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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禁足之苦

    第二十六章

    晚霞染红天际,浓墨挥洒。

    顾紫烈坐在成片的西湖柳月边上发呆,秋风萧瑟,却吹不散心上几多愁思。

    一趟镖走回来,她的江湖阅历止步不前。究其原因,只因这一路太顺,顺得让她忘记她是带领镖队押镖的平安镖局七当家。而唯一的波折则是在流云寨遇到的山贼楼小田和百草山庄阙朝羽庄主的百年好合散,以及因此而发生的程书澈被劫持一事。

    正值乱世,百姓流离失所,难民有增无减。而她的目的地正是战事密集的关外要塞,怎么可能会没有蒙古人再次制造障碍从中阻挠。

    难道是因为她运送的兵器数量太少,以至于没有被蒙古人看在眼里。可是,之前的劫人换货事件又是为何,怎会如此轻易地偃旗息鼓。

    千头万绪,她一时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求助于江湖资深前辈顾净风顾总镖头。

    “爹,你说说,是不是很诡异?”顾紫烈撑着脑袋,一汪清澈似水的眸子格外明亮,已被治好的俏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瑕疵。

    果然是阙朝歌的高徒!顾净风抬了抬眼皮,心中无限感怀,浅浅地唉了一口气,一手摘下一朵花开正艳的西湖柳月,置于鼻下深吸一口气,道:“也不算很顺利,起码薛广为了救你而受伤。”

    新月如钩,皎洁如水。

    顾紫烈侧过头,很费力地思索了一番,“但是我没事,镖货也没事,总算是平安送达。”

    “既然都没事,还有什么好烦恼?平安镖局自然要保平安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七儿你毫发无伤就是爹的心愿。”顾净风把柳月放在顾烈手中,呵呵笑道:“七儿,你觉得薛广这个人如何?爹爹年纪也大了,你六个姐姐都已出嫁成家,你也该有个归宿。”

    “爹……”顾紫烈别扭地娇嗔道,握拳手中的柳月,粗糙的花茎在她细嫩的手掌上如同程书澈手臂上丑陋的鞭痕。

    “怎么,不喜欢?”顾净风似乎对薛广很满意,连忙劝说道:“我觉得他这个人挺老实的,身体强壮,武功不凡,重要的是他为了保护你挺身而出。把你交给他,爹爹很放心。昨日我与薛广提过此事,他无父无母也可以入赘我们顾家,和你一起经营镖局。”

    “不要……”顾紫烈小声抗议,低垂着头地羞涩地说道:“我,我看上,看上隔壁医馆的程大夫了。”

    没想到,顾净风竟然大发雷霆。“不行,你看上谁都可以,唯独程书澈不可以。他品性不端,眠花宿柳,与那叫香菱的临安名|妓乃是旧识,纠缠不清。此人断然不能托付终身。此事没得商量,谁都可以,唯独程书澈不行。”

    “爹……”顾紫烈有些发怵,爹爹一向为人和善,春风拂面,从未有过如此严厉的言辞。如此大声驳斥她的提议,且是在她的终身大事上。

    顾净风沉着说道:“诊金我会与程大夫清算,你不必再去医馆,免得落下坏名声。”

    顾紫烈垂眸不语,寂静的后院只听到风吹叶落的簌簌声……

    从那日起,顾紫烈被禁足。

    诚然,顾紫烈被禁足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三不五时都会在顾家上演。但是每一次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禁足,不过是口头约束而已。

    比如上一次,她毁了程书澈的竹林精舍,顾净风知晓后吹胡子瞪眼,只说了句不让她出顾府的大门,便任由她在府中横行霸道。但是顾家的人都明白,顾紫烈从来不走大门,顾总镖头这句话便没有起到约束的作用。

    这一次却大大的不同,顾净风吩咐府中所有人等,不允许顾紫烈出府半步。他说的是“顾府”而非大门,也就是说顾紫烈无论如何也出不得半步。

    没有人知道顾紫烈犯了什么错,错到可以让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顾净风如此重地惩罚于她。

    要说在七个女儿中,顾净风最疼的是便是顾紫烈。从小便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生怕她受半点委屈,若有人胆敢欺负她,肯定会被顾净风暴揍一顿。顾紫烈的火爆脾气就是被这么惯出来的。

    自从不曾受委屈的她,在顾净风的溺爱和镖局上下的爱护,造成她直率纯真的个性。不快就吐,不爽就打。

    现下,她不快,却没处吐,她不爽,却没得打。

    把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差点没把屋顶给拆了。可是她不敢,只能顶着一张阴沉的脸,在平安镖局内横着走。

    “哎哟,我说七姑奶奶,您睡醒了?”当走完一趟镖的杨严武正把他的双斧从身后取下来,一身的臭汗发出酸涩难闻的气味。

    顾紫烈立马往后退开三步,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指了指当空笑的艳阳,“都什么时辰了。”

    “也是哦。”杨严武憨厚堆起笑,抬起袖子抹了抹前额的汗,“我刚回来,听说你要成亲了?”

    顾紫烈警惕地眨了眨眼睛,脸色沉到极点,厉声道:“谁说的?”

    “师父呀。”杨严武愣愣地摸了摸后脑勺,“哇,你的脸真的比以前好看多了,哪个大夫这么厉害啊?”

    顾紫烈无比怨念地握紧拳头,潋滟的眸子蒙上一层轻雾。爹爹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她,六个姐姐出嫁之前,都是各自选的成亲对象,为何到了她头上却成了父母之命。

    “好看?”指尖抚上白皙细腻的脸庞,目光转向一墙之隔的地方……

    回来好几天了,他一次都没有来找过她。那日生死相随的承诺犹在耳畔,宛如秋风在耳边吹拂,停留,从未离开。

    为何不来看她,为何不来找她。难道他也和戚少游一般,是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而不得不……

    顾紫烈紧抿双唇,施展身形,蜻蜓点水般跃上屋顶,如同每一次她光临医馆的后院那般随性。

    “啪……”的一声巨响,顾紫烈从屋顶上掉了下来,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与地面亲密接触。

    “咳咳……谁暗算我?”顾紫烈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只见一个轻灵的身影从屋顶上跃下。

    那人一袭玄色深衣轻灵飘逸,面貌清润俊朗,笑容可掬,腮上两个浅浅的酒窝似梨花盛开,万般无奈地跨前一步扶起顾紫烈,“师妹,没事吧?”

    “二师兄,你干嘛躲在屋顶上?”顾紫烈捶足顿胸。平安镖局内轻功排名第一的是她的二师兄任一萧,第二才是她。而任一萧还有一项绝活,就是隐藏自己。他可以在不同的场所内如隐形人一般不被人发现。

    任一萧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二颗与他的满头的银发极其不符的小虎牙,“等你。”

    啊?顾紫烈张大嘴巴,一手扶着差点要掉下去的下颌,“你……你……”

    “等你上屋顶之后,把你踹下来。”任一萧双臂抱胸,好整以瑕地朝顾紫烈挑挑眉,笑容加深。

    “我……我……”顾紫烈自知不敌,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她有一种乱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与挫败,每一拳都是徒劳无功。

    “师妹,你还上去吗?”任一萧指了指屋顶,眼神中充满挑衅。

    顾紫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人,不理你。”

    “唉,师妹,技不如人怎么可以骂人呢,来,我们再来过。”任一萧笑嘻嘻地立在她跟前。

    “讨厌。”顾紫烈一脚踩在他的脚面上,故意用力踏住,不服输地吼道:“我走大门。”

    任一萧疼得抱脚直跳,还不忘揶揄道:“我的七姑奶奶,大门可不是你走的地方,屋顶才是正道。”

    讨厌,居然连任一萧都出动了。平时顾净风都会让他随押运贵重货物的镖队同行,在暗中保护镖队的安全,并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劫镖事件。起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效果。

    如今,任一萧却被召唤回来,守在平安镖局的屋顶上。就说明顾净风对阻止她出府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容有失。

    顾紫烈垮着肩膀往大门走去,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任一萧也没有追上来。她怀着一分侥幸的心理悄悄推开门缝,回头张望,仍是不见人影。

    她狐疑地用力推门。奇怪,连任一萧都没影了……

    “七小姐。”

    “啊……”顾紫烈捧着小心肝一蹦老高,“方大爷,您别吓我成不?”

    方大爷哭丧着脸说:“七小姐,你要出去就出去吧,趁老爷不在,快去快回。千万别打我,别不要踩我,很疼的!”

    顾紫烈噗嗤一笑,“还是方大爷心疼我。”

    “记住,你是趁我打盹的时候溜出去,不是我放你出去。”方大爷嘱咐道,心虚地往门外拐角处瞥了瞥。

    “放心吧!”顾紫烈很爽快地应承下来,欢天喜地离府而去。

    秋意阵阵,仅着单衣的顾紫烈刚出大门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鼻涕喷得老远,她抽出怀中的锦帕,捏着鼻子擦了擦。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顾紫烈也不例外,她要去找程书澈那般风骚雅致的人儿,总不能一副邋遢肮脏的模样。

    他不来找她,只好她送上门,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踩着一地的落叶前行,踩碎叶片的窸窸窣窣声,让顾紫烈找回重返人间的真实,唇边扯出多日不见的笑颜。

    “啊欠……”又是一通喷嚏,顾紫烈揉揉鼻头四下巡视一番,路上行人匆匆,没有异样。

    没走出几步,便瞧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跪在医馆前,神情肃穆,发髻凌乱,眼底尽是不堪的疲惫。他双膝着地,左手拄着一把缠着布条的三尺长剑,身体摇摇欲坠。

    这就是素晴常念叨的为了求医长跪不起的段斐然段大侠吗?

    “阿欠……”喷嚏怎么都止不住,顾紫烈用力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一股呛鼻的海棠花香,她下意识地寻味转身,目光不期然与医馆内的一名与程书澈并肩而坐的锦衣珠钗女子相遇。

    她认得,这不就是上次在烟云楼见过的女子吗?就是因为她,顾紫烈喷嚏不止,狼狈不堪。

    她青葱的指尖落在程书澈的鬓角乱发,轻轻地往后拂了拂。听到门外响亮的喷嚏声,那女子回眸望去,微微一怔,旋即朝顾紫烈略略施了一礼,笑容孤傲清冷,似乎也认出了顾紫烈。

    顾紫烈皱了皱眉,艰难地别开脸,心尖漾出点点酸楚。

    爹爹说,程书澈与那叫香菱的青楼女子早就认识,她从临安远道而来,正是为了见程书澈一面。

    照此看来,爹爹所言非虚。

    怪不得他不来找她,怪不得他见死不救,对别人的求医视而不见。

    已有戚少游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不必多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紫烈很懦弱地选择转身,骄傲地挺直背脊,打着喷嚏朝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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