拉来提醒媒体，一股暖意开始自胸腔渐渐蔓延遍了我的全身。看着娇笑中的苏纹，我的眼里也盈满了笑。
在做完了例行询问之后，话题就又回到了苏纹身上。见注意力已经不在这边，忽觉轻松，我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在记者前侃侃而谈。
“……这次能同这么多位前辈一起合作，我真的好开心，同时也都很期待……”
听她提到‘前辈’一词，我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在咖啡厅的那次笑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头顶被她拍过的地方，我勾起一边唇角，低声嘟囔着：“前得过你么。”
原本只是小声地嘟囔，谁知还是被她听了去。只见她忽然转头看着我，满面‘和蔼可亲’的样子，“他们都是我前辈，难道不是么，梨生？”
挑了挑眉，我不怕死地大声回答道：“我是后辈来着，我后过你啊。”
没有料到在自己的‘震慑’下我还会如此说，苏纹咬了咬唇，却又奈何人多不好发作，只能用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说：“是啊，他后过我……”
在天哥拿着话筒出面发言而记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台上的时候，苏纹趁机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讨打！”
睨了我一眼，她便提步朝台上而去。
随着众艺人一同上台致谢，我摸了摸根本不痛的脑袋，微勾唇角，缓步走到她身边。见她仍不忘用眼神再‘拍’我一次，我嘴边的笑不由得又扩大了些。
在造型发布会结束的第二个礼拜，《红色粉末》便正式开机入场进行拍摄了。
我终于见识到了苏纹的戏痴程度。
早年的那次根本不能算是合作的‘合作’让我也曾目睹过她在剧组时的认真样子，然而那时的认真与此次近乎痴狂的表现来说，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由于剧本中的她总是不断面对家族的质疑以及商家之间争斗，所以整体会显得比较压抑，情绪会一直处于沉重的状态。而苏纹为了让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角色内心，便将这种沉重，乃至压抑的情绪一直保持着，即使是在拍摄的间隙也不肯释放自己。
在一次站好位让灯光师打灯的时候，我甚至还听到她在念着自己的台词。
时值八月，正是香波利一年中最热的时段。在大多数人选择24小时窝在冷气房的时候，我们却必须顶着烈日，在40度的高温包围下，戴着厚重的头套，穿着一层一层密不透风的衣服坚持拍摄。
看着定定地立在那里给灯光师打灯的苏纹，我不止一次地担心她是不是会倒下。
但很可笑的是，在烈日下连续拍摄了5个小时后，第一个倒下的竟不是苏纹，而是我。
这天的拍摄是在外景进行的，而内容是熬纪年饰演的蒋家大少爷在蔡九的怂恿下，带领着一大帮人在田中敲锣打鼓的戏。
因为是现场收音，为了达到剧本中的要求，天哥就要我们用力去敲自己手中的锣鼓。但由于大多数的群众演员并不是很会变通，因此就出现了需要小力敲以便于录音师能收录我与纪年的对话时，他们依然用了吃奶地力气一个劲儿地敲；而在被场务训斥后需要收录他们敲锣打鼓的声音时，又只能听到零星几点轻微的碰撞声。
光是在田埂上架好各种器械就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再加上纪年以及一些配角的NG、出境，群众演员的穿帮、挡机位等情况，我们已经在田边足足晒了五个小时太阳，敲了近三个小时的锣。
虽然双耳都已经用木塞塞好，但我仍感觉自己的耳膜生生地疼。
环顾下四周，便见到无论是群众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是一脸疲惫，而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汗湿了。
由于我们这条始终没过，一直等在旁边的苏纹也在休息区坐足了五个小时。
化妆师上前来为我擦汗和补妆，我看了看不远处坐在遮阳伞下一手剧本一手小风扇的苏纹，又眯着眼抬头看了眼一丝云都没有天空，不由得叹了一声。
或许是知道不认真就没得休息，也或许是他们突然就开了窍，等到再次开拍的时候，这条状况不断，NG无数次的片居然一次就过了。
当天哥喊出‘good take’时，在场所有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与身边的纪年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将手中拧了好几个小时的锣递给了一旁道具组的员工，我松了松有些僵直的身子，提步准备往休息区走去。
岂知当我向前迈出几步后，忽觉得一阵头晕恶心，步子一软，便单膝跪了下去。
“梨生！你怎么了？！”身后的纪年眼疾手快忙抚住我的手臂，我这才没有整个人栽倒在地。
头晕得厉害，我想抬眼看看他，他的身影却慢慢分开成了数个，在我眼前晃了一圈后，又渐渐在他身上重合。甩了甩头，想让自己稍微清醒些，谁知这个动作反而让我的脑袋更重了。
已经看不清也听不清究竟有谁在我耳边喊着什么，我只知道我好晕，好想吐。
我想，我应该是中暑了。失去意识前，这是我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不要都围过来！散开散开！给他点新鲜空气！”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我似乎听到身边有人在大声地喊。
不断有凉风吹在我的面上以及脖子上，浑浑噩噩的脑子被这阵风一吹，瞬间清明了不少。不由得想叹一声，啊，好舒服。
鼻间传来一股馨香，有些熟悉的香水味，紧接着便感觉到有人在为我擦汗，想睁开眼看看是谁，眼皮却重得不像是自己的。
“索梨生？索梨生？听得见我说话吗？”
是苏纹的声音。
人中好像一直被人大力地按着，我能感觉到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有些发麻。
再次与眼皮开始了拉锯战，当我终于战胜它重见光明的时候，便听到了许多舒气的声音。
“终于醒了。”
眨了眨眼，在我慢慢适应了光线之后，便发现自己正躺在遮阳伞的下面，右边是刚刚松开我人中的天哥，左边是一边用小风扇对着我吹一边用纸巾为我擦汗的苏纹，而站在我脚边的，是抱着矿泉水的熬纪年。
胸口一阵异样，我轻轻启唇，用我那还有些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句‘谢谢’。
天哥和苏纹只是了然地一笑，熬纪年却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地说道：“哇，你都不知道，刚刚你倒下去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就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知道他对我的紧张，也明白他故意夸大事实想要活跃气氛的意图，我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然后对着他微笑，“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抠了抠脸，在他又准备去揉鼻头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化妆师一掌拍掉了他的手。
“再揉！待会儿给你倒一盒粉在上面！”
悻悻地收回手，他朝我咧咧嘴，一副怕了她的摸样。
忍不住轻笑起来，却见天哥仍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转头对他说道：“天哥，我已经没事了，只是轻微中暑，不要紧的。”
天哥仔细看了看我，在觉得我真的没大碍之后才接过纪年递来的矿泉水，然后将它塞到我怀中，“你的戏份就放一放，先在这里休息，多喝点水，实在不行就要去医院，知道吗？”
笑着不断点头，我答道：“是是，知道了。”
再次确认我的身体已经无恙后，天哥才起身离开。挥舞着手中的分镜剧本，大声叫着工作人员准备换场，他一回到工作岗位就立刻变成了我熟悉的样子。
苏纹从我醒过来后就一直坐在我身边的草地上，此刻却忽然起身走向了她的保姆车。不多时，便又折了回来，而手中则多出了一个保温壶。
“妈咪怕我中暑，特地熬了一壶解暑凉茶给我。”一边说一边倒了满满一壶盖的深褐色液体，递到我面前，她微抬了抬下巴，“喝了它。”
看那液体的颜色就能猜到它的味道，我皱了皱眉，抬眼想要拒绝，却在对上她带着命令的双眼后只能妥协。伸手接过凉茶，我闭着气，然后仰头一股脑儿灌了进去。
“怎么像喝毒药一样？”见我如此她却觉得有些好笑，“我妈咪熬的凉茶可是蛮好喝的。”
唇舌间回荡着一股甘甜，我挑了挑眉，“萍姐的厨艺估计很棒。”
“那是自然，”提起母亲，苏纹很自然地就微笑起来，“我妈咪的厨艺可是大师级的。”
看得出自与父母冰释后苏纹的心情就一直不错，偶尔甚至还会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微笑着，看到她此刻如此幸福，我的心也暖暖的。
“看来明天得换个大点的壶。”苏纹摇晃着手中的保温壶，在勉强又倒出小半杯之后喃喃地念道：“这么快就没了啊。”
一边将壶盖递给我，她一边说道：“天气这么热，只怕以后还会有人中暑。我得叫妈咪多熬几壶才行，你跟天哥是这部戏的主心骨，你们可不能倒下，我们可都还指望着你们呢。”
某人似乎忘记了自己女主角的身份，摇了摇头，我刚想开口提醒她，却见她似又想到了什么。
“啊，还有纪年呢。”开始伸出手指一根根板着，“还有小红姐，心姐，鄂姐（商鄂，蒋家二姨太的扮演者）……”
顿了顿，她转头看我，“要不，我搬个凉茶铺过来？”
忽然就笑出声来，我一边咳一边拍着胸口顺气，“四奶奶，我在喝凉茶耶，要是就这样呛死了谁来做你的枭雄。”
原本只是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却在讲完之后才觉得那个‘你的’有些不妥，抬眼看她，却见她也是一怔。
忽然就有些慌，我忙低头装作继续拍胸口的样子。
好半晌之后，她才伸手取走了壶盖，“场景都布置德差不多了，我该去埋位了，你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下吧。”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保姆车。
看着她的背影，我好像又有些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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