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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为美好的生活而生活

    山村的生活虽然清贫但绝不乏味,到学校的第二个月,他们开始自己开伙做饭了。村长叫人帮他们搭了一间板棚,砌了柴草灶,又赶马车带他们去镇上买齐了一应的生活用品。他们做的饭也简单:村民送的洋芋(土豆)切块煮熟放点油盐既当菜又当饭;白菜炖熟了放米粉进去煮;有时候酱油或者“老干妈”辣酱拌饭也吃的很香。许小禾还发明了山村版的“芙蓉鲜蔬汤”,就是拔几棵自己种的白菜苗,摘几朵房檐下采的蘑菇、再加根胡萝卜,一起切碎、煮开,加点盐,再打一个鸡蛋进去,一锅美味的汤就好了!领队夸张的说比KFC的味道还好呢!

    他们跟着当地人了解了很多,挖蕨菜、捡菌子,他们知道了哪些菌类是可以吃的,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植物有消炎的作用,哪些捣碎取汁能治胃疼等。他们从村民家买来几只小兔崽,养在大竹筐里。还在学校后面的山坡上开垦出几块小菜畦,种了小葱、菠菜和蒜苗,一到周末,领队天不亮就顶着薄雾,提着塑料桶,到山坡下的溪边提水浇菜。许小禾和卢文丽则用一个铁桶到村民家里抬生活用水,离学校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一公里远,她们一般要跑上近十个来回才能装满学校的那口大缸。这口大缸,让许小禾想起了小学时候学的课文“司马光砸缸”。缸里的水她们一般是用来做饭和给孩子们烧水喝。洗衣服什么的都是到溪边,村里的妇女们也都到溪边洗衣服,那些上了年纪的普米族妇女由于语言不通,黝黑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她们的皱纹很深、眼窝也很深,似乎每一道皱纹里都隐藏着一段岁月的故事。那些年轻的妇女中还有比许小禾小几岁的,都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她们有的到外面工作过,胆子也大,好奇的问许小禾为什么不待在城市里,要到她们这清贫的山村来,肯定能挣不少钱吧?许小禾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解释,只好说:“这里的孩子需要我们,我们就来了,我们都是义务性质的志愿者,没有人给我们发工资,我们不是为了挣钱”。看着她们不可思议的表情,许小禾无奈的笑笑。

    夜晚,许小禾和卢文丽收拾停当,沿着被露水打湿的小路回村长家,月色下的山村,一片寂静,连草丛中秋虫的哼唱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远处连绵的山丘、近处的竹林、灌木丛、绕着山村穿过的蜿蜒溪流,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连草尖上的露水都晶莹剔透。好一幅山乡月夜,比大师的作品都完美。“我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的清亮。”许小禾摘了一簇淡蓝的雏菊对卢文丽说,卢文丽笑着告诉她后天就是中秋节了,能不亮吗!许小禾笑称自己到了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了,“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在这里,电脑只是打字机,手机也只当闹钟用,除了她们带来的书,连报纸都看不见,很多外面发生的大事,她都是听每天看新闻联播的村长说的。有一次煮面条,她蹲在灶台边握着包装面条的报纸看得津津有味,都忘了锅里的面条,领队笑她:“你这只书虫呀!看见带字的纸就什么都忘了!将来谁要娶了你,那嫁妆一准是成箱的书。”许小禾不好意思的笑笑。

    中秋节那天,孩子们从家里带来好多好吃的,有油煎粑粑、腊肉条、炒面、自制的多层月饼、饱满的核桃、板栗、腊肠等。堆满了教室的讲台。许小禾她们被孩子和家长的热情感动着。天刚擦黑,热情的村长就来叫她们去家里过中秋节了,村长家的方桌上摆满了甜酒(苏里玛酒)、化油茶、核桃、瓜子、水果和村长家特意按照普米族的风俗做的多层大月饼。她们边吃边聊,一直到电视上中秋晚会结束才去休息。

    第二天是周末,村长要去镇上办事,许小禾顺便搭他的马车去了镇上,然后从镇上乘车去了县城。她该给那几个孩子寄钱了,顺道买些生活用品,天气渐渐凉了,她带的衣服不够穿了,她到县城买了套蓝色运动装,到邮局汇了款,又打了几个电话,看看时间还早,就到了当地的书店逛逛。

    到了书店,许小禾就为自己的选择庆幸,因为她买到了介绍特蕾莎修女的书《德兰修女》,特蕾莎修女也叫德兰修女,她的故事早在几年前,就听陆帆讲过,知道她是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她和她领导的仁爱传教修女会,常年奔走各地贫困和脏乱的街头,亲手帮助那些穷人、病人、残疾人、被抛弃的人和无家可归者。她说:“我们一定要为美好的生活而生活,不为大爱而爱,只为琐细的爱而爱。”她认为人类的不幸并不存在于贫困、生病或饥饿,真正的不幸是当人们生病或贫困时没有人伸出援手。

    回镇上的公交车里,许小禾读到特蕾莎修女从12岁起,直到87岁去世,从来不为自己、而只为受苦受难的人而活的人生经历,几次湿了眼眶。当她读到“即使你是友善的,人们可能还是会说你自私和动机不良。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友善;即使你是诚实的和率直的,人们可能还是会欺骗你。不管怎样,你还是要诚实和率直。 ”这样的话时,她在心里谅解了那些对他们的行为质疑和误解的人们。

    到了镇上,村长的疯狂采购还没结束,许小禾在约定的地方等了近一个小时,村长才赶着琳琅满目的马车满载而归,塑料桶、脸盆、毛线、农药、铁丝、洗发水、白糖、还有牛仔裤等,都能开一个杂货铺了。村长说都是乡亲们让他给捎的东西,村里虽然有个小卖部,但经常断货,所以他每次到镇上,都会有很多人让他给捎带东西。对这个许小禾也深有体会,刚来那天她去买牙膏,老板娘说卖完了,结果等了三天才有货。这次她去县城把纸巾、洗发水、牙膏之类的日常用品都买齐了。

    十月底的时候,许小禾收到了来自甘肃东乡一个高级中学的来信,是她和陆帆多年来资助的那个叫小磊的孩子写来的。他在信中告诉许小禾,自己因为在初三时得了省里的奥数第一名,被市里一个重点高中免考录取,那里的同学对他都很好,学校知道他家经济情况不好,不光减免了他的学费,还安排他利用业余时间到学校餐厅勤工俭学,他吃饭不花钱不说,每天还能挣5元钱。他告诉许小禾,他父亲的病没有治好,在春天的时候去世了,现在,只剩他和母亲,母亲也到了市里的一个家政公司做保姆,每月也有300元收入,家里的境况在渐渐好转,他知道许小禾在云南山村支教之后,懂事的说小禾姐姐现在也没了收入,就不要再给他寄钱了。他一定会好好学习,长大了,像陆帆哥哥和小禾姐姐一样去帮助那些比自己更需要帮助的人。看完他的信,许小禾很开心,回信叮嘱他勤工俭学不要太劳累,学习才是第一位的,现在的学校条件好,更要充分利用各种资源去学习,充实自己。她想起杜甫的那句诗:“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给小磊写完信,许小禾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了:“为美好的生活而生活!”

    临近过年,学校放了寒假,按照组织规定,寒假过后,将有一批新的志愿者来接替他们的工作,他们和同学们告别后,就开始收拾随身的行李。卢文丽是广东湛江一个中学的教师,领队是广州一所高校的行政人员,他们都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了。领队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去丽江看看闫教授,再作打算。自己创业或者去找一份工作。考虑到志愿者都有自己的工作、个人的身体状况、及适应能力,他们一般两到三年才能轮到一次支教的机会,许小禾央求领队,下次再出发的时候一定不要忘了她,领队笑着答应了。离开他们支教半年的山村学校时,许小禾把那本《德兰修女》的书放在教室的讲台上,准备留给后面来的志愿者们,书上有一张纸,上面有她抄写的的一段话:

    “即使把你最好的东西给了这个世界,也许这些东西永远都不够;不管怎样,把你最好的东西给这个世界。”       -----德兰修女

    许小禾搭车到了丽江,闫教授听说她要来,特意给她准备了干净的房间和晒好的被褥,像迎接自己的孩子一样,给她做了丰盛的饭菜,竹笋老鸭汤、糖醋排骨、老醋木耳、还有许小禾最爱的东坡肉,许小禾把肉汁拌到米饭里吃的津津有味,闫教授笑着说自己的女儿也喜欢这样吃,很多时候肉没吃完,汤先吃光了。看着许小禾满足的拍拍肚皮,闫教授慈爱的眼里闪着泪光,许小禾知道她肯定是又想念远在北欧的女儿了。晚饭后,许小禾窝在闫教授的沙发里,给她讲在山村里的那些事情,还有她们从村长那里了解到普米族的待客、生活、婚嫁习俗等。还有他们自己种的菜地,养的小兔子等。她把背包里那些村民塞的猪膘肉、苏里玛酒、茶叶、核桃什么的都掏出来送给了闫教授。聊到九点,闫教授就催许小禾去洗澡休息,她美美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躺在散发着阳光味道的被窝里,带着满足的幸福睡去。

    闫教授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想自己创业,开一间有自己风格的音乐书吧。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一家书店在转让,那书店她去看过,是个当地的一个小伙子开的,有三层,现在的店主只利用了一层,二楼和阁楼都堆满了杂物,她打算转过来,收拾一下,把一楼二楼改成提供茶水的音乐书吧、阁楼自己住。闫教授告诉她这里不像大城市,有众多的高校和学生,这个小城里最多的就是来去匆匆的旅人,在当前浮躁的社会氛围里,很难有人愿意花时间去体味静心阅读的美好感觉了。许小禾说自己的积蓄不多,也干不了别的,就当是初次创业试试手。说不定还能结识不少喜欢读书、喜欢音乐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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