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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 辰 83085、真的在乎

    <li>  水面雾气弥漫,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下来。

    宇文夔抱着我走到池边,用打了沐浴露的浴球为我擦拭着身体。

    我安静地靠在他肩上,近距离地望着他专注的神情,突然想知道他那副冰冷面具下还有没有其它人类该有的表情,于是调皮地伸手用力扯着他耳边的碎发来玩。

    可能是真的太用力了,他吃疼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停下动作,低头惩罚性地咬了咬我的下唇。

    我故意又扯了扯。

    他狠狠地咬住我的唇,警告的语气里有几分亲密的暧昧:“这次我先咬这里,下次我就会咬其它地方了……今晚,你不想睡了……?”

    我像个被训斥的小孩子,表面乖乖听话,背地里又闹别扭似地低声嘟哝着:“……你总是绷着脸……” 在他面前,我总是不经意地表现出不一样的自己。

    他放下浴球,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了句:“链子很漂亮。”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自己手腕上的水蓝色珍珠链子。

    “第一次织这种东西……”我脱下它,然后套在了他的手腕上,动作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织得不好……”

    “你确定……你愿意把它给我?”他的声音幽幽地从我头顶传来,一如四周漂浮不定的水汽。

    我仍旧低着头,心里十分庆幸他不知道“亚特兰提斯之泪”的故事,让我有勇气对他说——

    “我愿意。”

    我缓缓抬起眼,想让他看清我眼里的坚定,可目光一触及他,就无法再移开半分。

    不知何时开始,他那轮廓分明的眉眼间竟隐约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而那平日里冰冷到几乎坚硬的唇线,此刻也变得柔和,微微向上扬起了几分。

    宇文夔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的,也只能是这样的……

    那么柔软的双唇,本就不需要过分张扬的弧度。那么深澈的眼眸,更不应有太多情绪的侵染。

    或许曾经,快乐对他来说一直是最珍贵的奢侈,所以他从不挥霍心中的喜悦,总是将它们一片一片好好收起来,守护在心底深处。

    “柔纤……”他笑意未退,黑眸融暖,迎上我的目光,仿佛在向我宣告着什么:“在我手上的,就是我的了……”

    我情不自禁地把头放在他肩上,交叉在他脑后的双臂渐渐收拢。

    这个黑夜,离破晓还有多久?我们两人,离陌路还有多远?

    尽管此刻的温存,都将成为明日的利刃。可当我这么依偎着他的时候,明天,又算什么?

    只要最后的今晚,我们是完完全全属于彼此的。

    无论身心。

    他抱着我涉水上岸,拿起一条白色浴巾,想松开我为我擦拭身体,我却突然不愿意放开他了,固执地收紧双臂,就是不肯放手,也不肯抬头。

    他低下头吻上我湿透的发梢,搂紧了我:“不放手吗?”

    我更加用力了,纤细的双臂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在他的背上勒出了两道浅红色的印记,窝在他怀中的脑袋不停地摇着头。

    “不要放手。”他又微微启口,只是这一次,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

    可是,我却不能答应。

    忽然很感激我们身上涓涓滴落的水珠,是它们掩饰了我汹涌而出的泪水,帮我欺骗我自己……

    他用浴巾圈着我们紧贴的身体,走出浴室,拥着我坐在他的私人休息室窗台上。

    休息室里没有开灯,黑色大理石砌成的窗台有两人宽,在窗外灯火渗透进来的余光下泛着清冷的幽辉。

    “柔纤,你看……下雪了。”他用哄小孩的方法哄我抬头,可略带僵硬的语气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听话地稍微抬起头,露出两只微红的眼睛。

    夜幕下的横滨,被渐渐染成了浅白。细小而不起眼的雪花,为深沉而孤寂的夜盖上了柔白的绒毛,奇迹般地驱走了冬的寒冷。

    我重新偎入宇文夔的臂弯里,感受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这场雪,很温暖。

    ※※※※※※※※※※※

    一阵细微的声响把我吵醒。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宇文夔熟睡的脸。

    那声音还没停,我撑起身子,小心移开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臂,下床寻找声源,终于在亮着的电脑屏幕旁边找到了一个银色的欧式复古小闹钟,指针落在六点正的地方。

    我记得昨晚我走进他的办公室的时候,电脑是关着的。难道他在我睡了以后还工作了一段时间?

    这个工作狂……

    我摇头笑了笑,伸手按掉闹钟,顺手想把电脑也关上,却不经意看到电脑屏幕上的那张表格,不禁停下了动作。

    宇文重钢的财务是全权由我负责的,可我从未见过这样一张港口出货报表。上面不仅记录着宇文重钢的货物的名称、发货日期和地点,其中有几项还在“发货方”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蒋氏集团”四个字。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用鼠标点开下一页,竟发现是发货收据的扫描文件,而在价钱的下方,还有蒋子熙的亲笔签名!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只要我将这份文件交给警方,她将再也没有翻身之日。可那么做,宇文夔也会身败名裂,因为这些收据上面除了蒋子熙的签名,还有许多他自己的签名。

    宇文夔随时都会醒来,我不再多想,立刻从包里翻出自己的USB移动硬盘,把电脑上的文件打包复制过来。完成一切后,再把桌面的东西恢复原样。

    我放轻脚步回到休息室里,他还在沉睡中。我在床边坐下,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第一次什么都不想,只是这么单纯地看着一个人,看着他呼吸时微动的鼻翼,时不时轻颤的睫毛,还有那略显清浅的唇色。

    一抹浅黄色的柔光缓缓抚上了他的发梢,我忍不住伸手在他黑色的发丝间穿梭,指腹渐渐染上了点点暖意。

    动心了,真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习惯这么优柔寡断的自己。

    我回过头,望向窗台外逐渐露白的天边,下了一夜的小雪,淡金色的晨光将积雪映出了一种夺目的莹白,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人的一生,总得有所取舍。我不知道放开了这个男人的手,以后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可我知道,我若是为了他放弃这次摧毁整个蒋家的机会,以后某一天,我会因为终身的遗憾,而无法再坦然地接受这个男人。

    或许他也一样,所以才不能为了我而违背他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

    有的时候,背弃一个人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真的在乎了吧……

    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懂得他的,只是,他也懂我吗?

    我收回手,打算在他还未醒来之前离去,刚转过身,手腕却被紧紧握住。

    “……还有时间……别走……”宇文夔缓缓睁开眼,转向我,墨黑色的碎发凌乱地铺洒在枕头的皱褶上,晨光在他黑玉般的眼瞳里碰撞出朦胧的流光。

    我别过眼,怕再多看他一眼,就真的离不开了。

    “我还要准备大会上给各个股东看的资料呢……”我低声回应道。

    “我已经交代滕俊去做了。”他坐了起来,曲腿靠在床头,被单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腰间,露出一-丝-不-挂的上身。他没有松开我的手,向我简单解释道:“公司最近会有些变动,接下来我可能抽不出身,所以这次的股东大会改成了年度会议,不是普通的例行季度会议,资料都提前准备好了。”

    年度会议?那不就是类似于新闻发布会的大型公开会议?

    我心里一沉。

    这种会议的初衷就是对外公开宇文国际一年来的财务报表,并接受各方提问,让投资者对宇文国际的经营情况有清晰的认识,借此能吸引更多的投资者。因此,任何只要对宇文国际有兴趣的人,都可以来参加旁听,也就是说,到时候将会有大批记者到场。

    宇文夔……

    你要让全世界的人见证我对你的背叛吗?

    “我……”我低着头,盯着他扣在我手腕上的手,突然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积聚踏出这个房间的勇气,“……我去帮你配好今天要穿的衣服吧。”

    “嗯。”他应了声,终于放开我的手。

    我默默地踱到落地衣柜前,面对满柜林林种种的服饰,无端想起了与他的初次见面——

    天空被矗立的高楼切割成断裂的缝隙,阳光还是洋洋洒洒地落在我们身上。周围的人群疯狂地向前拥挤着,只有我一动不能动地站在原地,与他对望。

    那是我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沉溺在一个陌生人的眼眸里……

    既然如此,怎样开始,就怎样结束吧。

    我们始终要回到原点,然后终其一生,饰演两个互相都无法遗忘对方的……

    陌生人。

    凭着记忆,我从众多衣饰中挑出了他当时穿着的那套银色的西服、银黑色条纹领带,还有那枚黑钻打造的领带夹。

    “为什么选这套?”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后,双臂撑在柜门上,将我困在他胸前。

    我稳定了一下心绪,缓缓转身,扯出一抹微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可能你不记得了,其实我们第一见面是在大街上,那天你就是穿着这件西服的。”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上前一步,靠近我:“我记得。”

    我以为他是在哄我开心,也不太在意,伸手为他披上选好的衬衫。

    “粉色的吊带小印花裙,纯白色的棉质小披肩……”他的声音淡淡地从我头顶传来:“你那天没有化妆,头发也放了下来。”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他都说对了,那天因为赶上日本飞香港的航班,我根本没有时间化妆和打理头发。

    “为什么?”我惊讶地抬起头,飞快地问了句,接着才发现自己的问句不完整:“……我的意思是……”我抿了抿唇,“你……为什么记得……”

    “为什么……”他低声重复着我的话,又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笼罩着我,微干的唇瓣贴覆在我耳边,气息吹拂:“我不知道为什么……柔纤,你又为什么记得呢……”

    我闭眼靠在他身上。

    宇文夔,我曾用十年的时间注视你,费劲心思想要读懂你,不知不觉中,我不再需要刻意去记住关于你的一切。

    因为,我早已习惯了将你铭记于心。

    今天过后,又一个十年,到了那时,我是否就能学会让自己的眼光不再追随你?

    我们都没再说话。

    我稍稍移开彼此的距离,为他扣上衬衫的纽扣,再细心地整理一下衣领。他目光柔和地望着我,微微低下头似乎想要吻我,却忽然改变主意,轻柔地将我按入怀中,久久没有放开。

    休息室的垂帘外传来电脑时钟报时的声音。

    时间到了。

    他终于放开我,没说什么,拿起我为他准备好的西服走进更衣室。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平静地掀开休息室的垂帘走了出去。

    我们,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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