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舛的命运 第三章 生趣的牧场
晨家的下人乐呵呵地继续过着“没有疯丫头”的日子。而再过两天就是族长七十大寿的日子，晨家上上下下紧张忙碌起来。但是不管大家怎么忙碌，似乎都不关晨含裳和她的丫鬟春桑的事。
今天春桑只给她稍作打扮就拉着她出了房间。她今天穿了短裙和长靴，上身一件小马挂，还特意戴了一顶遮阳的花边皮革圆帽，俨然成了一个小侠女。两人拉着手一前一后从后院的坡上下来，凌波微步奔跑穿梭在石阶之间，一路上发出铃音般的笑声。
遇到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望，对着晨含裳的背影点头而笑。
冬春季节一闪即逝，这里的夏季和秋季分别有四个月长。
现在是八月，入秋的第二个月，牧场里的草长到了全年最茂盛的时候，食草动物此时随处可见。烈日当头，野兔逃窜在草丛间，牧犬循着气味尾随追逐，牧马人则提着竹笼策马跟在后头。
晨含裳随着丫鬟来到牧场上，一阵风来就把她那顶修着红色延年花边的白色圆帽给吹飞了。春桑追着帽子跑了几步，捡到后指着远处的马群说：“小姐，颠儿就在里边。”
她顺着手指的方向寻找。“哪个才是颠儿？”
“嘞，那匹黑色的，色泽最纯的那匹。小姐您吹一声口哨它就会过来。”
“口哨？”她迷糊。
“小姐，您不记得啦？”丫鬟将圆帽重新戴在她头上，暗金色的发丝重归齐整。“颠儿一听到您的口哨就会认出您。”
她皱起了柳眉。“可是，怎么吹呢？”
“呃——算了，还是让春桑把颠儿牵过来吧，小姐您在这等着。”丫鬟扔下话朝马群跑去，留下还在为口哨的事纠结的晨含裳在原地发愣。
很快，一匹黑不溜秋的小马就被丫鬟牵到了她的眼前——这就是颠儿？
——个头还不算大，看样子刚刚能伏起一个人。额头的那点白色特别显眼，眼睛眨巴眨巴地打量着她，认出她后立刻变得兴奋无比，蹦跳着来到她跟前。
她起先还被它的突发反应吓了一跳，春桑又不在跟前，没地方躲，于是一个冷颤后将手护住头。后来发现颠儿在舔她的手，她也就不怕了。
春桑跑过来道：“小姐，它就是颠儿。您不用怕，您平时最喜欢跟它玩了，它也很喜欢跟着您。”
“是吗？”她有些怀疑：既然自己跟颠儿这么要好，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姐您别着急，以后您会慢慢想起来的。”
“汪汪，汪汪汪汪……”远处突如其来的一串犬吠将谈话中的两人吓了一跳。一只白色大牧犬几个眨眼就窜到了跟前。
离群的马儿让恪尽职守的牧犬感到了愤怒，牧犬是冲着颠儿来的，颠儿躲在主人的身后并不为此而慌张。忘记了过去的晨含裳却相反，她如今更像是一只需要被保护的羊羔，被牧犬一吓，她脸上没了一丝血色，扑到春桑的怀里寻求庇护，同时发出一串急切的哭声。
哭声倒将牧犬愣住了，显然它认得这个穿着卡其色小马褂的女子，这个女的可是它惹不起的主。眼下少女被自己的样子吓哭，牧犬长耳遮眼坐在当场。
春桑同样被晨含裳的反应吓到了，连忙安慰：“小姐小姐，您别怕，它不是冲您叫，您看它现在多乖，一点声音都没出。”
她不敢看，哼哼着跺了跺脚。
心底七上八下的牧马青年跑了过来：“小姐，对不起。您可无恙？”他脸色死灰，往牧犬脑袋上扇了一下。牧犬带着委屈地“呜”了一声，夹着耳朵悻悻地趴在地上，看也不敢看她。
晨含裳闻言离开春桑的怀抱。她偷偷瞄了牧犬一眼，见它温顺无比便停下了抽泣。小姐被吓成这样，都怪护卫没有看好牧犬。春桑对护卫出言训道：“还不快将它赶走，不要再让小姐看到它了。”
护卫来不及分析话中内容，连忙招呼牧犬离去。
牧犬招人讨厌，但是不妨碍晨含裳继续逛牧场。找人为颠儿架上了马鞍，丫鬟扶她坐上了马背，然后牵着马缰领她游走在牧场上。日上中天，太阳有些烈，她坐在马背上又得为擦汗发愁，丫鬟也满身是汗——这牧场上连一颗树都没有，乘个凉都不行。
春桑指着牧场尽头的小山丘道：“小姐，坡下有一片树林，还有一条干净的小溪，我们去那歇会儿吧。”
她点头答应。
来到山丘上，后面果然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这是一片白桦林，金黄的叶子将白色树干染得刺眼，此时的地面还没有多少落叶，绿草还能炫耀一段时日。
林子尽头一条小瀑布从擎天山脉的峭壁上落下，在地面形成了一片小湖面和一条蜿蜒在牧场内的小溪。
春桑将她扶下马，领她来到湖边。然后从腰包里取出一条丝巾，在水中浸湿后为她擦去暴露在外的肌肤上面的汗水。一股清凉的感觉传到她的体内，她索性坐在湖边的草地上享受着丫鬟的伺候。
丫鬟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在她脸上的日头，她看到丫鬟的身体在阳光下玲珑有致，除了一件女佣长裙，里面竟然没有一件贴身衣裳。
春桑另取一条丝巾帮自己擦了一通汗水后挨着她坐下，然后两人说起了近日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
“为什么我只能见到白桦树，世界上就没有其它树了吗？”晨含裳有些不满地询问。
丫鬟笑道：“树有千万，不过整个白桦山就只生长白桦树。我倒很喜欢，冬天到来的时候山上就只剩下了白色，若是仔细看或许还能见到热身的马儿在牧场内跑动呢！”
“可我已经看腻了。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别的树呢，比如书上提到的天戟树？”
“天戟可不会生在这，它们只出现在致寒的地方。像北方山脉，还有北境——巨人生活的荒芜之地。”
“哦，你是说被擎天山脉挡在外面的巨人国。”
“巨人国？”丫鬟点点头，“很少听过的称呼嘛，您还记得哪些？”
她有些吃力地掰手指头：“天上三星、地上三陆、陆上三雄，阻住凶兽南下的地殇大峡谷，还有天赋异禀的紫菱人……”而且，她还知道在梵城有个叫轩欣妍的女孩。听姑姑说她们俩一样大，好像自己还要小上几天。年龄不是重点，问题在于那女孩差点要了她的命。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太清楚。姑姑并不想对她讲太多，最多听丫鬟春桑感慨过一回——她说以前家族的人很多都怕小姐，连小少爷都不愿主动惹她，但是自从轩欣妍将她重伤致昏迷几个月后她就一改往日变得温顺。
似乎没有人愿意提起往事，好在比起往事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在别人看来好像平凡无奇的事物，比如五彩斑斓的夜空、大得像浴桶的月星、琳琅满目的食物，以及后山传出的野兽的阵阵怪叫声。
“你们在这干嘛？”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个人。
李肃穿过林子来到两人身后。“表哥，你怎么在这？”晨含裳和春桑起身相向。
他笑了笑，“我当然在这了，这里可是牧场，我倒奇怪表妹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他当时在修缮牧场一侧的围栏，见到她后就追星赶月地将手头的工作完成，然后骑了一匹马来到林子外，猫着脚步进来，见她和丫鬟在说些没趣的事，就忍不住打断了她俩的谈话。
“我是来看颠儿的。现在我有点饿了，午饭时间也到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后面的话是对丫鬟说的。春桑点了点头。李肃欲言又止，跟着她们一起出了林子。
晨含裳上马后，李肃终于想到了一个作陪的借口。他催马来到颠儿的旁边，“表妹，我送你出牧场吧。”
她看看牧场的大门，又看看李肃。明明自己知道怎么出去，他干嘛还要送我呢，他以为我还是什么都不懂吗？“可是……”她想说自己懂得回去的路，李肃也明白了她毫不掩饰的表情，硬着头皮道：“你难得来牧场一次，就当我陪陪你吧。”
“哦，好吧。”于是两人催着马儿并行往门口漫步而去，春桑在一边牵着马缰，偷偷朝李肃吐了吐舌头。
他没走几步就拿颠儿说事，他淡淡笑道：“表妹，为什么颠儿就不让人骑它呢，今天是它第一次伏人，你一来它就肯了，真是奇怪。半年来我对它可是呵护备至，到现在它还是不甩我。”
见她看着自己一脸的疑惑，李肃忽然想起什么，只好傻笑两声。颠儿突然朝他瞪了一眼，他有些受不了，“这家伙，每次都对我瞪眼睛。”
晨含裳看了一下颠儿的眼睛，疑惑不解。丫鬟在一边没好气道：“还不是李少爷上次欺负了它，现在您还装糊涂。”
李肃一脸尴尬，傻笑道：“呵呵，是吗。我倒真忘记了。”只要谈及以前的事，表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必须找点发生在近期，而且被她所知的事情来打开话题，不然一路上都得跟她的丫头拌嘴了。
“对了表妹，外公大寿后我要进城去接一批货，要准备很多账单，你能不能帮我抄几份？”
“啊——”晨含裳一声惊叹。
“难道表妹没有空，那就算了。”他装出一副黯然的样子。
她见他神情不悦，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不是不是，我有空。只是……我的字还写得不好。”她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她。犯错的孩子才会有这种表情，然而她已经十三岁了，确切点是十三岁零八个月。
李肃见到她的模样，心中偷着高兴，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看过你写的字，给我抄账单已经绰绰有余。只要你愿意，我今晚就把账单给你拿去。”
春桑朝李肃吐了吐舌头，暗忖：这个李肃可真是胆大包天，以前他可不敢这般欺骗小姐。
以前李肃对晨含裳的态度是只可远观不可近处，更别说耍这种连一个丫头都一眼看穿的小聪明了。现在不同，把她放到庄园的外围她都不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晨含裳还没有回答他就被前边的什么事物吸引住了。“咦，他们在做什么？”
李肃和春桑闻言，连忙朝她视线的方向望去。
只见十几个护卫和牧马人围坐在草地上，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往地面的大方布上张罗着准备好的食物，锅碗瓢盆样样俱全，中间还架起一只烤羊，几条牧犬趴在一群人中间摇着尾巴等待开餐。
这种景状别说李肃，就连春桑都见怪不怪了，谁不知道牧场的人几乎都是这般解决温饱问题的。可是这一切落在晨含裳的眼中就显得惊奇多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进餐方式呢，这可比围在乏闷的餐厅里进食有趣多了。“春桑，带我过去。”
春桑依言牵着马来到一众正准备开饭的牧马人面前。众人见赫赫有名的晨家刁蛮大小姐骑在马上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一群大男人吃饭，多少心底会紧张。
晨含裳无视众人的错愕表情，决定下马。春桑连忙去扶，嘴中却不解地喊：“小姐，您来这里做啥？我们得回去用餐了。”
她一阵欢笑：“呵呵，好好玩。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吃饭。”
众人脸色尴尬地愣在当场。
以为是过家家吗，吃个饭有什么好玩的。这个都还好说，一个家族的千金竟然要留在这里吃饭，这要是传到了外公他们耳中就有得骂挨了。李肃无力道：“表妹，别闹了，快上马回去。”
她嘟哝着小嘴，转身对他娇嗔：“不， 我就要在这吃。你不愿意你就自个回去吃，我不送你了。”
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李肃很无语，自己本来就是该在这里吃饭的，被她一说，自己就没地方吃饭了。他下马对地上的人道：“给小姐准备一张坐垫。”
众人明白了李肃的意思，看来小姐真要在这吃饭，那可怠慢不得。一伙人都迅速行动了起来。
“前几天不是准备了两张新的餐布吗，快换上。”
“快给小姐拿一套干净的餐具。”
“把坐垫放这边，为春桑也准备一个。”
“把它们都赶走，等下再叫它们回来。”
“老六，你去禀报一声，就说小姐今天的午饭在牧场吃了。”
于是，众牧犬没有了午餐，牧马人提前用上了新餐布，平日里的粗口脏话换成了敬语，只是因为某人换了用餐场所。
晨含裳穿的短裙，白皙的大腿老早就被众人留意到了，对于一道道精光闪闪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全然不知情况的小主人大腿，作为丫鬟的春桑尽责地为小主人排除了危险。在她坐下的同时，春桑早早地就拿着一张很宽大的新餐布为她盖在大腿上。
错失这么好的机会，连李肃在内，众人心底直叹可惜。
有人从烤羊身上割了一小盘羊肉递给晨含裳。她接过的同时满意地喊了声“谢谢”，被感谢的那人顿觉精神一振，说起话来亢奋了几分。
吃饭的过程，李肃没有任何想法，就是不时地留意表妹的举动。而她就像刚出窝的小狗狗，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这个拿起看一下，那个要来观摩一番。
春桑就成了她延伸出去的手，毫不客气地从众人面前抢过任何她瞄到的东西。护卫和牧马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晨小姐只是来凑顿饭。
“那好吧，今天晚上我等你。”
大家都有些拘谨地吃着饭，突然听到晨含裳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于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李肃。
春桑不禁被呛了一下，惊奇地望着她。李肃瞪大眼睛问道：“等……等我，等我做什么？”
这是一个颇具深意的话题，大家齐刷刷地将目光聚焦在晨含裳脸上。
大伙的反应让她感到奇怪，于是歪着脑袋反问李肃：“嗯？刚刚才说过，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刚刚才说过？李肃和春桑反应了过来，她刚才的那句话肯定是接着半个时辰前李肃请求抄账单的事而发的。齐声问道：“抄账单？”
前者是要确定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后者是急着为小姐澄清真相，所以两人都是惊叫着喊出来的。这巨大反应吓了其他人一大跳。
“嗯，怎么了？”晨含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我好不容易才决定下来的。”
这个冒失鬼，半个时辰前问她帮不帮忙，她反应都没有一个，跑着来给牧马人捣乱，仿佛中间的这半个时辰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现在又突然一副认真的模样继续前面的话题。
李肃很是头痛地吸口气，对她说：“那好，晚上还是叫春桑过来我这取账单吧。”这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他可不想有人误会。
春桑也马上答应了下来。
“咦？”晨含裳突然眼睛发亮。她很快又把刚才的话题忘记了，从旁边的一个护卫的手中抢过一袋酒，在众人甚感意外的目光下大大咧咧地喝了起来。
虽然以前晨小姐很野蛮、很霸道，除了外表像女孩子，其他的可以一概归纳为男孩子行径。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她也喝酒，春桑和李肃也不知道。这晨小姐，还要给大家多少意外？
春桑不顾一切夺过她手中的酒，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喝。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怀疑这还是不是自己的小姐。她想从春桑手中夺回酒袋，春桑立马对她作出挠痒痒的架势，她显然很畏惧这一套，悻悻地缩回手，不再打酒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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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嘞，那匹黑色的，色泽最纯的那匹。小姐您吹一声口哨它就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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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不记得啦？”丫鬟将圆帽重新戴在她头上，暗金色的发丝重归齐整。“颠儿一听到您的口哨就会认出您。”
她皱起了柳眉。“可是，怎么吹呢？”
“呃——算了，还是让春桑把颠儿牵过来吧，小姐您在这等着。”丫鬟扔下话朝马群跑去，留下还在为口哨的事纠结的晨含裳在原地发愣。
很快，一匹黑不溜秋的小马就被丫鬟牵到了她的眼前——这就是颠儿？
——个头还不算大，看样子刚刚能伏起一个人。额头的那点白色特别显眼，眼睛眨巴眨巴地打量着她，认出她后立刻变得兴奋无比，蹦跳着来到她跟前。
她起先还被它的突发反应吓了一跳，春桑又不在跟前，没地方躲，于是一个冷颤后将手护住头。后来发现颠儿在舔她的手，她也就不怕了。
春桑跑过来道：“小姐，它就是颠儿。您不用怕，您平时最喜欢跟它玩了，它也很喜欢跟着您。”
“是吗？”她有些怀疑：既然自己跟颠儿这么要好，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姐您别着急，以后您会慢慢想起来的。”
“汪汪，汪汪汪汪……”远处突如其来的一串犬吠将谈话中的两人吓了一跳。一只白色大牧犬几个眨眼就窜到了跟前。
离群的马儿让恪尽职守的牧犬感到了愤怒，牧犬是冲着颠儿来的，颠儿躲在主人的身后并不为此而慌张。忘记了过去的晨含裳却相反，她如今更像是一只需要被保护的羊羔，被牧犬一吓，她脸上没了一丝血色，扑到春桑的怀里寻求庇护，同时发出一串急切的哭声。
哭声倒将牧犬愣住了，显然它认得这个穿着卡其色小马褂的女子，这个女的可是它惹不起的主。眼下少女被自己的样子吓哭，牧犬长耳遮眼坐在当场。
春桑同样被晨含裳的反应吓到了，连忙安慰：“小姐小姐，您别怕，它不是冲您叫，您看它现在多乖，一点声音都没出。”
她不敢看，哼哼着跺了跺脚。
心底七上八下的牧马青年跑了过来：“小姐，对不起。您可无恙？”他脸色死灰，往牧犬脑袋上扇了一下。牧犬带着委屈地“呜”了一声，夹着耳朵悻悻地趴在地上，看也不敢看她。
晨含裳闻言离开春桑的怀抱。她偷偷瞄了牧犬一眼，见它温顺无比便停下了抽泣。小姐被吓成这样，都怪护卫没有看好牧犬。春桑对护卫出言训道：“还不快将它赶走，不要再让小姐看到它了。”
护卫来不及分析话中内容，连忙招呼牧犬离去。
牧犬招人讨厌，但是不妨碍晨含裳继续逛牧场。找人为颠儿架上了马鞍，丫鬟扶她坐上了马背，然后牵着马缰领她游走在牧场上。日上中天，太阳有些烈，她坐在马背上又得为擦汗发愁，丫鬟也满身是汗——这牧场上连一颗树都没有，乘个凉都不行。
春桑指着牧场尽头的小山丘道：“小姐，坡下有一片树林，还有一条干净的小溪，我们去那歇会儿吧。”
她点头答应。
来到山丘上，后面果然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这是一片白桦林，金黄的叶子将白色树干染得刺眼，此时的地面还没有多少落叶，绿草还能炫耀一段时日。
林子尽头一条小瀑布从擎天山脉的峭壁上落下，在地面形成了一片小湖面和一条蜿蜒在牧场内的小溪。
春桑将她扶下马，领她来到湖边。然后从腰包里取出一条丝巾，在水中浸湿后为她擦去暴露在外的肌肤上面的汗水。一股清凉的感觉传到她的体内，她索性坐在湖边的草地上享受着丫鬟的伺候。
丫鬟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在她脸上的日头，她看到丫鬟的身体在阳光下玲珑有致，除了一件女佣长裙，里面竟然没有一件贴身衣裳。
春桑另取一条丝巾帮自己擦了一通汗水后挨着她坐下，然后两人说起了近日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
“为什么我只能见到白桦树，世界上就没有其它树了吗？”晨含裳有些不满地询问。
丫鬟笑道：“树有千万，不过整个白桦山就只生长白桦树。我倒很喜欢，冬天到来的时候山上就只剩下了白色，若是仔细看或许还能见到热身的马儿在牧场内跑动呢！”
“可我已经看腻了。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别的树呢，比如书上提到的天戟树？”
“天戟可不会生在这，它们只出现在致寒的地方。像北方山脉，还有北境——巨人生活的荒芜之地。”
“哦，你是说被擎天山脉挡在外面的巨人国。”
“巨人国？”丫鬟点点头，“很少听过的称呼嘛，您还记得哪些？”
她有些吃力地掰手指头：“天上三星、地上三陆、陆上三雄，阻住凶兽南下的地殇大峡谷，还有天赋异禀的紫菱人……”而且，她还知道在梵城有个叫轩欣妍的女孩。听姑姑说她们俩一样大，好像自己还要小上几天。年龄不是重点，问题在于那女孩差点要了她的命。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太清楚。姑姑并不想对她讲太多，最多听丫鬟春桑感慨过一回——她说以前家族的人很多都怕小姐，连小少爷都不愿主动惹她，但是自从轩欣妍将她重伤致昏迷几个月后她就一改往日变得温顺。
似乎没有人愿意提起往事，好在比起往事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在别人看来好像平凡无奇的事物，比如五彩斑斓的夜空、大得像浴桶的月星、琳琅满目的食物，以及后山传出的野兽的阵阵怪叫声。
“你们在这干嘛？”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个人。
李肃穿过林子来到两人身后。“表哥，你怎么在这？”晨含裳和春桑起身相向。
他笑了笑，“我当然在这了，这里可是牧场，我倒奇怪表妹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他当时在修缮牧场一侧的围栏，见到她后就追星赶月地将手头的工作完成，然后骑了一匹马来到林子外，猫着脚步进来，见她和丫鬟在说些没趣的事，就忍不住打断了她俩的谈话。
“我是来看颠儿的。现在我有点饿了，午饭时间也到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后面的话是对丫鬟说的。春桑点了点头。李肃欲言又止，跟着她们一起出了林子。
晨含裳上马后，李肃终于想到了一个作陪的借口。他催马来到颠儿的旁边，“表妹，我送你出牧场吧。”
她看看牧场的大门，又看看李肃。明明自己知道怎么出去，他干嘛还要送我呢，他以为我还是什么都不懂吗？“可是……”她想说自己懂得回去的路，李肃也明白了她毫不掩饰的表情，硬着头皮道：“你难得来牧场一次，就当我陪陪你吧。”
“哦，好吧。”于是两人催着马儿并行往门口漫步而去，春桑在一边牵着马缰，偷偷朝李肃吐了吐舌头。
他没走几步就拿颠儿说事，他淡淡笑道：“表妹，为什么颠儿就不让人骑它呢，今天是它第一次伏人，你一来它就肯了，真是奇怪。半年来我对它可是呵护备至，到现在它还是不甩我。”
见她看着自己一脸的疑惑，李肃忽然想起什么，只好傻笑两声。颠儿突然朝他瞪了一眼，他有些受不了，“这家伙，每次都对我瞪眼睛。”
晨含裳看了一下颠儿的眼睛，疑惑不解。丫鬟在一边没好气道：“还不是李少爷上次欺负了它，现在您还装糊涂。”
李肃一脸尴尬，傻笑道：“呵呵，是吗。我倒真忘记了。”只要谈及以前的事，表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必须找点发生在近期，而且被她所知的事情来打开话题，不然一路上都得跟她的丫头拌嘴了。
“对了表妹，外公大寿后我要进城去接一批货，要准备很多账单，你能不能帮我抄几份？”
“啊——”晨含裳一声惊叹。
“难道表妹没有空，那就算了。”他装出一副黯然的样子。
她见他神情不悦，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不是不是，我有空。只是……我的字还写得不好。”她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她。犯错的孩子才会有这种表情，然而她已经十三岁了，确切点是十三岁零八个月。
李肃见到她的模样，心中偷着高兴，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看过你写的字，给我抄账单已经绰绰有余。只要你愿意，我今晚就把账单给你拿去。”
春桑朝李肃吐了吐舌头，暗忖：这个李肃可真是胆大包天，以前他可不敢这般欺骗小姐。
以前李肃对晨含裳的态度是只可远观不可近处，更别说耍这种连一个丫头都一眼看穿的小聪明了。现在不同，把她放到庄园的外围她都不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晨含裳还没有回答他就被前边的什么事物吸引住了。“咦，他们在做什么？”
李肃和春桑闻言，连忙朝她视线的方向望去。
只见十几个护卫和牧马人围坐在草地上，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往地面的大方布上张罗着准备好的食物，锅碗瓢盆样样俱全，中间还架起一只烤羊，几条牧犬趴在一群人中间摇着尾巴等待开餐。
这种景状别说李肃，就连春桑都见怪不怪了，谁不知道牧场的人几乎都是这般解决温饱问题的。可是这一切落在晨含裳的眼中就显得惊奇多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进餐方式呢，这可比围在乏闷的餐厅里进食有趣多了。“春桑，带我过去。”
春桑依言牵着马来到一众正准备开饭的牧马人面前。众人见赫赫有名的晨家刁蛮大小姐骑在马上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一群大男人吃饭，多少心底会紧张。
晨含裳无视众人的错愕表情，决定下马。春桑连忙去扶，嘴中却不解地喊：“小姐，您来这里做啥？我们得回去用餐了。”
她一阵欢笑：“呵呵，好好玩。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吃饭。”
众人脸色尴尬地愣在当场。
以为是过家家吗，吃个饭有什么好玩的。这个都还好说，一个家族的千金竟然要留在这里吃饭，这要是传到了外公他们耳中就有得骂挨了。李肃无力道：“表妹，别闹了，快上马回去。”
她嘟哝着小嘴，转身对他娇嗔：“不， 我就要在这吃。你不愿意你就自个回去吃，我不送你了。”
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李肃很无语，自己本来就是该在这里吃饭的，被她一说，自己就没地方吃饭了。他下马对地上的人道：“给小姐准备一张坐垫。”
众人明白了李肃的意思，看来小姐真要在这吃饭，那可怠慢不得。一伙人都迅速行动了起来。
“前几天不是准备了两张新的餐布吗，快换上。”
“快给小姐拿一套干净的餐具。”
“把坐垫放这边，为春桑也准备一个。”
“把它们都赶走，等下再叫它们回来。”
“老六，你去禀报一声，就说小姐今天的午饭在牧场吃了。”
于是，众牧犬没有了午餐，牧马人提前用上了新餐布，平日里的粗口脏话换成了敬语，只是因为某人换了用餐场所。
晨含裳穿的短裙，白皙的大腿老早就被众人留意到了，对于一道道精光闪闪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全然不知情况的小主人大腿，作为丫鬟的春桑尽责地为小主人排除了危险。在她坐下的同时，春桑早早地就拿着一张很宽大的新餐布为她盖在大腿上。
错失这么好的机会，连李肃在内，众人心底直叹可惜。
有人从烤羊身上割了一小盘羊肉递给晨含裳。她接过的同时满意地喊了声“谢谢”，被感谢的那人顿觉精神一振，说起话来亢奋了几分。
吃饭的过程，李肃没有任何想法，就是不时地留意表妹的举动。而她就像刚出窝的小狗狗，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这个拿起看一下，那个要来观摩一番。
春桑就成了她延伸出去的手，毫不客气地从众人面前抢过任何她瞄到的东西。护卫和牧马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晨小姐只是来凑顿饭。
“那好吧，今天晚上我等你。”
大家都有些拘谨地吃着饭，突然听到晨含裳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于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李肃。
春桑不禁被呛了一下，惊奇地望着她。李肃瞪大眼睛问道：“等……等我，等我做什么？”
这是一个颇具深意的话题，大家齐刷刷地将目光聚焦在晨含裳脸上。
大伙的反应让她感到奇怪，于是歪着脑袋反问李肃：“嗯？刚刚才说过，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刚刚才说过？李肃和春桑反应了过来，她刚才的那句话肯定是接着半个时辰前李肃请求抄账单的事而发的。齐声问道：“抄账单？”
前者是要确定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后者是急着为小姐澄清真相，所以两人都是惊叫着喊出来的。这巨大反应吓了其他人一大跳。
“嗯，怎么了？”晨含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我好不容易才决定下来的。”
这个冒失鬼，半个时辰前问她帮不帮忙，她反应都没有一个，跑着来给牧马人捣乱，仿佛中间的这半个时辰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现在又突然一副认真的模样继续前面的话题。
李肃很是头痛地吸口气，对她说：“那好，晚上还是叫春桑过来我这取账单吧。”这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他可不想有人误会。
春桑也马上答应了下来。
“咦？”晨含裳突然眼睛发亮。她很快又把刚才的话题忘记了，从旁边的一个护卫的手中抢过一袋酒，在众人甚感意外的目光下大大咧咧地喝了起来。
虽然以前晨小姐很野蛮、很霸道，除了外表像女孩子，其他的可以一概归纳为男孩子行径。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她也喝酒，春桑和李肃也不知道。这晨小姐，还要给大家多少意外？
春桑不顾一切夺过她手中的酒，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喝。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怀疑这还是不是自己的小姐。她想从春桑手中夺回酒袋，春桑立马对她作出挠痒痒的架势，她显然很畏惧这一套，悻悻地缩回手，不再打酒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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