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九章
一条没有能够细想下去，因为不久前的惊叫声，引来一群不速之客。如果说方才追着玛利亚的人手已可用多来形容，那么此刻聚集在两人面前的，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罗地网了。站在众军之首的人玉冠束发，着上等银丝长衫，却是一脸的飞扬跋扈，正是奉命搜查皇宫北侧的刘晔。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要找的人就在此处，从他口中便能得知公主的下落，何况他身边还待了一个小美人儿。刘晔正暗自窃喜，得意的笑容便也在脸上扩展开来：“一条公子，你可真是让我好找。那么，公主在哪儿？”
一条神色不变，一边暗暗观察着四周情况，寻找对方包围中的薄弱之处，一边淡淡道：“怎么，公主不见了么？”
听到对方不痛不痒的回话，刘晔忽地收起笑容，厉声质问：“你少给我装蒜！快说！否则休怪本小王不客气！”
“观世子殿下神色，便知事关重大，本不该有所隐瞒。”以一贯平缓的语气侃侃道来，竟是对先前的威胁毫不在意，“可惜在下真的不知公主身在何处。”
“你！”刘晔气结，恶狠狠地瞪着一条，却见对方貌似无辜地转回一个笑容，终于按奈不住，将刘世勋交代的话全数抛诸脑后，厉声大喝，“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就难消本小爷心头之恨！卫兵，给我上！不用手下留情！”
令声一下，士兵已然蜂涌而来。但在此时，一条忽地变换神情，澈绿色的眼里扬起寒冰般的杀气，瞬间笼罩了全身。
士兵们显然被这突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但见对面少年眼里的杀意凌厉而冰冷，远非常人能有——那是杀戮一切越界者的决绝，以绝对的压迫力求得自保。是以刘晔手下人数虽众，却没有人敢轻易出手，生怕还未踏出几步，便已然成了刀下亡魂。
就在对手惊怔的一刹那，一条抢先出手。袖中的武器流水般飞出，划过优美的弧度，斩落地面，将地上的巨大石板尽数掀起，直直击向人群。一条本无杀人之心，即便是为自救，若非迫不得已，也绝不愿取人性命。因此这一招看似霸道，实际并没有用上太多内力，却已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没有人看清那究竟是怎样的武器，恍惚中，青色的清辉掠过，带着难以言喻的气势与速度，转瞬间没入袖中。而后，一条抓住身边侍女的手，拉着她冲过人流的疏落之处，朝向无人的宫墙边跑去。
离墙几近，一条伸手环住喧儿后腰，足尖一点，便欲跃墙而过。身至半高，却闻破空之声骤起，直冲他两人而来，当即身形一沉，落回地面。
这一起一落间，追在身后的人又围了上来。一条想也不想便再扬手，但见袖中流光溢出，较之方才却是更为迅捷。淡青色的气流将许多人击倒，又如风卷般将更多的人阻隔开来，在一条和喧儿周身丈余处形成一个防御网，一时竟让人无可近前。
然而这样的效果毕竟无法持久，待得凌厉的气息散尽之时，偌大的包围圈中，只剩一条和喧儿两人。
“跑得倒是够快，不过可惜，仍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刘晔眼见方今局势，知那二人已是瓮中之鳖，心中快意非常。双掌交击，将方才自后方偷袭的弓箭手调到前排，瞄准正中两人拉满弓弦，蓄势待发。
早先的奔逃本已让喧儿惊恐不定，眼下见得如此多的弓弩齐刷刷对准自己，心中更是惊惧，不自觉地抓紧了一条的袖口。
一条将喧儿护在自身的防御范围之内，尚自镇定地望向对面，眼中隐约透出肃然之色：“小王爷，何必如此。”
“本小王爷原也不想的，何况我爹还吩咐过不能杀你。”话到此处，刘晔忽地将锋头一转，耸肩叹息道，“可是你不肯告诉我公主在哪里，本小王爷也只好用强的。”
语气虽然无奈，可他的眼睛却分明在笑！一条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与深明谨慎的晋王爷全然不同，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更可能下令绝杀，何况他对他似乎早有成见。
若在平常，一条是决计不会有所顾虑的。对方的弓弩手人数虽多，却也不见得能伤到他分毫，他也绝对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是如今，身旁还有一名不谙武学的纤弱少女，若想护她周全，必然要做出某些牺牲了。
“小王爷，如果我让你记恨，你可以杀我。”沉吟着将这句话说出，却是极为平静淡漠的语气，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是，请你放过喧儿。”
刘晔和喧儿双双呆住。喧儿怔怔地望着他近乎完美的侧脸，金色的阳光将他五官的线条勾勒出来，竟让人生出一种不似凡间的错觉。她呆呆地看着他偏过头，看见他俊朗的脸上绽开绝美的笑容，迷离而温暖，竟是与那个午后的笑颜完全重叠在一起。那里面似乎蕴藏着什么魔力，让她在顷刻间安了心，近乎永久的宁和。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竟然可以为了那样微不足道的自己，而付出那么多那么多。她只是这样一个卑微而渺小的生命，可是他却始终平等地看待她，将自己的温柔最大限度地给予，不求回报。
她想他真的是那样特别的，因为他对她的珍重与爱惜，甚至超越了自己。她曾经想过，所谓人生，只要一次有如烟花般的绽放便已足够。她一直是这样相信的，直到如今，才忽觉肤浅。
她终于明白，心中所期望的，是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不是乍然间的绽放，而是于平静中直到永恒。
第一次，如此依恋，痴迷到近乎绝望。她知道那只是她的奢望，却希望可以在这样的梦中停留到永恒。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活下去，正如他希望自己那般。
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后两步，喧儿自怀中摸索出某件物品，将它抵在喉间，似乎感觉到微冷的寒意顺着脖颈窜流而下，身形微颤。
“一条公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是在我的家乡相遇。那里有碧蓝的天，棉白的云，阳光总是和煦而温软地照耀……总觉得，一切都好温柔，就像……就像你一样。”喧儿平静而轻柔地诉说着，仿佛是沉溺于最美好的想象中，不愿抽离。然而没有人看见，此刻满溢于她眼中的坚定与决然。“一条公子，你知道么？喧儿曾有个梦想，今生怕是再也无法实现了。来世，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我……一定……”
察觉到少女的气息倏地微弱下去，一条心中一惊，急急转过身去，竟似忘记对面箭弩的威胁，毫不顾及地将背后空门暴露于敌人眼前。然而，甫一转身，喧儿便已立足不稳地瘫软下来，一条急忙伸手，那纤细的身躯便顺势倒入他怀里。
直到此时，一条方才看清少女的状况，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雪白无暇的颈项间直直插着一根金簪，鲜红的血液自喉口的开裂处不断溢出，在她素净的衣襟前绽开刺目的艳，点染江山。
那支金簪是优姬送给她最心爱的礼物，她一直收在身上，却没舍得戴。不曾想，这东西唯一一次的使用，竟是为了了结自己的性命。
看着颓然于怀中血流如涌、渐渐失去生气的少女，一条虽是不愿承认，却也明白少女方才那一刺，只怕是刺穿了颈间动脉，性命危在旦夕。
强自压下眼中翻涌的震惊之色，一条本想尽一切办法挽救少女的性命，方要动手替她做紧急处理，她却蓦地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
望着少女迅速灰败、一心求死的眼神，一条心头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哀。为何她要做出如此玉石俱焚之举？为何她要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满腹的不解得不到回答，最终都转化为自我的质问与责备。如果他更早想出更好的办法，如果他可以更心狠一些，是不是眼前的女子便不会选择这般决绝的方式？
“一条公子……请、请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尽管喉间的痛楚让她连开口都变得艰难，却还是不忍心见到金发男子如此自责的神态，“一切……都是……喧、喧儿自己的……抉择……罢了……”
“你……还有许多……许多事要做……不能……被困在这里……少……少了……我这个……累赘……你……一定……能、能够从这里……逃走吧……”沉重的感觉侵蚀着她的神经，让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知道那是自己逐渐走向死亡的证明，却拼命压抑着随之而来的卷怠感，“我……我知道的……你、你是因为……因为我……才会被困……困在这里的……如果没有我……我……”
断断续续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坚强，一条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将喧儿抱紧：“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不该……没有保护好你的。”
“不、不是的……”喧儿拼着最后的力气争辩，眼睛却已无可自制地阖上，再也睁不开来，“这是……我、我自己……的选择，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可以活下去……你……还要去救……救公主，所以、所以……请不要……”
——不要为我伤心。那样的话，她终究是没有说有出口。她想或许她是自私的，贪心地想要独占那个人全部的温柔。他是那样的一个人，自己为了他而死的话，他大概……会永远记着她吧。这样，真的很好。
“拓……我……喜……”细碎的声音终于在这一刻绝响，渐渐地消散于无形。那握着金发男子的手无力地垂下，轻轻晃动，却是没了半点生气。而那最后的一句话，也便永远哽在了喉口。最后的最后，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喧儿就这样离开了，在这个阳光过于灿烂的时刻，躲在他温暖而柔和的怀抱里，安然地入睡了。世俗的喧嚣再不会有半分落入她耳里，那于她而言已没有半点意义。
她是轻笑着离去的，却在这一刻让她对他的思念凝聚成了永恒。而她的自私与任性，如今已不需要原谅。
人群静默着，似乎是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脱不开身。没有人想象的到，那样一个孱弱的少女竟会有自杀的勇气！正因为没有想过，才更容易被震慑。可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她根本毋须用上这样惨烈的方式啊！
刘晔的神情有些恍惚，半晌，才缓缓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强自装作镇定道：“一条公子，我今天算是见识过了……你钓女人的本事可真是一绝啊。”他真的不明白，那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竟然可以让一个人甘心沉沦，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辞。他真的不懂，只觉得碍眼。
一条抱紧喧儿，将头埋得很底。金色发丝铺展开来，遮住他那双美如绿绦的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没有搭理刘晔，对他的话更是置若罔闻。他只是再一次探手伸入袖中，以极缓的速度抽出一直潜藏在其中的武器。
人们这才看清了，先前散发出奇异光辉的，竟是一把刀，通体晶莹，刀身如水，刀刃处闪耀着青玉般的光芒，清越而灵动。没有人知道，那把刀，便是当今武林的一大至尊。
玉清刀、月辉剑、血蔷薇、七星泪，当今武林的四大至宝。而今的这把利刃，便是其中的玉清刀。十三岁时得到认可，令他得到这把江湖中无数人所向往的神兵利器。可是他素来厌恶杀戮，只将那把几乎可以令天地为之色变的玉清刀藏在袖中，让它在那样的安适里将戾气慢慢化去。从此，玉清刀像是从江湖中消失了形迹，不再暴戾，不再杀戮，渐渐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出，归于平静。
如今，它又出现在人们眼前，却没有人认得。通灵的宝刀发出低鸣声，搅动着四围的空气，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终于，一条将指节收拢，转动手腕，躁动的空气忽地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流转非常。青色的光辉自旋流中喷薄而出，直跃而上飞入蔚蓝色的苍穹。
那一刀，看似轻柔而庸懒，却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巨大的光龙腾越而起，呼啸盘旋，就着眩目的清光蓦然吐信。而后，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刺目的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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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将喧儿护在自身的防御范围之内，尚自镇定地望向对面，眼中隐约透出肃然之色：“小王爷，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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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一条方才看清少女的状况，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雪白无暇的颈项间直直插着一根金簪，鲜红的血液自喉口的开裂处不断溢出，在她素净的衣襟前绽开刺目的艳，点染江山。
那支金簪是优姬送给她最心爱的礼物，她一直收在身上，却没舍得戴。不曾想，这东西唯一一次的使用，竟是为了了结自己的性命。
看着颓然于怀中血流如涌、渐渐失去生气的少女，一条虽是不愿承认，却也明白少女方才那一刺，只怕是刺穿了颈间动脉，性命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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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少女迅速灰败、一心求死的眼神，一条心头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哀。为何她要做出如此玉石俱焚之举？为何她要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满腹的不解得不到回答，最终都转化为自我的质问与责备。如果他更早想出更好的办法，如果他可以更心狠一些，是不是眼前的女子便不会选择这般决绝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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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静默着，似乎是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脱不开身。没有人想象的到，那样一个孱弱的少女竟会有自杀的勇气！正因为没有想过，才更容易被震慑。可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她根本毋须用上这样惨烈的方式啊！
刘晔的神情有些恍惚，半晌，才缓缓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强自装作镇定道：“一条公子，我今天算是见识过了……你钓女人的本事可真是一绝啊。”他真的不明白，那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竟然可以让一个人甘心沉沦，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辞。他真的不懂，只觉得碍眼。
一条抱紧喧儿，将头埋得很底。金色发丝铺展开来，遮住他那双美如绿绦的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没有搭理刘晔，对他的话更是置若罔闻。他只是再一次探手伸入袖中，以极缓的速度抽出一直潜藏在其中的武器。
人们这才看清了，先前散发出奇异光辉的，竟是一把刀，通体晶莹，刀身如水，刀刃处闪耀着青玉般的光芒，清越而灵动。没有人知道，那把刀，便是当今武林的一大至尊。
玉清刀、月辉剑、血蔷薇、七星泪，当今武林的四大至宝。而今的这把利刃，便是其中的玉清刀。十三岁时得到认可，令他得到这把江湖中无数人所向往的神兵利器。可是他素来厌恶杀戮，只将那把几乎可以令天地为之色变的玉清刀藏在袖中，让它在那样的安适里将戾气慢慢化去。从此，玉清刀像是从江湖中消失了形迹，不再暴戾，不再杀戮，渐渐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出，归于平静。
如今，它又出现在人们眼前，却没有人认得。通灵的宝刀发出低鸣声，搅动着四围的空气，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终于，一条将指节收拢，转动手腕，躁动的空气忽地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流转非常。青色的光辉自旋流中喷薄而出，直跃而上飞入蔚蓝色的苍穹。
那一刀，看似轻柔而庸懒，却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巨大的光龙腾越而起，呼啸盘旋，就着眩目的清光蓦然吐信。而后，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刺目的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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